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随笔

三月风

五月随笔

一
阴郁的天空里，凝聚起厚厚的乌云。风很大，树木有些把握不住，又不知如何应对，慌乱地摇头。坐在高速行驶的汽车里，心神难以宁静，有些飘逸。田园，风光怡人，麦田身披翠绿的浓妆，长势喜人。稻田已灌满水，农民们在地里忙乎，开始插秧了。
过黄河，即进入山区路段。原始而单调的景色，让我有些昏昏欲睡。看来前几天的那场雨，并没有从根本上缓解旱情。柠条、苜蓿绿油油的，让我喜欢极了。而大部分山地，依然被黄褐色的枯草覆盖。路两旁新植了很多树木，当地显然下过很大功夫，但成活率不高。干枯的棒子凄迷地立于风中，教人有些心疼。
二
历经三个小时行程，终于到达同心。下高速路，看到去年挖的人工湖里，已蓄满水。清水河的水，被截留在这里，汪成清澈碧蓝的湖泊，湖水与天空一样的蓝，吼急的风，掀起白色的波浪，此起彼伏，真有些波涛滚滚的意思了。奇怪的是，湖里有些地方的水混浊不堪，形成一道鲜明的水路。我们分析，可能是这两天刚下过大雨，洪水涌进来的缘故。县城里风势汹涌，激烈粗鲁，我刚下车就被打了个趔趄，非但站不稳，感觉还有些寒冷。山城近几年发展很快，新建起许多楼房，街道也干净整齐。只是阴冷的天气，使得街道上行人稀少。在县城很快办完事，简单午饭后，我们又向下马关去，一路要穿越偏僻的山区。
干旱，剥去山的衣裳，让其近乎赤身露体。黄土坡上，稀疏生长的草，低低匍匐在地上，灰头灰脸的样子，让我感觉十分难受。麦田里稀疏的麦苗，刚长出地面，由于严重缺水，颜枯色黄，让人心生怜惜。翻过山头，进入谷底，再上山，再下山。平淡的旅程，我反没了倦意。身在谷底，喜欢看天，白云挂在山头，感觉只要爬到山头，伸手就能将其摘下来。然而，当我们到山顶时，云朵又飘落远处，那若即若离的样子，让我爱恨交织。弯曲的山路似乎没有尽头，偶尔看到一两颗树，也是七扭八歪，形状不雅。千百年风吹雨淋，使得这里沟壑纵横。坐落在山窝窝里的农户，或孤零零，或两三家聚一起。在这大山深处，饮用水完全依靠水窖储存天然降水。每到下雨、下雪时，无论大人还是小孩子，都忙着往自家窖里灌水、收雪，急不奢择，地窖里的水面上往往漂浮着羊粪蛋、枯树叶等杂物。如果遇上干旱，收不到雨雪，吃水都成问题。恶劣的自然条件，让这里的人依然处于极端贫困状态。据说，许多农户一家人挤在一个大土炕上，男女分开两头睡觉。闭塞的交通，让住在这里的人淳朴憨厚，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的人甚至一辈子也没有走出过大山。
三
近两个小时，终于冲出大山，来到下马关。下马关，传说宋朝与西夏打仗时，是穆桂英下马的地方。受罗山生态圈荫庇，这里自秦以来，就成为帝国队伍、王爷的优良牧场。辽阔的草原，肥美的水草，曾养育过无数牲畜。即使在解放前，这里的草仍有半人高，牛羊进入草丛里，难寻踪迹。在与甘肃交界的山区，还奔跑着成群的黄羊，狼、豹等肉食动物随时可见。而今，这里已被开发成农田，昔日水草丰茂的盛景只能储存在老人在回忆里了。七、八十年代种植的防风林，曾一度发挥过很大作用。在我九一年来这里的时候，还非常壮观，像条条绿色的飘带起伏在大地上，如今，只能依稀看到歪歪斜斜的几棵树了。
这里气候干旱，农业收入极不稳定，但当地农民擅长经商，生活条件越来越好。马路两旁，农民新盖的瓦房气派壮观，外墙上贴彩色瓷砖，房顶挂红色琉璃瓦，松木门窗全部油漆。院子里或用水泥硬化，或栽几棵果树，或种些蔬菜。家家院子里，不但有摩托车，不少家庭还买了小车，就是在富足的川区，也未必能达到如此水平。男人头戴白帽，稍上年龄的，蓄上山羊胡，与长年风吹日晒形成的古铜色脸匹配，一副饱经风霜，干练事故的样子。而女人，头顶粉红色、天蓝色的帽子，或系一条纱巾，漂亮而白嫩的脸蛋，足显其生活雍容富足。
近年，黄河水引上来了。肥沃的土地让人燃起希望，办事处花钱在平原上盖起许多房屋，欲将生活在大山深处人们迁出来。三间瓦房一户，每户只需交一千元即可入住。不知太过贫穷，还是故土难舍，山里的人并不领情，响应者寥寥，许多房屋尚空置着。当地办事处在做这项决策时，是否做过调查研究，征求过山里人意见，我们这些局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九一年，在这里三个多月的社教生活，让我对这片土地一直怀有眷恋之情。在下马关街上，看远处罗山上空乌云密布，阴冷的风在阳光下显示威风，我不觉抱紧双臂。这里有句民谚：“罗山戴帽，大雨来到。”“要下雨了！”我对同去的朋友说。“当初，我所在的村子还没有通电，晚上用煤油灯照明。条件好的家庭，装一台小风力发电机，只能保障一个昏暗的小灯泡，一台小电视机用电。”我有些感慨。“现在条件好多了，村村都已通电”当地的朋友说。“这里吃水怕是还没解决吧？”我问他。“当地吃水都是从罗山引过来，存在这里。”他指着院子里的地窖说。“罗山还有那么多水么？那个时候，我去罗山，就感觉那儿已遭受很大破坏。”“快二十年了，罗山的生态环境越来越脆弱，山上的松树已开始死亡了。有人说是地下水位下降旱死的，提出停止抽取罗山的地下水，但办事处考虑当地居民饮用水无法解决，所以没有答应。”他无奈地说。
四
返回吴忠时，我们上了盐中高速公路。高速路横贯大草原，地势平缓，视野非常开阔。广袤的草原，流畅优美的线条，连绵不断，已焕发勃勃生机。草不高，但很密，与土壤紧紧抱着。个别沙化的地方，沙砾遍布，荆棘丛生。宽阔的河谷多是干涸的，即使有水，也细细的，蜿蜒曲折，只能算是溪流。草原的天空，寂寞孤独，飞禽不知躲哪儿去了。东北方向，天空阴沉沉的，感觉像在下大雨。乌云一层一层，叠加、翻卷着，沉重得几乎要掉落下来。昏黄的天际，云朵飘荡，像帘幕般垂下来，又若缕缕轻纱，与大地相接。旋风卷起的沙尘，袅袅升腾，如炊烟，又如立柱，欲将天撑住，又欲将云朵拽下来。不知不觉，闯入雨区。面对突如其来的暴雨，雨刷手忙脚乱，显得有些滑稽。马路低洼处已积上水，草原或许是渴到极点，这点雨水并没有将草原湿润，两边的土壤还是干燥的。
车上，我们展开讨论，今天500多公里的行程，其实是绕罗山走了一圈儿。我处于高度兴奋状态，双眸凝视着车窗外。草原上的雨，走走停停，四处游荡。路上，时而晴空，时而多云，时而雨水涟涟。当我们完全离开草原时，立刻进入阳光灿烂的川区。回头看身后，一道彩虹横亘在草原上。那七彩的虹，自草原上升起，直入云宵，蔚为大观。此时，我心头突然一亮，草原并不寂寞，更不单调乏味，而是一个纷繁复杂、极有生命力的世界。风，像个流浪汉，在草原上逍遥地逛来逛去。沙粒，因深深的爱，近乎无赖地与风纠缠在一起。云，美丽而俏皮的女子，喜欢凑热闹，总是聚集在山的那边聊天。草，像个勤劳的工作者，默不做声地生长，播种，哺育生灵。羊群，仗着有人撑腰，在草原上肆无忌惮地大吃大喝。兔子与野鼠，胆小而怯懦，偷偷将草籽搬回自己家里。鹰，更像一个公正威严的执法者，防止野鼠、兔子泛滥成灾，破坏草原生态秩序。胸怀博大的草原，自强不息的草原，就这样小心地维系自己的生态链，却无法阻止人类的破坏。人类过度、近乎无理地开发索取，终于导致旱魃横行，沙尘暴频繁发生，河流湖泊干涸，许多生物灭绝了。即便如此，草原仍谅解了人类的贪婪无知，勉力撑起羸弱的躯体，继续哺育生灵。
我满怀敬意，向草原行注目礼。
2009.05.17

云舞蝶衣

三月风才华横溢
真是佩服

默默沉香

读完了，心里有点沉甸甸的。
想不到风沙肆虐的西北，还是如此恶劣的生态环境。还有那么多在贫穷中度日的民众。
风没有太多悲天悯人的状语，只是在近乎平实的口吻中，叙述着这片土地的现状。
写贫穷，写恶劣的环境，写那些乍富还穷的现象，但却不乏希望的亮点。
“草原并不寂寞，更不单调乏味，而是一个纷繁复杂、极有生命力的世界。风，像个流浪汉，在草原上逍遥地逛来逛去。沙粒，因深深的爱，近乎无赖地与风纠缠在一起。云，美丽而俏皮的女子，喜欢凑热闹，总是聚集在山的那边聊天。草，像个勤劳的工作者，默不做声地生长，播种，哺育生灵。羊群，仗着有人撑腰，在草原上肆无忌惮地大吃大喝。兔子与野鼠，胆小而怯懦，偷偷将草籽搬回自己家里。鹰，更像一个公正威严的执法者，防止野鼠、兔子泛滥成灾，破坏草原生态秩序。胸怀博大的草原，自强不息的草原，就这样小心地维系自己的生态链，却无法阻止人类的破坏。人类过度、近乎无理地开发索取，终于导致旱魃横行，沙尘暴频繁发生，河流湖泊干涸，许多生物灭绝了。即便如此，草原仍谅解了人类的贪婪无知，勉力撑起羸弱的躯体，继续哺育生灵。”这一大段，让我读了又读，从自然环境的描写里，我想，所有的疑惑，郁闷，都可以从这里找到答案。只要你用心，你就会明白。

默默沉香

对不起风，昨天晚上上来，看到你这篇字了，因为头疼的厉害，怎么也不能集中精力读下去，只好匆忙又下线了。若我不能及时回复，请谅解，呵呵~
最后，跟你道一声：辛苦~

[发帖际遇]: 默默沉香参加论坛辩论大赛, 获得现金16元.

默默沉香

风的这篇文字，让默默感触很深。这几天，一直在脑子里萦绕，为你的见闻，为你的感慨，也为我们生在这片土地上的无奈。

[发帖际遇]: 默默沉香今天剁排骨把手一起给剁了，医药费花去现金12元.

三月风

读完了，心里有点沉甸甸的。
想不到风沙肆虐的西北，还是如此恶劣的生态环境。还有那么多在贫穷中度日的民 ...
默默沉香 发表于 2010-6-12 1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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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这篇小文，给默默如此多感慨。其实，草原是广博的，给人以无限的遐想与激情，俺喜欢在草原上流连。

[发帖际遇]: 三月风爬小五台被村民收取进山费现金42元.

三月风

对不起风，昨天晚上上来，看到你这篇字了，因为头疼的厉害，怎么也不能集中精力读下去，只好匆忙又下线了。 ...
默默沉香 发表于 2010-6-12 1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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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太认真了，健康更重要。其实没什么的，就像俺，也不是天天能来的。

默默沉香

没想到，这篇小文，给默默如此多感慨。其实，草原是广博的，给人以无限的遐想与激情，俺喜欢在草 ...
三月风 发表于 2010-6-13 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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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都是些司空见惯的景观，有人麻木，有人感慨。这一两年有暇常去大自然走走，有些感觉是失之偏颇的，对照你的文字，少了些豁达与洒脱。

默默沉香

你太认真了，健康更重要。其实没什么的，就像俺，也不是天天能来的。
三月风 发表于 2010-6-13 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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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是呀。给四两担，做百斤挑。这是个坏毛病，得改。

[发帖际遇]: 默默沉香今天和家人去岳屏公园赏花，花了 现金22元.

雨过无痕

能够公费就是好。能够周游全中国。

羡慕着。我说文采。想怡情就看淡竹的游记。想斗志就看悬崖的杂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