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之贺兰山

三月风

三月之贺兰山

    多年来，一直喜欢贺兰山，喜欢进到山沟里。看似毫无生气的贺兰山里，不但富有矿藏，小片原始森林，还有许多人文、地理景观。不管什么季节，进入到任何一条沟，都有让人心动的风景。
灰头灰脸的山峦
乘车进山谷，深入到贺兰山腹地，奔向石炭井。重修两三年的山路十分平整，有重型卡车来回穿梭，下山的车上装满煤炭。大卡车像只负重的老牛，发出隆隆的吼声，缓慢地爬行。沟底有流水，闪耀着黑色的光芒。越往深处走，空气里煤尘味越浓，感冒尚未痊愈，我不由得咳嗽起来。
经过几十年的挖掘，原本饱满的大山，已腹中空空。由于偷煤者、小煤矿主等不法分子滥采滥挖，目力所及的山峦，全被开膛破肚，惨不忍睹。在塌陷的山坡上，堆着黑乎乎的煤矸石，就连干枯的野草，不是黄色，而是黑着脸。车里的异味越发浓起来，天空里飘浮的粉尘，自车窗渗透进来，阻塞我的呼吸。
我心里莫名悲哀起来，遭到如此野蛮破坏的大山，得用多少万年才能恢复原貌呢？
衰落的石炭井
石炭井，曾经是石嘴山市一个重要的行政区，而今被撤销合并到大武口区。从大武口出去，在山谷里行驶几十公里，即到市中心。几栋不高的楼房偎依在山脚下，不大的广场上有几家水果摊子，老板懒洋洋坐在那儿。很多临街房间门紧闭，有几家小商店，一家规模不大的饭馆，街心几乎没有行人。十多年前，这里曾经繁华过，狭窄的山沟里，有超过十万操各种口音的人。街道上车流如潮，人流如织。即使在最偏僻的山沟里，也搭起简易的窝棚。黑头发、黑脸蛋、黑眼珠的工人，用他们黑乎乎的双手，采挖出乌黑的煤块，再被乌黑的车运至山下。
后来，煤炭资源枯竭，采煤工人也分流他处。而今，这里总共不到七千人了。银行、机关纷纷搬下山，有钱人家早就迁走了。留下的，除过在焦煤公司上班的工人外，多是无力搬出山外、吃低保的老弱病残。
大山里的基督教堂
谈完工作，听说这里有座基督教堂，遂决定去看看。
教堂位于街道后面的山坡上。当我们下车后，教堂旁边院子里有狗在叫。进到院子里，有位中年男子正吃饭，估计是在教堂看门或者打杂的。有个女人朝我们走过来，分局的人认识，说是信徒。男人在井下挖煤，她没事就在教堂里帮忙。那女人忙着拿出手机，给牧师打电话。分局的人劝阻道，算了，我们只是来看看。那女人热情地说，没事，你们稍等一会儿，牧师很快就回来了。
下午的阳光非常和暖，我深吸几口气，打量起这座神秘的建筑。这座红砖砌就的教堂，有两个活动场所。大的可容纳几百人，台上有一架钢琴，几具铁炉子，十余排长条椅子。小的可容纳几十人，有一架电子琴，两具铁炉子。因为山上人少了，只有圣诞节的时候，大的才开放，平时就在小的活动。没有偶像，没有华丽的饰物，简单质朴的设施。我想象着唱诗班优美的赞歌，以及庄严肃穆的信徒们。教堂里有张财务公示表，将每月的收入、支出情况，向大家交待清楚。
院子里有棵树化石，被用水泥糊成矮墙。这是牧师从煤矿上运来的，已在这个院子里落户十余年了。
我们将要离开时，田牧师回来了。他身穿西装，骑一辆电动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一个大塑料袋，袋子里装满了白面馒头。我惊讶地说，他买这么多馒头，得多久才能吃完啊！旁边有人说，并不完全是人吃，还要喂狗呢。田牧师是重庆人，已七十二岁，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来到这儿，直到现在。从外表看，他还很年轻，怎么也不像一个七十二岁的老人。我悄悄跟身边人说，有信仰的人还真不一样，宗教的力量好大呢！
黑石峁岩画
贺兰山里有无数沟壑，它们藏在连绵的山峦里。前几年就听说有座山叫黑石峁，上面有古岩画。这次出来，工作之余有些时间，决定去看看。
当车进入到山里后，山越来越高，而谷底出奇的平坦。自然造物之神奇，远远出乎人的想象。我在谷里走，两旁横斜而出的狭谷，如树杈般，数也数不清。春山尚在睡眠，只有重型卡车，在远处活动。
到一个开阔地带，我们把车停下。下了车后，当地朋友告诉我，脚下是煤渣，从电厂拉来的。我才明白，这条谷平坦的原因了。向右步行二三百米，我们开始爬山。这座山，应该还算在原始状态，山坡上到处是风化的碎石粒，成簇状的草根仍然枯黄。没有风，阳光又有热度，只一会儿，身上就出汗了。山坡上土壤层很薄，崖壁上的岩石裸露出来，又被风化，裂出道道缝隙，如老树皮般。我把手放在石块上，轻轻掰，就在手中了。我心里感叹：失去土壤的保护，石头也会变脆弱啊！大自然在造山过程中，把岩石压成一层一层，叠加起来。岁月又把山体削开，露出的巨大岩层，尤如人的脊梁挺起。大山挺拔巍峨千万年而不倒，也正是因为有岩石作骨。可能是被我们惊动了，远处山头上突突飞起一群呱呱鸡，那些黑点般的呱呱鸡很消失在我们的视野里。Ａ君喜欢与自然接触，曾经与文管局的人多次进山考察，他对这山里的情况非常熟悉。他说这里还有很多野鸽子。在这山坡上，唯一能看到的体形较大的灌木学名为蒙古胡桃，当地人叫野山桃。这种植物，满身都是坚硬的刺，所以牛羊类不敢吃。登临到高处，视野变得越来越开阔，远处的山，以及沟壑，一一蹦出来。我停下来，向四周观望，心情舒畅惬意，再也没有被大山压迫的感觉。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人是很奇怪的，心理更加无法把握。当我们征服了曾经仰视的对象后，往往会涌出轻薄的念头。即使是最伟大的诗人，用最隐晦的词语，也掩饰不住内心的轻狂。
上到山梁上，接着往上走。这里有大的，独立的石块，与周围环境差异很大。也不知这些石块来自哪里，就像是飞来的。在一座山梁上，山头的岩石被剖开，岩层就如压缩饼干状。石头也爱美，你相信么？有些石头上面有红黄色、金黄色的斑痕，甚至成片布满，使其平添几分妩媚之态。
终于上到黑石峁，这里乱石成堆。在许多大小不等的石头上，刻着各种图案，有的清晰，有的模糊。石刻线条粗犷，内容有群鹿，有牵手而行的母子，有山羊，有狗，还有些已分辨不出是什么了。这些图画算不上高水平之作，是游牧的人留下的。据说这座山上岩画原本很多，有不少已被人偷走，我心里不免有生了惋惜。那些无耻之辈，丰富了自己的收藏室，却破坏了此处人文的丰富与完美，无论从道义，还是伦理上，都应该受到强烈谴责。
经过攀爬，身心俱放松，就在山峁上四处走。发现三面孤危，十分险峻，常人难以上来。这些岩画在这里不知存在了多少年。市办事处在这里立了块文物保护的牌子，但没有真正的措施。因为整个山谷被电石的垃圾填塞，如果发了洪水，极有可能成为还有不远处，偷煤贼的勾机，正在啃噬大山的肌肤。
西夏石刻塔
从黑石峁下来，快要出山谷的地方，Ａ君停下车。说这座山崖壁上，有两座石刻塔，据考证，属于西夏时代。
我们俩下公路，越过干涸的泄洪沟，到山脚下，就清楚地看到塔了。岩石上刻有两座三角形的塔，塔尖上有个葫芦，塔中间掏出方形的洞，估计是上香用的。
多年的风化，岩石如豆腐渣般。我试着往上爬，想在近处观摩。山坡上碎石如沙，我穿的皮鞋不适合爬山，不到一半，不小心滑倒，左手掌被石头扎破，只好作罢。我心有不甘，仰望那半山壁上的两座塔，不由对古人产生敬意。我空手爬上去，尚且如此困难，他们如何在这陡峭的山崖上刻石的？看来宗教信仰给予人的力量，无法用物质的心去衡量。
住进房子里的古树化石
贺兰山腹中，不只蕴藏有煤炭，还有许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有一棵两点五亿岁的古树化石，就藏在大山怀里。这棵树化石被挖出后，立即被办事处保护起来，用铁丝网将其罩住。但贪婪的盗贼想方设法，偷偷上山来，把这棵树化石一点点敲碎，搬回自己家里。无奈，办事处只好依山坡盖了座大房子，将其完全保护在屋里。
拾级而上到二楼，我即被眼前所见震撼。十几米高，一人合抱不住的躯干，横斜在岩层里。虽与大山融为一体，成为石头，但树皮的粗糙、裂纹、甚至年轮非常清楚。我一直在想，是什么原因，把这棵大树压在岩石里，并化作石头了？
2012-3-16

江南铁鹰

6月贺兰山。去年拍的。

江南铁鹰

江南铁鹰

薄雾-池中莲

好像沙发被铁鹰老师占了，板凳先占上，待会来品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