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甕牖閒評  南宋‧袁文

《說文》:〔羕水長也,從永,羊聲。〕引《詩》云:〔江之羕矣。〕然則《漢廣》
詩中永矣,永字當作羕字,不知何故後改為永字。卷一,下同
  《詩》〔匍匐救之〕,救字,可音,居尤切,蓋自就其深矣。〔方之〕、〔舟之
〕,四韻皆是平聲,而此救字卻只作如字,乃陸德明之失也。《詩補音》引《三略》
:〔使怨治怨,是謂逆天;使仇治仇,其禍不救。〕又引周武王《盤銘》:〔與其溺
於人,寧溺於淵。溺於淵尚可游也,溺於人不可救也。〕是矣。
  《柏舟》詩云:〔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兩髦,實維我儀,之死矢靡他。〕
又《菁菁者莪》詩云:〔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既見君子,樂且有儀。〕又《東山》
詩云:〔親結其褵,九十其儀。其新孔嘉,其舊如之何?〕詩中用儀字極多。《補音
》云:〔儀有牛河切,合音,莪字是也。〕今觀《尉卿衡方碑》云:〔感昔人之凱風
,悼蓼儀之劬勞。〕此儀字本是莪字,今竟作儀字,然後益知古儀字,皆可作莪字用
。《補音》之言信不誣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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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黮,即桑葚也。《氓》詩云:〔于嗟鳩兮,無食桑葚。于嗟女兮,無與士耽。
〕註:〔葚,桑實也,鳩食葚多則致醉。〕《泮水》詩云:〔翩彼飛鴞,集於泮林。
食我桑黮,懷我好音。〕此黮字亦當作平聲,但借字耳。《補音》以其不在韻,故遺
。余獨證此黮字,既協林字、音字,則與葚字同音椹字無疑也。又《五經文字》:〔
葚,音示枕切,桑實,見《魯頌》,黮與葚同。〕然《氓》詩自有葚字,云:〔于嗟
鳩兮,無食桑葚。〕《五經文字》不引此葚字,乃引《魯頌》之黮字何耶?

  萱草豈能忘憂也,《詩》云:〔焉得諼草。〕言樹之背者。諼,訓忘。如〔終不
可諼兮〕之諼,蓋言焉得忘憂之草,而樹之北堂乎?背,北堂耳。其諼字適與萱字同
音,故當時戲謂萱草為忘憂。而注《詩》者適又解云:〔諼草令人忘憂。〕後人遂以
為誠然也。如嵇康謂〔合歡蠲忿,萱草忘憂〕,此二者止與千載之下作對,若謂其實
,則無是理矣。今人作文下字,能用古者則為有據,成佳作,雖古人亦爾。《詩》云
:〔有狐綏綏。〕蓋本《塗山人歌》云:〔綏綏白狐,九尾龐龐。〕此禹娶塗山時歌
,詩人乃用其綏綏二字也。

  梁王僧孺《詠搗衣詩》云:〔散度廣陵音,摻寫漁陽曲。〕自注云:〔摻,七紺
反,音憾。〕余謂摻音憾極是,蓋禰衡《漁陽摻》。古歌:〔邊城晏開漁陽摻〕,亦
當音作憾字。以下句云〔黃塵蕭蕭白日暗〕,暗字與憾字甚協,不可作他音。僧孺既
以摻字音憾字,則《詩》〔摻執手〕者,亦當音憾字無疑。徐、陸二家音七鑒、所鑒
切者,皆非也。

  《詩補音》明字有謨郎切,如《雞鳴》之詩〔東方未明,顛倒衣裳〕是也。韓退
之詩云:
歲時未云幾,浩浩觀湖湘。眾夫指之笑,謂我知不明。
兒童畏雷電,魚鱉驚夜光。
此詩用明字,亦當作謨郎切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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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有〔娘惜細兒〕之語。《陟岵》之詩云:〔陟彼屺兮,瞻望母兮。母曰嗟,予
季行役。〕季,少子也。母以少子行役,其心眷眷。然而形之語言如此,此正所謂〔
娘惜細兒〕者,不獨今人為然,古亦有之。

  《詩》〔載弄之瓦〕,人多以瓦字不協為疑。或云,此瓦字乃是●字耳,古文與
瓦字相類,而小不同,乃絡絲之具。其意則是,但未知果然否也。

  奚斯未嘗作頌也。《詩》所謂奚斯所作者,蓋廟爾。揚子《法言》曰:〔正考父
常晞尹吉甫矣。公子奚斯常晞正考父矣。〕固已誤用。後觀《資古紹志集》載:太尉
楊震碑云:〔敢慕奚斯之追述,樹碑石於墳道。〕則又承揚子誤焉。

  《詩》云〔其會如林〕,正書所謂紂率其旅若林者也。許慎《說文》不合將會字
作旝字解,以為軍中機石,乃攻城之具。遂使陸德明音會作古外切,為旝字。至魏晉
以來,造雲旝、翔旝、飛旝、連旝,竟以旝為軍中機石,而不知其誤,自許慎《說文
》誤解會字為旝字而然也。夫旝者,旃也,乃大將所執之旗。《左氏傳》云〔旝動而
鼓〕是也。今若以會為軍中機石,則〔旝動而鼓〕作何說耶?

  《詩補音》云:〔馬字有某音,滿補切。〕引《左氏傳》〔辛廖佔之曰:震為土
,車從馬〕為證。故《擊鼓》之詩:〔爰居爰處,爰喪其馬。於以求之,於林之下。
〕馬字乃某音也。野字有豎音,上與切,引《左氏傳‧童謠》云〔鴝鵒之羽,公在外
野〕為證。故《東山》之詩:〔蜎蜎者蠋,烝在桑野。敦彼獨宿,亦在車下。〕野字
乃豎音也。《學林新編‧辨詩》中下字,陸德明《釋音》多音作戶字,然有不可者,
遂疑《擊鼓》、《東山》二詩馬字與野字不協,而不知《詩補音》馬字有某音,野字
有豎音,則知二詩下字,皆可以音作戶字無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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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書》:李延年侍上起舞,歌曰: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上曰:〔世豈有此人乎?〕平陽主因言延年有女弟,上召見之,實妙麗善舞,由是得
幸。注云:〔非不吝惜城與國,但以佳人難得,愛悅之深,不覺傾覆。〕余謂此說非
也。所謂傾城與傾國者,蓋一城一國之人,皆傾心而愛悅之,非謂佳人解傾人城、傾
人國也。若果解傾人城、傾人國,武帝雖甚昏蒙,其敢求之耶?且延年者亦曉人,方
欲感動其君,故諄諄及之,而其言乃險巇如此,其欲人君之聽也難矣,將何以成事乎
?故余謂延年之言必不然,乃解注者之失也。唐劉夢得《牡丹詩》云:〔惟有牡丹真
國色,花開時節動傾城。〕若盡依注者之言,則牡丹亦解傾人之城也。卷二   世言牽牛織女,故老杜詩云:〔牽牛出河西,織女處其東。〕然織女三星,自在
牽牛之上,主金帛,非在東也。二星既皆在西,則世俗鵲橋之說益誕矣。而老杜詩又
云:〔牛女年年渡,何曾風浪生。〕殆見人言紛紛,聊以為戲耳。卷三,下同
  韓退之《雪詩》云:〔今朝踏作瓊瑤跡〕;又《雪詩》云:〔疑是屑瓊瑰〕,皆
比雪為瓊者,以其白也。許慎《說文》則云:〔瓊,赤玉也。〕石曼卿《紅梅花》詩
云:〔繁萼香瓊亂,殘英絳雪遺。〕謂此耳。若以余觀之,瓊未必是赤玉,恐叔重言
之誤也。
  宗懍云:〔歲旦燎竹於庭。〕所謂燎竹者,爆竹也。王荊公詩云:〔爆竹聲中一
歲除。〕而今乃用於歲前數日。又,出土牛以送寒氣,此季冬之月也。牛為丑神,出
之所以速寒氣之去,不為人病耳。而今乃用於立春之日,皆所不曉。
  《嘉祐雜錄》云:〔正月十六日大耗,京師局務如都商稅務亦休務一日,其令如
此。〕然《槁簡贅筆》所載耗日,止是耗磨耳。故唐張說詩云:〔耗磨傳此日,縱橫
道未宜。〕又詩云:〔上月今朝減,人傳耗磨辰。〕如此則止是耗磨,磨茶、磨麥等
合忌之,官司局務去處何必休務耶?
  人謂梅雨止半月,以夏至為斷梅日,非也。梅雨夏至前後各半月,故蘇東坡詩云
:〔三旬已過黃梅雨。〕則梅雨為三十日可知矣。
  蘇東坡嘗作《端午帖子》曰:〔翠筒初窒楝,薌黍復纏菰。〕注云:〔新筒裹練
,明皇《端午詩序》。〕而《藝苑》又云:〔東坡之意,蓋謂楝當作練耳。〕然余家
收得東坡親寫此帖子墨刻,范至能參政刊在蜀中,其楝字不曾改,只作此楝字,不知
《藝苑》何所見,而謂東坡改作練字乎?豈亦有贗作者而《藝苑》不能深察也?
  古來除夕,闔家團坐達旦,謂之守歲,此事不知廢自何時。前此四五十年,小兒
尚去理會,今並不聞矣。此事雖近兒戲,然父子團圞,把酒笑歌,相與竟夕不眠,乃
是人家所樂者,何為遽止也。嘗觀杜子美《守歲詩》云:〔四十明朝過,飛騰暮景斜
。〕蘇東坡詩亦云:〔欲喚阿咸來守歲,林烏櫪馬鬥喧嘩。〕以至〔寒暄一夜隔,客
鬢兩年催。〕昔人多見於篇詠,則知前古大人無不守歲者。今小兒亦不復講,可惜也

  東坡作《徐州戲馬台》詩云:〔路失玉鉤芳草合,林亡白鶴野泉清。〕若據《後
山詩話》所載:台下有路,號玉鉤斜。唐高宗東封,有鶴下焉。乃詔諸州為老氏築宮
,名以白鶴。此廣陵戲馬台,非徐州戲馬台也。正猶潘岳作《西征賦》,以陝之曲沃
為成師所居,不知成師所居乃晉之曲沃耳,豈不為錯誤耶?
  大孤山、小孤山,本是此孤字,今廟中乃各塑一婦人像,蓋訛孤字為姑字耳。其
地有孟浪磯,亦訛為彭郎磯。相傳云:彭郎,小姑婿也,其言尤可笑。蘇東坡《游孤
山訪惠勤惠思詩》云:〔孤山孤絕誰肯廬,道人有道心不孤。〕可證其誤矣。至僧祖
可作《大孤山詩》乃云:〔有時羅襪步微月,想見江妃相與娛。〕則又以大孤為大姑
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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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22 09:53 | 显示全部楼层
《懶真子錄》載,陶淵明責子詩云:〔雍端年十三,不識六與七。〕謂雍、端乃
二子名,且淵明清德如此,而有如夫人。余觀淵明《與儼等書》云:〔恨室無萊婦,
抱茲苦心。汝等雖不同生,當思四海皆兄弟之義,管仲、鮑叔,分財無猜,他人尚爾
,況同父之人乎?〕以是知淵明有如夫人無疑也。

  《唐語林》載:韓文公有二侍女,曰柳枝、曰絳桃。其奉使王廷湊也,至壽陽驛
,有詩云:
風光欲動別長安,春半邊城特地寒。不見園花並巷柳,馬頭惟見月團團。
逮歸,柳枝逾垣遁去,家人遽追獲。又有詩云:
別來楊柳街頭樹,擺亂春風只欲飛。惟有小園桃李在,留花不發待郎歸。
自是專寵絳桃。余謂此二詩決非文公所作,蓋當時附會者為之爾。人家豈無侍女,況
又有逾垣之事。文公乃唐一代人傑,豈得淫言媟語見於詩什乎?

  《容齋續筆》云:〔世言白樂天侍兒惟小蠻、樊素二人。〕余讀《小庭亦有月》
詩云:
菱角執笙簧,谷兒抹琵琶。紅綃信手舞,紫綃隨意歌。
樂天自注云:〔菱、谷、紅、紫,皆小臧獲名。〕若爾,則紅、紫二綃亦女奴。然余
又見樂天詩云:〔如何斷取曹綱手,插向重蓮紅袖中。〕如此,則樂天女奴乃五人,
蓋又不止如前四人也。他日容齋聞之,寧免一笑耶!

  白樂天詩云:〔病與樂天相伴住,春隨樊素一時歸。〕余每讀至此,未嘗不為之
淒然。嗟乎!無情者,其草木也。若猶有情,當此時其何以自處耶?余然後知情之惑
人甚矣。自非胸中有大過人者,而能以理自遣,不為其所陷溺者幾希矣。夫石崇、喬
知之輩,非無過人之才、絕俗之智,一為所惑,遂至喪家亡身,況下於二人者乎?壽
禪師垂誡云:〔但能消除情念,斷絕妄緣,對世間一切愛慾境界,心如木石,雖復未
明道眼,自然成就淨身。〕與夫《胡僧法調將終與眾別》云:〔山河大地皆變滅,而
況人身,安得長久?但能專心清淨,屏去三毒,形數雖乖,其會必同。〕如此等語言
,端不可不留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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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22 09:53 | 显示全部楼层
蘇東坡詩云:
我大似樂天,但無素與蠻。掛冠及未耄,當獲一紀閒。
意亦欲如樂天退居之後,安貧樂道,優遊以卒歲耳。乃晚歲竄逐海上,滯留七年,後
雖復官以歸,而奔馳數月,竟歿於中途,良可歎也。

  廉宣仲高才,幼年及第,宰相張邦昌納為婿。當徽宗時,自謂平步青雲。及邦昌
得罪,而宣仲官竟不顯,病廢累年以死。其作《畫松詩》云:〔獨倚寒巖生意絕,任
他桃李自成蹊。〕讀其詩,則其人可知。

  王元之詩云:〔未必頸如樗裡子,也應頭似夏黃公。〕畢文簡公以為非,黃公未
嘗姓夏,當云綺里季夏,及黃公為二人可也。今觀皇甫謐《高士傳》云:〔夏黃公姓
崔,名廓,字少通,齊人,隱居修道。〕號夏黃公,又卻是其號,未知其孰是也。

  揚子雲《法言》云:〔育而不苖者,吾家之童,烏乎,九齡而與我玄文。〕《步
里客談》謂童下合有一點,蓋子雲之意歎其子童蒙而早亡,故曰烏乎。是即嗚呼二字
。後世乃謂子雲之子名烏,雖蘇東坡、張芸叟諸公莫能辨之。觀東坡在惠州,其子遯
之死也,有詩云:〔苖而不秀豈其天,不使童烏與我玄。〕芸叟以公奴早亡,有詩云
:〔學語僅能追驥子,草玄安敢望童烏。〕是亦以烏為子雲之子也。

  蘇東坡詩云:〔他年一舸鴟夷去,應記渠儂舊姓西。〕西,謂西子也。西子本姓
施,而世稱西施,蓋東西施之謂耳。東坡乃以為姓西,誤矣。

  蘇東坡詩云:〔獨看芙蓉傾白墮。〕余案《洛陽伽藍記》載:〔河東劉白墮善釀
。〕所謂白墮者,當是其名,然殊無意義。疑斯人既白而且大,故閭里呼為白大,如
所謂〔黑闥〕相似。黑闥,本是黑獺,訛為黑闥耳。閭里之名,鄙俗不可以理測,有
如此者。

  黃太史詩云:〔為喚謫仙蘇二來。〕故人謂蘇東坡排行第二,其實第九二也。濟
南先生李方叔集中有《贈小蘇先生九二丈詩》,則知東坡第九二矣。

  《懶真子錄》載:〔黃太史名庭堅,字魯直。其義不可解,或曰:慕季文子之逐
莒僕,故字魯直。〕恐未必然也。庭堅乃八愷之名,本朝仁宗重魯宗道之為人,嘗書
曰:〔魯直豈太史,慕二公之堅直,字而名之。〕意或在是耶。

《家語》:〔纍纍然若喪家之狗。〕喪字當作去聲,言如失家之狗耳。故蘇東坡詩云
〔惘惘可憐真喪狗〕是矣。而元微之詩乃云:〔饑搖困尾喪家狗。〕又卻作平聲用,
何也?案:喪家狗,據《韓詩外傳》論文義應讀平聲,元稹詩蓋本之。
卷四,下同

  沽字有二義,有作去聲用者,有作平聲用者。如李太白詩云:〔夜台無曉日,沽
酒與何人。〕東坡詩云:〔潘子久不調,沽酒江南村。〕此作去聲用也。如東坡詩云
:〔得錢只沽酒。〕又曰:〔沽酒飲陶潛。〕此作平聲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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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22 09:53 | 显示全部楼层
杜子美字學不明,其作詩多用重字,而不之悟。如《寄劉峽州詩》云:〔家聲同
令聞,時論以儒稱。〕又曰:〔奼女縈新裹,丹砂乏舊秤。〕不知稱字即古之秤字,
其秤字乃後人誤改稱字之偏旁耳。《奉漢中王手札詩》云:〔國有乾坤大,王今叔父
尊。〕又云:〔從容草奏罷,宿昔奉清樽。〕不知尊字即古之樽字,乃後人誤增尊字
之偏旁耳。子美作此二詩,卻不如韓退之《郾城聯句》云:〔兩廂鋪氍毹,五鼎調勺
藥。〕又云:〔但擲雇笑金,仍祈卻老藥。〕前〔藥〕字蓋本《子虛賦》中〔勺藥之
和具而後御之〕,勺音酌,藥音略;後〔藥〕字乃如字。退之所用一字,其實是二字
;子美所用二字,其實是一字。

  《唐韻》:〔欸音靄,乃音媼。〕黃太史《書元次山〈欸乃曲〉》注云:〔欸音
襖,乃音靄。〕太史誤耳。《洪駒父詩話》亦云:〔欸音靄,乃音媼。〕是已。苕溪
漁隱不曾深究,乃謂駒父不曾看元次山詩及太史此注,妄為之音,而不知己自不曾看
《唐韻》,反以駒父為誤也。

  韓退之詩:〔君欲問方橋,方橋如此作。〕作字與過字同押,音做明矣。苕溪漁
隱云:〔老杜詩『主人送客無所作』,作字當音做也。〕余謂黃太史詩云〔斂手還他
能作者〕,此作字豈不當音做乎?蓋與前二作字義同也。

  韓文公詩〔未諳鳴摵摵〕,案苕溪漁隱云:〔摵音縮,又音索。〕止此二音。晁
無咎詩云:
上山割白紵,山高葉摵摵。持歸當戶績,為君為絺綌。
卻又音為戚矣。

  華陽,華字是去聲,華山之華也。林和靖詩云:〔終約吾師指芳草,靜吟閒步岸
華陽。〕疑華字不可作平聲。小乘禪,乘字是平聲。汪彥章詩云:〔應物聊為小乘禪
。〕疑乘字不可作去聲。

  因話錄云:〔祠部俗謂之冰廳,冰字《唐書》音作去聲。〕歐陽文忠公詩乃有〔
獨宿冰廳夢帝關〕,冰字作平聲用,文忠公誤矣。而沈存中作《江南春意樂府》詞云
:〔艇子隔溪語,水光冰玉壺。〕冰字,自音去聲。則知冰字可以作去聲音,故存中
特著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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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22 09:53 | 显示全部楼层
今人作添減字,添字從水,是也;而減字從冰字邊冰字邊乃是冰字,於減字有
何意義?其謬誤有如此者。蘇東坡《書皇太后閣春帖子》云:〔宮中侍女減珠翠〕,
作減字方為得體。夫字固有難知者,而添減二字殊易曉,雖善書者,略不為稽考,只
循俗而書之,殊可怪矣。   奈何乃連綿字,世多稱無奈何是已。奈字上從大,下從示,當作奴個切,不可作
奴帶切,而音為柰字也。蘇東坡詩云:〔平生不盡器,痛飲直無奈。舊人舉眼看,老
伴餘幾個。〕奈字乃與個字同押,是東坡詩用奈字作奴個切矣。若木下示,卻是奴帶
切,果木名,與奈字自是兩字。
  豨苓,豨字本仄聲,蘇東坡詩云〔千金得奇藥,開示皆豨苓〕是已。而唐子西乃
作平聲,其詩云〔豈有豨苓解引年〕是也。
  蘇東坡作《參寥子真贊》云:〔惟參寥子身貧而道富,辯於文而訥於口,外尪羸
而中健武,與人無競而好譏刺朋友之過,枯形灰心而喜為感時玩物不能忘情之語,此
余所謂參寥子有不可曉者五也。〕其間口字合音孔五切,見《詩補音》;過字合音古
字,見《唐韻》。庶幾與《贊》中武字、五字協也。此知前輩作文,不妄下語,皆有
所本矣。
  黃太史云:〔能,奴來切,三足鱉也。今於來字韻中用『法士多懷能』,乃是僧
似鱉耳。〕據此,則才能字不可作奴來切押矣。然古文固有用本字而借他音者,張平
子《西京賦》云:〔摭紫貝,搏耆龜,搤水豹,縶潛牛。〕郭璞《遊仙詩》云:
京華遊俠窟,山林隱遁棲。朱門何足榮,未若托蓬萊。
臨源揖清波,凌岡掇丹荑。

夫龜字作鳩字音,萊字作黎字音,非本字而借他音押者乎?又況《荀子‧成相篇》云
:〔世之災,妒賢能,飛廉知政任惡來。〕潘正叔《贈王元貺》詩云:
游鱗萃靈沼,翔翼希天階。濟川用舟楫,致治由賢能。
其用能字,固有作奴來切者,太史豈一時失記而誤言之耶?
  淋浪二字,浪字乃平聲,蔡君謨詩云〔堂上壽觴淋浪滿〕,其浪字卻作去聲用。
漫浪二字,浪字乃去聲,李方叔詩云〔令人卻憶漫浪翁〕,浪字卻又作平聲用,皆所
不能曉者也。
  詩家用乞字,當有二義:有作去聲用者,有作入聲用者。如陳無已詩云〔乞與此
翁元不稱〕,蘇東坡詩云〔何妨乞與水精鱗〕,此作去聲用也;如唐子西詩云〔乞取
蜀江春〕,東坡詩云〔乞得膠膠擾擾身〕,此作入聲用也。
  柰字,從木,奴帶切;奈字,從大,奴個切,字形音訓全不同。然人寫柰字,往
往多作奈字。奈字之作柰字,蓋二字易於相亂,故多錯誤。胡宗愈寫杜子美詩〔雞棲
奈爾何〕,奈字從大,誠是也。然其後寫〔宿陰繁素 〕,合作柰字,今乃作 字,其
左既添一木。若復從木,疑字書無此字,所不可曉。
  屏營二字,據《藝苑雌黃》,乃有傍惶恐懼之意。屏,音卑盈切。本朝有徐安人
者,能詩,有集行世,其作《秋扇詩》云:
西風颯高梧,枕簟淒以清。團扇猶在側,揮弄意屏營。
觀其詩意,似與《藝苑雌黃》所言相合。若揚子云〔萃之屏營,嬴擅其政〕,庾亮《
讓中書監表》云〔憂惶屏營,不知所厝〕,此二書皆音屏為上聲,誤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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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稱李白詩云:〔山陰道士如相訪,為寫黃庭換白鵝。〕夫王羲之換鵝,乃寫《
道德經》,《晉史》載之甚詳。後人遂以為李白之誤。然《李白集》中自有:
山陰遇羽客,要此好鵝賓。掃素寫道經,筆精妙入神。
之詩,而李白初不誤也。又黃太史作《玉樓春詞》,末句云:〔為君寫得黃庭了,不
要山陰道士鵝。〕太史似不免有承誤之譏。然太史集中亦有〔頗似山陰寫道經,雖與
群鵝不當價〕之詩,而太史亦不誤也。以此知太史《玉樓春詞》與李白前詩相似,恐
必為後人贗作。不然,李白遠矣,流傳固未可知,而太史近代人,《玉樓春》並不在
集中,則知決非太史之詞,皆為後人贗作明矣。卷五,下同   韓退之詩云:〔一奴長鬚不裹頭,一婢赤腳老無齒。〕此蓋記盧仝之一奴一婢耳
。蘇東坡作絕句詩云:〔更煩赤腳長鬚老,來趁西風十幅蒲。〕東坡似指赤腳、長鬚
為一人,豈其不詳審耶?
  白樂天好以俗語作詩,改易字之平仄,如〔雪擺胡衫紅〕,此以俗語胡字作鶻字
也;〔燕姬酌蒲桃〕,此以俗語蒲字作勃字也;〔忽聞水上琵琶聲〕,此以俗語琵字
作弼字也。又有不因俗語而亦改易字之平仄者,如〔為問長安月,如何不相離〕,自
注云:〔相,音思必切〕,乃以相字為入聲;〔綠浪東西南北路,紅欄三百九十橋〕
,乃以十字為平聲;〔四十著緋軍司馬,男兒官職未蹉跎〕,〔一為州司馬,三見歲
重陽〕,乃以司字為入聲。自蘇、李以來,未見此格調也。
  杜荀鶴詩不甚佳,而或者獨取其《閨怨》一聯:〔風暖鳥聲碎,日高花影重。〕
《歸田錄》乃云:〔此詩周樸所作。〕歐陽文忠公大儒,想必有據而不妄言。如此,
則荀鶴詩殆絕無佳者矣。
  汪彥章《松詩》云:〔絕勝分封五丈夫〕,疑丈字乃大字。前輩用事,亦有錯誤
處。〔五大夫〕蓋秦官也。秦始皇登泰山,避雨松下,遂封為五大夫。初不聞有五株
之說,後世不究五大夫是秦官,乃以松為五株,皆封為大夫。王逢原詩云:〔卻笑五
株喬岳下,肯將直節事嬴秦。〕蓋錯誤也。
  唐李端有《巫山高》一篇,歐陽文忠公作《廬山高》以擬之。而《韶州圖經》載
,馬援南征,其門人轅寄生善吹笛,援為作歌和之,名曰《武溪深》,則《廬山高》
亦《武溪深》之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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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22 09:54 | 显示全部楼层
王荊公每自稱楚老,初不見其用處,及觀其作《定林詩》云:〔楚老一枝筇,於
此傲人群。〕又作《公辟枉道過訪》詩云:〔舊事齊兒應共識,新篇楚老得先知。〕
方知此〔楚老〕,乃荊公自謂耳。

  蘇東坡作《英州峽山寺》詩,所載孫恪化猿事,乃端州峽山寺,非英州峽山寺也


  蘇東坡《送筍與李公擇詩》云:〔駢頭玉嬰兒,一一脫錦繃。〕此蓋用唐人《食
筍詩》云:〔稚子脫錦繃,駢頭玉香滑。〕為故事也。而杜工部詩亦云〔筍根稚子無
人見〕,或者乃以為雉雞之雉,誤矣。此正唐人所謂〔稚子脫錦繃〕者。杜牧之詩又
云:〔幽筍稚相攜〕,以牧之之詩證之,則工部之詩益知非雉雞之雉矣。

  《尚書故實》載:元載破家,籍財貨諸物,得胡椒九百斛,而蘇東坡詩云:〔胡
椒八百斛,流落知為誰。〕遂與之減卻百斛,豈其筆誤耶?案:《新唐書‧元載傳》
云:胡椒至八百石,它物稱是。黃庭堅詩有〔何處胡椒八百斛〕之句。是書論蔡京諸
人奢縱條,謂胡椒八百斛,如唐元載者不足云。此條似故作詼諧語,非直證誤減百斛
。蘇東坡《奉敕撰上清儲祥宮記》,後朝廷磨之,別命蔡元度作,故東坡有詩云:〔
淮西功德冠吾唐,吏部文章日月光。千載斷碑人膾炙,不知世有段文昌。〕退之《淮
西碑》亦是磨後復使文昌再作,此二事大相類也,東坡遂托為此詩,紹聖間有人於沿
流館中得之,蓋亦有少不平故耳。而苕溪漁隱不知有此,乃謂東坡竄海外時作,欲以
自況,非也。

  柳子厚所居乃愚溪,蘇東坡《過太行詩》云:〔未應愚谷能留柳〕,溪字遽改為
谷字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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