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起了我们最后一次全家游北海。应该不会错,是1966年。我第一次从远隔千山万水的宁夏回到北京,享受第一个探亲假。我是第一个离开家的孩子,我的归来对我们这个家,如同一个重大节日。为了我的归来,父亲也从苏州回到北京。我重新沉浸在家的温馨氛围的包围里,尽情享受那份美好。我提议全家去一次北海,其实主要为我年迈的xx。xx已经70多了,那年应该是77?
xx是小脚,行动很不方便。我们家又住在五层楼上,她几乎一年半载也不下一回楼。后来这几年就没有下去过,没有看见过外面的世界了。我极想让老人家看看外面的一切。在六个孙女孙子里,xx最疼爱是我这个长孙。
在我力主下,通过了这个动议。
xx的代步工具是什么?你们谁也不回想到。
为了解决xx到公园后的代步工具,我去邻居家借来一架闲置的童车。xx是坐在童车里游览的北湖公园。在园子里惹来无数人的瞻目。xx坐在里面满脸都是童真般的笑容。
那天,不仅是我们兄弟姐妹六人和父亲母亲,还有我的三位姐夫,二姐新婚,大姐和三姐夫还是毛脚的身份。说是毛脚,其实早就是家人一般。三姐夫是三姐高中同学,亲家又是南浔同乡,很早就有了走动。自打高中,三姐夫已经是家里常客。大姐夫曾经的身份是我的师傅,学无线电的师傅。他是个广东人,母亲厂里的工程师。
60年代初吧?北京市号召青少年学科技,我开始参加了学校的无线电课外小组,可能是小学四年级吧?母亲见我有这方面兴趣,便为我从厂里请回一位工程师做师傅。
母亲当时是北京电子管厂的厂长办公室主任。她请回的人就是后来的大姐夫。他是先做了我的师傅,以后才和大姐恋爱。
我自己独立成为了矿石收音机的制作,又在师傅指导下制作出一架二极管半导体收音机。至今记得那架半导体收音机有一本三十二开书本大小,外壳是紫绛红的塑料。电源是两节电池,带个小功放的喇叭,可以收听中波和短波十数个频道。
因为这个成绩,我被学校推荐为学科技好队员。我的作品被北京市评选为少年科技二等奖。这台半导体收音机也被送进了北京市少年宫参展。北京日报还到家里来做了采访。拍了一张照片登在报上,那张照片上正面就是我在制作收音机,侧面是师傅。我大姐站在我的身后。
作品送进了少年宫,我也被聘请担任了少年宫的小讲解员。整个暑假我天天到少年宫,也天天来北海公园。少年宫有个门就在五龙亭那里,我每天休息的时候就坐在五龙亭旁边的水边。看着碧波荡漾的北海,还有水面的小船,耳边是孩子们的歌声与笑声。我的脑海里充满幻想,我的理想是成为一个科学家。
……
几十年就这样过去了,所有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我早已不属于这个本该属于自己的城市,对于北京,我永远只能是一个偶然归来的游子,或是一个过客了。
或许真是因为老了?时不时就会产生伤感。
我究竟属于哪里?我该算自己哪里人?
北京?当然不是了,虽然有过曾经的属于。
上海?也不是吧?尽管从祖父那一辈就已经定居上海,可自己又怎么也算不上上海人。
苏州?户籍在那里已经几十年,还有房子。然而,苏州这个城市与我其实没有任何渊源与瓜葛,仅仅是有个户籍在那里。
南浔?我只是个祖籍属于那个水乡的游子而已。
银川、泸州、福州?每座城市都有深刻记忆,都有八年的生活,却没有那一座是属于我的城市
。也许,对任何一个地方,我,都只是个过客,一个飘零的游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