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为首页收藏本站

[开心一刻] 痞子的楼~ [复制链接] (445/13127)

鲜花(2) 鸡蛋(0)
 楼主| 发表于 2011-8-16 03:32 | 显示全部楼层
鸢尾草

    当然,我也我自己的童年,我自己的故事。我生在抗战末期的四川乡下,我知道那
个地方叫做金刚坡。也许有些曾住在那个地方的读者会惊喜地发现这三个字,而这三个
字马上带给你们不少的回忆,那我当然也很替你们高兴。不过,这个地方能给我的唯一
的印象,就只是那一朵蓝色的鸢尾草,一朵开在湖边的蓝色的花。

    我小的时候,人很胖,头又特别的大。妈妈说:常常在一转眼间就看不到我了,马
上就知道,一定又是从山坡上哪一个地又滚到坡下面去了。大家只要到山坡下面的草堆
里去找,总会找到我这个小肉球。奇怪的是,我很少哭。每次也很少会受伤,所以每次
也都只是让大人们虚惊一场。等到刚把我摆到小椅子上坐定,大人们才刚一转身,我又
会没事人似地爬下来,然后,又一个滚,又带着草和泥,滚下山去了。

    大概,这朵花就是在那个时候进入我的生命里的,我只记得我身子前面有一丛杂草,
头顶上是一片浓密的树荫。我大概是在一个小树林的边缘,林子里面有一个湖,(也许
是个池塘,可是此时所有的池塘对我都像一个大湖。)而这朵花就开在杂草和湖的中间,
好蓝好大也好香。
鲜花(2) 鸡蛋(0)
 楼主| 发表于 2011-8-16 03:32 | 显示全部楼层
概,这朵花就是在那个时候进入我的生命里的,我只记得我身子前面有一丛杂草,
头顶上是一片浓密的树荫。我大概是在一个小树林的边缘,林子里面有一个湖,(也许
是个池塘,可是此时所有的池塘对我都像一个大湖。)而这朵花就开在杂草和湖的中间,
好蓝好大也好香。

    以后我就一直没有见过同样的花,有时候我说给别人听,别人也不知道那朵花该叫
什么名字,也并不太感兴趣去替我查植物大全。有更多出这个事情还重要的事要做哪!
谁能管那么多闲事。

    可是我心中却一直很想念这朵花的。一直到有一天,读大学了,和同学们去北投公
园写生,在一条小径的转角处,我看到这一朵花,和我小时候看见的那朵是一个样子,
一样的蓝,没有那么大,也没有那么香。可是,我已经很满足了,马上到处去找国画老
师,找到他后就赶快问他,在路旁长着的这一朵花叫什么名字?林老师说:“这是鸢尾
草。”
[发帖际遇]: 月饼姑娘 捡了钱没交公 草币 降了 261 元 . 幸运榜 / 衰神榜
鲜花(2) 鸡蛋(0)
 楼主| 发表于 2011-8-16 03:32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就是鸢尾草,我生命里的第一朵花有了名字了。同学们已经走得很远了,我一个
人站在这朵花前很久,一阵微风吹来,小花就会颤动几下子,而我的心里忽然觉得空落
落地。童年时那朵蓝色的回忆竟然在我心里占了这么大的份量,一旦替它找到了名字,
它却在名字前面显得黯淡而模糊了。曾经是那么清晰的一朵蓝花啊!

    这也就是为什么几年以后,在香港的一个街用前,我犹疑着不敢向前的原因了。

    我的另一段童年是在香港渡过的,那时候外婆和我们住在一起。每天早上,她总带
着我们三个小的出门去散步。我们先走过电器街,然后后面就是星街和月街,走完这两
条街,就面对着二马路的一块山坡了。实在算不了是一块山被,不过,在香港那个寸金
尺土的地方,那一块绿色对我们已经很够了。山坡下面有一条石阶,一直通到左边的半
山公寓上去。每天早上,外婆就会在山坡前面做一段晨操,然后就在石阶上坐下来,看
我们三个小孩在坡上面奔来跑去。我还记得弟弟那时候大概才刚会走,穿着一身紫红色
的毛衣裤,跟着我和妹妹的后面转来转去。我们常常故意躲起来,弟弟找不到我们以后
也不会哭,总是一转身,两条小腿软软地,向山坡下面的外婆跑去了。当然有时候免不
了会在草地上跌一跤,我们就会满怀歉意地跑出来,把他扶起来再和他好言好语地玩上
一阵子。
[发帖际遇]: 一个袋子砸在了 月饼姑娘 头上,月饼姑娘 赚了 164 元 草币. 幸运榜 / 衰神榜
鲜花(2) 鸡蛋(0)
 楼主| 发表于 2011-8-16 03:32 | 显示全部楼层
外婆就微笑地坐在那里看我们,一直到觉得太阳太热了时,才带着我们往家里走回
去。

    后来我和妹妹进小学了,外婆就带着弟弟一个人去做早上例行的散步。从来弟弟也
进了幼稚园了,外婆早上送他去上学,上课时她就坐在幼稚园的铁丝围栏的外面,看弟
弟和别的小孩子交朋友或者打架,下课后她再带着弟弟走回家。幼稚园是附设在我们的
小学里的,所创,我们放暑假总是一起放。一放暑假,我们老少四个又开始我们的晨游
了,仍然是那同样的路程,仍然是那个同样的山坡,不同的只是外婆不再把弟弟背在身
上,弟弟跑得比我们都快,而他也早已穿不下那一套紫红色的毛衣裤了。

    十几年后,我离开外婆,到欧洲来读书,从台湾坐四川轮来到香港,准备坐一星期
后的法国客轮到马赛。那时候,有很多小时候认得的朋友都很热诚地招待我。算一算,
离开香港去台湾读书竞也是过了十年的光景了,这次过境,十年后的香港当然改变了很
多,可是也有很多地方仍然象我小时候所见的一样。那时候,我就渴望着再去一次童年
时日日常游的地方。有一天清晨,我就一个人找到那一条电话街了。

鲜花(2) 鸡蛋(0)
 楼主| 发表于 2011-8-16 03:3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是一个人从秀华台上走下来的,(但我的心中,却有三个人和我一起走下来。)
电话街就在前面的左手,街道好象窄了很多,建筑物的墙上贴满了乱七八糟的广告和招
贴,只给砖墙露出一点点空隙,在那个空隙上有白漆涂着的十灵丹的大字,那三个字是
认得我的。再转过一条街就是星街了,我慢慢地走着,很想象十几年前一样,可是身边
怎么多出那么多数不清的人,不象一个清晨该有的样子。而我的高跟鞋的声音又一下一
下地在提醒我,我不再是那个牵着外婆的手的年龄了。当然,这也没有什么关系,我来
就只是来看一眼那个石阶的,看一眼后,我就会回头了的。但是,我没想到,这是需要
勇气的。

    就在那条街的转角前,我依稀地认出了那一块山坡的样子。只要再向前走几步,我
就会看到那条通向左边的石阶,只要再向前走几步,我就会看见一个老人,精神很健旺
地带着三个小孩子坐在石阶上。

    可是,我却站住了,呆呆地站住了。我不敢再往前走,因为我怕那条石阶已经不在
了,或者就算还保留着,也许已经给改变了形状了。石阶前面的山坡也许还在,也许已
经被人铲平,盖起公寓来了。我不知道我将会看见什么,我想,我还是设法保留我曾经
看见过的景象吧。于是,我就回身往来路走回去了。走得很快,没有停下来,也没有再
转过头去。


鲜花(2) 鸡蛋(0)
 楼主| 发表于 2011-8-16 03:33 | 显示全部楼层
  雁阵

    等我再想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我的火车正沿着莱茵河岸急驰着,对岸山上的古堡在
月光下显得更加孤独。火车经过罗累莱那块大山岩的时候,我只觉得岩上长满了太多的
荒草。山岩默默地蹲踞在河的转角,而那荒草就在月光下郁郁地摇着。而我就想起了我
在初中时学会的那首歌:“我不知道为了什么,我会这般悲伤。有一个旧日的故事,在
心中念念不忘。……”
鲜花(2) 鸡蛋(0)
 楼主| 发表于 2011-8-16 03:33 | 显示全部楼层
而我就又想到外婆的那一条河,和我心中念念不忘的那些故事。虽然都是些平铺直
述的,可是,它们总是一遍一遍地重复出现着,就像眼前莱茵河的水波;像昨天阿尔卑
斯山上的积雪一样;很温柔而又很悲哀地呈现在我的周围。我想,人类已经是一种很孤
独的动物了,假如再没有这些旧日的故事来陪伴;再没有些亲爱的人让我去思念;再没
有那无边的大地在等待着我的归去;那么就算走遍天涯,我也再不能获得“存在”的意
义了。
鲜花(2) 鸡蛋(0)
 楼主| 发表于 2011-8-16 03:3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的这篇杂记也许该在这个时候告一段落了。我的丈夫说:“你写的东西太以小我
为中心了。”不过,我想,这个世界就是由无数的小我构成的,就因为小我有一份感情,
大我才会产生一股力量。雁阵能够不停地飞过八千里的天空,还不就只是因为每一只大
雁都有一颗思归的心而已吗?

鲜花(2) 鸡蛋(0)
 楼主| 发表于 2011-8-16 03:36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五 还乡
                     
                                   困境

        胡马,胡马,远放燕支山下。
        
        跑沙跑雪独嘶,东望西望路迷,迷路,迷路,边草无穷日暮。
        
                                        ——唐·韦应物
[发帖际遇]: 月饼姑娘 乐于助人,奖励 420 元 草币. 幸运榜 / 衰神榜
鲜花(2) 鸡蛋(0)
 楼主| 发表于 2011-8-16 03:36 | 显示全部楼层
    刚刚离家一个人去欧洲读书的时候,写了好多家书,厚厚的,每一封都总有十几页。

    那时侯,父亲从台湾也给我写了许多,信里常有令我觉得很温暖的句子。

    有一封信里。父亲这样说:

    “在家时的你,就爱一个人到处乱跑,一会儿上山一会儿下海的,我总觉得你是我
五个孩子里最不听话的一个,就象一匹小野马。现在,小野马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
我还真有点不放心,有时候会轻轻叫你的名字。小野马,离我们老远老远的小野马啊!
你也开始想家了吗?”

    在异国冰寒的夜晚里读着父亲的信,热泪怎样也止不住地滚落了下来。心里很不得
能马上回到父亲的身边,可是,即使是当时那样年少的我也能明白,有些路是非要一个
人往前走不可的啊!

    在这人世间;有些路是非要单独一个人去面对,单独一个人去跋涉的。路再长再远,
夜再黑再暗,也得独自默默地走下去。

    支撑着自己的,也许就是游牧民族与生俱来的那一份渴望了吧。渴望能找到一个世
界,不管是在画里、书里,还是在世人的心里,渴望能找到一块水草丰美的地方,一个
原来应该还存在着的幽深华茂的世界。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仍然在这条长路上慢慢地摸索着。偶尔在电光石火的瞬间,好
象那美丽的世界就近在眼前,而多数的时间里,所有的理想却都永远遥不可及。

    在这条长路上,在寻找的过程中,付出的和得到的常常无法预料。一切的现象似乎
都彼此对立却又都无法单独存在,欣喜与歉疚,满足与憾恨总是同时出现,同时逼进,
并且,谁也不肯退让。而在这些分叉点上,我逐渐变得犹疑与软弱起来,仿佛已经开始
忘记我要寻找的到底是一些什么了。

    难道,这就是年少时的我所不能了解的人生吗?

    那个无忧无虑、理直气壮的小野马到哪里去了呢7

    对于眼前的处境,对于自己的改变,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混乱与不安,在这一
条迢遥的长路上,我难道真的就只能做一个迷途的过客而已吗?

    而这并不是我当初要走上这条路来时的原意啊!

    我能不能有足够的智慧来越过眼前的困境?能不能重新得回那片宽广宁静的天空?
能不能重新拥有那跑沙跑雪独嘶的心情?还有,我那极为珍惜的,在创作上独来独往的
生命?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GMT+8, 2025-1-11 01:48 , Processed in 0.052389 second(s), 17 queries , Gzip On, Redis On.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