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为首页收藏本站
鲜花(0) 鸡蛋(0)
发表于 2012-3-22 21:4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马上注册,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社区。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帐号?注册

x
本帖最后由 吴梦尘 于 2012-3-22 21:48 编辑

        如果你问我我的名字,我只能摇头;而如果你问我叫什么,那么我会告诉你,我叫羽。是的,羽,这并不是我的名字,至多只能算是一个无用的称谓,好让那些不当面叫我作“怪胎”的人以及少数不把我叫作“怪胎”在称呼我的时候不会感到尴尬。
        “嘿!怪胎!!”
        正如我之前说的,这实在是个无用的称谓,因为这称谓除了偶尔为那些尚且没勇气在正面称呼我“怪胎”的福利院员工提供体现博爱精神和展现温柔语气的机会外,基本上也没什么用处。事实上很多时候,我觉得那些叫我作怪胎的人反而更加的可爱和诚实。
        “嘿!怪胎!!你以为你是谁?上帝?”重重的一脚踢在我的腹部,让我怀疑那一脚是不是把我的五脏六腑都给踢碎了,也许这个时候如果我肚子上有个洞,内脏肯定会流一地,带着血和黏液参杂在一起,什么也分不清,就好像被剖腹的鸟雀一样。而我做的只能是屈着身子趴在地上,尽可能地用身子护着地上的那只小东西。
        那诚实的家伙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放弃我,它抬起脚,重重踩在了我的脖子上,我的脸死死地贴在地面上,以至于可以清楚闻到泥土草根腐烂的味道。我可以清楚听见我身底下那个小东西尖锐的哭泣声,他应该还只有几天大,不知道是那阵风把他从树上吹了下来。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摔在了一对枯叶上因而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大碍。
        想到这儿,我不禁笑了,当然,我的笑绝对没有丝毫的嘲弄的色彩,但是踩着我头的那个家伙却并不那么看,它显然是被激怒了,踩着我脖子的脚更用力了,一副不把我的脖子踩断不会罢休的模样。
        我内心不禁一阵后怕,是的,不是害怕,而是后怕——还好身下的那个小东西没落到它的手上,不然的话我可不希望看到如此可爱的小家伙被它拧断脖子。
        “你在干什么!”一个很好听的女孩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但是因为我的脖子正被踩着无法转头,所以根本看不见那女孩的脸。但是我隐约已经可以记起她的模样了,她应该是我之前所说的极少数真正把“羽”当作我称谓的人了。
        踩着我头的家伙呸了一口,暗暗咒骂了一句“真他妈烦!”随后总算是提起了它的脚,跑开了。
        我并没有立刻抬起头来,脖子处压力的突然消失反而让我觉得有点儿眩晕,我的脸依旧贴在地上,可以清楚听见泥土下植物腐烂的声音,还有昆虫窸窣的爬动声,以及脚踩在落叶上的响动,那声音越来越近,最终随着一个阴影投在我脸上而停住,“小羽……”我被她扶了起来,她在看到我手上捧着的那个小东西时自然是吃了一惊,“小鸟??”
        我轻抚了一下那小东西额上稀疏的几根毛,随后望向了她,她很美,美得像极乐鸟一样。
        她朝我笑了笑,那笑容有点儿苦涩。随后她拉起了我,拍去我身上的尘土。她似乎想接过我手中的那个小东西,但被我推开了,她也不在意,牵着我的手朝大楼走去。
        每当她牵着我的手走过一道道长廊时,总是会有那么几个家伙指指点点,我实在不知道它们叽叽喳喳在说些什么,但对于它们的嘈杂,实在有些不能忍受,我好几次想朝着它们扔石头来驱赶它们,但都被身边的她阻止了。
        她又一次把我牵到那个院长的办公室,那实在是个让人觉得一刻也不想停留的地方,虽然整个房间装饰得简直比织布鸟的鸟巢还精致。
        院长坐在椅子上,它右手放在自己鼓起的肚子上,左手则摸着自己的胡子茬,一双小小的眼睛直视着她。那模样好似一条刚吞下一只鸟继而又盯上了那只鸟窝中鸟蛋的蛇。
        “小林啊!我跟你说过好多次了,不是我不让你带走小羽,但是院里有规定啊!收养人必须满二十岁,而你才刚十八岁,自己还是个孩子,怎么能带走小羽呢?当然啦,我知道你和这孩子感情深,但是你也知道,这很麻烦的对吧!”
        这应该是我第十二次听他说这话,简直一个字都没改。
        她抓着我的手抓得更紧了,“院长……”她洁白的皓齿轻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希望您能通融通融……”和以往不同的是,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略显褶皱的信封,随后轻轻放在了院长的桌子上。
        那一刻,我清楚看到了院长那双小眼睛中闪出的好似蛇发现猎物一般的贪婪。
        “哎呀呀,你看你……”他左手继续摸着胡子茬,右手则飞快地伸出,咬住了那只信封随后抽了回来,“毕竟规矩是死的!有时候也要讲点儿人情是不是。”他打着哈哈,鼓鼓的肚子上下起伏着,长长的蛇信子般的舌头舔了舔又黄又尖的犬牙,“具体手续我来帮你安排就行了,你就不用担心了。”
        我口袋里的小东西开始兴奋地叫起来,我轻轻拍了拍口袋,他安静了下来。
        “那麻烦院长了……”她苦涩地笑了笑,随后牵着我的手离开了。
        她牵着我的手,一直走到了院门口,随后转身望着身后的大院,我顺着她的运动也转身望着大院。
        “我说过我会带你离开这儿的……”她望向我,朝我笑了笑。
        我看着她,很想也回报一个微笑,但是很可惜,我对微笑还不是很擅长,所以只能就这么无表情地望着她,但我的内心的确很高兴。
        口袋里的那个小家伙又一次兴奋地叫起来,只是这次我没有在阻止他。
        她牵着我的手,漫步在大街上,抗议市中心公园修建的游行似乎还在进行着,所有的人员好像都没什么变动,甚至和我一年前进孤儿院时看到它们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样的,一样的表情,一样的动作,一样的口号,唯一不同的是,一年前市中心公园还是市中心公园,一年后的今天市中心公园却已被一度高高的墙围成了施工工地。
        不远处路边停着的一辆轿车,上面栖满了成群的小家伙们,少说有一百只。他们很是惬意地相互梳理着羽毛,低低地鸣叫着,不时扑朔着翅膀,玩似的从车头飞到了车顶。
        “滚开!!滚开你们这群混蛋!!”就在我煞有兴趣地看着这群小家伙的玩耍时,一个身穿着西装模样的精瘦男人从一边冲了过来,脱下西装努力挥舞着,驱赶着栖息在车上的那群小家伙,他们迫不得已地飞开了,只留下了一辆沾满粪便的跑车,“该死的家伙!!”那男人捡起一块石头,朝着高飞的鸟群砸去。
        那群小家伙飞远了,带着恶毒的咒骂声。
        她牵着我的手,劲量避开游行的人群。我们一起在市中心公园边上为施工新修的那堵围墙下走着,太阳从墙的那边射过来,在地上铺出了一道长长的阴影,把我们框在了其中。
        我很想爬过这堵墙看看这堵墙后面如今的景象,当年我在里面和那位老人一起生活时,那还是如此的美,你可以听到树林间拉着的家常。他们时而会讨论哪儿的溪水比较好,时而又会讨论哪里比较容易捉到虫子。或是谈论谁谁谁又下了几个蛋,或是嘲笑谁下的蛋有多么多么丑。但你绝不会听到咒骂,是的,事实上他们从不咒骂。至少在我离开那儿之前,他们是从不会去咒骂的。
        但现在,他们开始咒骂了,这不能怪他们,因为他们只能咒骂。
        他们咒骂一年前无礼跑进这块土地的家伙,带着轰隆隆咆哮着的钢铁猛兽,在这些家伙面前,他们甚至觉得连贪婪的蛇都可爱起来了。这并不是我胡说,而是他们亲口对我说的。
        但即便如此,这群无礼的家伙还是来了,墙还是被无礼的修起来了,而那位老人,也还是去世了。
        就在那个风雨的晚上,伴随着那群钢铁猛兽的轰鸣声,还有那从广袤丛林中传出的震破苍穹的抱怨声,咒骂声和哭泣声。他去世了。
        “如果没了树,他们能去哪儿呢?”我清楚地看见了他去世前眼角的那滴浊泪,我没有为他擦去,而是傻傻地看着他从他那布满沟壑的脸颊上缓缓滑落,我透过那滴泪看到了整个世界的倒影,而最终那个装着世界的泪滴落在了地上,消失了。
        而他,也消失了……
        我觉得有点而悲伤,我觉得这个时候我应该哭才对,可是正如我不擅长微笑,我对哭也不擅长,我只好吸了吸鼻子,努力表现出自己的悲伤。
        而就在这个时候,旁边大楼上的LED屏,恰好正是一脸和悦的播音员正用纯正地播音腔播报着关于市中心公园的改造进程,画面上,工地上立着一个个铁笼子,铁笼子中管着的是成批的鸟,至少有上千只吧,也许上万只也说不定。这时一个长得像亚马逊巨人食鸟蛛一样彪悍而猥琐的女人提着一桶看了都做呕的东西往铁笼子里倒。
        而就在这个时候,画面切成了一个领导模样的人,“对于树林中的大量鸟类,我们采取了即为人道的饲养措施,在市中心公园的改造中有一项鸟类博物馆的改造,所以……”
        就在我不禁觉得,也许他们过得并没有我想象地那么差的时候,这时,我看到一个T恤上印有“护鸟运动”四个大字的游行队伍中的一员突然冲到了LED大屏幕面前,大吼了一声“骗子!”随后我清楚地看到了一个圆球状物体从它手中扔出,砸到了屏幕上,只听啪的一声,那物体在屏幕上炸开,原来是一个不大的鸟蛋,一只快成型的小家伙就这样夭折在了屏幕上,他悲哀地带着浑身的黏液,从屏幕上缓缓滑落,在屏幕上拖出一条令人恶心的亮晶晶的印记,随后落到地上,变成了一滩什么都辨认不出来的肉酱,游行的队伍则继续从他的身上踩过,高喊着:“保护鸟类,保护自然”。
        游行的队伍企图冲入那幢大楼,却被门口的安保人员和警察们拦住。两股人流好像搅在一起的两条蛇一样纠缠着,很是热闹。她拉着我,快步离开了那片纷乱之地。
        “小羽,以后你就和姐姐生活在一起好吗?”
        我望着她,没有丝毫的表情,她也并不在意,继续道,“我会认真打工,赚很多钱,送你上学,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爷爷要是活着的话,他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吧!”
        我依旧木然地望着她,我内心不觉得兴奋,却也并不刻意抵制,对于她,我或多或少有着一种依恋感。
        就好像鸟对树的感觉。
        她朝我笑了笑,对于我的反应,她丝毫不在意,正如安静的树从不会去责怪嘈杂的鸟。
        她牵着我的手,不知走了多久后来到了一家蛋糕店。她推门进去,一个身穿着围裙,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朝她笑了笑。
        “回来了?”它问道。
        她笑着点了点头。
        那女孩转而望向我,“哈,真是个可爱的小孩呢!”它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好像一只麻雀那么娇小,在蹲下身来时,她的个子甚至比我还矮。“你叫什么名字?”
        我摇了摇头。
        她应该是以为我没听清,继而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呢?”
        “羽……”

评分

参与人数 1草币 +200 +10 +10 收起 理由
笔青云 + 200 + 10 + 10 很给力!

查看全部评分

鲜花(0) 鸡蛋(0)
 楼主| 发表于 2012-3-22 21:46 | 显示全部楼层
        它愣了愣,眼神中划过诧异和惊奇,转而眼角微微眯起,“很好听的名字呢!”
        我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望着她。我知道我的眼神对她来说也许的确有点儿吓人,她在被我注视了片刻后,不自然的站起身来,“小安,你带小羽先到楼上去吧,今天客人不多,我自己来应付就可以了。”
        “谢谢……”她朝它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又一次拉起我的手,“咚咚”地踩着木质楼梯跑到了楼上。
        她拿出了一个很是精致的蛋糕盒,让我把那个可爱地小东西放了进去。那小东西很是兴奋地在盒子中扑着一对小肉翅,呀呀的叫着。她看着盒子中的小东西,脸上浮出一丝温柔的笑。
        “还是先洗个澡吧!”她征求似的问道。
        我点了点头,继而走入了水汽朦胧的卫生间。她的手软软的,替我脱去我的衣服,我没有反抗,因为真的很舒服。随后,我踩着地砖上的薄薄的水雾走入了浴池。一股暖意从脚踝部渗入,直达五脏六腑,我缓缓的将身子完全浸入水中,那份暖意也在瞬间将我由内而外的包裹起来。
        她不知在何时换上了意见纯白色的吊带裙,原来披肩的长发也被她在脑后帮成了一个高高的马尾。她抓住我的右手轻轻抬起我的胳膊,随后用比她的手更为柔软的步擦拭着。
        “小羽,会想爷爷吗?”她看着我,长长的睫毛沾上了浴室的水汽。
        我点了点头。
        她沉吟了片刻,“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爷爷一定要离开家到这个小地方来做一个小小的护林员,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让我来照顾你……但是……”她的右手抚了抚我的鬓发,“让我更不明白的却不是爷爷,而是你。你为什么那么安静?为什么不肯说话?为什么在被别人欺负的时候不还手?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呢小羽?”
        我只是看着她,始终沉默。
        她苦涩的笑了笑。越来越多的水汽在她的睫毛上凝结,最终凝成了一滴水珠,坠落入浴池之中,泛起了一圈淡不可见的涟漪。
        她我擦拭尽身上的水珠,随后抱着我走出了浴室,将我放到床上。
        “你乖乖在这儿躺着,姐姐下去工作了。”她将一身崭新的衣服从衣柜中拿出递给了我,以一个微笑作为告别,“咚咚”地走下了楼去。
        我侧躺蜷缩着,安静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我的眼界中,慢慢闭上了眼。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突然苏醒的。我甚至不知道我已经到这家蛋糕店多久了,似乎只有半天,但似乎又已经有一个月了。我睁开眼,发现她正躺在我的身边,右手搂着我,微热而微香的呼吸直直喷在了我的额头上,痒痒的。
        惨白的光透过离床不远的窗户射入屋内,恰好照在了床上。我仰起头,接着微弱而惨白的光看着她,她安静的睡着,带着微弱的呼吸声。我的脸颊则恰好贴在了她的胸口,
        软软的,她整个身子带着一股香味。不是在院长办公室中闻到地那种令人作呕的浓香,而是那种淡淡的,好像雨后山林气息般的少女的体香。我侧过脸,耳朵贴在了她的胸口,聆听着她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
        缓慢而有节奏……
        “噗通,噗通……”
        我又一次依偎着她沉沉睡去,似栖息在树上的鸟一般安详。
        当我再度醒来时,天已经亮了,而她也已不在身边。我怕起床了,整了整衣服,随后走下楼去。她正独自忙活着,一大早买蛋糕的人总是那么多。
        “嗨!小羽早啊!”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朝我挥了挥手,似乎和我很熟的模样,声音像百灵一样好听,而我自然依旧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他真过分!我都和他打了一个月的招呼了,怎么他还总是摆着这么一张臭脸?”它嘟着嘴,朝她撒娇道。
        “小羽他不太擅长和别人交往……”她夹起一个蛋糕放进纸袋中,封好口后递给了那个女孩。
        那女接过纸袋,随后付了钱,“小安姐,我都跟你说了好久了,既然如此就把他送到我们班来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他接触的人多了,自然也就擅长和别人交往了。”
        她转头看向我,我和她对视了片刻,转身又一次走上楼梯。
        “过一段时间再说吧……”她轻声道,低弱的声音淹没在了一阵百灵般的啼鸣中。
        我走上楼,楼下的嘈杂随着房门一起被关在了门外。
        我在窗前坐下,注视着窗外逐渐稠密起来的人流。一队举着“保护鸟类”的游行队伍嘈杂地经过。
        我就这么安静的看着,做出一副冥思的模样,但事实上,我什么都没想,我只是在发呆,只是在安静地注视。
        那小东西从旁边的纸盒中爬了出来,如今的他已经长成了一个肥肥的毛球,扑闪着一对未长全的羽翅蹒跚地走到我放在桌子上的手边,用短小的喙轻啄着我的手。
        我目光的焦点落到了他的身上,清晰的辨别着他身上的每一根短小的绒羽,那绒羽如雨后的春草一般疯长着,很快便将那个小东西团团裹住,这一刻,整个世界都被眼睛有意虚化在了视点之外。
        我很想露出一个她那样温柔的笑,但是又一次失败,我依旧只是这么静静地注视着。
        初现的阳光懒散的撒入屋内,在光滑的桌面上溅起,闪起数片耀眼的光斑。我安静地凝视,独自发着呆。
        对于时间,我实在是不敏感,如果不是她敲门而入,用手轻抚我的额头,我怎么也不会注意到原来我已经呆坐在窗前坐了很久了,是的,真的很久了。
        “吃晚饭咯,小羽……”她拍了拍我的头,手顺势滑倒了我的肩上。我侧过脸,脸颊恰好贴到了她软软的手,我目光抬起,安静地和她对视着。大概半分钟后,我点了点头。
        “姐姐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你就能和小琴一起上学了呢!”她看着我,脸上闪出一丝喜悦和欣慰,“小琴你认识吧!就是那个天天早上来买蛋糕,扎着小马尾的那个女孩子啊!她和你一样大,今年也12岁,以后她就是你的同班同学了呢!”
        我的脑海中响起了百灵般的声音。我努力思索着这两个月来她每天早上想我问好时的笑容,我想露出微笑,但依旧失败,最终,我只好向她点了点头来代替微笑的作用。
        “好了……”她笑着拍了拍我的肩,“我们吃饭去吧!”
        我和她一起来到楼下,不大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我第一次来店里时看见的那个被称做店长的女孩正在分发着碗筷,看见我,它朝我笑了笑,挥手招呼我坐下。
        “小羽,明天就要去学校了,会不会紧张啊?”它一如既往在我耳边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着,我却并不觉得过于厌烦,反而觉得很是亲切。
        我朝着它摇了摇头。
        “啊啊,像小羽这么聪明,肯定可以那个第一回来的!”它含着筷子,笑嘻嘻道。
        我自顾自的扒着饭,她坐在我的身边,默默地替我夹着菜。
        我依旧默默地扒着饭,没有丝毫的言语,从装着蛋糕的玻璃柜中折射出的灯光晃得我有点儿头晕。
        眩晕间,我的目光无疑撇想了门外,一个穿着红色衣物的少女的身影闪烁在我的眼前,脑海的马尾晃动在清晨的微风中晃动着,充满了青春的朝气和活力。
        “小安姐,我来接小羽上学去了!”它蹦达着跳进屋来,“我要巧克力果仁蛋糕!!”
        她从屋里走了出来,用夹子夹起一个巧克力果仁面包装进了纸袋,递给了小琴。
        “嗨嗨,小羽,早饭吃完了啊??”她踮起脚来,目光越过柜台望向坐在屋里吃着早饭的我,我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背起一边她刚替我买的书包,随后绕过柜台走出屋来。
        “早上好,小羽!!”它继续不闲厌烦地和我重复打了声招呼。
        我点了点头,对于我的反应,它似乎挺满意的,它同样朝我点了点头。继而对着她挥了挥手,“那我们走啦!小安姐!”
        “真的不用我送吗?”她略显忧虑地看着小琴,目光顺着她的马尾落在了我的脸上,“毕竟今天是小羽第一次上学啊?”
        “安啦安啦!!”小琴朝着她摆了摆手,“你忙吧!我会好好照顾小羽的!你就放心好了!”它拉起我的手,跑出了门外。
        在被小琴拖着跑出门外的过程中我没有回头,但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她落在我背上的目光。我晃了晃脑袋,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跑出了屋。
        清晨的微风吹在我的脸上,吹走了我朦胧的睡意。街上的人还不多,一切还是一如既往的宁静。
        它拉着我的手,并肩走在人行道上。小琴的手很小,比起她的来要小得多,也没有她的手那么软。你可以明显感受到它手上的每一条微动的血管以及那每一块突起的骨骼。
        “小羽,你上学也快一个月了,感觉怎么样?”它问道,声音像百灵一般清脆。
        我摇头,轻声道,“不知道……”
        它晃了晃脑后的马尾,不再继续追问。初起的晨光透过林立的大厦淌到了大街上,黑色的柏油路面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淡红色。它拉着我的手,经过了市中心公园外围为施工而筑起的围墙。围墙上画满了五颜六色的涂鸦,“骗子!!”“谎言!!”一类的词语无疑是这些涂鸦中最常见到的两个词眼。
        经过大门时,几个带着口罩的工人正在把一个个半人高的蛇皮袋拖上门外的卡车。蛇皮袋中涉出淡黄色的黏液,在水泥地面上拖出一道道印痕,散发着让人无法靠近的恶臭。
        “唔,好臭啊!”小琴捂着鼻子,用重重的鼻音对我说,“别看啦小羽,是在运施工垃圾啦!”它拉着我的手想把我拉开,但是我却依旧站在原地不动,那一刻,我隐隐感到一丝心悸,我木然的站在卡车前,看着卡车上堆成小山丘的蛇皮袋。
        旁边恰是上次她带我回家时遇到的游行队伍冲击着的那幢大楼,一大堆穿着“保护鸟类”的游行成员正静坐在大楼前表示抗议,而大楼上的LED显示屏依旧在播放着上次我所看的那个镜头——一个长得像亚马逊巨人食鸟蛛一样彪悍而猥琐的女人提着一桶看了都做呕的东西往关着成百上千只鸟的铁笼子里倒。
        “对于树林中的大量鸟类,我们采取了即为人道的饲养措施,在市中心公园的改造中有一项鸟类博物馆的改造,所以……”
        那个领导人的声音传来,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我只是望着那堆不断渗出黄色液体的蛇皮袋。一时间呆住不动,小琴远远的捂着鼻子望着我,眼中流露出不解和不满。
        而就在这时,一个工人将刚拖出来的蛇皮袋扔到了车上,但是那个袋子从高高的堆上滑落了下来。绑着袋口的细声也在袋子滑落的过程中断开,袋子因之豁然打开,一大堆黑乎乎,粘哒哒的东西从其中掉了出来,瞬间淹没了我的双脚。
        那是一大堆已经腐烂的鸟,他们就这么安静地躺在我的脚边。淡黄色带着恶臭的黏液伴随着工人的咒骂声在地上漫开。
        “天呐!这是怎么回事?”远处的小琴不惊尖叫起来,它的惊叫声和他们发出的恶臭顿时引起了那群静坐在大楼前表示抗议的家伙们的注意,它们狼嚎着冲了过来,看见蛇皮袋中掉出的东西,顿时变得亢奋起来,它们高喊着“谎言!!骗子!!”随后不顾工人们的阻拦,冲上卡车,将一袋袋蛇皮袋中的黑乎乎,粘哒哒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整条街,不,应该说是这个城市都笼罩在了一片令人作呕的恶臭中。
鲜花(0) 鸡蛋(0)
 楼主| 发表于 2012-3-22 21:46 | 显示全部楼层
        那群家伙在将所有的尸体倾倒了整整一街之后还不满意,它们挥舞着手中的条幅,好似乱舞的毒蛇,和那群负责搬运的工人扭打在了一起。
        “我们快走吧小羽!”小琴站在没有尸体和黏液的地方朝着我高喊到,而我却没有理睬。我甚至丝毫不去理睬在我身边扭打起来的刚赶来的警察和人群。我慢慢蹲下身来,捡起了一个小东西,他已经烂掉了一只翅膀,嘴巴微张着,一条米黄色的蛆不时从他的口腔朝外探着。
        他就这么安静地躺在我的手中,微合的眼睑下是已经泛黄的眼白,约有六到七条蛆通过他翅膀的断裂处从他的体内钻出,带着粘哒哒的恶臭的黏液落到了我的掌心中蠕动着。顺着我手掌的纹路不断朝着我的衣服里钻,我本想将他体内的蛆一条条掏出来,但是后来我放弃了,也许这对他来说未必是坏事,至少,这些蛆让他看起来多了一份生机,而不是作为一堆腐臭的碎肉。
        身边的人群依旧在吵闹着,我可以清楚听见地上的尸体被踩烂时发出的“啪啪”声,恶臭味越来越浓,而人流也逐渐被恶臭味所驱逐。
        “小羽!你在干什么啊!我们快走吧!!”
        我站起身来,手中依旧握着那只浑身生满了蛆的小家伙,我的头微微仰起,发现此时此刻,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了,略显刺眼的阳光直直的射入我的瞳眸中,让我被迫眯起了眼睛。
        我的手慢慢垂落,手中的那只小家伙重新掉回到了地上的尸体堆中,手上却还带着冰凉的黏液和蠕动着的蛆群。
        “我们要去哪儿呢?”
        我低声沉吟着,小琴的呼喊,身边的嘈杂渐渐淡化出了我的听觉之外。
        “我们能去哪儿呢?”
        我仰起头,闭上眼,我明显的感觉到一条蛆钻入我的衣服中,沿着我的手臂,爬上我的胸口,最后爬到我的脖子上,开始向我的脸上爬去。
        那一刻,我听见了翅膀扑着空气的声音。
        脸上的阳光渐渐淡去,我睁开眼,看见的是一团巨大的“乌云”。
        一团带着嘈杂,拥有生命的“乌云”。
        一团愤怒的“乌云”……
        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喧闹,整条街,整个城市,整个世界都在那一刻安静了……
        随后,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是鸟!”
        那是隐约渗出恐惧的呼喊,似乎是命令一般,那团浮动在大楼间的乌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四处散开,其中的一块如子弹般朝着这儿的人群袭来。
        “小羽……”我一惊,惊诧地转过身来,发现有几十只鸟围住了小琴,用尖锐的喙撕开它的衣服,啄食它的肌骨,“救我啊,小羽!”也许是因为它的声音太好听,太像百灵了,小琴的每一声呼喊反而招来了更多的鸟群,他们围绕着它,将其团团裹住,似乎给它穿上了一件厚厚的羽绒外套,小琴整个人都被裹了起来,只能隐约看见挣扎挥舞着地双臂。
        我朝着它跑去,但只跑了几步,我便停了下来,转而看了看一个原来始终被它牵着去上学的右手,此刻已然沾满了令人作呕的黏液。
        即使我救了你,你又能牵着我的手去哪儿呢?
        我笑了……是的,我终于笑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笑,但我还是笑了……我微笑地站在那儿,聆听着被啄食的小琴发出的撕心裂肺哭喊声,依旧像百灵鸟的啼鸣声一般清脆,随后静静地看着它被鸟儿啄食殆尽,只剩那件火红的衣服,裹着一堆模糊不清的碎肉,带着它特有的活力和朝气。
        一只信天翁站在小琴破碎的尸体上,长长的喙上粘着小琴的血。我注视着他,他也注视着我,随后扑闪起翅膀朝我飞来,我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停落在了我的肩上,长长的喙飞快地叼走了我脖子上那条蛆,随后飞走了。
        我转过身,一辆大巴士从远处飞速开来,一大群鸟,至少上千只在它边上飞舞着。一只鹰从高处俯冲而下,如子弹一般地撞在了车前玻璃上,留下了一滩粘着碎肉的血迹和蛛网般的裂痕。
        司机显然是受到了惊吓,猛打着方向盘,结果那辆车子因此倾倒在了地上,由于惯性的缘故不断朝我滑来。将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碾成了一滩带着黏液的碎末。
        所有的鸟停在了倾倒的大巴的车窗玻璃上,用自己的喙啄着玻璃,发出叮叮的响声,而车中的人也因之发出了凄楚而绝望的喊声。
        滑行的大巴在距离我不到一米的地方完全停住,也就在大巴停住的同一刻,伴随着数声玻璃破碎的声音,无数只鸟涌入了车中。
        凄楚而绝望的喊声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吼叫,但是当然,没有小琴的那么好听。
        我朝着那辆大巴笑了笑,算是对车内的人最后的道别,随后我绕过那辆内部吼叫声逐渐减弱的大巴准备回家,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的大楼上,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从带着凄惨的叫声从高处坠落,恰好摔在了我的面前,变成了一滩彻彻底底的碎肉。折断的肋骨从坠落物的腹部刺出,还隐约带着内脏的残留物,似乎有一根肋骨刺穿了心脏,不断有鲜血从它的胸口“汩汩”的涌出,在地上蔓延开来。
        我打量着我眼前的这坨碎肉的脸,觉得有点儿脸熟,这时耳边却又回想起了LED显示屏中那个领导模样的男人的声音,虽然它的脸已经因为恐惧或是巨大的外力而扭曲变形,但是我却依旧可以分辨出它的模样。
        我踌躇了一会,最后径直踩着它的身子走过,当我的脚踩在它的腹部时,它的嘴中泛出一阵血沫,发出“汩汩“的声音,但我没有理会,继续朝着家走去。
        一路上,遍地是被啄食而死的人的尸体,从巷子中不是还会冲出几个像小琴一样被鸟群裹住的家伙,哀嚎着,挣扎着,最终还是倒在了地上,变成了一堆作呕的碎肉。
        在这一过程中,不时有人朝我呼救,对此,我只是微笑地注视着它们被鸟群啄食殆尽。
        即使我救了,你们又能去哪儿呢?
        我回到了蛋糕店,发现蛋糕店的橱窗已经被打破了,整个店里栖息着形形色色的鸟,有白头翁,有海鸥,有苍鹰,也有小麻雀,他们啄破了装着蛋糕的玻璃柜,用带血的喙惬意地享受着玻璃柜中的一切。
        我看到了楼梯上的两行血迹,不慌不忙地朝楼上走去。
        她侧着脸躺在床上,身上穿着的雪白衬衣已经被啄破,长发完全盖住了她的脸。鲜血从她的身下渗出,已经吸满了血以至于饱和的床单一滴滴地朝着地板上滴落着鲜血,绽出一朵朵绚丽的荷花。
        我在她身边坐下,用手挑起盖住她脸颊的长发。发现她的脸上竟然没有丝毫的伤痕,依旧是这么美,她似乎只是安静的睡着,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波澜。有的只是宁静与美丽。
        那个小东西始终在她的身边跳跃着,用喙轻啄着她的长发,发出阵阵的哀鸣。
        我将脸贴在了她近乎裸露的胸口,轻嗅着她带着余温的淡淡体香。。
        “仅仅一棵树……是无力承担一双翅膀的重量的……”我喃喃道,一滴水珠不自禁地从我的眼角滑落,滴落在了她的胸前,形成了一片水晶般的水滴,好似替她戴上了一条水晶项链。
        我蜷缩在她的身边,沉沉睡去,一如归巢的鸟一般安详。
        不知过了多久,我重新醒来,抱起了那只卧在她长发间安眠的小东西,将他重新放回到了那只精致的蛋糕盒中,抱着蛋糕盒最后凝视了她一眼,走出了屋子。
        当我从屋中走出时,我才发现,嘈杂的一天已经过去,我面对着的是第二天的清晨,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了初晨一片血色的淡红之中,时而传来几声忽远忽近的鸟啼,一切都显得宁静异常。
        我站在门口,倚靠着破碎的玻璃门门框,蛋糕盒中的那只小东西扑闪着翅膀跳到了盒子边沿上,四处张望着,看着遍地的尸体不时悲哀地鸣叫几声,我将他重新放回了盒子中,而这时我才发现,在我边上还站着一个大约五六岁小男孩,身上衣服破碎且沾满了鲜血,但却似乎和我一样并没有受伤。我朝他看了看,他也朝我看了看。我蹲下身来,望着他,他同样望着我。
        “你想要吗?”我指着手中的盒子对他问道,他点了点头。我将盒子递给了他,“那么就给你了。”
        他接了过去,用小小的食指轻抚着那小东西毛茸茸的脑袋,那小东西似乎也很享受似的欢鸣着。
        “你要去哪儿?”我低声问道。
        他抬起头,安静的看着我,目光中透着空灵与迷惘,好似刚出生的孩子的瞳眸般纯洁。
        “不知道……”他朝我摇了摇头,随后抱着那只盒子转过身去,踩着满地破碎的尸体,蹒跚着朝着城市的另一头,已露出半壁阳光的东方走去……
        ……
        完
鲜花(266) 鸡蛋(0)
发表于 2012-3-22 22:07 | 显示全部楼层
很有深意的一篇短篇小说,值得回味。
鲜花(2) 鸡蛋(0)
发表于 2012-4-4 14:31 | 显示全部楼层
童话,恐怖片,两个看似没什么牵连的小说笔法在作者的笔下诞生了,除了诡异,剩下了的尽是深思,人类需要反省自己的罪过吗,让无辜的好心人也投入到万劫不复吗。{:soso_e115:}
鲜花(2) 鸡蛋(0)
发表于 2012-4-4 14:36 | 显示全部楼层
文中的他她与它和它们,在人和动物之间转换,看似无意,又在有意为之,青云与朋友共鸣,如之奈何?!{:soso_e179:}{:soso_e160:}
鲜花(2) 鸡蛋(0)
发表于 2012-4-4 14:38 | 显示全部楼层
有别于一般的小说,耳目一新。{:soso_e160:}
鲜花(2) 鸡蛋(0)
发表于 2012-4-4 14:39 | 显示全部楼层
文笔不错,精彩的构思,怪异的布局。
鲜花(57) 鸡蛋(2)
发表于 2012-4-6 14:34 | 显示全部楼层
静静的看,呵呵,精彩如评,感谢吴梦尘  。。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GMT+8, 2024-12-25 10:30 , Processed in 0.039735 second(s), 24 queries , Gzip On, Redis On.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