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月亮说话的女孩

吴梦尘

　在我大二的时候，我决定要搬出宿舍，立刻……
　我差不多是在开学不到半个月，也就是九月中旬的时候搬出宿舍的，对于春夏秋冬近乎随机播放的南京来说，那年的九月显然比往年更冷了些……
　那天晚上，宿舍的几个兄弟帮着我把一大堆家当搬到了公寓，然后又非拖着我要吃什么所谓的散伙饭。除了不在一起住，整天上课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真搞不懂要吃什么散伙饭。虽然我这么质疑着，他们显然并不理会，非拖着我到楼下的一家烧烤店，还开了箱啤酒。
　我不会喝酒，和他们一起吃了几串烧烤，听他们讲了几个荤笑话，觉得实在是有些无聊，于是便把钱给付了，自个儿先回住的地方了。
　我新租的公寓就在学校边上，一室一卫外加一个小阳台，没有厨房，估摸也就十平米多一点儿的大小。房间在放了张床，摆了张桌子，再堆个几摞书后，一下子便变得拥挤起来，感觉和宿舍实在是没啥太大的区别。不过我倒也不是特别在意，毕竟我真正看重的，是这房间在公寓的顶楼十三楼，而且窗户外是一片废工厂，全天都相当的安静。虽然偶尔马路上的杂声也会蹭过来些，但是比起嘈杂的宿舍来，实在是要好太多了。
　1305、1306……
　我细数着门牌号，却在数到1313的时候停住。不知道为什么停住，就是一种下意识地感觉，我看了看眼前门牌号，比起前面的来这个门牌的颜色要鲜艳的多，好像刚换上去不久的感觉，一尘不染的。不止是这个门牌，还有那刷了白漆的木门，甚至是门前那白色的地砖，也似乎是崭新的，没沾上一丁点儿的污垢。
　我诧异了片刻，手指摩挲着那金属质地的门牌，心头颤抖过一丝寒意。
　吱的一声，门开了，我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发现打开的是1315号的房门，一张衰老的脸从门中探了出来。那是一位少说也有七十多岁的老头子，板着一张刻满皱纹的老脸，疑虑地看着我。
　我怔怔地看着他，良久后才尴尬地朝他点了点头，然后走到自己的公寓1314号门前，手忙脚乱地掏出钥匙来开门。我虽然努力不侧过头去，但是余光却依旧能清楚地扫到边上那老头子的那张脸，虽然这么说有些不礼貌，但是那张脸实在让我觉得很恶心。
　那就只就是一张死人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和生机，皱得耷拉下来的脸部肌肉和杂乱的银发，让我觉得整个身子都有些发颤。
　钥匙始终不能准确地插进钥匙孔里，尖尖的钥匙在钥匙孔外划拉着，发出刺耳的声音。我只觉得自己的手不受控制，我侧过头，努力将那张脸挤出余光所能触及的范围，但即便如此，我依旧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老头子那让人胆战的目光胶粘在我的身上，让我忍不住想吐。
　哗……
　钥匙终于插进了钥匙孔里，我却来不及松一口气，而是赶紧推开门打算冲进屋去。而当我回过头来时，发现余光中已然不见了那张衰老的脸。
　那扇门已经不知在何时关上了……
　我愣愣的站在门口，看了看那扇关着的门，良久后，内心竟不由地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错觉……
　那门是不是从来没开过，那位老头子是不是也从来没出现过，难道只是幻觉，难道是我醉了？？
　可是，我明明没喝酒……
　不，也许喝了，可能是我忘了而已……
　我兀自嘟囔了一句，走廊间的日光灯忽明忽暗的，还有隐约的风声……
　我躺在了床上，看着天花板，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天花板上只是一片雪白，好像是刚刷过漆一样，连一个可以让我集中注意力的黑点儿都没有。我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周围很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我曾经无数次地在宿舍中奢求可以有这样的寂静，可当真正被扔到这样的寂静中后，我又突然变得害怕起来……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似乎是有人在说话……
　我挠了挠耳朵，努力将自己的呼吸声调到最小，好辨别出那是什么声音……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好像是有人在笑……又像是有人在哭……或者是……风声？？
　我不自觉地坐起身来，皱着眉头，极力想听清楚那是什么声音……
　那是女孩的声音……
　【果然还……对……说话最……呢……】
　勉强拼凑出了这几个字，虽然不知道再说些什么，那是很清楚，那的确是女孩子的声音。
　那声音很好听，软软的，淡淡的，实在是很有吸引力……
　我偷偷地打开了阳台门，探出了半个身子，那个声音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软软的，淡淡的……
　那是一个长得很清新很可爱的女孩子，约摸是十六七岁的样子，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坐在阳台的边沿上，粉色的文胸从那近乎半透明的布下渗出，可爱而性感。一阵风吹过，撩起了她那乌黑色的长发，也撩起了她的连衣裙裙摆，连衣裙下的春光隐约乍现，女孩子却似乎丝毫不在意，她可能是觉得这么高的地方肯定不会有人看见吧……
　女孩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膝盖，微微仰着头看着天上的那片月色，唇角挂着浅浅的笑，不时还在低声言语着……
　【果然还是对月亮说话最好了呢……】
　那声音软软的，淡淡的……
　月色照在女孩的身上，让她全身从上到下都散发出淡淡的银辉，一阵夜风吹来，撩起了她的长发，撩起了她的裙摆，更重要的是，空气中霎时充斥了一股少女的淡淡体香……
　我躲在门后，透过阳台门的上窗帘的缝隙，呆呆地看着那个少女，只觉得下体渐渐地硬了起来。我甚至来不及羞愧，而是直接抓住了那硬得跟铁棍一样的阳具，做着几乎是每个男生与生俱来的就拥有的先天技巧……
　【我不太会说话……只会写写东西……嗯，果然，还是对月亮说话最好了呢……】
　少女慢慢缩成一团，她那唇角所勾勒出的弧线更加明显了，就在她那纯美到让人窒息的微笑出现的一刻……
　我完全发泄了……
　手上粘着带着腥味的黏液，在发泄完后，我突然觉得浑身不舒服……
　我觉得恶心，好像有无数条蛆虫再从我的脚踝爬向我的额头一样，好像浑身上下都被那些蛆虫给爬满了……
　我只觉得好像有一股什么脏东西粘在了自己的身上，好想吐……那感觉，好熟悉……熟悉到……熟悉到让我……
　我急忙回过头来，那一刻，我差点儿惊叫出声来……
　那是一张又老又丑的脸……丑到……让我想吐……
　那双没有任何活力，好像死人一般的瞳眸就这么盯着我……他和我一样，站在阳台上，用阳台门挡着自己的身子，只是透过门上玻璃后的窗帘，就这么死死地窥视着我……
　一张死人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和生机，如枯井一般的瞳眸……
　真是，太恶心了！！
　我只觉得自己晚上夜宵吃的那些烧烤好像都活了，在肚子里翻腾着，一股强烈的呕吐感一下子就从胃的最深处翻滚了上来……
　我赶紧躲回到了房间中，我告诉自己必须做些什么，必须做些什么，否则我的脑海中就一定是那么一张恶心的脸……
　我慌张地从一大堆书中翻出了自己的日记本，手上的黏液还没干，我却顾不了那么多了，急匆匆地提起笔，把我今天的一切都急匆匆地记下……
　搬宿舍，吃烧烤，隔壁的那张恶心的脸……
　唔，不能写他，千万不能写他……
　还有……还有那个坐在阳台上，对着月亮自言自语的女孩？？
　空气中好像依旧泛着那少女特有的体香，我的心情在那一刻霎时平复了许多……
　我愣了愣，放下笔，重新打开了阳台门回到了阳台上……
　一个人都没了……
　除了我，只有那一轮月亮……
　也许我真的喝醉了吧，我兀自嘟囔了一句，重新回到了屋里，重新躺回到了床上……
　从那天起，我便开始期待晚上了，似乎每天早上醒来睁开眼，看到天亮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想——什么时候才天黑呢？？
　天黑后，唯一让我有念想的，就是隔壁那个坐在阳台上的女孩子……
　那白色的连衣裙一尘不染，乌黑色的发丝在月色下轻轻拂动着，沾染上了一层银灿灿的光辉……
　空气中泛动着的，是少女特有的体香……足以让任何男人心动的体香……
　【我实在……实在是不太擅长和别人交流呢……唔，我该怎么办呢？？不过……还好，还好能和月亮说话呢……】
　我躲在阳台门后，右手依旧在做着某些下流但又让人很惬意的事情，咬着嘴唇，看着少女那清秀的脸上浮出的笑容，还有那软软的，淡淡的，足以让人窒息的声音……
　【果然，还是对月亮说话最好了呢……】
　在那甜美到让人窒息的笑容间，我再一次彻底发泄了……
　我转过身，看了一眼那张又老又丑的脸。
　不知不觉间，我竟也觉得那张脸变得可爱了起来，我甚至觉得自己好像依赖上的那张脸，每当我回头时，看到那张脸，心理顿时就会觉得踏实许多。
　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依旧在那儿，用双没任何生机的瞳眸盯着我。我只是笑了笑，只觉得习惯了。连我自己都不能相信，我竟然习惯了在这么一张让人想吐的脸面前暴露自己，还做着那么恶心猥琐的事情……
　我重新返回到了床上，也不擦去手上的那腥臭黏液，径直在日记本上写了起来，随后重新躺倒了床上，静默地看着天花板……
　嗯，明天要把我的日记偷偷给她，虽然写得的确很猥琐，但是……也的确很真诚啊……她肯定可以明白的……
　我笑了笑，关掉了灯……
　只是在等着明天的天亮，然后……继续等着天黑……
　……
　晚上回家后，我没有一如既往地躺到床上等着天黑，而是守在了门口……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很轻，轻得像猫的脚步声，我知道，一定是她来了……
　她看到我早上扔在她门口的日记本了吗？？
　她看了后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她不会报警吧？？
　来不及想那么多，我赶紧推门出去，此时的她刚走到隔壁的1312号房间的门口，我的突然出现显然是让她吓了一大跳，不禁朝后退了两步。
　她怔怔地看着我，良久后才尴尬地朝我点了点头，然后走到自己的公寓1313号门前，手忙脚乱地掏出钥匙来开门。
　我呆呆地看着她那俊美的侧脸，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显然也很紧张，余光似乎也能扫到我，而手中的钥匙却始终不能准确地插进钥匙孔里，尖尖的钥匙在钥匙孔外划拉着，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只是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侧过头，显然是想避开我的视线。我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无理，便默默地退回到了房间，轻轻的掩上了门，一丝响动都没有，我确信她肯定没有察觉。
　我坐在床上，静静地等着天黑，等着那窸窸窣窣地低语声……
　但是，那低语声却始终没有响起……
　犹豫了许久，我偷偷地推开阳台门，来到了阳台上……
　隔壁的阳台上空无一人，夜空中，只有那轮月亮孤独的亮着，照着同样孤独的我……
　她怎么了，病了吗？？还是说？？
　我不自觉地踏上阳台的边沿，想探出身子，看看她究竟怎么了……
　一声巨响，重物落地的声音……
　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安静了，只有那轮月亮依旧孤独地亮着……
　楼上的地面上，出现了一滩碎肉，浓烈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泛动着，月色将那片不断漫开的血泊照得发亮，如同一块红宝石般华丽……
　从那个晚上起，整个十三层楼又只剩下了1313号房的一个住客了，因为另一个住客，也就是1314号房的住客，一名普通的大二男生，搬进来不到一个月，便从楼上失足摔下去了……
　他死了，那……这个故事又是谁写的呢？？
　唔，不要问我……
　我实在……实在是不太擅长和别人交流呢……
　唔，我该怎么办呢？？果然……
　果然还是对月亮说话最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