记忆。外婆

君雅

一

       厨房隔壁是地主的宅院，解放后成为公社食堂，大跃进时曾经风光了一回，孩子们吃饱喝足拿剩下的馒头玩打战游戏，好日子一年多就结束了，五九、六一年没饭吃，母亲和其他孩子就到处挖野菜充饥了。
       公社食堂古色的屋檐下挂着对我来说是非常巨大的广播喇叭，天还朦朦亮，它会唱着“东方红”摇醒我，我安静地坐在厨房的水泥台阶上，睡眼朦胧地望着忙碌的外婆，等待那第一声鸡啼，“喔、喔、喔。”外婆马上放下手上的活，快步走出厨房，回来的时候，手里带回了个鸡蛋。
       “婆，给我捂捂。”蛋还带着老母鸡的体温，壳软软的放在手心里很是舒服，外婆打汤，热腾腾的毛巾把我的脸擦得很疼很疼。
       “婆，我想吃蛋包饭。”
       “蛋给我，你到上面坐着。”
       外婆拿出个小碗放在大铁锅边，把鸡蛋的一端轻轻地敲碎，然后用手指扒开一个小口子，对着碗，先是流出蛋清，然后是蛋黄。大锅饭大滚起来，白色的泡泡从木质锅盖的缝隙里溢出，外婆连忙把蛋壳放一边，掀开锅盖，加了一大勺的水，抓一小把生米几粒几粒地塞进空鸡蛋壳里，难后把“蛋”顺着锅边放进去。
       外婆蹲下身子给柴灶加干草，很用力地抽了几下鼓风机，起身搅拌起鸡蛋，“当、当、当。”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很有节奏地响着，还有什么比这“美妙的音乐”更让我雀跃的呢，冬天真的很冷，我不断搓着小手，呵着热气，心在默默地喊：“婆，快点！”
       空间里弥漫着大锅饭的香味，外婆最好一次掀起锅盖，眯着眼睛吹开面前的“迷雾”，举着木勺子小心翼翼地舀米饭表面上又白又浓的粥，有米粒进去，外婆会把它倒回锅里，来回十几次后，一碗“粥冲蛋”放在了桌面上。
       我没等外婆叫，就到了外婆身边：“婆，蛋包饭熟了吗？”
       “你先喝着，马上来。”忙碌的外婆眉头终于展开了。
       偶尔舅妈们早醒，嫉妒的眼神让人很是受用，外婆最爱的是我。
       外公外婆第一个孙子降生后，小我慢慢忘记了“粥冲蛋”和“蛋包饭“的味道，也没有见外婆为除我之外的孩子做过。

二

       那年，外公外婆去湖北大姨家玩一个月，我第一次要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去工厂的路很长很长，感觉是到了天的尽头。
       三楼，两间相连的房子，一间做厨房显得宽敞了点，另一间一张大床和一个不大不小的衣柜，我站在门口不肯进去，讨厌那股不熟悉的味道，爸爸忙着烧水做饭，妈妈哄着我：“外婆很快就回来了。”
       我抽泣着：“回家，我要外婆。”
       第二天，我被“关进”工厂幼儿园，望着妈妈依依不舍离去的背影，我感到孤单但没有流一滴眼泪，毕竟和妈妈在一起的日子太少太少了。一整天，断断续续都有家长进来给孩子喂奶或送吃的，我很委屈，但忍住了没哭。中午，阿姨跟来接我的妈妈说，你这儿子太懂事了，他说，我爸爸在这里没派头，我妈妈做不好的工，所以没办法给我送好吃的。
       冷冻厂有很多竹编的篮子，爸爸妈妈在楼下柴火间攒了几百个，全家别提多开心了，我知道过不了多久，小舅舅就要开着村里最威风的家伙---拖拉机，把竹篮筐拉回去当柴烧，我还知道外婆最疼我和小舅舅了。
       小舅舅是我最崇拜的男人，除了好看，最重要的是他会开“铁家伙”，一听到“轰气、轰气、轰气!”的声音，我拉着妈妈的手冲了下去,“阿舅，婆回来了吗?”
       小舅舅一把轮起我，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我暂时忘记了所有的不快：“我要跟你回家。”
       “依俊，外公外婆没这么快回来，谁照顾你呢？”
       开始装车了，我只好从小舅舅身上滑到地面，看着爸爸、妈妈、小舅舅他们把竹篮一排排整整齐齐地装到拖拉机上，我难过的要命，心里默默祈求“神仙大人”让他们永远都装不完，我太想闻小舅舅身上熟悉的和外婆一样的味道。
       “依俊，舅舅要回去了。”妈妈轻柔地呼唤着。
       “不要，阿舅带我回家。”我疯一样扑到小舅舅身上。
       小舅舅紧紧抱住我，我分明看到了他眼角的泪花，一瞬间，我再也压抑不住几天来的委屈，泪如雨下死死抓着小舅舅的衣领干吼着：“阿舅，外公外婆不在，我们是最可怜的孩子啊。”

        直到拖拉机消失在堤坝的拐角，泣不成声的我在妈妈的怀里睡着了，梦里，我回到了外婆的家。

君雅

原创《小思的灰烬》编辑节选成第一人称。

君雅

君雅

亦泓 发表于 2012-1-12 1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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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几个月开始就是外婆带大的，小时候跟外婆的亲昵远胜过跟我妈，读君雅的文章很有感触的。

童年，谁带跟谁亲，是吧。

云舞蝶衣

我也喜欢我慈善的外婆
小雅这么顽皮！外婆一定很痛爱你吧！{:soso_e163:}

云舞蝶衣

我也喜欢我慈善的外婆
小雅这么顽皮！外婆一定很痛爱你吧！{:soso_e163:}

君雅

云舞蝶衣 发表于 2012-1-13 1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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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喜欢我慈善的外婆
小雅这么顽皮！外婆一定很痛爱你吧！

应该是吧，那天傍晚我握着外婆的手感觉和她一起死去，只有我和她。

君雅

兰心儿 发表于 2012-1-15 1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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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我的外婆还走进了我的梦中。好生奇怪，已故去十六年的外婆突然入梦。我可没有你这样的福气，与外婆有 ...

我一生都是外婆的小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