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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那钟声 [复制链接] (4/632)

鲜花(21) 鸡蛋(0)
发表于 2012-11-2 17:5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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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的午后,去母亲那里,和女儿。
没有走大路,从7路车的终点站穿过医院的前门抵达医院的后门,正好走进母亲那条胡同,直线,不拐弯。
习惯地穿过医院的走廊,扑鼻的来苏味儿,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药味,卫生间渍水的地面泛出的霉潮的味儿,蹲坑里七七八八的味儿。女儿和我有分歧,女儿想选择病室外面的路,被阳光丢了一地的金黄,还有八月植物深绿的叶子。我喜欢从幽暗处看世界,在长长的充满死亡意味的走廊里,捕捉生命由强渐弱或由弱渐强的美好,从窗洞里窥视外面的世界,感受生的欣然和死的平和。看着,走着,是一种置身,也是一种解脱。
当然不是每次都会哲学,更多是赶路时对周边事物的视而不见。比如,这次。
出医院的后门,就是古钟公园了,沿着公园长长的一条粗糙的路,走到尽头,就是家了。
路很糙,路的两边的围墙也缺少喜色。一律的灰。是蒙在尘土中的晦暗。其实,越过两边的墙,世界是润朗的。西面是一所学校,我曾呆过五年的中学,现在也还是一所中学。读书的声音和操场的哨声矢出。赶上下课的活动时间,踢球和呼喊的声浪像开锅一样,穿墙而过,喷到外面的路上,大路上。那条路不是我现在踩着的小路,是横在医院和小路中间的一条街衢,东西向,有名字,叫光明东街,白色的护栏分出上行和下行的车道。
和西面的喧闹相反,东面更多是安静的,一缕一缕的垂柳无力地搭在围墙上面,有的绵软到人行道上。那些柳,有的比我年长,有的小我好多。年长的是我小时候的玩伴,被我揪过的枝条,裸着胳膊肘一样窝窝的疤痕,小的是它们的孩子,孩子的孩子。我在它们的中间,感觉到光阴的温暖。
两面的墙一高一低,一厚一薄。高的是学校的围墙,上面还扎了尖刺的玻璃碎片,不知道是当心学生逾墙还是预防墙外的无良之徒。厚的是公园的墙,像 盒子一样摞着的墙砖上面,水泥抹的墙冠,溜出弧线,像蛰伏在墙上的蟒虫的标本,欠缺那突如其来的耸动。
童年无数次的写意中,我把小路描摹成一条质地厚重的针织围巾,灰色,材质为马海毛。马海毛的定义是后来的,但想象确是当时的。那条围巾在我的童年,少年乃至青年时代,一直编织着,追着光影,颜色忽明忽暗;挎着尘土的墙面渗出的古朴,针法也或松或紧,围巾的粗细,长短随着两边建筑的挤挤挨挨,不断增减着。这些源于那条路的变化,路边围墙的变迁,还有我对世界的认知的不断幻化。但围巾的造型没有改变,以致多年以后踏上去,还是一样的厚重,温暖。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吸引我的。



公园的尽头就是我母亲的家。也是我的出生地和成长地。如果时间允许,或者心境来了,我会不先回家,或者回家放下手里的东西,折过家门几步,去公园的那一端,也即公园的后面,去看看那口钟。
如果画出图来,傍在我家左侧的公园,是个刀把形状,在我家的入处,突然地 细溜了,仿佛一股子泉水,原来是瀑布般地喷涌着,到一个地方就变身小溪了,细细滴答着。
似乎钟的引力多过 对家的渴望。潜意识里,家是自己的,永恒的,而钟却无法占有,害怕哪一次错过了,那钟就消失了。在院子里,兜兜转转,和父母说过一两句话,便 着急拐出去,心跳也比平时要快一些,五分钟,来到了那口钟下。
钟披了褐色的铁锈,一脸慈祥地看着我,看着我以外的世界。而我看着那钟,就看不到钟以外的东西了。
钟在五米高的地方,钟楼的顶和塔身之间露出的一截悬挂,顶上有出水,有挑檐,记忆中四个檐角是挂了铜的风铃的,无论风从哪个方向来,都会碰撞,叮叮当当响着,像是一口口淘气的小钟,在妈妈的怀里撒娇。那些小小的挂钟经不起岁月的摩挲,先后坠地而亡独独留下了那口古钟。
钟楼是名符其实的楼,有三米多高吧,厚实的城砖砌起来的,一块比四个普通砖摞起来还有厚重,远看有点像 微缩的碉堡,里面有楼梯,不知道是不是也是砖砌的,楼下有门,木质的门,后来被沏了猪血的颜色。门上挂了铁锁,很大很笨的,却没有生锈,凹凸处磨出铁刃般的光,不寒,透着点亲切。
始终没有见人打开过钟楼,但钟楼是打开过的。铁锁摸出的光和和门槛中间矮下去的一溜沿。钟楼下还有四方的底座,也是很厚的城墙砖砌出来的,四围压了石条。有四五个台阶可以上去,台阶没有铺石条,砖块被踩出洼子,一前一后,两个台阶。前后两个阶都可以上去,却只有一个台阶和门接壤。我的身高在摸到泛着光的铁锁之后就再 没往上 蹿,我一次也没赶上管钟楼的人打开钟楼门的时候,因此从小想摸到钟的愿望一直也没有实现。
小时候曾经无数次怀疑过开锁的人是否是神仙或者鬼魅。后来才明白那泛着光的铁锁大约是和我差不多身高的人摸的多了,他们和我一样,渴望钟楼里面的世界。
没有近身的钟留给我太多的想象。
我小时候是怕钟 的,怕它 一脸的严肃,怕它 沉闷的响声,隔壁三姥爷说钟 声响起的时候,方圆四十里的人都能听到,我听过乡邻过年时 燃放自制的土炮,那种震撼在我的记忆里是骇人的。钟声之巨 该在土炮之上吧。
后来是渴望听到它的声响了,那会子读中学了,看到钟声上铸着的“明万历年敕造”的字样,想象它 在硝烟中的呐喊,荒野间 突然炸开的一瞬。
是钟的年轻时代吧,那会儿它该血气方刚,它悬在那里,四野定然如太阳般光照,泥土都有了它的熠熠灼人的味道。
这些都是几年前收录的景象。



今年的夏天,办事处的改造工程终于伸向了小小的古钟公园。
其实,早在数年前,公园已经被耸起的高楼包围了,沿着医院的围墙,一排排的餐馆,便利店鲜花店寿衣店开的热热闹闹,延伸到学校周围。烧烤的烟雾在学校门前肆意泛滥着。公园的围墙后充彻着各种电玩刺耳的音响,我在心里一遍遍的退缩,缩回到以前肃穆寂静的地方。
但是钟还在,守着古钟的日子,踏实平和,沉默的钟把 一切喧嚣都滤掉了,像滗过的中药,除却渣滓,唯留清香。那些高大的建筑,在古老的钟前,不得不低头作揖,仿佛叩拜先人。
这也成为了我过母亲家门不入而要去拜谒古钟的一个理由。
我在古钟的面前,滞留几分钟,有时候是几十 分钟,恢复旧时的光阴。我看着古钟,看着它一脸的庄严肃默,看着厚厚的铁锈仿佛几百年历史的累积。我和它 说着话,说着我们的既往,它微微颔首,默化着我的一切。很久没摸过的大锁依旧泛着光亮,是被我身后的孩子摸的吧。女儿的个头已经能够探到锁 芯了。她把 手伸向大锁,白的手指在锁的陪衬下亮着,像是钟眼睛里滚落的珠子。
我沿着钟身走着,我的影子落在钟的下面。有时候映到钟身一块,像给钟遮了手帕,而钟的影子也在阳光下或左或右地 拉着,有时候长有时候短,我们的影子时而重叠在一起,我被高大的钟影罩住了,仿佛我的家就在钟里。
站在钟 影里,像是站在了一部书的页码里,跟着钟的影子 转着圆圈,如同日晷。我从扉页走到跋,却还是意犹未尽。
钟的前面有路,通向农舍,若是在正午,会有肩了农具的人陆续从城外返回,屋顶上三三俩俩的炊烟交错着,时而挽手,时而又 绝然的分开,我也要赶 母亲的午饭了。把 思维从钟 身上拉回,回到眼前不断变迁的物事,一股失落从鼻腔渗出。



不想走原路。
小时候上学,穿小路,要绕过一口砌成方形的井,还有一家人的院子,那家人的院子也很有意思,围墙垒了一半没有封住,就给我们留下了穿插的小路,走的人多了,把 地踩的凹下一条小路,紧走几步,就到钟楼下了,可以从前面的台阶蹦着跳到后面的台阶,台阶上面的石条磨得溜光,放学后的我们会长时间地 在上面玩抓羊拐,滑滑的台面很好抓,不磨手。有时候,偷了老师讲台上的粉笔,也会在钟楼的墙上涂鸦,男孩子们 则写了XXX和XXX之类的话。很长久地 想过这样的问题:钟 为什么不说话呢,我们在它身上涂抹,在它的地盘上践踏,它也没有怨言。
那条踩出的小路还在,两边长了荒草,有两个季节是绿的,那所房子已经翻盖过了,主人 流出了这条路,为自己,也为别人。
井却是 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女儿甚至怀疑我的记忆。而栖居在钟身边的比我年长的人,和我一样年纪的人,都是喝 那口井里的水长大的。



事实上,我一次也没有听到那口大钟 发出的轰鸣。
母亲听过。母亲生于上世纪三十年代末,她 听到的钟声始于战乱,超越了她那个年龄的想象,隔壁三姥爷曾经描绘过钟鸣。
和外族侵略有关,钟响起来的时候,枪炮隆隆,钟下横尸遍野,钟 愤怒地 吼叫着。钟身染过抗日英雄的血……三姥爷 抿着锡壶嘬酒,他的话是酒话。但钟 确实是响起来了,母亲也说,钟 响的十里八乡不敢入眠,谁敲的呢?有两个版本,一说是晋绥军,一说是八路军,这点疑问搁在心里好多年,我却一直也没有去勘验过,留着这点念想,有点牵挂。
古钟的沉默给了我无尽想象,设若那天它开口了,会怎样呢?我不敢往下想了。我习惯了它的缄口,习惯了把自己的心事托给它,也习惯了在它的照拂下,踏实地 活着。



鲜花(1) 鸡蛋(0)
发表于 2012-11-3 10:57 | 显示全部楼层
聆。
鲜花(19) 鸡蛋(0)
发表于 2012-11-3 13:38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到個去年的帖子:古钟公园【献给悄悄老去的70后们】

不知那辦事處的改造工程進展如何?那些逐漸毀壞的記憶是否已換成新的景點?
鲜花(21) 鸡蛋(0)
 楼主| 发表于 2012-11-3 18:49 | 显示全部楼层

哦,松风知道那个地方?
鲜花(21) 鸡蛋(0)
 楼主| 发表于 2012-11-3 18:51 | 显示全部楼层
松风 发表于 2012-11-3 13:38
看到個去年的帖子:古钟公园【献给悄悄老去的70后们】

不知那辦事處的改造工程進展如何?那些逐漸毀壞的 ...

看的,还真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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