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蔥

上官雲泥

【前沿】本打算轉載神仙十三的小說推薦給大家，有人提意見說本版需原創，只好貼一個舊作，校園風的，如果有人喜歡，我還有幾個。以上

青蔥


序幕 —— 毕业礼

汴京大学的百年讲堂前飞起一片黑色帽子，夹杂着四种颜色的流苏。
摄影师按下快门。
照片上是一群大笑的学生，背景的红色条幅上有一行字——“汴京大学XX届毕业典礼”。

郑秀晶和崔雪莉勾肩搭背的走出宿舍，迎面走来中文系的朴善怜，很有活力的和她们打招呼，“早啊，你们不去围观毕业典礼吗？”
雪莉点头，“正要去。”
郑秀晶摇头，“我要去图书馆。你自己去吧。”
雪莉撇撇嘴，“又是图书馆。”

和雪莉挥手告别，郑秀晶开始重复每天都要走的一条路。
先经过校园餐厅，有时会看到曹圭贤学长和沈昌珉学长在里面打赌，赌注不用猜，肯定是鸡腿，不过每次这两个人打赌完毕，付账的都是倒霉的郑允浩学长，因为，允浩学长是昌珉学长的大表哥。
然后穿过一个小园子，里面有很多很多的猫。郑秀晶有时会蹲下来和它们做个鬼脸，雪莉说过，“秀晶啊，你真的很像一只猫”。
然后是体育馆，从一层练习室的窗口望进去，会看到剑道社的徐贤学姐在练习。学姐很勤奋，每天都在练习。所以，话剧社的林允儿学姐要找她的时候，到剑道社就对了。
然后是一大片草坪。吉他社的郑容和学长正抱着吉他坐在草坪上，pose很文艺。再过去一点是跟郑秀晶同属跆拳道社的刘逸云，正在和一群金发碧眼的美女们兴高采烈的说着什么。  
  
从草坪右转，不到三分钟的路程，就是图书馆。

郑秀晶沿着草坪继续直走。

到了草坪的尽头，她转向左边，走了五分钟，停下脚步。
面前是一座朱红色的楼，楼门两边各蹲着一只石狮子。
郑秀晶绕到楼后的某个地方，那里是舞蹈社练习室的窗户所在地。
她每天都会绕到这里。

她来看一个人。

舞蹈社的练习室里总会有一个人。
有时把自己掰成一字型，有时把自己掰成O字型。
更多的时候，这个人在跳舞。
长长的头发在跳舞时飘起来，似乎连发梢都在舞蹈。
就像一个精灵。
一个很美丽的精灵。

郑秀晶有点意外。
今天的练习室是空的。
她挠了挠头，想起刚才善伶的话，“毕业典礼”。
那个人今天要毕业了么？  

郑秀晶一直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
尽管她每天都会来看那个人跳舞。
甚至在她考上汴京大学以前，她就看过那个人跳舞。
准确的说，她是因为想看那个人跳舞，才会选择念汴京大学，而不是隔壁的宋朝大学。

郑秀晶记得，还在读高中的时候，姐姐带着自己来过汴京大学。
当时是春天，校园里开满了花。
在校园的北端，有一个湖，一个没有名字的湖。
湖上有一座很古老的石舫。
她牵着姐姐的手小心翼翼的走到石舫上。
石舫的旁边是湖心岛。

岛上有一片空地，坐了一群人。
他们坐成了一个圈。
圆圈的中心，有一个人在跳舞。
跳的是胡旋。
郑秀晶在书上读过，胡旋是一种高难度的舞蹈，需要不停的旋转。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

岛上的桃花开得绚烂。
那个人笑得灿烂。
郑秀晶有点恍惚。
已经是汴京大学在读学生的姐姐郑秀妍的声音响起来，“那是舞蹈社的吧。”  
  

郑秀晶还记得，入学典礼结束后，她拖着姐姐跑到湖心的石舫上。
岛上的桃花已经谢了。
什么人都没有。
“舞蹈社的练习室在哪里？”

从入学的第一天，郑秀晶就开始去图书馆。
从入学的第一天，她就开始绕路。
从入学的第一天，她就开始每天经过舞蹈社的练习室。

这条路她走了两年，慢慢的知道了路上会遇到的每一个人的名字。
徐贤学姐、林允儿学姐、曹圭贤学长、沈昌珉学长……
除了一个人。
她每天去看的那个人。

刚入学的那年，跟雪莉以及很多人挤在草坪上看流星雨的时候，她又见到了那个人。
那个人和圭贤学长、昌珉学长还有允儿学姐坐在一起。
天上每滑过一颗流星，她和允儿学姐就像小孩子一样欢呼一声。
然后四个人举起各自手中的小酒瓶碰杯。
郑秀晶想起一句诗。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他们四个人应该很熟吧。  

她渐渐和另外三个人熟悉起来。
她有时会看到那个人和三个人中的某一个走在一起。
她只是远远的看着。

她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手机响起，是允儿学姐的声音，“晚上在XX宿舍楼下有好戏看，你要不要来？”
收了线，再看一眼空空的练习室。
郑秀晶转身向图书馆走去。

入夜后的XX宿舍楼下站了一大群男生。
最前面的是银赫学长，旁边是东海学长。
银赫学长举着扩音器，东海学长拿着一张名单。
本届毕业生的女生名单。

银赫学长念出一个名字，男生们就接着大喊“我们爱你！”
被念到名字的女孩子会在宿舍阳台上挥挥手。
偶尔能听见回应的声音，“XXX，我也爱你。”
然后男生们拼命鼓掌，大喊“在一起吧”。

今天是毕业礼。
再不说出来，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郑秀晶转头看旁边的允儿学姐，“你不是毕业生，跑过来是要看谁的好戏？”
“我死党，你见过的。”
所以，等下会喊到那个人的名字喽？
郑秀晶转回头，紧紧盯着银赫学长。

“宋茜！”
允儿学姐的手搭上了郑秀晶的肩，“到了。”
“我们爱你！”男生们喊得很起劲。
没有回应，没有挥手。
允儿学姐挠挠头，“咦，她不在宿舍啊。跑哪儿去了？”
身边的小学妹忽然拔腿就跑。
“喂喂，秀晶，你去哪里？”

郑秀晶一口气跑到每天都会去的地方。
舞蹈社的练习室里还是空的。
猜错了么？  
  

“终于来了啊。”
郑秀晶惊吓的转过身，一个人从暗处踱步出来。
是宋茜。
“我等很久了。”宋茜走到她面前，站定。
郑秀晶抿紧了唇。
“学妹，你天天来看我跳舞。为什么从来不跟我说话呢？”大大的眼睛带着笑意，口气有点戏谑。
“我……”
“你是郑秀妍的亲妹妹，你叫郑秀晶，天蝎座A型，历史系学生，跆拳道社成员。你喜欢抹茶味冰激凌，最喜欢的水果是芒果，最爱吃的食物是牛肉和豆腐，高中时成绩最好的科目是英文，最好的朋友是崔雪莉。我没说错吧。”
郑秀晶睁大了眼，全中。“……你为什么知道？”
宋茜眨了眨眼，“合唱团的练习室在舞蹈社隔壁，你姐姐的女朋友美英不是合唱团的么？”
郑秀晶低下头，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啊。

“你喜欢我么？”
再次被惊吓，郑秀晶猛的抬起头，“诶？”
“我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
宋茜的表情有点困惑，“我猜错了么？”摇了摇头，“不会，我的直觉一向很准。”轻笑起来，“学妹，你喜欢我对吧。”
“……嗯……”郑秀晶的声音非常小，小到几乎听不见。
“要和我交往么？”
第三次被惊吓，郑秀晶进入当机状态。
宋茜伸手到她眼前晃晃，“学妹，你被吓傻了么？”
郑秀晶傻傻的看着对面的人。
“你还没回答我。”
“什么？”
宋茜叹了口气，“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  

“今天是毕业礼，你现在不答应就没机会了。”宋茜飞了个wink，“我好像还蛮抢手的。”
郑秀晶终于回过神，“好。”
宋茜笑嘻嘻的搂过小学妹的细腰，“我刚才少说了一句话。”
“……什么？”郑秀晶有点紧张，她该不是要说她马上要离开这里吧。
“我留校了。”
“诶？”
“我本来是哲学系的，不过我申请转到历史系念研究生了。所以，学妹你以后得天天和我在一起了。”
“……那你刚刚为什么说现在不答应就没机会了？”
“不那么说的话，谁知道你还要让我等多久。”宋茜笑得很开心，“今天是我的毕业礼，跟你要一个毕业礼物不算过分吧？”
郑秀晶摸摸兜，忘带钱包了，“……什么礼物？”
宋茜低下头，“这种时候，聪明的学妹你，不是应该给我一个甜蜜的吻么？”
郑秀晶伸手扶住宋茜的肩，凑过去，闭上了眼睛。

远处的圭贤学长放下望远镜，“我赢了，我就说茜会先开口。鸡腿拿来。”
昌珉学长很郁闷的拍拍允浩学长，“哥，掏钱。”  
  

上官雲泥

第一回

宋茜搂着小学妹的腰走过第二体育馆，看到大草坪上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停下脚步：“你们学校的全来了么？”
郑秀晶摇头，“这只是一部分。”
宋茜很感慨，“难怪说你们学校的人是汴京大学四害之一。”

汴京府第四中学，简称汴京四中，是郑秀晶和崔雪莉的母校。由于该校常年向汴京大学和宋朝大学输送大批学生，这些学生又热爱拉帮结派，因此该校学生被称为汴大四害之一。据说在汴大随便丢一个石头，至少能砸死一个汴京四中的人，可见该团伙的规模之大。

宋茜很疑惑，“你们学校的人每年都自己单独搞一个迎新么？”
郑秀晶点头，“先全体聚会，报一下班级，然后各系的学长学姐认领新生。”
宋茜挠了挠头，“四中到底有什么好，让你们这么抱团？”
郑秀晶怒视学姐，“你在我面前可以随便说汴大不好，但不许说四中不好。”
宋茜很识相的闭嘴，四中学生都是一个德行，听到谁批评四中就立刻炸毛。

“你入学那年被评为十大美女之一也是你们学校的人搞的吧？”
郑秀晶很郁闷，“为什么这件事你也会知道？”
宋茜嘿嘿一笑，“你们的照片都被发到bbs上了啊。”  

拍校园卡证件照是汴大入学必办手续之一。郑秀晶入学的那年，某位无聊的学长潜入学校资料库把全体新生中的女生照片都窃取出来，然后评选了“我心中的十大美女”，发布到校园bbs上。由于十个人中有四个是汴京四中的学生，该榜单被质疑存在严重黑幕。

宋茜很八卦的凑近学妹，“后来是不是有很多学长追你？”
郑秀晶面无表情，“我都没理。”
“为什么不理？”
郑秀晶露出“你很白痴”的表情，“我在看你。”
宋茜很高兴的亲了下小学妹表示赞许。背后的雪莉赶上来，三个人一起向大草坪挪动。

某个新生很腼腆的走过来，“学姐，你们都是艺术系的么？”
三个人摇头。宋茜指指郑秀晶，再指指自己，“历史系。”
雪莉送了个笑眼，“法律系。”
看到新生一脸惊讶的表情，郑秀晶很好心的解释，“我们念高中时，有人跟她说做某品牌的代理律师就能免费无限期享用该品牌产品，她是为了做Smoothie King和哈根达斯的代理律师才念法律系的。”
雪莉点头，“我的目标是成为所有冰激凌品牌的代理律师。”  
  
各自认领新生完毕，按照系别分成N个小圈，郑秀晶靠在宋茜身上放空，将回答新生问题这一重任全部交给自家学姐。
“学姐，艺人品德修养这门课要选哪个教授比较好？”
宋茜想了想，“不要选李顺圭老师的。她最近又和金泰妍院长离婚了。选她的课被当的几率最高。”
新生很疑惑，“又……离婚？”
宋茜点头，“她们俩当年因为看上对方的颜而结婚，后来因为对李秀满校长提出的三个代表理解不同而离婚，再后来觉得还是复婚好，说实话，我也闹不清她们俩到底结了又离了多少次。反正现在结婚便宜，九块钱就够了。听说民政局的人都认识她们俩了。”
新生继续疑惑，“三个代表？”
“始终代表最美貌的颜，始终代表最强live，始终代表最全能团队。把这句话背熟了，考试时写不出东西就写这句，至少能拿一分。”
新生拿出笔记本吭哧吭哧记下学姐的教诲。

问答完毕，郑秀晶拍拍身上的灰，“走吧，请你们吃西门鸡翅。”
宋茜很好心的解释，“这是汴大的传统美食之一，在校园的西门外，11点以后去吃才最正宗。”
“为什么要11点以后？”
“因为11点是宿舍熄灯时间。虽然按照规定那个时间之后不应该再出入宿舍，但是遵守规定向来都不是汴大学生的传统。”宋茜指了指身边的郑秀晶，“这个人从入学开始就没在11点前回过宿舍。”
郑秀晶懵，“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宋茜耸耸肩，凑到小学妹耳边，“因为我天天都11点以后才从社团练习室出来，你会一直跟着我，看到我们宿舍亮灯才走。你足足跟了我两年，简直可以去评选汴京大学第一情圣了。”
郑秀晶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你形容得我好像偷窥狂。”
宋茜嘿嘿一笑，“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喜欢你？不过有一个问题我没明白，你晚归那么多次，为什么从来都没有被宿舍楼前的小黑板通报批评？”
郑秀晶笑得奸诈，“因为我捡到了晟敏学长的校园卡。他的卡可以刷开女生宿舍的门。我们一群人用了好久他都没发现。后来女生楼楼长跑去跟男生楼楼长告状说怎么你们有个男生老半夜出入女生楼，楼长找到他他才知道的。”
新生很紧张，“那我们晚归也会被通报批评么？”
宋茜拍拍新生的肩，“只有第一个月会，等大家都习惯晚归了，楼长就不管了。我们学校是以自由散漫著称的。”

汴京大学，始建于大宋建隆年间，与隔壁的宋朝大学并称大宋两大太学，以校风开放闻名。现任校长为李秀满，副校长为金英民。——《汴京大学新生手册》第XX页  
  
第二回

郑秀晶窝在椅子上，惆怅的在汴京大学选课系统的页面上移动着鼠标，“我明明是历史系的，为什么非要修能工巧匠类课程？”
宋茜递过一杯水，“因为李秀满校长希望我们不要偏科，全面发展。不要选天工开物简介，教授经常点名。水车制造与使用技术也不要选，期末论文很难写。建议你选西域星象学研究，不点名，也不用早起，期末作业我可以帮你找同学要一份。”
郑秀晶在自家学姐的脸上用力亲了一口，“找个学姐就是好。”

隔壁男生楼突然传来一阵嚎叫，宋茜抖了抖，“他们干吗叫得这么惨烈？”
郑秀晶看了看表，“熄灯了，今天有球赛吧。”抬头看看亮着的宿舍灯，“还是你们宿舍好，楼上就是博士生，跟着他们不用熄灯。”
宋茜摸摸小学妹的头，“不然你让圭贤和昌珉帮你改造一下宿舍的电路，从水房偷接一根电线出来？他们俩就这么一边偷电一边通宵打游戏的。”
郑秀晶蹭了蹭学姐，“不用，我直接到你宿舍就行了。反正你宿舍就你一个人。”

按照汴京大学的规定，作为本科生的郑秀晶要跟三个人分享一间宿舍，而作为研究生的宋茜只需要跟一个人分享宿舍，充分体现了李校长“知识就是待遇”的教育理念。宋茜的舍友原本是张力尹，但张姑娘申请到了交流名额，收拾包袱，远赴西域留学去也。宋姑娘得以霸占整间宿舍，提前享受博士生的待遇。

宿舍的门被敲了两下，打开，闪进来的是林允儿。允儿晃晃手里的应急灯，“借我充下电。我的被小贤拿走了。”边插上电源边露出哀怨的表情，“潘基文著作集到底有什么好看，她白天读不够，晚上熄灯了还要继续拿着应急灯读。自习室里一群长发女人的脸配上应急灯惨白的光，简直是恐怖片现场，她也不害怕。”
宋茜大笑，“她是国政系的，当然要读潘基文著作集。你以为像你们英文系一样念念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就行了么。”
允儿甩甩头，“你提醒我了，我还没写英文情诗精析的作业，我拿到你这里写好了。待会儿见。”冲郑秀晶挤挤眼睛，“学妹，你天天晚上跑来跑去累不累？还不如直接搬过来。”
宋茜瞥了眼小学妹，“允儿你不要带坏小孩子。”  
   
郑秀晶站起身，“我该回去了。”
宋茜点头，“早点睡，别又熬夜帮雪莉写论文。你一个历史系的法条背得比法律系的还熟，你让人家以后怎么混。”
郑秀晶嘿嘿一笑，“没关系，早上可以补觉，有李泰民帮我打卡。”

一周前的深夜，郑秀晶从家回来，在学校南门外的小巷子里遇到劫匪，路过的李泰民见义勇为，被劫匪推翻在地，结果穿着热裤和人字拖的跆拳道社成员一脚KO了劫匪。为感谢小美女的相救之恩，李泰民连续买了三天的包子作为谢礼。郑秀晶忍无可忍要揍他时被宋茜拉住，提议将报恩方式改为代打晨练的卡。于是李泰民天天到女生宿舍楼下报到，忠实执行小美女的任何指示。

其实汴大的学生一向是被放养的，宋茜念本科时从来没有晨练一说。某一天，李秀满校长心血来潮去隔壁的宋朝大学串门，先是看到操场围栏上的一行大字“为大宋健康工作五十年”，然后看到宋大的学生列队跑步，最后看到宋大的朴振英校长招来的学生代表一撕衣服露出的健壮肌肉，回来越看自家的清秀学生们越不顺眼，索性命令全体本科生晨练，外加打卡。郑秀晶就很不幸的赶上了这个倒霉的时候。

幸好还有个很听话的李泰民。

宋茜亲了自家学妹一下，“去吧。晚安。”
“晚安。”  

宋茜的宿舍和郑秀晶的宿舍在两个楼，两个离得很近的楼，近到走路不用两分钟。

郑秀晶溜达回宿舍，楼里只有应急灯和水房的灯还亮着。
每一层都有自己的声音。
一层住的是中文系学生，所以是“南有乔木，不可休思”“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之类的文艺声音。
二层住的是经济系学生，所以是“今天西域的股价跌了”“我朝白银储备量有点不足”之类的理性声音。
三层住的是西域语言系学生，所以是郑秀晶听不懂的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
四层住的是法律系学生，所以是“砍腿更有利于维护治安”“这个犯人应该大卸大块”之类的残忍声音。
五层住的是能工巧匠系学生，所以是“炼丹时应该多添加金子”“硫磺添加水银怎么样”之类的探讨声音。
六层住的是国政系学生，所以是“扶桑的留学生过多不利于我朝国防”“我朝与西域通商势在必行”之类的严肃声音。

这些都不是郑秀晶关心的声音。

她耳边一直回响的是林允儿的声音。

“学妹，你天天晚上跑来跑去累不累？还不如直接搬过来。”  
  
第三回

宋茜从百年讲堂后绕出来，望了望三角地附近的一片人头，叹了口气，向人群走去。
她不喜欢太热闹的地方。
这个时候的三角地正是汴京大学最热闹的地方。
因为，现在正是“百团大战”——各个学生社团招新的时候。

“同学，要不要加入西域语言研究社？”一个穿着西域服装的学生凑过来。
“同学，考虑下扶桑漫画欣赏会吧？”一个打扮得像扶桑漫画人物的学生拦住路。
“同学，那边就是我们社长，很帅吧？如果加入我们社团就能常常看到他了哟。”一个短发男生指了指不远处的仰着四十五度角摆出“我最帅”pose的男生热情的介绍着。
“同学同学，看一下我们的资料吧！”一张传单毫无预兆的塞过来。

十分钟后，宋茜艰难的挤出人群，拿着一摞传单，走到跆拳道社的桌子前。
正在耍帅的刘逸云眼睛一亮，捅捅旁边的郑秀晶，“美女诶！”没等郑秀晶回答就跑到宋茜面前，“同学，要不要加入跆拳道社？你的腿那么长，很适合练跆拳道，我会好好教你的，不出三个月，我保证你可以KO社团无敌手。”
郑秀晶默默跟过来，拍了拍刘逸云，“她不会加入的。”
刘逸云压低声音，“你不要小看我的魅力。”
郑秀晶挑挑眉毛，“要不要打赌？”
“赌什么？”
“如果我输了，我打扫社团练习室一星期。如果你输了，今晚你去湖里的石鱼上金鸡独立十分钟。”
刘逸云哼了一声，“赌就赌！”转回头，换上一脸的笑容，“同学，要不要加入？”
  
宋茜走到郑秀晶身边，搂住她的腰，摇摇头，“我是来找秀晶的。”
刘逸云张大嘴，“郑秀晶你坑我！你认识她！”
郑秀晶耸耸肩，“我没说不认识她啊，我只说她不会加入。晚上湖边见。”拉着宋茜走了。
旁边的社员拍了拍刘逸云的肩，“那个就是传说中秀晶追了两年的女朋友。”
刘逸云很郁闷，“为什么我不知道这么大的八卦？”
“因为你在忙着勾搭。你没注意到最近每次练习结束秀晶跑得都比兔子还快么？她女朋友在外面等她。”
刘逸云吹了声口哨，“看不出来这个冷冰冰的家伙居然这么痴情。”

宋茜牵着小学妹挤出三角地，松了口气，“终于出来了。”
郑秀晶帮她擦了擦汗，“我只负责这一天的招新，接下来你都不用经过三角地了。”
刚下课赶过来的雪莉从后面拍了下郑秀晶，“快点吃饭去，我要饿死了。我们教授又拖堂。”
“吃什么？”
“面食部。”
“……崔雪莉你除了看帅哥和吃冰激凌还有别的爱好么？”
“揉面的哥哥确实很帅嘛，边吃饭边看帅哥多好。”
宋茜好笑的搭上两个学妹的肩，“走吧走吧。”  
   
面食部里照样是人挤人。排队的女生不时互相捅捅，“揉面都这么帅”，“你说他干嘛要做面点师傅呢？”
开放式的厨房里，一个清秀的小哥正在奋力揉面。
不少女孩子就是为了看他才来吃面的。
所以，最靠近厨房的座位是女生们最喜欢的。
郑秀晶伸手到雪莉的眼前晃了晃，“你还要不要吃？”
雪莉托着下巴，视线固定在一个方向，“我刚被民法教授严重伤害了，非常需要帅哥抚慰我的心灵。”
宋茜笑出声，“不要打扰她花痴。”

女人花痴起来是最可怕的，所以，永远不要打扰女人的花痴。
这是宋茜围观了众多女同学的花痴经历后得出的经验之谈。
另一个经验之谈是，女人有时是很花心的。
今天高呼“利特学长好帅”，明天可能就会去追希澈学长。
所以，当一个女人对你露出星星眼或桃心眼时，你最好保持清醒。
没准你陷进去了，她就移情别恋了。

女人的善变是无解的。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她明明知道郑秀晶在看她，却一直装傻的原因。  
  
“那个不是秀晶么？”隔壁合唱团的美英走进练习室，瞥见窗口的人影，有点惊讶。
“你认识？”
“秀妍的亲妹妹，今年刚考进来。”美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秀妍说她妹妹当时收到了宋朝大学的奖学金邀请，但很坚持的要报我们学校，因为想见一个人。那个人不会就是你吧？”
“我？”宋茜努力回想，还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学妹，耸耸肩，“算了，小朋友可能只是一时好奇，过几天就不来了。”

这一过就是两年。

宋茜知道自己长得不错，也很习惯别人对自己露出惊艳或是花痴的眼神。
可是，她看不透这个小学妹的眼神。
小学妹只是站在那里，表情波澜不惊，眼神风平浪静。
小学妹会在清晨来一趟，看一会儿，走掉。
小学妹会在夜晚来一趟，看着自己离开练习室，然后远远的跟在后面。
打开宿舍的灯，向楼下看一眼，小学妹的动作永远是默默的转身离开。
一天中的其他时候，有时她也会来。

这还只是自己看到的部分。  

即使是在喜欢玩浪漫桥段的汴大学生中间，小学妹也是异类。
所谓的浪漫桥段，不过是追求目标的一种手段。
巧取或豪夺，本质上是一样的。
关键是要让对方知道。
可是，小学妹从来没有开过口。
她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她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吧？

最后先忍不住的是自己。
“学妹，你喜欢我对吧。”应该赌对了吧？
“……嗯……”

宋茜偏头看了看正在和雪莉说话的郑秀晶。

你用了两年让我知道你不是一时花痴。
那么，现在，就让我看看你有多认真吧。  
  
  
第四回

雪莉站起身，“看够了，回去背大宋刑律了。”
宋茜很疑惑，“你们法律系的神经都这么强韧么？刚吃完饭就能背那些血腥的东西。”
雪莉的表情很无辜，“还好啊。我们自己编了首刑律之歌，你要不要听？”
宋茜点头。
雪莉看了看四周，“这里人太多了，我们去燕南园吧。”

拐进幽静的燕南园，雪莉左右看看，“咳咳，我唱了啊。”
“Remember us.
You are in dan dan dan danger，小犯人。
Remember us.
我们是无敌的法律系，我们是强悍的法律系。
我们长得漂亮又可爱，我们下手残忍又无情。
如果惹了我们，我们会把你大卸八块，
我们会把你剥皮实草，我们会把你挫骨扬灰。
Remember us.
我们是大宋第一法律系。”

燕南园的猫们被吓到，四处逃窜。
宋茜扶着小学妹的肩笑得直不起腰。
郑秀晶很体贴的轻拍自家学姐的后背。
雪莉笑眯眯的给自己鼓掌，“我们的刑律之歌好听吧。”挥挥手，“我背书去啦。”  

宋茜直起身子，“你为什么不念法律系？”
小学妹的气质是冷若冰霜型的，不笑的时候简直要冻死人，去审犯人应该很合适。
“没兴趣。”
宋茜仔细打量了小学妹一番，“你穿西服应该很帅。”
小学妹很清瘦，但由于经常运动的关系，并不会显得纤弱，反而有种英气的感觉。
“你想看么？”
“我想看你就穿么？”
“嗯。等着。”

入夜后的湖边只有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这个湖没有名字。
所以被叫做“未名湖”。
郑秀晶一直觉得，之所以没有名字，纯粹是因为前辈们懒得起。
至于后来那些附加在“未名”上的深奥解释，多半是为了掩饰他们犯懒的初衷。

刘逸云吹着口哨走到湖边的某个位置，回头看郑秀晶，“我上去了啊。”
湖的南岸有条石雕的大鱼，离岸有一点距离。
那是前朝的人放在湖里测量水位用的。
现在是枯水时节，鱼有一半身子露在水面上。
刘逸云今天的任务就是在上面金鸡独立十分钟。  

一向走耍帅正太路线的刘逸云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有点担心。
不要掉进湖里啊。
摸了摸帽子，小正太踩过几块石头，跳到石鱼上，抬起一只脚，做侍应童子状。
郑秀晶按下手机计时器的开始键。

三分钟后。
“扑通。”
紧接着是保安的声音，“喂，湖里禁止游泳！你们是哪个系的？”
小正太挣扎着站起身，湖水只没过了她的脚踝。

未名湖其实是很浅的。
会淹死在里面，真的是需要倒霉到了一定境界。
不过更有可能的是呛死在里面。
因为湖底的淤泥也厚到了一定境界。

郑秀晶对保安挥挥手，“她的手机掉下去了，她是捞手机，不是游泳。”
保安很严肃的看着小正太爬上岸，“在湖里游泳是违反校规的，下次注意点。”
小正太甩了甩湿透的头发，“嗯。”
郑秀晶勾起一边嘴角，“可以了。”摘下挂在脖子上的干毛巾递过去，“快点回去换衣服吧。”   
宋茜在宿舍里看完了一集韩剧，拿起手机。
没有小学妹的短信。
手机时间显示是22：50。
看向窗外，斜对面就是小学妹的宿舍楼。
走到阳台上，数着楼层。
小学妹的宿舍没有亮灯。
她今天没有来。

宋茜一直很喜欢一个人呆着。
非常非常喜欢。
如果允儿、圭贤、昌珉这些死党不拖她出去，除了上课和买东西，她都会宅在宿舍里。
其实她是居里夫人宋。

“那么多人追你，最后你居然选了个学妹。为什么？”允儿曾经这样问。
宋茜记得当时自己的答案是“我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忽然愿意让小学妹走进来。
而且还是主动邀请小学妹走进来。

宋茜是个很理智的人，凡事三思而后行，极少冲动。
毕业礼那天在练习室外等小学妹，算是她难得的感情用事。
如果那一天郑秀晶没有来，宋茜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给她第二次机会。  

汴大有一首很流行的歌，叫《恋爱症候群》。
“关于恋爱症候群的发生原因，至今仍然是最大的一个谜”。
宋茜承认自己对小学妹有一点动心。
也承认不想错过小学妹。
但对于自己是否属于恋爱症候群，她还不能确定。

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上是一行字。
“别在阳台上站着，小心感冒。晚安。”
探头望向楼下，和小学妹仰头看自己的视线相遇。
两个人静静的对视了好一会。
小学妹挥挥手，转身离开。
就像过去两年间的每个夜晚。
差别在于，那时她不知道自己知道，现在她知道了。

宋茜看着小学妹的身影消失在斜对面宿舍楼的门口。
看着她的宿舍亮起灯。
低头发送了一条短信，“晚安”，转身回屋。

隐约有点庆幸。
庆幸那一天她来了。
庆幸那一天自己开了口。

其实，我真的很好奇——你究竟能让我喜欢到什么程度。  
  

上官雲泥

第五回

自行车协会的具荷拉敲开宋茜宿舍的门，“我们周末带新生去金山，你去不去？”
“又骑车去？”
“当然啊，我们是自行车协会嘛。我借你车。”
宋茜想了想，“我回头答复你。”

郑秀晶下了课，看到在楼外等自己的宋茜，微微一笑，加快步伐走过去。
“你想不想去郊外看星星？”
“诶？”郑秀晶有点懵，看星星？
“车协的朋友这周末去金山，可以借我们车，你想不想去？”
“你想去么？”
“嗯。”
“那去吧。”

宋茜牵着小学妹的手走进车协的社团活动室，具荷拉挥挥手，“等会儿”，从窗户爬了出去。
郑秀晶有点惊讶的抬头看宋茜。
宋茜耸耸肩，“窗外是保卫处丢旧自行车的地方，车协这帮家伙没事就去卸旧车零件拼新车。”
具荷拉爬回来，手里拿着一个车镫子，“行了。她也去？”
“嗯，借我两辆车。”
“带好衣服，山上冷。”
“知道了。”  

郑秀晶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家学姐从衣柜里翻出冲锋衣和手套，“你还玩这个？”
宋茜拿着衣服在小学妹身上比了比，“以前跟他们去过一次。”
“那你这次还去？”
宋茜把手套塞进小学妹的背包，“我想跟你去。”
郑秀晶愣了愣，嘴角微微上扬。
“你还有没有厚衣服？”
“都在包里了。”
宋茜从书柜上拿下一小瓶酒，塞进包的外袋。
“你很喜欢喝酒么？”那一次看到她和另外三个人在一起也是喝的这种酒，三寺春，很奇怪的名字。
“郊外冷，御寒的。”
“平时也喝么？”
“偶尔喝一点，不过不会醉。”宋茜微微一笑，“你这是在调查我么？”
郑秀晶摇头，“就随口问问。”
宋茜笑出声，“你那么紧张干吗。我是你女朋友，你要问什么都可以。“
“……嗯。”

对于你是我女朋友这件事，我偶尔还会有一点不真实的感觉。
就像仰头看一颗星星，看了很久，然后星星忽然掉下来砸到头。
我有点晕。

郑秀晶看着正在最后一遍检查背包的宋茜，微笑起来。
这个人真的和自己在一起了。

宋茜把背包甩上肩，搂住小学妹的腰，“走啦。”
两个人骑着车出了东门，和车协的一群人汇合。
最前面的车上栓了一根竹竿，很拉风的扯着一面红旗，上书四个大字“汴京大学”。
一群人非常刻意的绕到宋朝大学门前骑了一圈。
宋大的学生默默的继续跑圈。

郑秀晶指指车把上的一个东西，“这是什么？”
那是一个古铜色的小铃铛，用红绳结系在车把上。红绳已经有点褪色了。
“车上有这个，就证明车的主人参加过暑期骑行。”宋茜指向左边的一个人，“他去年骑到了吐蕃。”再指向前方的一个人，“她前年骑到了琼州。”
“从汴京出发？”郑秀晶不可思议的看了看那两个显得文文弱弱的人。
“嗯。每年暑期车协都会组织不同的小队骑去不同的地方。”

已经保研的银赫从后面赶上来，狠狠拍了一下宋茜的背，大笑着加速逃走。
宋茜直起身子，大声喊：“银赫，我要爆你的料。”
“你爆呗，反正我丢人的事情不止一件。”
宋茜撇了撇嘴，“银赫去年参加吐蕃骑行时，在路上被藏獒追了十里地。”
郑秀晶目瞪口呆，“藏獒？”
“嗯，他点背，骑着骑着从路边的牧人家蹿出一条大藏獒，猛追他们的小分队，他是最后一个，全队跟疯了一样狂骑十里地才把那条狗甩掉。”
银赫在前面嚷嚷：“那是因为我太帅了！那条狗喜欢我才追我。”
一群人爆笑。  

如果你想体验跟藏獒比速度的刺激，如果你想感受在云雾缭绕的峡谷里穿行的飘然，如果你想体会筋疲力尽时一转弯看到蓝色大海的精神一振……

如果你想一路看精彩的风景，如果你想去未知的远方……

汴京大学自行车协会欢迎你。

未来的某一天，大洋彼岸华尔街的老外会拿着你的简历掉下巴，“你从汴京骑到了吐蕃，我以为你是男的……”
然后你就可以骄傲的扬起下巴，“我是女的。”

骑行趁年少。
去远方趁年少。
被藏獒追趁年少。  
  
  
第六回

火苗蹿出来。
木柴发出轻微的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金山骑行的例行项目篝火晚会开始了。

一群饿狼向农家买了一只羊，拜托农家主人收拾干净切分成块，穿在铁条上开始烤。
羊肉渐渐变成金黄色。
油滴落下来，火苗蹭的蹦高一下。
有人拍着手在唱歌。
有人拉着手在转圈跳舞。

宋茜举起手里的烤串左右看看，递给小学妹，“好了。小心烫。”
郑秀晶很谨慎的咬了一口，呼出热气。
银赫走过来，“有酒么？”
宋茜掏出包里的三寺春，倒了一半在银赫的杯子里。
“谢啦。”银赫端着杯子跑回去，和崔始源碰杯。
两个人开始高歌，“漂亮的美人啊，你说我疯了，我也喜欢你啊，美人啊……”

夜歌趁年少。
狼嚎趁年少。
抽风趁年少。

吃饱喝足，一群人开始起哄要宋茜跳舞。
宋茜大大方方的起身，“跳就跳。”转向小学妹，“你想看什么？”
郑秀晶毫不犹豫，“胡旋。”
宋茜愣了下，“你怎么知道我会跳这个？”
“我看过一次。”
旁边的人在大声催促，宋茜拿出手机当背景乐播放器，递到小学妹手里。  

郑秀晶侧身躺下，左手撑着脸，标准的四十五度角。
她在自己面前跳舞。
她在为自己跳舞。
瞥了眼背包旁的酒瓶，伸手取过，微微后仰，喝下一口。

郑秀晶平时不喝酒。
滴酒不沾。
练习武道的人总是试图保持清醒。
失去理智是很危险的。
有了弱点就可能会被击倒。
她很讨厌输。

可是这一刻，美人如花，近在眼前。
有花堪折直须折。
人生有酒须当醉。
适逢其会，有些事情不做的话，未免太可惜了。
向旋转中的美人举起酒瓶，微微一笑。

多谢你。
多谢你先开口。

一曲舞毕，四座静默。
掌声轰然响起，伴随着口哨声和欢呼声。
宋茜走回来，拿过小学妹手里的酒瓶，遥敬了一圈，仰首喝干。
豪气万分。
低下头，发现小学妹恢复坐姿，看着自己发懵，“怎么了？”
“……我刚喝过……”
宋茜玩心大起，一只手微微用力抬起小学妹的下巴，俯身吻她，很快的松开手，“我的体检结果很正常，你不用担心。”
郑秀晶傻傻的看着她，“我不是那个意思。”
直到目前，两个人的吻都是浅尝辄止型的。  

宋茜笑笑，今天的调戏学妹份额已经用完了，拉起小学妹，“我们去走走。”
山风吹来，郑秀晶打了个寒颤。
“冷么？”
郑秀晶摇头，把外套裹得更紧一点。
宋茜握住小学妹的手，塞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你看起来挺聪明的，怎么那么呆？”
“我是有个绰号叫阿呆。”
宋茜大笑，“没想到我第一次动心居然是喜欢上一个呆子。”
郑秀晶更呆了，“诶？第一次？”
“不然你以为我是允儿那样的花心大萝卜么？”
“追你的人不是很多么？”
“都没你坚持得久，所以最后追到我的是你。”

所以，黄蓉最后嫁的是郭靖，七仙女下凡的对象是董永，能追到美女的未必是最帅的那个，也未必是最有才的那个，而是最坚持的那个。

恰恰也是最呆的那一个。

所谓的无招胜有招，有时就是这么简单。

宋茜越想越好笑，“如果不是美英说你没喜欢过人，我简直要以为你是情圣成名指南的作者了。”
郑秀晶抿了抿唇，“在你之前我是没喜欢过人。我在忙着念书和练习。”
“所以你看了我两年也不知道要开口。”
“我想过要说的。”
宋茜挑挑眉毛，小阿呆居然有过开窍的时候，“哦？”
“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我就没说了。”
“什么事情？”
郑秀晶叹了口气，“你要听别人的故事么？”  

第七回

一年多前的某一天夜里。
郑秀晶看着宋茜宿舍的灯亮起来，转身向自己的宿舍走。
在宿舍的第一层，楼梯的下面有一个角落。
习武的郑秀晶对别人的呼吸声很敏感。
那个角落里有人。
她蹲下身，看到一个抱着膝盖坐在那里的女孩子。
“你怎么了？”
女孩子的眼神很涣散，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摇摇头，不说话。
郑秀晶钻进去，在她旁边坐下。
不知道坐了多久，女孩子转过头，“谢谢。”起身走了。
郑秀晶拍拍身上的灰，走回自己的宿舍。

当时不是期末考试时间，最大的可能是，女孩子失恋了。

郑秀晶第二次看见这个人，是在宿舍外的石台阶上。
还是夜里。
这个人还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郑秀晶看了看手里刚买回来的两罐饮料，走到这个人面前，“挑一个。”
这个人拿了一罐可乐，打开，喝了一口。
郑秀晶晃了晃另一罐饮料，“要不要去欣赏校园夜景？”

郑秀晶有时会在深夜的校园里溜达。
她的皮肤很白。
她的长发很黑。
她喜欢穿白色的T恤。
她走路没有声音。
她总是面无表情。
目前为止，被她吓死的倒霉鬼可以列出一长串名单。

其实，郑秀晶只是在思考要怎么开口。  

这个人站起身，“走吧。”
两个人悄无声息的飘过百年讲堂，飘过文史楼，飘过未名湖边……
最后飘到考古系办公楼外一个小山坡上的亭子里。
亭子下面是一个已经干涸的湖。

“你想不想被雷一下？”
郑秀晶点头。

为了方便叙述，这个人将故事里的人物用西域字母代称。
这个人初恋的女朋友是A。
A先告白。
A先劈腿。
劈腿的原因很简单，A见到了高中时有过一面之缘的学弟B.
A觉得宁死也要和学弟B续上一面之缘。
然后，A一边对这个人说着“我爱你”一边默默的劈腿了。

先发现的人是A和这个人共同的学长C.
C用很调侃的语气在饭桌上提醒了这个人。
转过头，C发现自己的女朋友D劈腿了。
劈腿的对象是这个人的好朋友E.

哦，A和D还顺便百合了一把。

这个人很崩溃。
向好朋友F吐苦水时，F丢下一句，“其实我和G一直都暗恋你，但是后来我们俩谁都不想先说出来，就一起放弃你了。”
这个人和F、G是多年的同学兼骨灰级死党。

这个人彻底崩溃了。  

郑秀晶第一次看见她的那天，她刚从游泳馆出来。
她连续不停的游了一个小时，几乎虚脱。
在郑秀晶第二次遇到她之前，她做了很多以前绝对不会做的事。
她抽了烟，喝了酒，吻了不认识的女孩子。
她喝下有生以来最多的酒的那一夜，是被学长C和D扶回宿舍的。
凌晨三点，她在宿舍的水房吐得一塌糊涂。
D在旁边静静的看她。
A始终没有出现。
A和学弟B在外面。
A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句话。
“我爱你。”

一言以蔽之，这个人失恋了。

郑秀晶喝了口饮料，“值么？”
这个人喝完了可乐，把罐子使劲的丢向远处，“不值。所以和他们都断了。”转过身，看着郑秀晶，笑起来，“我的恋爱学分修完了。”

从汴京大学毕业需要修满一定的学分。
就像某些游戏里会有隐藏关卡一样，汴大也有隐藏学分——恋爱学分。
告白，相恋，失恋。
走完这个过程，恋爱学分就修完了。

“谢谢你。”这个人走出亭子，没有回头，“祝你好运。”
这个人的失恋经历虽然狗血，但还不到惨烈的程度。
郑秀晶认识的一个同学在数月前爬上了汴京大学的某座教学楼顶层。
一跃而下。
她赶过去的时候，地上只剩下白粉笔画出的一个人形。
附近有星星点点的暗红色血迹。
很活泼开朗的一个同学。
仅仅是因为失恋。  

郑秀晶在亭子里坐了很久，坐到连骨头都觉得冷。
然后她跑到了宋茜的宿舍楼下。
宋茜的宿舍黑着灯。

失恋很伤。
郑秀晶不想经历这个过程。
而避免失恋的最好方法，就是不要恋爱。
所以，她后来没有开口。

毕业礼那天，她站在宋茜的宿舍楼下，听到有人在重复一句话。
“毕业那天我们一起失恋。”
有一瞬间，郑秀晶觉得，或许自己失恋了。
如果暗恋也算恋爱的话。

她没想到宋茜会把自己以为的结束变成序幕。

宋茜从来都不是一个会按常理出牌的乖小孩。  

第八回

宋茜盯着小学妹，表情在夜色中晦暗难辨，“你现在不怕失恋了么？”
“怕。”
“那你当时还答应我？”
郑秀晶直视学姐的眼睛，“如果一定要修失恋学分，我希望对象是你。”

失恋的前提是恋爱。
失恋的伤痛程度取决于恋爱的浓烈程度。
郑秀晶是一个很决绝的人。
喜欢就要喜欢得彻底。
伤也要伤得彻底。
非黑即白，没有第三种选择。
她在说“好”的那一刻，就彻底堵死了自己的退路。
她也没打算给宋茜退路。

宋茜笑起来，“我很荣幸。”搂住小学妹的腰抬起头，天上横亘着一条河。
浩浩荡荡，奔流不息。
由亿万颗星星的光芒汇聚而成。
看起来很近的星星之间，或许隔着遥远的距离。
遥远到穷尽一生也走不到。

我和你站在一条线的两端，面向中间。
你先开始走，我后开始走。
就让我看看，我们能走到什么地步。
如果走到离彼此最近的那个位置，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你有什么我也都会取走。
学妹，我还蛮看好你的。  

宋茜的手机响起，银赫在另一边嚷嚷，“你们跑到哪里去了？快点回来，该休息了。”
收了线，搂着小学妹往回走，到了住宿的地方，银赫指向某个房间，“你们两个一间。”
走进房间，两张单人床各据一边。
宋茜瞥了眼表情有点局促的小学妹，“你可以放心睡，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郑秀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起来。
宋茜笑嘻嘻的拿起东西拉着小学妹去洗漱。
回到房间，宋茜命令小学妹，“转过身去，我要换衣服。”
郑秀晶很老实的转身，闭上眼。
“我换完了，你要换么？”
郑秀晶转回身，自家学姐大喇喇的坐在床上，一副等着欣赏的表情，嘴角抽搐了一下，“其实你挺流氓的。”
“我只是喜欢调戏你。”顺便也试探下你的态度。
郑秀晶很痛快的开始脱衣服。
宋茜欣赏得很投入，最后给了个好评，“身材不错。”

熄了灯，两个人躺在各自的床上，一起瞪天花板。
“我们要不要谈一些深奥的话题？比如人生目标，未来规划之类的？”
郑秀晶兴趣缺缺，“我宁可谈学校周围有什么好吃的。”
宋茜来了兴致，“其实西门鸡翅要吃老丁家的，羊肉串要吃老杨家的。”
郑秀晶转过头，“我喜欢百事吉里面的鸡翅。”
“其实百事吉的鸡汤很好喝。”
“嗯，土豆丁也不错。”
一番热烈的讨论之后，宋茜闭上眼，“饿了，睡觉。晚安。”
“晚安。”  

清早起床，宋茜洗漱完毕，看见银赫和崔始源正在研究农家院子里的鸡窝。
“你们两个该不会没出息到想偷人家的鸡？”
银赫咳嗽了一声，“我们只是在琢磨要不要买一只回去当礼物。”
宋茜挑高眉毛，“拿一只活鸡送人？”
崔始源的表情很严肃，“同花讲古同鱼冲凉，跟有情人炖鸡汤嘛。”
宋茜赞赏的点头，“这句话好。你们去问问人家卖不卖，我也想买。”
“你买来干嘛？”
宋茜指了指刚从房间出来的小学妹，“和她炖鸡汤。”
郑秀晶莫名其妙，“什么？”
银赫跑回来，表情很惆怅，“人家不卖。”
郑秀晶反应过来，“如果人家卖，你们打算把活鸡挂在车上带回去？”
三个人理所当然的点头。
“……”

一行人耀武扬威的骑回学校，作鸟兽散。宋茜把车还给具荷拉，被小学妹牵着去找雪莉。
雪莉很高兴，“你们买的果子看起来很好吃。”
“所以带回来给你这个吃货。”
“嗯，正好抚慰我被婚姻法伤害的心灵。”
“这课怎么了？”
“教授去年当掉了一半的人。”
“……这么狠？”
“因为卷子的最后一道大题是，‘你认为家务应该由男人承包么？请阐述理由。’所有回答不应该的都被当掉了。本来当得更多，后来教务去求情，教授勉为其难的少当了几个。”
“那你打算怎么办？退课期已经过了。”
“我打算在每一道大题的开头都写‘作为一个女生……’，据说教授不会当女生。”
“……教授是女的？”
“答对了。”

郑秀晶上完最后一节课，走出教室，天已经黑了，匆匆买了个汉堡，赶去社团参加训练。
小正太刘逸云吹了声口哨，“让人羡慕嫉妒恨的主儿来了。”
郑秀晶面无表情，“你不是勾搭了很多美女么？”
小正太的口气很挑衅，“你女朋友是大美女啊。”
郑秀晶换好衣服，戴上护具，“你想比一场？”
“比就比。”
两个人“白菜”“白菜”的喊着互殴了一番。
郑秀晶摘下护具，“不错嘛，整天勾搭也没退步。”
小正太系紧腰上的黑带，“开玩笑。你也不错啊。”
握住彼此的手，肩膀相碰，“下次再比。”  


第九回

出了道场，郑秀晶掏出手机，有一条短信，“到我宿舍楼下来。”
到了宿舍楼下，一眼看见宋茜在台阶上歪歪斜斜的坐着伸展大长腿，摆了个“我在思考人生哲学”的pose.
视线向右移，曹圭贤手起刀落，一个柚子上出现五道刀痕。
沈昌珉接过，开始奋力的剥柚子皮。

良辰美景，一个美女，两个帅哥，一个可怜的柚子，画面意外的和谐。

宋茜招呼小学妹，“过来吃。”
郑秀晶看了看身上的白色道服，“我站着吃就好了。道服洗起来麻烦。”
宋茜拉着小学妹坐下，“我给你洗。”
郑秀晶接过柚子，剥开，递给学姐。
宋茜很不客气的张嘴吃了一口，“不错。”
曹圭贤边嚼边含糊不清的抱怨，“你大晚上喊我们两个来就是跟你吃水果的？”
宋茜摇头，“吃完水果还有鸡翅。我请客。”
两位死党很高兴，“我们要打包，夜里打游戏饿了可以继续吃。”
“出息。”
郑秀晶指指自己，“我就穿成这样去？”
宋茜点头，“别人看到肯定不敢打劫我们。最好你顺便打劫个什么人，把单买了。”
郑秀晶摇摇头，“你真是一点正经都没有。”
宋茜哈哈一笑，“所以人家都叫我流氓兔。”

西门外的小巷子里烟雾缭绕，飘荡着鸡翅、羊肉串等肉类的香味。
小巷子两边距离不等的分布着露天烧烤摊。
每个摊子的必备物品是一个长条炭炉和很多把小凳子。
不少人三三两两的围成圈，喝着啤酒或果汁，吃着烤串。
如果到了冬天，老板还会提供小型炭炉，客人可以一边暖手一边自己热烤串。
小巷子偶尔有车开过，扬起一片尘土。
大家照吃不误。

没有什么能阻挡汴大学生对食物的向往。
  
四个人顺着走过去，一路不停的有人招呼，“到我家坐吧。”
走到某一家，停下脚步，老板很熟络，“来啦。”
曹圭贤点头，“老规矩。”
“行，坐着去吧。”
自己动手拿了凳子，找好地方放下，沈昌珉跑去买啤酒。宋茜拉着小学妹去隔壁家买羊肉串。
学生们都有自己认定的口味。
不时有车停在远处，有人下车走过来。
那些是已经离校多年的毕业生，为了吃鸡翅专门开车跑半个城过来。
某种意义上，汴大学生对食物的感情要超过对母校的感情。
李秀满校长偶尔会为此感到很惆怅。

吃饱喝足，沈昌珉拎着啤酒，曹圭贤提着装有烤串的袋子，冲宋茜挥挥手，“走了。”
郑秀晶把手塞进学姐的外套口袋，“回宿舍？”
宋茜摇头，“吃饱就睡容易长胖，去湖边走走。”
走到西门，保安很严肃，“学生证。”
宋茜摸摸兜，忘带了，嬉皮笑脸，“历史系的，学号XXXXXXX。”
郑秀晶掏出自己的学生证递过去。
保安看了看，递回来，“注意安全。”
宋茜摸摸鼻子，“你怎么什么都带在身上。”
“以防万一。”

两个人经过西门的华表和办公楼，走进未名湖的区域。
路两边是成片的草地，塔形的松树在其中敦敦实实的立着。
脚下是小碎石子铺成的路。
走到一个位置，宋茜拉着小学妹站定，转过身。
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
面前十米远的地方有一尊铜像。
那是汴京大学老校长的半身铜像。  

汴大的学生们有一些在外人看来很奇怪的传统。
比如，嘘人。
不论来演讲或讲课的人是谁，如果汴大的学生觉得烂，都会发出很大的嘘声。
有倒霉的来宾曾经在台上被气哭过。
所以到汴大演讲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需要带够纸巾。

又比如，对老校长的铜像鞠躬。
汴大的学生不一定能认出现任校长，但对老校长绝对充满敬意。
铜像前常年有人献花。
有时是一大束很华丽的花。
有时是一束很简朴的野花。
毕业时也一定要拍一张向铜像鞠躬的照片，喊一句“谢谢老校长”，再蹦蹦跳跳的跑开。

再比如，下车。
汴大有一些国宝级的老教授，有时会在校园里散步。
骑着车横冲直撞的学生们远远的看到，会跳下车，推着快步走过老人家身边，走远了再重新骑上，继续横冲直撞。

有时很难说清楚，汴大的学生们到底是有礼还是无礼。

宋茜牵着小学妹走进湖畔的小树林。
小石子路的两边是高高的杨树。
梅树的树枝旁若无人的伸展着，有些伸到了路上，一不小心就会被刮到脸。
路边有湖石堆砌的假山，假山上是四角飞檐的红亭子。
右边过去是一大片竹林，鬼气森森。
国政系的人经常窝在里面开会。
不知道是开会对付人还是开会对付鬼。  

走出树林，眼前是一大片沉静的水面。
从石舫的方向飘来清亮的歌声。
“半个月亮爬上来，咿啦啦，爬上来，
为什么我的姑娘不出来，
咿啦啦，不出来……”
是合唱团的人。

宋茜笑嘻嘻的靠着刻有“未名湖”三个字的石碑看着小学妹。
郑秀晶听得很认真。
今天的月亮还没有爬上来。
合唱团的人唱得很开心，不断有人加入和声，有人用手打着拍子。

一首歌唱完，合唱团的人嘻嘻哈哈哈的给自己鼓掌。
宋茜搂住小学妹的腰，“月亮不打算爬上来了，我的姑娘，回去吧。”

背后响起另一首歌，“掀起了你的盖头来，让我来看看你的眉，
你的眉毛细又长，好像那树梢的弯月亮……”

歌颂和召唤姑娘是汴大合唱团的永恒主题之一。  

第十回

宋茜搂着小学妹走回宿舍楼下，“把衣服换了。”
郑秀晶左右看看，“我没有当众换衣服的爱好。”
宋茜也左右看看，“你说的‘众’在哪里？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郑秀晶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径直走上台阶，正好有人从楼里出来，按住门，“我去一层的浴室换，你进来等。”
宋茜笑嘻嘻的走进小学妹宿舍楼的门厅，打量墙边的一排排信箱。
郑秀晶换好衣服，拿着道服出来，宋茜接过，“早点睡吧。晚安。”
“晚安。”


郑秀晶在自家学姐宿舍的门上敲了两下。
屋里传来懒洋洋的一声，“进。”
打开门，看见自家学姐正在阳台上晾衣服。
“你的道服在床上。”
调转视线，自己的白色道服被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她的床边，勾起嘴角，“你还真的帮我洗了。”
宋茜关上阳台的门，“反正我也要洗练功服，都是白色，正好凑一桶丢到洗衣房。”想了想又说：“你以后要洗衣服就拿过来，我有一堆洗衣房的卡。”
郑秀晶嘴角的弧度变得更大，“难怪人家说谈恋爱有助于节约生活成本。”
宋茜搂住小学妹的腰，“学姐我贤惠吧。”
郑秀晶点头，亲了学姐的脸一下。

朴善怜同学站在石舫的船头，极目远眺。
先看到了造型很活泼的石鱼。
朴同学摇头晃脑，“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然后看到了湖岸上的一座红色山门，是前朝皇帝建的寺庙的遗存物。淡黄色的柳枝在山门附近飘拂得很自得其乐。
朴同学继续摇头晃脑，“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然后看到了深青色的博雅塔。
刚要摇头晃脑，博雅塔后方的汴大方正的高楼突兀的闯入视线，朴同学翻了个白眼，视线向左移。
映入眼帘的是白墙青瓦的体育馆，线条很古朴。
余光不小心瞥到体育馆旁边的巨型飘柔瓶，朴同学瞬间破功，“啊啊啊，为什么要建那个东西？！”

巨型飘柔瓶当然不是真的洗发水。
那是汴大登山社的训练场，由西域的某日化品公司赞助，常年有巨幅的飘柔广告贴在上面。
登山社的训练项目之一就是奋勇的爬洗发水瓶子，爬到顶再滑下来，然后继续爬。
此刻，权侑莉正在洗发水瓶子的顶端给金孝渊加油。
两位美女飘扬的长发很好的展示了洗发水的功效。

在一片古风建筑和湖光山色之中，巨型飘柔瓶格外抢镜。

飘柔，就是这么自信。  

雪莉看了眼郑秀晶和宋茜握在一起的手，很深沉的摇了摇头，“你们两个落伍了。”
郑秀晶莫名其妙，“什么落伍了？”
雪莉继续深沉的摇头，“一夫一妻制是落后的制度，终将被废除。哦，不对，你们不是一夫一妻。嗯，总之，一对一的婚姻制度是人类迫不得已的选择，不符合社会进步的潮流。”
宋茜来了兴趣，“那什么才是先进的制度？”
雪莉背起手，显得很权威，“多夫多妻制。”
郑秀晶刚好喝了一口水，一下喷到地上，“什么？”
“多夫多妻制，或者说，索性不要结婚，大家喜欢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随意配最好，这样既能彻底解决结婚和离婚的烦恼，又符合人类的本性。”
宋茜轻拍小学妹的后背，“这是你们婚姻法的教授教的？”
雪莉点头，“她今天慷慨激昂的讲了两节课，一直在批判一夫一妻制。”
宋茜笑着摆摆手，“我还是继续落伍吧。我有这一个就够了。”
雪莉挠挠头，“其实我也觉得有一个就够了，不过期末考试如果考到，我还是得赞扬多夫多妻制，我可不想被当掉。”
郑秀晶站直身子，微笑着瞥了宋茜一眼，“走吧，吃饭去。”

你刚才说，有这一个就够了。
嗯，我也是。

吃完饭，雪莉继续埋头研究多夫多妻制，宋茜牵着小学妹的手往宿舍走。
两个人今天走的是公主楼前的小路。

公主楼里住的当然不是公主。
公主应该住在城堡里。
失去城堡的公主除外。
公主楼是一栋有点年头的女生宿舍楼。
里面住了很多漂亮女孩子。
汴大的男生们晚上会跑到楼下弹弹吉他唱唱情歌。
希望漂亮女孩子们打开窗户，丢朵玫瑰花下来。
当然，如果漂亮女孩子自己跳下来更好。
不过，冰山公主郑秀妍的做法一般是稳准狠的浇一盆水下去。
“吵死了。”  

上官雲泥

第十一回

宋茜溜达着进了百年讲堂，找到一个前排靠边的位置，坐下。
学生们陆陆续续的进来，讲堂里渐渐喧闹起来。
主持人走上台，咳嗽了一声，宣布汴京大学一年一度的合唱比赛正式开始。

汴大每年有两次歌唱比赛。
合唱比赛是娱乐朝廷的。
校园歌手大赛是娱乐自己的。

每个系都要组团参加，历史系也不例外。
宋茜漫不经心的鼓着掌，笑得诡异。
前几天路过系里的学生活动室，看见本科生们在拿着参赛服装比划。
女生的是酒红色小礼服，丝质，露肩。
晚上问小学妹，她躲躲闪闪，语焉不详。

真是期待啊，平时都是牛仔裤搭白T恤或格子衬衫的你，穿起小礼服来会是什么样子？

主持人报幕，“下一个，历史系。”
大幕拉开，前两排的女生一水的小礼服。
宋茜笑嘻嘻的看了一圈。
没有小学妹。
宋茜很疑惑，认真的又看了一圈。
还是没有小学妹。

她明明参赛了啊。
难道……
视线上移，后两排是穿着白衬衫和黑西服的男生。
靠边的位置，有一个很熟悉的身影。
小学妹把长发扎起来了。  

“你穿西服应该很帅。”
“你想看么？”
“我想看你就穿么？”
“嗯。等着。”

宋茜靠到椅背上，左手撑着脸，很专注的凝视小学妹。

我说想看，你就穿了。
为了奖励你，我向你的方向跨了一大步。
离你又近了一点。

郑秀晶目不斜视的盯着指挥的手势。
自家学姐应该就坐在下面。
历史系的女生多，礼服不够了，主动去跟教导员请求穿男装，教导员很高兴的答应了。
她说过想看的。
看得到吧？

唱完两首歌，全体鞠躬谢幕，郑秀晶快步走下台，从百年讲堂的另一侧出去。
自家学姐正歪歪斜斜的坐在台阶上。
宋茜看见小学妹走过来，吹了声口哨，站起身，“你会不会太帅了一点？”
小学妹的西服是修身款，完美的展示了她的细腰。
里面穿了白衬衫，打了黑色的细领带。
脚下是略微带跟的黑色皮鞋。
非常的帅气，也非常的凌厉。
简直就是一个精英特工。  

郑秀晶笑了笑，握住学姐的手，“我们去合唱团的练习室，我姐姐找我。”
一个西服革履，仪表堂堂。
一个T恤长裤，吊儿郎当。
并肩走在一起，竟然格外的相称。

两个人打开合唱团练习室的门。
徐贤正在弹钢琴，允儿从背后搂着她的腰，头靠在她肩上。
见她们进来，徐贤停下弹琴的手，允儿原地不动，懒洋洋的开口：“秀妍刚才拉着美英走了。”转过头，看见郑秀晶，“学妹你是打算潜入枢密院么？”
宋茜轻笑，“今天有合唱比赛。”
允儿绕到徐贤面前，“不许看。我穿西服比她更帅。”
徐贤很无语的低头看钢琴。

郑秀晶走到徐贤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允儿跳脚，“小贤是我的，不许勾搭。”
郑秀晶径直走向宋茜。
琴声流泻而出，是一首轻快的华尔兹舞曲。
郑秀晶在宋茜面前一步远的位置站定，左手背到身后，右手轻轻按在自己的左肩上，鞠了一个四十五度的躬，直起身，对宋茜伸出右手，掌心朝上。
这是一个很标准的邀舞的姿势。

宋茜笑出声，“我不会跳。”
虽然汴京大学每周会在体育馆举行校园舞会，但宋茜是一个喜欢独处的人。
她从来没有去过。
她学的是民族舞。
郑秀晶微微一笑，“我会带你。”
“你会？”
“四中每年有新年舞会，我学过。”手向前递了一点，“交给我就好。”
宋茜甩开脚上的人字拖，掌心向下，握住了小学妹的手。
这样两个人就刚刚好一样高了。  

郑秀晶稍微用了一点力把自家学姐拉近，将她的手搭到自己肩上，右手按在她的腰侧，左手握住她的另一只手向侧面伸出。
微笑着滑出第一步，带着她转了第一个圈。
宋茜到底是舞蹈社的，很快就跟上了小学妹的节奏。

舞步翩跹，笑意嫣然。
相视而笑，缱绻缠绵。

最后一个音符蹦跳着落在地上。
宋茜转完最后一个圈，堪堪停在小学妹面前。

“穿得这么帅，跳得还这么好，女孩子们会为你疯狂的。”宋茜毫不吝啬对小学妹的赞赏。
郑秀晶向后退开一步，直视学姐的眼睛，“那你呢？”

你说，女孩子们会为我疯狂。
其他女孩子与我无关。
你也是女孩子。
你为我疯狂了么？

宋茜略微偏了头，笑意盈盈的看着小学妹。
小学妹的表情仍然是波澜不惊，眼神却不再是风平浪静。
她的眼底有波涛在暗涌。
忽然伸手抓住她的领带，一点点把她拉到面前。
吻住她的唇，闭上眼。
这是两个人的第一次深吻。

陷进去了。  


第十二回

徐贤悄悄拉起允儿走出练习室，带上门。

练习室里的两个人亲吻了很长时间。
最后终于停下来。
谁都没有移动。
宋茜睁开眼，对上小学妹的视线。

彼此的呼吸都乱了。

宋茜向后拉开一点距离，“看不出来学妹你居然这么热情。”
小学妹回应得很快，先吻上去的虽然是自己，但后来掌握主动权的却是她。
郑秀晶微微一笑，“习惯抢攻而已。”
跆拳道的老师教过，先攻为上，如果失了先机，就必须抢攻，步步紧逼，毫不相让。
尽管流氓学姐热衷于调戏自己，大部分时候也会主动亲近，可实际上，她是个界限感极强的人。蜻蜓点水的一吻，漫不经心的拥抱，看似频繁，却并不深入。
她很冷静。
她还没有那么喜欢自己。
所以，对于她难得的冲动时刻，务必要好好把握。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彻底失去冷静。

允儿打开门，“亲完了？”
宋茜很镇定的点头。
“出来，我要锁门了。”
四个人一起走回去，允儿转向宋茜，“晚上我去你宿舍赶作业，明天要交。”瞥了眼小学妹，“她不会介意吧？”
郑秀晶摇头，“我干嘛要介意？”
宋茜掐了把允儿，压低声音，“她住她宿舍。你不要带坏小孩子。”
允儿凑到宋茜耳边，“她又不是小孩子。小孩子刚才能和你亲成那样？你们俩也太热情了。我看得都脸红了。”躲开宋茜掐自己的手，去搂徐贤，“小贤，我们要不要也试一下？”
徐贤一脸正气，“我晚上要看书，我和你一起去。”
允儿很郁闷，“你爱书多过爱我。”想了想，嬉皮笑脸，“你是要监督我么？”
徐贤别开脸，假装没听见。
允儿凑过去用力亲了她一口，“你脸红啦。”  

到了宿舍楼下，宋茜说了声“晚安”，正要跟着另外两个人进楼，小学妹忽然拉住自己，莫名其妙的回身，“怎么……”
嘴被堵住了，第二个深吻。
郑秀晶放开学姐，“晚安吻。”转身走掉。
宋茜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允儿摇摇头，走回来拍死党的肩，“别回味了。”
宋茜白了她一眼，进了宿舍楼，想起刚才小学妹的话，笑了。

“习惯抢攻而已。”
学妹，其实，你也没那么呆嘛。

11月11日是一部分汴大学生的节日。
单身的那一部分。
单身男生被称为“光光”，单身女生被称为“明明”。
合起来就是在情侣们身边大放光明的电灯泡。
有人组团买了电影票，专门选隔开两个人的位置。
有人特意坐在情侣座旁边的地方，不断发射嫉妒之光干扰他人的甜蜜。
还有人慎重的准备了告白，打算在这一天告别单身。
也有人选择分手，在这一天恢复单身。

宋茜放下书，看了眼在宿舍另一边的书桌旁埋头敲键盘的小学妹，“我们要不要伪装单身？”
郑秀晶抬起头，“什么？”
“今天隔壁街的某家店店庆，单身的去可以吃白食。”
郑秀晶走到坐着的学姐身边，“你不是单身。”
宋茜嬉皮笑脸的抬起头，“我说的是伪装单身。”
郑秀晶俯下身，口气很认真，“伪装也不行。”赶在学姐开口前，堵住她的嘴。
宋茜闭上眼，唇边漾起明显的笑意。

学妹，你还真是食髓知味。
你已经忘记什么叫做浅吻了吧。

郑秀晶慢慢的离开学姐的唇，睁眼，从兜里掏出一根红线。
蹲下身，挽起学姐的裤管，系在她的脚踝上。
宋茜摸了摸红线，“这是要干嘛？”
郑秀晶微微一笑，“光棍节礼物。”
宋茜很纳闷，“你连我要伪装单身都不允许，居然送我光棍节礼物？”
郑秀晶点头，“用来提醒你，你没资格过这个节日了。”  

宋茜笑了，“另一根呢？”
郑秀晶嘴角的弧度变大，掏出另一根红线递给学姐，没有收回手。
宋茜小心的把红线缠在小学妹的手腕上，打了个结，“你也没资格过了。”
郑秀晶握住学姐的手，“要不要去那家店让单身们羡慕嫉妒恨一下？”
宋茜大笑，“我们会被围殴的。”
郑秀晶撇撇嘴，“有我呢。”
宋茜搂住小学妹的腰，“太显摆损人品，换一家吃吧。”

打电话喊上同样没资格过节的允儿、徐贤、秀妍、美英、孝渊、侑莉一起出门。
当然也没忘记通知有资格过节的沈昌珉和曹圭贤。
曹沈两位吃完白食，赶到一群女人的聚会地点。
一进门，瞥见角落里两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是金泰妍院长和李顺圭老师。
曹圭贤压低声音，“你说她俩这次是在约会还是在分手？”
沈昌珉观察了一下，“手握在一起，又复婚了吧。”

坐在另一侧的宋茜招呼死党，“这边。”
两位男生走过去，看到八位美女两两成对，孝渊在喂侑莉吃东西，允儿抱着徐贤在说悄悄话，秀妍在亲吻美英，郑秀晶和宋茜正在很好心的往自己的盘子里夹吃的。
沈昌珉推了推眼镜，“你们到底是来过光棍节的还是情人节的？”
允儿头也不抬，“1111，既可以是四个光棍，也可以是成双成对。你有意见？”
沈昌珉咬咬牙，好男不跟女斗，闷头吃东西。
曹圭贤咽下一口食物，“昌珉，明年情人节和我一起过吧。”
六个女人很八卦的集体抬头，目光炯炯的盯住两位男生。
宋茜喂小学妹吃了一口东西，笑得诡异。
沈昌珉面不改色的点头，“没问题。”顿了顿，“你也看见那家店的公告了？”
“嗯，情人节成双去的可以吃白食，不限性别。”

六个女人集体发出嘘声，转头各忙各的。
宋茜撑着下巴，笑嘻嘻的问沈昌珉：“附近有家烤肉店，凡是两个人当众舌吻的都赠送一盘烤牛舌，性别不限，你们俩要不要去？”
曹圭贤摇头，“才一盘，不值。”转了转眼珠，“不然我们集体去，一口气拿五盘？”
沈昌珉摇头，“五盘不够吃，二十盘差不多。”

没有什么能阻挡汴大学生对食物的向往。
成本和收益不成比例的食物除外。  
  
  
第十三回

宿舍的灯忽然灭了。
笔记本电脑发出“嘀”的一声，切换到电池模式。
宋茜转头看了眼窗外，对面的宿舍楼一片漆黑。
停电了。

拧亮应急灯，起身打开阳台门，伸出手指戳戳阳台上的积雪。
几乎没过了整根食指。
这场雪从白天下到现在，雪片越来越大，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电线被雪压断了吧。

一阵风吹来，宋茜打了个寒战，赶紧关上门。
想起一个故事。
魏晋时的某个雪夜，可能雪和今夜一样大，也可能再大一点。
某位名士先生看到雪，想起了自己的好基友。
好基友身在另一个郡。
这位名士先生叫了一条船。
划了一夜，到了好基友家门口。
名士先生挥挥手，“回去吧。”
船夫吐血，“你坐了一夜船过来，干嘛不进去？”
名士先生摆了个很风流潇洒的姿势，“乘兴而来，尽兴而归，何必见戴？”
一时传为美谈。
这个坑船夫的故事就叫做“雪夜访戴”。
宋茜觉得，这位名士先生的身体一定很好，不然一夜下来，冻也要冻死了。

有点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
宋茜挑挑眉毛，谁这么有雅兴，雪夜来访？
打开门，是小学妹。
小学妹显然是匆匆赶过来的，长袖T恤外只披了一件外套，还没有拉上拉链。外套上落了零碎的雪花。运动长裤下是拖鞋，不用猜也知道袜子肯定湿透了。
宋茜皱起眉，一把将小学妹拉进屋，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进去。”
郑秀晶脱了外套和袜子，很听话的钻进被窝。
宋茜把小学妹脱下来的衣服丢进洗衣篮，倒了杯热水，用毛巾包住杯子，递给她，“拿着这个。”
郑秀晶坐起身，接过杯子。
宋茜甩开拖鞋，小角度的掀开被子坐进去，然后将小学妹揽入怀中。
小学妹身上的寒意透过衣服一丝丝的散出来。  

郑秀晶动了动，想躲开，“我身上冷。”
宋茜收紧了双臂，“别动。”
郑秀晶老老实实的缩在学姐温暖的怀里，捧着热水杯哈气。
“有什么急事，连衣服都没穿好就跑过来？”感觉到小学妹身上的寒意稍微消退了一些，宋茜开口询问，语气带着责备。
“一停电，所有宿舍楼楼门的锁都失效了。圭贤哥说，男生们打算夜袭女生宿舍。”

汴大的宿舍楼楼门采用电子锁系统，通电时有磁力吸住门，刷对了卡才能打开。
停电时，门就形同虚设，轻轻一推，谁都可以进。

宋茜翻个白眼，“圭贤讲话你也信？”男生们不敢来的，最多就是在网上热烈讨论一番，然后继续打游戏，睡觉。
郑秀晶抬头看学姐，表情很认真，“以防万一。”
宋茜笑起来，亲了小学妹一下，“呆子。”
郑秀晶低头喝完热水，呼了口气，“暖和过来了。”
宋茜接过杯子下床，穿了小学妹的拖鞋，把杯子放到桌上，打开衣柜找了件很厚的衣服，递过去，“穿上。”关了电脑，拉开抽屉，拿出新牙刷，把自己的毛茸茸的拖鞋踢到床边，提起应急灯，“洗漱去。”

郑秀晶穿着学姐的衣服和拖鞋，晃晃悠悠的跟在学姐后面进了水房，“和我们宿舍楼一样啊。”
宋茜刷着牙，含糊不清的说：“同一批建的，除了不用熄灯，其他都一样。”
洗漱完毕，回到宿舍，宋茜反锁上门，转身看到小学妹在床边傻站着。
只有一个枕头，一床单人被。
上铺是光光的床板，没法睡人。
宋茜放下东西，笑嘻嘻的凑到小学妹耳边，“你不是要保护我么，睡在我旁边更能确保我的安全。”
郑秀晶转过脸看着学姐，抿紧了唇。
宋茜耸耸肩，“放心吧，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转过身去，我要换衣服。”
郑秀晶很听话的转过身，闭上眼，“你就不怕我会把你怎么样么？”
宋茜换好衣服，钻进被窝，“你不会的。过来。”
郑秀晶乖乖的脱了外衣，爬上床，平躺下。
宋茜把被子往小学妹身上多盖过去一些，“晚安。”
“晚安。”  

郑秀晶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先看到的是一个人的睡衣领子。
眨眨眼，意识到自己的手和腿都压在这个人身上。
耳边响起宋茜带着笑意的声音，“你平时睡觉抱娃娃么？”
“不。”
“我还以为你抱娃娃抱惯了，把我当成大号娃娃抱了一整晚。”
郑秀晶蹭了蹭学姐的肩膀，“我也不知道我睡觉会抱人。”
“你没和别人挤过床么？”
“没。”
宋茜亲了下小学妹的额头，“我真荣幸。”想了想，“以后不许和其他人睡一张床。”
郑秀晶笑着抱紧学姐，“好。”
“睡得好么？”
“嗯。”原本还怕有点认床的自己会睡不着，结果睡得意外的沉。被她的气息和味道围绕着，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半撑起身，吻住她，“早安吻。”
宋茜笑着轻轻推开小学妹，“起床了。”

两个人下了床，窗外的雪已经停了，阳台上积了厚厚一层。
宋茜搂过小学妹的腰，“今天有课么？”
“没。”
“洗漱完我跟你回你宿舍，换双厚的鞋子，穿多点，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里？”
“跟我走就对了。”  
  
  
第十四回

郑秀晶把左手塞进学姐的外套口袋，找到她的右手。
十指紧扣。
两个人站在一座宏伟的城门前。
深红色城墙，金黄色琉璃瓦，屋檐下的大红灯笼微微摆动。
这是前朝皇宫的第一道门，奉天门。

走过金水桥，穿过奉天门和其他几道门，迎接两个人的是更宏伟的另一座门。
这座门的形制就像半个“口”字，两侧的城墙像凤凰的尾羽一样伸展开。
城墙上是重檐飞瓦的五凤楼。
城门上的金色圆钉整整齐齐排开，九排九列，正好八十一个。
这是前朝皇宫的午门。

宋茜牵着小学妹走到午门城墙下的一个小门附近，掏出手机，按了几个键。
“喂，到午门来接我。”
几分钟后，门开了，钻出一个人，“你平时来不够，大雪天居然还来。你想冻死我？”
宋茜嬉皮笑脸，“接我们进去，你就可以回去取暖了。”拍拍小学妹，“喊学姐。”
郑秀晶很听话，“学姐。”
对方点点头，“看在学妹很乖的份上就带你进去。”和保安打了个招呼，领着两个人进了小门，“冻死我了，我要回去了，你们慢慢逛。Bye.”说完一溜烟跑了。
郑秀晶抬起头，“她也是汴大的么？”
“嗯，我本科时认识的历史系同学，毕业后到故宫工作了。找她不用买票。”宋茜摸摸小学妹，“中原省博的馆长也是汴大的学长，上次我们去也没买票，他还请我们吃了顿饭。”

校友的用途之一就是省钱，用途之二就是敲诈。

郑秀晶往学姐身上更靠紧了一点，“你经常来故宫么？”
宋茜抽出右手，搂住小学妹的腰，把她往怀里带，“没事会来晃晃。”
郑秀晶低头瞅瞅，用自己的右手抓住学姐的右手，塞进外套口袋，“我第一次来。”看到学姐有点惊讶的表情，笑了，“汴京本地人总是想着故宫反正就在这里，什么时候来都行，结果什么时候都不来。”
宋茜坏笑，“又抢了你的第一次。”  
  
故宫里几乎没有人。
太和殿静默的矗立在高台上，气势磅礴的俯视着一步步从中间的石板道上走过来的两个人。
空茫茫的一片寂静中，只听得见两个人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的脚步声。
郑秀晶瞥了一眼学姐，她的表情很虔诚。
就好像她不是来游览，而是来朝圣。
雪中沉稳厚重的太和殿确实会让人油然生出一种敬畏感。

登上太和殿所在的高台，宋茜搂着小学妹转过身。
殿前的广场上只有脚印两行。
前朝威名赫赫的将军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丞相们，风流潇洒的翰林学士们，郁郁寡欢落落不得志的小臣们……都曾经从这广场上走过。
前朝的皇帝们曾经站在这高台上接受过百官的朝拜，外邦的进贡，凯旋将士的献俘……
君临天下，权倾天下，名动天下，到头来都逃不过灰飞烟灭。
只余这古老的宫殿。

宋茜从背包里取出一瓶酒，拧开盖子，遥敬过太和殿，喝了一口，捏住小学妹的下巴，凑过去，缓缓的把酒渡到她的嘴里。
郑秀晶勾住学姐的脖子，咽下酒。
唇舌交缠。
“喜欢这种喝酒的方式么？”贴着小学妹的唇，宋茜的声音带着笑意。
“嗯。”郑秀晶稍微撤开一点，“我想继续喝。”

宋茜拧紧酒瓶的盖子，晃了晃，还剩半瓶酒。
小学妹面色绯红的靠在自己怀里。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搂紧小学妹的细腰，宋茜喃喃的念出一句诗，笑得得瑟。
“这里是汴京，不是扬州。”郑秀晶抬起头，“你也别想薄幸。”
——这首诗的下一句是，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宋茜仰起头，“那换一首。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千载身后名，怎么样？”
“酒鬼。除了酒你还喜欢喝什么？”
“咖啡。去年夏天我和允儿、小贤顶着大太阳在这里暴走了三个小时，就是为了到乾清门附近的星巴克喝一杯。”

星巴克是西域的某咖啡连锁店，扩张势头异常嚣张，甚至开进了前朝的皇宫里，后来被礼部侍郎以有辱国体为名参了一本，这家分店就关门大吉了。  

郑秀晶无奈，“你还干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宋茜想了想，“前年大雪，汴京到处堵车，我骑着自行车从汴大跑到王府井去喝了一杯咖啡，然后骑回学校。这算不算？”
郑秀晶目瞪口呆，“大雪天骑那么远，你没摔跤么？”
“摔了，最后回到宿舍我全身都是湿的。”
“就为了喝咖啡？”
宋茜嘿嘿一笑，“其实我的本意是幸灾乐祸，那么多车夫堵在路上动弹不得，我骑着车轻快的从旁边经过，冲他们吹口哨，看他们跺脚，多有成就感。咖啡只是顺便而已。”
郑秀晶彻底无语，“你真是个怪人。”
宋茜理直气壮的点头，“所以圭贤有时叫我‘怪人宋’。”

两个人经过太和殿，穿过乾清门，踏过长长的永巷，迈进御花园的大门。
古柏参天，湖石零落，树梢头的淡红果子俏皮的顶着落雪。
一阵风吹过，远处水榭檐头的铜铃叮当作响。
太阳终于从厚重的云层里挣扎而出。
晶莹的雪反射着明朗的光，古朴沉郁的宫殿忽然变得轻快活泼起来。
郑秀晶松开学姐的手，跑到某棵大树下，仰头看古树苍劲的枝杈。
又是一阵风，枝头的雪飘舞而下，千点万片，肆意飞散。
郑秀晶追着落雪，笑得顽皮。

宋茜站在原地没有动。
小学妹的身上总是透着一股清冷之气，最常有的表情就是无表情，因此人称“小黑面”。
可她每次在自己身边都会笑，有时笑得很傻，有时笑得很淡。
此刻的她，明艳不可方物。
宋茜自然而然的勾起嘴角，目不转睛。
有小美女微笑于前，再美的风景都入不了眼。

恍惚明白了前朝某个昏君的心态。
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最后葬送了江山，丢了性命。
值得。
就像那首老歌唱的，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得无处藏。
人在身旁，如沐春光，宁死也无憾。
国色天香，任由纠缠，哪怕人生短。
你情我愿，你来我往，何等有幸配成双。
待我拱手河山讨你欢。”

倘若我是这宫殿的主人，我也甘愿拱手河山讨你欢。

宋茜翻出剩下的半瓶酒，走过去，仰首，低头，将酒喂进小学妹的口中。
直到酒瓶里一滴不剩。
郑秀晶红着脸甩了甩头，“你想灌醉我么？”
宋茜微笑着把小学妹揽进怀里，“回去吧。”

今朝有你今朝醉，就让我抱得美人归。
我不想放开你了。  

上官雲泥

先放十四章

忘忧草

师傅的这个作品，令草儿也想起了忙碌的大学时代，哈，一半忧伤一半明媚，值得细细品味{:soso_e163:}{:soso_e178:}

红影

上官很能写，厉害呢。
看故事中的取名，相信上官说的所谓转的文字，也是上官自己的作品吧。
感谢赐文。{:soso_e163:}

上官雲泥

忘忧草 发表于 2013-9-23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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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的这个作品，令草儿也想起了忙碌的大学时代，哈，一半忧伤一半明媚，值得细细品味{:soso_ ...

雖然我很有一把年紀了，但是不比那些蘿莉更少關注韓流和西方流行以及美國鄉村，在我這個年代的人絕少清楚少女時代、東神或剛剛崛起的愛咳嗽。當然，我是指一般人，音樂人就不同了，呵呵。
作為藍家死忠，偶爾寫寫CP文，也是樂趣。
當我們活著，每一天都是嶄新的；如果我們死去，每一天都是別人的嶄新。沒事，地球還有40億年的壽命哪。嘎嘎。

上官雲泥

红影 发表于 2013-9-23 2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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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很能写，厉害呢。
看故事中的取名，相信上官说的所谓转的文字，也是上官自己的作品吧。
感谢赐文。{: ...

韓國流行音樂組合，比如少女時代、思念、SJ、BB、東方神起，等，隊內有所謂CP，就是夫妻，哈哈，用的是真人名字，所以叫做CP同人文，這是一種題材，名字僅僅是借用，內容只和人有幾毛錢關係，情節都是虛構的，看誰編的好看，還要有一些貼切，比如允兒是少女時代的門面，少女，能跳，但是那組合的主唱是金泰妍，你就不能寫她唱歌怎麼好，鄭秀晶是FX組合的主唱之一，比組合的隊長小七歲，你就不能寫成她比隊長宋茜還大，隊長宋茜是中國人，你就不能寫成是韓國人，這些就是同人文要遵守的基本規則。以上。
謝謝惠顧。

红影

上官雲泥 发表于 2013-9-23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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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國流行音樂組合，比如少女時代、思念、SJ、BB、東方神起，等，隊內有所謂CP，就是夫妻，哈哈，用的是真 ...

头一次听说同人文这样的文字形式，听起来很有趣。
是很多人一起在基本规则下写的文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