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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4 03:40 | 显示全部楼层
  在大家激烈争吵的时候,另一位副主任李登云同志正用手掌捂着自己的腮帮子,一言不
发。要是往常,登云虽然言辞不过分激烈,但总要转着弯来表示他对冯主任的支持。但今天
不知为什么,他似乎对这场争论采取了中立的态度。尽管冯世宽一再用眼睛示意他表态,但
登云却装得好象没看见或者不明白冯世宽的眼色。

  冯主任不知情,登云现在有了难处——他儿子正没命地追求田福军的侄女,现在他不好
再和田福军伤和气了!

  冯世宽显然对李登云今天的表现很不满意。从常委会发言的情况看来,他现在并不占上
风,因此他很需要李登云同志站出来支持他。

  冯世宽甚至忍不住开口对角落里的李登云说:“登云,你的看法呢?”

  李登云赶忙把另一只手也捂在腮帮子上,还是不说话,只是吱吱唔唔地对冯世宽表示,
他今晚牙疼得连一句话也说不成……

  这次常委会开创了本县会议史上最不寻常的记录:这一些情绪激动的人,竟然从天黑一
直吵到天明!

  尽管他们熬了一个通夜辩论原西县的“两条路线斗争”,而且争吵的双方几乎谁也没有
说服谁,但他们仍然没有睡意,继续在辩论。现在,雄辩的马国雄正在进行他的不知第几轮
发言,长篇宏论地指责田福军这几年所犯的“路线错误”。为了有说服力,国雄还在提兜里
掏出一摞“学习材料”放在面前,不时地旁证博引。坐在他对面的张有智却用一两句尖刻的
反驳话乘机插进他的发言中,逗引得马国雄反而更加说个没完……

  正在这时,出去提开水的秘书脸色苍白地走进会议室,对诸位领导说:“快听广播!周
总理逝世了!”

  会议室猛地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惊得象木雕一般呆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不知谁先哭出了声。

  紧接着,会议室响起了一片抽泣和呜咽之声……

  外面的高音喇叭上,中央台的播音员正用哽咽的声音播

送着讣告——
  ……中国共共中央委员会、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国务院以
极其沉痛的心情宣告:中国共共中央委员会委员、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
会委员、中央委员会副主席、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总理、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
会主席周恩来同志,因患癌症,于一九七六年一月八日九时五十七分在北京逝世,终年七十
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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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4 03:40 | 显示全部楼层
  会议室的人都先后涌出了房子,来到院子的砖墙边上,静静地听着播音员播送讣告。阴
沉沉的天空不知什么时间飘降起雪花。风雪中,县城的大街小巷站满了悲痛的人群。田福军
和冯世宽无意间站在一起,他们似乎忘记了一整夜的唇枪舌战,两个人此刻都泪流满面。

  周恩来,人民的总理,人民的公仆,人民的儿子,他的伟大正在于他始终代表了中国普
通人民的意志与愿望。这是一个不能用言辞说尽的光辉的名字。可是现在,这颗伟大的心脏
猝然间停止了跳动……

  一九七六年元月八日,是中国有史以来最为沉痛的日子。

  人民悼念这位伟大领袖的逝世,同时对中国的前途更加忧虑起来。这双重的压力沉重地
压在每一个人的心上。在那些日子里,尽管有许多可耻的规定不许人民举行悼念活动,但周
总理的葬礼也许是世界上最隆重的葬礼。锁链可以锁住门窗,锁住手脚,但人心是锁不住的
——周恩来活在人们心中!

[发帖际遇]: 君雅 乐于助人,奖励 467 元 草币.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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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4 03: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四章


  临近春节的前十几天,孙玉厚一家人就开始为少安的婚事忙碌起来了。

  本来说好,少安这几天就要去山西接秀莲来。但前天突然接到秀莲的一封信,让少安不
要接她来了。她说少安忙,来回路上要耽搁不少时间;她自己准备和父亲一块相跟着在年前
赶到双水村……

  真是个懂事娃娃!孙玉厚为这个还没过门的儿媳妇这么体贴他儿子,心里大受感动。他
于是马上和老婆商量,得赶快准备过事情!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少安和秀莲结婚以后,住在什么地方呢?

  他家里只有一孔窑洞,挤着一家三辈人。至于少安现在住的那个小土窑,根本不能算个
窑,只能算个放柴草的地方。

  怎么能让一对新人住在这样一个小土洞里呢?

  那就只能又向别人借窑洞住了。这就是说,他,孙玉厚,又要象十五年前玉亭结婚时一
样,得要去寄人篱下了。

  唉,那时难是难,但他比现在年轻气盛,也不在乎这种穷折腾。可现在他老俩口先不说
,少安他奶半瘫在炕上,大小便都不能自理;住在人家门上,肮肮脏脏的,怎么能行呢?

  可是话又说回来,就是他乐意再搬迁一次,可谁家又有闲窑让他们去住呢!他们早年间
住过俊海家的窑洞,可现在人家的孩子都已经大了,儿女各住一孔窑洞,另一孔闲窑又堆满
了东西。再说,他的少平和兰香已经一年四季基本就住在人家家里——孩子大了再不能和父
母亲同炕,自家人没地方,只好挤在人家那里。

  村里大部分人家,没有几户住宿宽裕的。有个把人家倒有闲窑,可他们和这些人家交情
不深,没办法开口。就是人家勉强让你住下,也别扭啊!

  当然,闲在最多的是地主成份的金光亮弟兄几家。但他弟玉亭文革开始那年,带着贫下
中农造反队在人家家里刨元宝和“变天帐”,把弟兄几家的院子挖了个稀巴烂,现在有什么
脸再开口问人家借窑洞住呢?
[发帖际遇]: 君雅 私房钱被发现,损失 329 元 草币.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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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4 03:40 | 显示全部楼层
  孙玉厚一下子又陷入到无限的苦恼之中。他先前只忙着借钱借粮,没把这件最大的事当
一回事!现在眼看婚期已到,这可怎么办呢?唉,对于农村穷家薄业的人来说,要娶一个儿
媳妇,真不容易啊!幸亏秀莲还不要财礼钱,否则,这笔帐债他孙玉厚临死前都不一定能还
完!

  正在孙玉厚愁得束手无策的时候,少安已经把这问题解决了。

  少安先是给副队长田福高诉说了他的难处。他本没指望福高能解决这困难。不料福高却
让他别发愁,说这事有他哩!

  田福高当下把一队的一些主要劳力找来,和他们商量说,队长结婚没地方住,能不能把
一队饲养室边那孔放籽种的窑洞,借给他住一两年?福高说籽种先可以倒腾到饲养员田万江
住的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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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4 03:40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家一听是这事,都说:这有个啥哩!就让少安住去吧,三年五年都可以!饲养员田万
江老汉还开玩笑说:“这下我也有个伴了。要不一个人住下,狼吃了都没人晓得!”田福高
咧开大嘴对这个远门老哥说:“狼来了先吃牲灵呀,你那把干骨头,狼都怕把牙扳坏哩!”
满窑的人都被逗得大笑了……会后,田福高马上就把大家的意见告诉了少安。

  当少安把借下窑洞的事告诉父亲时,孙玉厚眉头子中间那颗疙瘩一下子展开了。他马上
对儿子说:“是这的话,秀莲也快来了,赶快得把这窑洞泥刷一下;再买些麻纸糊一下窗子
。另外,你也把头发剃一下……”

  几天以后,孙玉厚家的硷畔上,就传来了刺耳的猪叫声。

  村里的生猪把式金俊文把袖子挽起,牙咬着一把锋利的尖刀,正准备为孙玉厚过喜事而
宰他家的那口肥猪。玉厚和少平一人捉着两条猪腿,把猪压在硷畔的石床上。兰香端着个脸
盆,准备接猪血。

  此刻,少安他姐兰花正忙着在院子里滚碾做油糕的软糜子。她为了大弟的婚事,已经提
前回到娘家门上,帮助母亲准备待客的吃食。猫蛋和狗蛋吊着鼻涕在院子里疯跑,也没人顾
上照料——他们的外婆现在在金波家,和秀她妈一块为新人裁缝衣服,做被褥。按说,嫡亲
孙玉亭俩口子应该来帮忙,但妇女主任贺凤英到大寨参观去了,孙玉亭既要忙革命,还要忙
家务,三个孩子大哭小叫,乱得他抽不出身来。再说,他来除过吃饭抽烟,也帮不上什么忙


  在一队饲养室那里,田福高前两天就叫了几个人,和少安一起把那个原来放籽种的窑洞
,重新泥了一遍。因为这窑多年不住人,有些潮湿,少安就拿过来一捆干柴,白天晚上烧个
不停。

  现在,少安正趴在窗户上裱糊窗子,金波站在炕上给他递浆糊和麻纸。金波的妹妹金秀
,已经用家里拿来的报纸,沿炕周围贴了一圈。这兄妹俩还把父亲从黄原带回来的一本《人
民画报》拿来,把墙上贴得花花绿绿。对于他们来说,少安哥也是他们的哥;他们一家人象
自己家里办喜事一样,都忙着搀和到这里面来了。

  快到中午时分,少安就把窗户裱糊完毕。金秀也把窑洞的两面土墙打扮得满壁生辉。一
切都看起来象个新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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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4 03:41 | 显示全部楼层
  少安拉金波兄妹俩到他家去吃饭——因为今天杀猪,按规矩要招待杀猪匠一顿,全家今
天中午吃猪下水小米干饭。但两个懂事娃娃死活不去,硬从少安手里挣脱开来,跑回自己家
里了。

  孙少安只好把灶里的火加旺,然后锁住门回家去吃饭。

  吃完午饭后,他随即带了几十块钱,就又起身去石圪节街上买些待客的烟酒。事真多!

  他背着个钱褡裢,也没借别人的自行车,一个人一边抽着旱烟卷,一边不慌不忙在公路
上步行往石圪节走。

  这季节,寒冬的山野显得荒凉而又寂寞。山上的沟道,赤裸裸地再也没什么遮掩。黄土
地冻得象石板一样坚硬。远处的山坡上,偶尔有一拢高粱杆,被风吹得零零乱乱铺在地上—
—这大概是那些没有劳力的干部家属的。山野和河边上的树木全部掉光了叶子,在寒风中孤
零零地站立着。植物的种子深埋在土地下,做着悠长的冬日的梦。地面上,一群群乌鸦飞来
飞去,寻觅遗漏的颗粒,“呱呱”的叫声充满了凄凉……

  东拉河已经被坚冰封盖得严严实实,冰面蒙了一层灰漠漠的尘土。河两岸的草坡上,到
处都留下顽皮孩子们烧荒的痕迹——一片斑黄,一片枯黑。天气虽然晴晴朗朗,但并不暖和
。太阳似乎离地球越来越远,再也不能给人间一丝的温暖了。

  孙少安背着钱褡裢,筒着双手,在公路上慢慢走着。为了躲避迎面吹来的寒风,他尽量
低倾着头,使得高大的身躯罗得象一张弓。风吹着尖锐的口哨从后沟道里跑出来,不时把路
面的尘土扬到他身上和脸上;路边排水沟里枯黄的树叶和庄稼叶子,随风朝米家镇方向潮涌
而去……

  孙少安到了罐子村的一座小石桥上时,突然看见,他姐夫王满银正跹蹴在路边一个土圪
崂里打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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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4 03:41 | 显示全部楼层
  满银筒着双手,缩着脖子,戴着那顶肮脏的破黑呢子帽,蹲在那里连眼皮都不往开睁。

  少安走到他跟前,说:“姐夫,你跹蹴在这儿干啥哩?”

  王满银听见少安的声音,慌忙一闪身站起来。他把破呢子帽檐往头顶上扶了扶,咧开嘴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小舅子说:“……你姐走后,家里就没柴烧了。我两天没放火,窑里
冷得不行,就到这地方来晒一晒太阳……”

  少安气得顿时都说不出话来了。

  王满银倒来了神,说:“哈呀,我猜出来了!你大概到石圪节置办结婚的东西去呀?听
说你媳妇是山西柳林的?那地方我去过!好地方!那年武斗正乱的时候,我到柳林还买过一
箱‘红金’烟呢!返回到无定河的时候,哈呀,又碰上……”

  “没柴烧你不能上山砍一把吗?”少安打断他的话说。

  满银吱唔着说:“旱了一年,山上没长起来柴草……”

  “那你连饭也不做吗?”

  “没做……你姐走时留下几个干粮,我就到邻家锅里热一下……”

  啊呀,天下哪里还有这样的庄稼人!少安真想破口臭骂一通这个二流子,但歪好还算自
己的姐夫,只好忍住一肚子火气,说:“是这个样子的话,那你到我们家里去嘛!”

  王满银倒象个人似的说:“你们这两天忙乱,我去给你们帮不上手。再说,你姐和两个
娃娃都去了,我去连个住处也没有。等你办事那天我再去,过完事当天就返回来了……”

  少安只好离开他姐夫这个天然“取暖”地方,自个儿又向石圪节走去——让那个二流子
自作自受去吧!
[发帖际遇]: 一个袋子砸在了 君雅 头上,君雅 赚了 295 元 草币.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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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4 03:41 | 显示全部楼层
  孙少安来到石圪节供销社,买了十来瓶廉价的瓶装酒和五条纸烟,又买了一些做肉的大
茴和花椒。

  置办完这些东西以后,他想到应该去一趟公社,给他的同学刘根民打个招呼,让他到时
去参加他的婚礼。根民和他、润叶,都是一块在石圪节上高小的,后来根民又到县城上完中
学,被录用成了国家干部,一直在石圪节公社当文书。他俩在学校时关系比较密切,这几年
虽然根民成了干部,但对他也不摆架子,两个人还象学校时那样要好。

  可少安又想:他和秀莲还要来公社领结婚证,根民是文书,登记结婚还要经他手,到时
候再邀请也不迟。

  于是他就打消了去公社的念头,扛着那个沉甸甸的褡裢,准备回家了。

  当他从石圪节清冷的土街上走过来,到了街上的理发店门前时,突然停住了脚步。他心
想:我要不要进去理个发呢?

  他在这理发店门前犹豫了半天。他从来也没花钱理过发。

  平时头发长了,总是让大队会计田海民理一下。海民自己有一套理发家具,一般不给别
人理。但只要他开口,海民都从不拒绝,有时还主动招呼给他理呢;只是海民技术不行,常
把一颗头弄得沟沟渠渠的。现在他要当新女婿,应该把头发理体面一些。可是一估算,理个
发还得花二毛五分钱!

  他犹豫了一会,决定破费进一次理发店,开一回洋荤!

  这个理发店,实际上只有胡得禄一个人;只不过小房子里有一把转椅,墙上挂一面很大
的旧镜子。理发家具也都象原西城里的理发馆一样。胡得禄比他哥瘦一些,但恐怕除过他哥
,石圪节街上再没有人比他胖了。物以殊为贵,人也以殊为贵。因为石圪节全公社就这么一
个专业理发师,因此他和他哥一样,也是全公社人人皆知的人物。

  孙少安花了二毛五分钱,让胖理发师胡得禄给他理了发。

  理毕后,他在墙上那面破旧的大镜子前端详了一下自己的容颜,觉得胡师的手艺就是比
田海民高,一下子把他打扮得俊旦旦的——这二毛五分钱没白花!

  孙少安扛起褡裢,赶忙起身回家。刚理完发,走到外面头皮都冷得有点发麻。不过,他
心里热腾腾的。是呀,他马上就要当新女婿了!一个人一生能有几次这样的高兴事啊……

  孙少安走过石圪节的小桥时,一颗热腾腾的心突然冰凉了下来。触景生情,他立刻又记
起春天,在这小桥上面的公路上,他手里捏着润叶给他的“恋爱信”,两眼泪蒙蒙地站在那
里的情景。此刻,润叶那含着羞涩的、红扑扑的笑脸又浮现在他面前,耳边似乎又传来她那
熟悉的、令人温暖的笑声和说话声……噢,这一切将永远地过去了!他将马上要和秀莲在一
块过日子,组建起一个地道的农民家庭来。
[发帖际遇]: 君雅 发帖时在路边捡到 446 元 草币,偷偷放进了口袋.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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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4 03:41 | 显示全部楼层
  少安垂着头离开这小桥,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家里走去。不知为什么,他感到自己眼窝里
热辣辣的。他也没什么可惋惜的,因为命运就该如此。但他此刻仍然想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
,痛痛快快哭一场!

  孙少安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回家的……

  他背着那个褡裢推开家门,惊讶地看见;他的秀莲已经坐在他家的炕边上了!

  秀莲见他回来,马上红着脸笑吟吟地从炕边上溜下来,走到他面前,大方地帮助他把褡
裢从肩胛上卸下来。他丈人贺耀宗和他父亲,正亲热地挤在下炕根一块抽旱烟。后锅台上,
母亲、姐姐和妹妹正笼罩在一片蒸气中,忙着给客人做饭。

  一股热流刹那间涌上了少安的胸腔。他激动地问秀莲和老丈人:“你们刚到?路上顺利
不顺利?”

  贺耀宗说:“顺利着哩!我和秀莲在柳林打问了一辆去黄原的顺车,一直就开到你们家
的坡底下!”

  秀莲不时用眼睛瞄一下他刚理过的头发,满含着羞涩和喜爱。因为两家的老人都在,她
不好表示她的感情,但不时用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对他表示:我多么想你啊!同时还用这双
眼睛询问他:你想我了吗?

  是的,亲爱的人。从今往后,我们就要开始在一块生活罗。但愿你能永远象现在一样,
爱我,全心帮助我,和我共同撑扶这个穷家薄业吧……

  在快要临近春节的一天,孙少安和贺秀莲就在自己家里举行了一个简朴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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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4 03:41 | 显示全部楼层
  婚礼尽管简朴,但也少不了应有的纷乱。亲戚们在前一天下午就先后都来赶事情了。少
安的几个姨姨、姨夫、舅舅、妗子,再加上各自带的娃娃,都涌在他家的一孔土窑洞里,脚
地上挤得都不能通行了。

  王满银原来准备在举行婚礼这一天再来,但也在前一天的晚饭前赶到了——因为按老乡
俗这晚上有一顿荞面合烙。

  他啃了几天干粮,实在撑架不住饥饿,因此赶来吃上一顿,晚上再返回罐子村睡觉。当
然,第二天他一早就又跑来了,生怕误了坐席。

  这天午饭前,少平已经挨门逐户把村里的队干部以及和他们相好人家的主事人都请来了
。窑里太挤,这些本村的客人,就都在少安家的院子里一堆一伙拉闲话,等待坐席。少平和
金波每人手里拿一盒纸烟,满院子转着给众人散。院子里撑一辆新自行车——这是公社文书
刘根民的。他刚从石圪节赶来,也是这个婚礼上唯一的国家干部。

  第一轮坐席的是少安的娘舅亲和村里的队干部。炕上同时开两桌。后炕头是亲戚,前炕
头是社队干部。少安他奶被少平临时背到邻居家,否则他老人家的一堆烂被褥要占很大一个
炕面。

  在前炕头的干部席上,正中坐着田福堂,他两边坐着公社文书刘根民和队里的副书记金
俊山;接下来金俊武、田海民、田福高等人依次围成一圈。孙玉亭虽说也应该坐在这一席上
,但他是自家人,这时候得充当“工作人员”,他也做不了什么,就帮兰香在灶火圪崂里烧
火。贺凤英参观大寨前几天也回来了,现在正和她嫂子、金波他妈、兰花一起在锅灶上忙着


[发帖际遇]: 君雅 发帖时在路边捡到 319 元 草币,偷偷放进了口袋.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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