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粽叶(外一篇)
那已经是十多二十年前的事了。
单位在大三线,我们夫妇也就随工厂常年生活在鄂西神农架下的深山沟里。
员工来自全国各地,也把各地的生活习俗带到工厂里来。
那些年月,粮食紧张,糯米几乎绝迹。许多地方差不多失传了包粽子的习惯。北方来的许多人都不会包粽子。可我们保持着家乡的习惯,夫人每年过年之前就千方百计预备下了翌年包粽子的糯米。
当地山区穷,历来没有吃粽子的习惯。起初也不知采粽叶来卖。所以都是我俩上山自己去采。老家湖南,箬叶是很常见的。有些地方,甚至是漫山遍野,毫不稀罕。别看湖北当地的纬度高的不多,植物群落的品种与分布却有很大差别。从山民处打听,箬叶要爬到很远的几处深山沟里才有。
每年在不同的地方采粽叶,会有不同的故事。这里只记下最初那几年中,其中一年的故事。
端午节,下个星期就要到了。星期日,我们照例进行了上山的准备。天气已经很热,灌木丛中的毒气很重,我们必须脱去短袖汗衫,换上防护很严的工人工作服(技术部门穿白大褂)。为便于钻灌木丛,腰间抹一个围裙来兜叶子。且预先在衣兜里预备下剪好的捆扎线绳。否则叶子一翘曲,兜里便放不了几片叶子的。
上山的路大概有三四公里,为了在正午稍后之前赶回来,我们七点多钟就出发了。
三分之二的路程比较平坦,最后一公里多是狭窄陡峭的樵人山路。爬到了半山腰,按指点,该离开窄路往山沟里横插了。
按记忆的印象,找到了入口处。这里每年会有人分荆棘踏出一条“路”来。但一年没人再下去了,荆棘灌木的疯长便又会完全隐没了这条“路”。我们凭记忆往前钻,分开两边一人多高的荆刺、杂草、树枝、蛛网艰难向斜下突进。终于下到了沟底。这沟里,雨水多时,会有涓涓清流。但山体地质年龄过于“年轻”,巨石嶙峋的山沟不盛水,大多是干涸的,这是鄂西与湘西最大的不同之处。
山沟两边,终于见到有散落在高高的灌木丛中的箬叶了。我们如饥似渴地爬向丛中去采摘。
我们只要当年新长的嫩叶,去年的“老”叶子,包粽子容易脆裂,一般不要。除非这年实在采不到,选成色好的一半参合着用。
这儿一片,那儿两片,难得一丛能采八片十片。右手摘,左手掐着。三五十掐不住了,就用线绳扎起放在兜起的围裙里。不能放在地上,因为我们一般不走回头路的。
我们互相喊话,保持联系,以免走失。发现叶子“行情”好的地方,就相互招呼转移“阵地”。分开横七竖八各种说不上名的灌木树枝;爬上野兽都没出没过的坡坡坎坎;踩着多年枯死腐烂的枯枝败叶;克服不时爬出来说不上名的虫豸蛇蝎引起的惊惧心理,这坎那沟地寻找采摘。虽然手上,脸上被荆棘划出一道道血迹。只要叶子丰收,心里还是乐滋滋的。
近午的太阳烈烈的,虽然有稀稀落落的树荫遮蔽,由于为钻树丛方便,不能戴草帽,又全神贯注地爬上爬下,浑身早已经湿透了。
估计总数有五六百之多了,便准备下山。我们一家是用不了这么些的,夫人能干,每年都是要关照左邻右舍同事朋友的。
带盐分的汗水浸泡着手上划伤的道道,很是难受,想着没有白来空手而回,也就释然了。
我们坐在路口阴凉的的大石板上歇息,路过的山民以惊疑的眼光看我们。
“你们工人也这么能干?”
“我们原本也是农村来的吔!”
一年一度,今年的采叶任务算是完成了,艰难又有意味的事,明年再来重复。
(正文129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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