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上的风（续7）

大侠

阿峰第一个进了教室。环视教室，阿峰心里充满了复杂的味道。虽然大概是原来存放杂物的旧教室，还散发着灰尘的味道，但这里的确曾经是教室的。黑板上依旧保存着也许是某届学生的告别语言：到广阔天地去！背景是个金光四射的太阳。看来是有些年月了。课桌椅子也比较破旧。教室经过了简单打扫，但是有些蜘蛛网还是得意地接在许多角落。
      在墙角找到一把还算完整的扫把，细心地开始清理蜘蛛网。陆续来了人，看样子是同学了。见阿峰在大扫除，也开始动起手来。阿峰暗自打量了那些人，有些看上去已经比阿峰大几岁，脸上硬邦邦的。眼光倒是灌注了强烈的执着，有点电影上坚强英雄模样。
      那时候看电影，有许多单位是露天放映。阿峰倒是经常放弃生意也不愿错过：电影里面有许多外面更广阔的东西，比如上海广州的城市是完全不同这个小城市的。虽然不是就此有什么理想，羡慕一下也是好的。还有就是那些女人好漂亮哦，尤其是那些女特务。《孤胆英雄》里面那个阿兰小姐就让阿峰印象深刻，有时觉得就打扮上看，很像黄奶奶的风格。在山沟里做土匪还能把自己收拾得那么从容好看，不简单。是一种人的自信哦。不是同情坏人了，反正心里偷偷喜欢那样美丽的女人。也羡慕那个革命英雄---主要是能和美女在一起了。
      想着想着，阿峰的脸觉得开始发热起来。赶紧看看周围，还好，虽然来的人越来越多，却没有谁注意阿峰。都在各自先打扫自己身边的环境。想想从前大家总是被“强迫”进行大扫除，抗议声牢骚声多多，现在却是默默地自己来做。人总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么？看来是了。
      “喂，大家来认识下子。省得在这里闷得慌!"正在沉默中忙乎的人们被一个声音吸引过去，“我的名字叫林卫红，保卫红色政权。哈哈！”那个站在教室讲台上的大个子在大方又自嘲的介绍自己。
       安静了几秒，大家陆续报上自己的名字。
       “我李援朝，22岁。”“我叫王强……”……
       阿峰留意地记着这些同学的名字，好让自己能多交几个朋友——老鱼头就是这么交代的：书要读懂，人要懂做，最重要的就是多交朋友。反正没坏处。反正阿峰觉得老鱼头说的通常都是对的。
      “喂，到你了！”正在用心的阿峰被身边的同学拍了拍肩膀。阿峰赶忙回答“我叫司马峰。十八岁。”一副很认真紧张的样子，夹杂着莫名地兴奋。脸立即就通红通红得像“猴子屁股”----就像那个林卫红后来说的。
      “什么？死马疯？哈哈哈……”有个同学恶作剧地编着阿峰的名字。正笑着，声音突然停断。阿峰红着脸抬头看那人，原来那个林卫红已经在紧紧张着手掐着那人的脖子。
      “不-要-欺-负-人！”林卫红的声音不大，却非常肯定。其他正在笑的的人，立即也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尴尬，还好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阵喧闹声，声音清脆而动听。一群女孩子叽叽喳喳地流进了教师。而男同学们忘记了刚才的尴尬，目光聚焦到那些异性身上。林卫红的手早就松开了。
       当那群女孩意识到什么的时候，突然安静下来，脸上泛起了草莓红。一个个低头找位子就坐下来。

       第一天的夜校生活，就在这样的青春气息中开始了。而阿峰意识到林卫红将对自己很重要却是后来另外的一件事。

       夜校放学已经是过了晚上11点，不是老师拖堂，而是这帮家伙实在拼命，缠着老师问个不停。而老师非常喜欢这些认真的老学生，也不遗余力地有问必答。阿峰把笔记认真补全了之后，才离开学校。惦记着答应阿龙的事情，踩了三轮车慢慢晃下河边。一路背记着古文和数学公式。遇到客人也只是歉意的挥挥手。
       夜慢慢地深沉，今晚没有月光。城市的路灯还很少，桥上就几盏暗黄的路灯。前几天江南帮和江北帮在桥上打群架，飞起的砖头又打碎了过半的桥灯。现在更加昏黑。突然想起阿龙。虽然是阿峰顺路救了阿龙，阿峰不太喜欢凶气重的阿龙。但是阿龙却不管阿峰有没有听，自言自语地有空就给阿峰上江湖常识课。比如遇到群架什么都不要管要先跑，跑不掉就躲。有人乱来要砸你砍你，要尽量收集地上的石块砖头。要比就比狠：野仔怕烂仔，烂仔怕死仔。阿峰回答的话很少，可能和以前做乡下做老师的爸妈教育有关，不怎么愿意接近阿龙。也没有细问阿龙的事。但是阿峰心软，经不住阿峰烂磨，又来帮阿龙等船。
       想起那天闯进斗殴现场，阿峰正是用了阿龙的招才安全脱离，阿峰对阿龙有些淡淡地感动。虽然想起那天砖石横飞的场面还有些后怕，因为躲得快，阿峰没有被击伤。
       那天很晚踩了车要过河到阿龙指定的新地点等船。刚上了大桥，却遇到了南北帮斗殴。当时几百人南北对攻，黑压压的人扑过来，另一边也黑压压扑过去。砖石飞舞，噼噼啪啪地击中路灯和人，地面。阿峰先躲到车后，又干紧躲到桥沿护栏。当人群从南往北压倒这边的时候，有人冲过来，看到阿峰，以为是江北一伙的，要抓起躲在桥沿的阿峰就是一砍。阿峰可能是有阿龙提醒在前，早把着砖头，猛然起身，挥舞砖头要砸那人。结果那人连退几步，带着身后几个人赶紧往后退，以为中了埋伏。阿峰一边嚷着：“叫你砸我车！叫你砸我车？!"一边恶狠狠地追赶上去。对面的人更是象见到了恶魔一般，赶紧往后退。身后这一派江北帮的以为是自己人上了，也回身哇啦啦地飞砖过去，舞着砍刀冲上来。阿峰紧张的疯喊着，象那些人一样嗷叫着，血性一样被释放出来。江北人有了带头不怕死的带领，呼啦啦跟着冲过了桥南。江南帮得人没了气势，退过桥南就呼啦啦四处散掉了。
       阿峰回头找回自己的三轮车时候，断断续续听到那些江北帮的人说第五次终于一次打赢，从此东门帮无敌手之类的话，还有就是要找刚才带头的人。阿峰不禁暗笑自己一不小心造就点江湖历史。
       看来，有些事想躲也躲不过的。这样一想，阿峰对阿龙，就在心里有些自然起来。那天虽然回到“狗窝”的时候峰没和阿龙说什么，目光却告诉阿龙是感谢阿龙的。阿龙看到车上被砖头砸到的痕迹，马上抓住阿峰上下审视，见没有什么事，才松口气默默转身不理阿峰。阿峰倒是开始有些感觉阿龙的关心，不再觉得那冷冷的阿龙很难相处。
      这日子，谁也由不得自己。虽然阿峰坚持自己的目标，却开始懂得不能强求别人了。阿龙，是自己不能全懂得家伙。由他。

      河面上远远传来挂钟的声音，敲响了三更的报时。黑魆魆的桥底下，慢慢漂出一条木船。大概可以坐十几个人那种渔船。阿峰按照阿龙说的联系方式，敲打着车头，发出“乓乓，乓，乓乓，乓”的声响。
      船靠了岸，有人跳下来，回身接住船上人搬过的箱子。左右各一箱扛着就往阿峰走来。阿峰推车上前，紧张地跑去接着。又轻轻搬到车上来。那人一声不吭，连续地搬着，也没有什么迟疑。倒是阿峰觉得自己过于担心似地。想想刚才还担心自己有生命危险那样，现在却受别人的行动影响不再慌张了。装了八箱，那船就接了那人直接往下游荡去，走了一会听到撒网打渔的声音。
      按阿龙意思，特地绕了三条巷子，阿峰才推了车默默往“狗窝”走。阿峰闻到了一股很特别的香味，感觉是在什么地方闻到过的。现在却是从车上的箱子散出来的。一路推车一路反复回头打探，阿峰还是有些紧张。中间还特意在几个黑暗的转角停下，看看有什么情况。见没有什么特别，才回到了“狗窝”。阿龙早在外面等着的。帮阿峰停了车，阿龙直接把车上箱子扛到“狗窝”里面，阿峰也搬了几箱就很快搞定了。
      阿龙拍拍手，走近阿峰。拍着阿峰的肩，再使劲拍了一下。两人对望了一眼然后一声不吭，各自休息去了。

      阿峰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阿龙，连那几箱东西也不见了。车子还在，阿峰有些发呆。阳光已经撒到桥上，照到阿峰脸上。阿峰这才回过神来，按自己平常习惯开始一天的生活。他得继续自己的三轮车梦想：下一步就是摩托三轮车。搭客更多更快的。再下一步……想着这些，阿峰的心情和劲头全部好转起来，轻松地踩了三轮车溜到河边洗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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