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十年灵风

                  ——《走出家书》观后


《走出家书》是钢琴家傅聪先生的一本访谈录，九十年代以后，傅先生常来台湾和大陆开音乐会，这本书是许多访谈资料的一篇合集，此时傅聪先生已经年近古稀，书中傅先生谈音乐，谈人生，谈文化，当然话题总离不开父亲——著名翻译家傅雷先生——和那本《傅雷家书》（下称《家书》）。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在上海读大学的姐姐毕业后到南京工作，母亲将她在上海买的书全都带回了老家，其中一本就是《傅雷家书》。应该说不对《家书》背后的时代背景做一番了解，读来则难免有盲人摸象的困惑。过去我读这本书，还是比较单纯，被其中体现的真挚父爱深深感动，在书上用红笔划了好多杠杠，只是有时觉得家书前后有些差别，后来家书越来越短，前期父亲态度热烈，乐观向上，后期则显得悲观，总不免流露出浮生如寄的厌世念头。现在买了这本《走出家书》，再在网上查看一些资料和叶永烈先生《解读傅雷一家》的文字，参照《家书》，我以为带着问题去阅读这本《走出家书》，或许能读出一些特殊的味道。

1957年反右，当时傅雷还发表《识别右派分子之不易》一文，不想1958年傅雷即被打成右派，心中苦闷彷徨可想而知，期间译稿不予发表，生活拮据，1958年底傅聪得知后不久出走英国，这在当时无异于叛国出逃，对于傅雷打击很大，细心的读者会发现1958年家书是空缺的，1957年5月的家书之后便跳到1959年10月了，经过一段时间，父子总算是恢复了通信，然而却再未能见面，直至1966年9月傅雷夫妇遭遇红卫兵抄家批斗，受尽凌辱，双双撒手人寰。1979年傅聪才获准回国参加傅雷夫妇平反昭雪骨灰安葬仪式。

傅聪这本访谈录名为《走出家书》，那么他对那本《家书》是什么态度呢？通常人都以为他必然放于枕边，时常捧读以缅怀先父吧？其实不然，傅聪告诉我他根本就很少看，不为其他，只是因为每当重读，总不免情绪激动，难以自己，读到那些充满父爱的炽热文字，不禁泪落满襟。在他眼里，父亲是个崇奉儒家的文人，但孔子的那种君臣之义和立功立德之类的伦理说教父亲从来不讲的。父亲教育他做人是第一位的，其次做艺术家，在其次才是音乐家。做一个优秀的艺术家，首先要有要有一颗赤子之心，要有对祖国的热爱，当然，傅聪补充道一句：“祖国，祖国是什么？对我来讲，祖国是土地、文化、人民，跟政权没有什么关系。”（P46）

傅聪学习的是西洋乐器，但他一直能够结合东西方文化加以理解，这不能不说来自父亲的启迪。父亲傅雷曾在家书中对他纯粹以音乐来理解音乐痛心疾首，对傅聪很少去自然界、美术馆而大为光火。傅聪在提到艺术需要“通”，音乐需要与宗教、绘画、哲学、文学融会贯通，另外他还着重加上一条要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坚持表里如一的勇气，虽然很难，“因为这个社会天天在教你说谎，包括在音乐上也是如此。”（P108）

白岩松的访谈尽管很短，但提问很有意思。问曰：你现在平静了？答曰：我从来没有平静过，从来没有。傅聪以弹奏肖邦乐曲著名，自己一直以为自己气质更接近这位“钢琴诗人”，也以为李后主诗词的境界与之相似，体现的都是“家国之痛”。肖邦二十几岁因沙俄入侵波兰，被迫离开祖国，侨居异邦，一直至死都眷念祖国。1958年傅聪出走英国，比及1979年归来，“雕栏玉砌今犹在，只是朱颜改”。上海故居尚在，但迎接他的不再是二老惊喜欢欣的笑容，那份深深的伤痛经多年的音乐亦难以抚慰平息。书中采访者申宇红问道：音乐也不能使您平静吗？

“傅：……（傅聪将脸转向一侧，长久的沉默不语，我看到一种欲哭的情绪在沉默中涌动着，他努力地抑制住内心的波澜，然后将脸转向我，无奈地淡淡笑了一下）可以这么说，不能说我天性就没有平静的部分，其实我的天性中有很多平静的东西，很多平静的时刻。正是这个救了我，使我还能活下去。可是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难以让人平静下来。假如一个人真是还维持着一颗真正赤诚的心的话，就不可能不为现在世界上许多脏脏的、不公平的、特别是我们自己祖国的许多可怕的事情而痛心——这个——（傅聪摇了摇头，又沉默了起来）就讲到这儿吧!不讲了!”（P112）

《走出家书》中有一点让我多少意外的是傅聪对毛伟人的态度，访谈中他他并不想谈政治，可总不避不开政治话题。大概出于艺术的角度，他对毛伟人的艺术气质十分倾倒，这一点他与父亲傅雷是相同的，傅雷对毛伟人也十分仰慕，觉得他的讲话亲切幽默，认为主席的马克思主义“是到了化境的，随手拈来，都成妙谛”。傅聪认为毛的诗词境界开阔博大，前无古人，也有着许多深刻的思想，尽管他做了许多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在另一篇访谈中他并不讳言“我们中国却是汉人自己杀汉人，‘大跃进’，一饿死就是几千万呀！”（P125）


《走出家书》
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
2005年5月第一版


                           十年灵风/文
                          2012.12.2于雅园

兰草香

个人命运必将打上时代的烙印，普通人都难以幸免{:soso_e115:}

长久

似乎是君雅的文字吧。

醉笑陪君三万场

曾几何时，《傅雷家书》成了畅销书。流行一时。

其实我们这一代人，原本没几个人知道傅雷和傅聪。大都是因为这本家书知道的。

醉笑陪君三万场

当然，傅聪补充道一句：“祖国，祖国是什么？对我来讲，祖国是土地、文化、人民，跟政权没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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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每个人来说都是。

红影

醉笑陪君三万场 发表于 2012-12-13 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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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傅聪补充道一句：“祖国，祖国是什么？对我来讲，祖国是土地、文化、人民，跟政权没有什么关系。"
= ...

问题是，现在的说法是“不爱DANG，就是不爱国”，我一直也迷惑，这两者有毛关系呀
政权，应该只是管理者，运行者，不是权利至上的统治者。为了体现权利的威力，做了多少错事啊
“祖国，祖国是什么？对我来讲，祖国是土地、文化、人民，跟政权没有什么关系。"
这句很赞。
奇怪的时，傅聪去国外，为什么不把父母都接去啊，如果能避过那十年该多好。

醉笑陪君三万场

红影 发表于 2012-12-13 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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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是，现在的说法是“不爱DANG，就是不爱国”，我一直也迷惑，这两者有毛关系呀
政权，应该只是管理者 ...

傅聪去国外是读书。

我想，傅雷夫妻即使有可能出去，也不会叛国的。他们宁可死在国内。

这就是中国文人的“士”的精神品质。

醉笑陪君三万场

红影 发表于 2012-12-13 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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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是，现在的说法是“不爱DANG，就是不爱国”，我一直也迷惑，这两者有毛关系呀
政权，应该只是管理者 ...

不谈政治。

我很厌倦政治。

红影

醉笑陪君三万场 发表于 2012-12-13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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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聪去国外是读书。

我想，傅雷夫妻即使有可能出去，也不会叛国的。他们宁可死在国内。

我一点都不愿意他们这样“士”，简直是有点“愚”。
我最好别碰到什么大事，碰到大事我肯定不做好人，做好人代价太大，没意思。

巴山

醉笑陪君三万场 发表于 2012-12-13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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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聪去国外是读书。

我想，傅雷夫妻即使有可能出去，也不会叛国的。他们宁可死在国内。

这是中国文人的“士”的精神品质；但不是政治的品质！政治的品质是斗争、打架！文士的品质更像文学：如莫言先生所说：文学最大的用处就是它没有用处。尤其是在极端的专制政治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