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浮岛》 - 中

剑花十九

下了山，很快找到了上次来时的森林。光突的树枝与绿叶铺筑的地面，夏天与冬天在这里被幽默的造物主合并，却又为它们划开了一条分明的界线。面对着茫茫的不可确定地域，一种渺小而无力的感觉从心底长了出来。
这时刘二想到，现在雨季已过，虽然可以利用太阳辨别方向，但是饮用水将会成为一大难题。于是折回林外一处溪流边，拿出口杯和一切可能盛水的器皿盛上清水，甚至几只塑料袋也被他灌上水处理妥善封口放入了背包。他想，趁有，尽可能地多带点吧，很可能有一个一滴水就代表一个生命的时刻在等着自己。
踏入逆乱之森，一种怪诞的感觉立把刘二笼罩起来。其实，任何一个人一旦被置身于一种不合常情的境地中，也会生出刘二当时的感觉。但是刘二只是略微燥动了一下，很快就淡定下来。他早经习惯过了。再多么不合常情的境地，人只要习惯了之后，也都会觉得并没有什么。
刘二在树上刻下第一颗心，并在心的空白处标上阿拉伯数字1，开始往前走。早上的阳光并不猛烈，但是在这个世界里，它却总带给人一种无处可躲的焦虑。刘二背向着阳光，一步步，踏着自己的影子走向逆乱之森。银灰色的风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掠过刘二孤傲的身影，吹向刘二身后。一只灰鸽从身边飞起，震翅有声，刹那间飞逝在风中。刘二在树上刻下第二颗心，并在心的空白处标上阿拉伯数字2。抬腕看，指南针已经在发了疯地转圈，刘二将指南针塞回背包，尽力走正脚步，向着自己的影子前行。风，似乎更加猛烈了。一片绿叶被风从地上掀起，在空中打了个旋，瞬即变为一种如灰烬般的焦黑。风，仿佛是相向而驰的银色火车，不可分辨的影像在玻璃车窗外如电光火石般掠过。地上，原本属于自己的影子开始自行狂乱舞动，又似乎是大地在刹那间颤栗起来。但是刘二并不感到身体在摇晃，于是回头，这一刻他看见太阳在天上晃荡。我不知道此时插嘴会不会很唐突，但我真的想说句，这差不多是刘二日志里的原文。不难看出，这绝对是一段意识流手法的文字。谁要说他真的见到过这种景象，我的第一反映是冲进疯人院里看看有没有走失的病号。
刘二告诉我说，那银灰色的风，其实并不是风，而是时间的影像。我说对，电影里都这样拍的。于是他显出对我很失望的神情。
刘二说，他在由太阳一直晃荡而造成的狂乱舞影里继续前行，一边仍不忘记在树上刻下一颗颗心。这是他的第一天，背包里的苹果已经变为蓝色，但是他没有扔掉，而是小心翼翼地吃了一点蓝色的它们。当他刻到第三百颗心的时候，已经是夜晚。这时月亮稳稳当当地升了起来，照在没有树叶遮挡的森林里，此时世界不再像两个季节的合影，更像是下了一场绿色的雪。时空的风，小了。地上的影子也不再凌乱，安静地，像一个听话的孩子。就在这时，他遇上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红衣青年。这使他感到讶异。
“你是谁？”刘二问。
“我并不是谁，”红衣青年和善地说，他站在两株大树之间，坚定如铁。“你回去吧。”
“回哪里去？”
“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好的。可是，你能肯定我回得去吗？”
“能的。只要是你的心想回去的地方，你的人就回得去。”
刘二打量着红衣青年俊逸的身材，打量着月光里他那明朗的五官，对他说：“神经病。”
红衣青年并不反驳。刘二想从旁边越过他，但是红衣青年似乎有意找事。
“对不起，你回去吧。”红衣青年伸出一只手，做了个停下的手势，“因为，我的本意并不想杀你。”
“杀我？”刘二吓了一跳。莫非这人真的是个神经病？
“我不是神经病。”青年冷静地回答说，“我之所以要杀死你，只因为若不如此，你就有可能会杀死我。”
刘二说：“奇怪！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杀你？”
“概率。”红衣青年回答说。“在我们所处的这个宇宙中，谁也超脱不了概率。所以即使你自以为并不想杀我，仍然会有那么百万分之几的概率，我因你而死。我这么说，你懂了吗？”
“懂了，你是个总在害怕天会垮踏的怕死鬼！说你是神经病你还不承认，你犯有迫害狂。”
“不！”红衣青年说，“我这样做，只因为在我自认为拥有的一切里，其实只有我的生命才是真真切切属于我的。我要为它负责。”
刘二说：“所以你就要毫无理由地杀死我？”
红衣青年说：“首先，我并不是一定要杀死你，我更希望的是你能离开。其次，我也并不是毫无理由。老实说，你现在看到的我其实来自十分钟之后，在那里，你剌伤了我。而我不愿意在你将我剌伤之后，再将你也剌伤，因为那样做没有符合逻辑的意义。所以我将时间倒回到十分钟之前以便阻止这一场悲局的发生，在这里，如果我不能劝阻你的离开，那么我宁愿先行将你剌杀。”
“月……那啥？”刘二拍了掌脑袋，“月光宝盒在你那没？”
“噢！上帝。”红衣青年焦燥起来，“我发誓，我没时间和你胡扯，现在十分钟已经将至，我希望你马上给我答复。如果不这样，我立刻就会杀了你。”
刘二说：“好吧。你刚才说过，让我从哪里来的回到哪里去。老实说，我一月前从你的方向走来，现在我正要赶去我的世界。”
“不，我要你现在就转身，退回孔多拉。我的匕首不是为剌杀他人而准备的，请你不要逼我。”红衣青年将手插入怀中，极度紧张地盯着刘二。
刘二也感到紧张起来：“你不要这样。知道吗？很可能正是因为你用这种态度对待我，才是我剌伤你的真正原因。请你把手拿出来，好吗？看在上帝的份上。你这样使我感到不安全。或者你并不清楚我也携带有武器。或许我应该先让你看看。”
刘二伸手从怀中取匕首。红衣青年大喊道：“不！”手中挥舞起一道白光，快速地向刘二扑过来。受到惊吓的刘二快速闪到一边，同时成功地将匕首取出。红衣青年并不给刘二反映过来的时间，扬起手中利刃再次扑到。刘二慌乱中闭了眼，将手中匕首伸向前方阻止红衣青年的靠近。“卟！”一声钝响，刘二感觉到刀锋划过肉隙的每一丝微小阻力。睁眼看时，红衣青年的匕首停留在自己头顶上空，而自己的匕首完全没入了他的胸膛。
红衣青年无力地垂下手。
“我仍然走不出逆向的时空，无恨的世界在我仍然只是一个美丽的梦。你走吧，朋友。不要内疚，也不用难过。我只是一个突发奇想的二B青年。”
“你，你……”刘二乱了方寸。看着匕柄处浸出的丝丝血液，猛然想起该做什么，急忙从背包中寻找医药包。
“不用忙了，我没事。”红衣青年极其从容地，将自己的匕首刁在嘴里，然后一手按着胸口，一手将钉在胸前的匕首拔了出来。
“啊？”刘二吓着了。他满以为鲜血会贲发出来，然而实际上并没有这样。接下来刘二又发现，红衣青年将两只匕首都握在了手中，而自己什么也没有，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不用害怕，朋友。我之所以想杀你，是因为不愿意你伤害到我。但是现在，我已经没有理由再杀你了。”
“我给你包扎一下吧。”刘二手里托着医药包。
红衣青年摇摇头。他揩去匕首上的血迹，辨认了刃面上的字：“无过执终。”
“是。”刘二回应说。
红衣青年看了眼失措的刘二，继续说道：“朋友，不管你从哪里得到的这把短藏，但是现在，你已经不配拥有它。”
“是。”刘二垂下了头。
“所以，我想和你作个交换。”红衣青年将自己的匕首递向刘二，“希望你能珍惜它。”
刘二接过，只见刃面上也有字迹：“智真无恨？”
“是的，智真无恨。我们仍然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以及曾经活在这个世界的一切人，都应该为自己的恨意而感到惭愧。想想看，即使你刚才是有意地剌伤了我，现在我做什么是有意义的呢？”
“不。”刘二叫起来，“我刚才绝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红衣青年说，“我是只打个比方。我的意思是，现在即使我同样地剌你一刀，对我自己来说，我的处境并不会因此而好上哪怕一点点。”
“我同意你的观点。你是个善良的人。”
“不，你在误解我的意思。”红衣青年愤怒起来，“请你不要用善良来污蔑我，你也看见了，假使我能躲开你剌向我的一刀，我倒宁愿先将你剌中，即便你因此而死去。”他等自己平息了一点，又说：“我只是一个向往正常思维的人而已。”
“不，你在误解我的意思。”红衣青年愤怒起来，“请你不要用善良来污蔑我，你也看见了，假使我能躲开你剌向我的一刀，我倒宁愿先将你剌中，即便你因此而死去。”他等自己平息了一点，又说：“我只是一个向往正确思维的人而已。”
“……向往正确思维……”刘二咀嚼着他的话。
红衣青年走了，向着刘二来时的路。他的头昂着，大步地朝前走，并不因伤痛而佝偻。他的胸膛挺着，大步大步地朝前走，迈出的每一步都仿佛来自胸中不可稍减的傲气。“我走了！在这里我即不得死，也不得生。我要回到属于我的世界去。”
这货到底是人是鬼？目送走了红衣青年，刘二想。这么深的一刀，他好像没事的人一样。再次上路的时候，刘二惊吓还没平息。夜已经深了，月光明亮如水，晚风吹走了倦夜，不过刘二觉得还是该找个地方休息。一边行进，一切吃着已经有点苦萎的苹果。
在一处山崖下，刘二发现了一幅刻在石壁上的画。画上是一个赤身的少年在奔跑，其尺幅与真人相近。刘二高兴起来，原来裸奔这一运动古已有之哇！再仔细看，发现少年的脖子上有无数细小的铁链，这些铁链的端点，有的延伸向虚空，而有的垂向地面被无数的小人儿攥在手中。刘二对这些小人儿感起兴趣来，只见他们形态各一，有男有女，其间还夹杂着猪牛等动物，最有趣的是，有条牛上还坐着个小老头。刘二看得心神激荡，想把它们画下来。但是想到此刻自己的处境，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出这片森林，就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稍微逗留了一下，继续往前走。才一举步，就发现前边竟然有一条深壑。这条深壑黑不见底，所幸前不很宽。他从背包里翻出一条登山绳爪，抛过深壑抓住对面的一棵老树，扯了扯觉着没问题，在这边的树上栓了个活结，再将剩全的绳子抛过对岸。然后小心翼翼地抓着绳子，翻转身四肢向上，像只树猴一样移向对岸。
平安地爬上对岸，收起绳子刚要起身，发现这儿的崖壁上也有壁画。刘二一见画中内容，马上觉得天旋地转，大叫一声：“淫画！”立刻闭上眼睛。但是接下来又想到，除了画中的人，这里并没有人看见自己呀，于是睁开眼，确认了左右无人，才又小心翼翼地再看了壁画。画中是一个赤裸的女子，她坐在地上，上身略微后仰，双手往后撑在地面，身体各部位特征一览无遗。“淫秽！”刘二毫不犹豫地批道。但是接下来，刘二发觉女子的眼中似乎带有期待的神情，又觉得这似乎是个道德范筹的问题，于是加了批词：“淫秽无耻！”
看看月色已经中天，刘二决定不走了。就在深壑边的树上挂起睡袋，钻进去睡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到迷迷糊糊中听到树下一个女孩说话的声音，他以为是舒菲亚，探头看时，却是一个赤裸的女孩。她侧坐在地上，仰起头盯着刘二，月光下眼波流转，怎一个销魂了得。刘二不由自主地就想接近她，下了树向她走去，但是总也走不近她，这时才发现，原来是自己脖子被绳子缠着了，他不停地挣扎，挣扎，到后来睁眼一看，原来是做了个梦。定了定神，觉得并没发生什么，才又继续睡去。
第二天，刘二很早地醒了过来。想着梦中的事，特地探头看了眼树下。树下并没有一个女孩坐在地上，壁画也依旧在那里，刘二这才放了心，钻出睡袋收拾起爬下树来。
刘二又看了壁画上的女子，想着昨晚的梦，觉得深壑对面的壁画或许是连接在一起的。这儿是一个漂亮的女孩，没穿衣服就更漂亮了，对面的少年想要奔向她，但是被许多链条栓着了。刘二觉得感同身受，随即又想到，那些拉着铁链的小人儿也许很愤怒，但这怪不得少年呀！如果这边的女孩遮着点，那少年也不至于就要发狂地冲过来。于是拿出画笔，毫不犹豫地给壁画上的女孩添了一幅胸罩以及裤叉，自觉画得很满意，但是等到收起笔一看，又觉得更加不得行，这样一来，壁上的女孩非但性感，还带上了神秘感。真受不了！刘二打了个冷战，心说我这不是助纣为虐吗？忙一路小跑逃了开去。
真受不了！刘二打了个哆嗦，心说我这不是助纣为虐吗？忙一路小跑逃开去。这时，只听背后一个女孩的声音喊道：“哎！”刘二吓了一跳，壁画中的女孩活了吗？回头看，并没有人呀。
“哎，小哥哥！”那声音说。
谁呀？求求您别吓我成吗？我胡乱添画不对，回头就给剥掉。
“你走了吗？有人在吗？呜！”
谁呀？刘二壮起胆子：“谁呀？”
“小哥哥，救救我。”
刘二走近壁画，那声音从边上的沟壑里传上来，“小哥哥，你拉我上来好吗？”
终于，刘二看见了沟壑里一个紫衣女孩，艰难地攀附在沟壁上。
“呀！”刘二紧张起来。心里一下转了50个念头。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一个女孩，莫不是个妖精？她要我拉她，是在考验我吗？说不定只要我一个心存不轨，就借口把我吃了。于是快速拿出登山绳，抛下沟中。紫衣女孩抓着绳子，快速爬了上来。刘二看她的身手，觉得她非常地矫健。
“谢谢。”紫衣女孩说。
“不必客气。”刘二收起绳子，不安地说。他总觉得有什么不正常，想尽快离开。
“谢谢你拉我上来，我叫灵草。”
“我叫刘二。”
“刘二，谢谢你。”
刘二想，这女孩还真客气，只是不知道她吃不吃人。
紫衣女孩说：“刘二，你下到沟里去吧。”
“啊？”刘二出了一惊，莫莫莫非……
“你下到沟里，我再用绳子把你拉上来。”
“为什么？”
“还你的人情呀。”
“嘿嘿嘿！”刘二干笑了几声，“这没什么的。祝你愉快！我得走了再见。”
“哎！等一下，”女孩说，“把你绳子借给我吧。”
刘二想了想，认为趁早打发掉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孩得好。于是将登山绳子给了她。
“行了，我和你一起上路吧。”
“你想干什么？”刘二警惕地问。
“不干什么呀。”紫衣女孩很纯很天真。
刘二很无语，拔步就走。
紫衣女孩又叫起来：“哎，等一下。”
刘二回头：“又怎么了？”
“我们可不可以沿着这条沟走呀？”
刘二摇摇头：“不。我认为我的家在这个方向。”
紫衣女孩笑了起来：“什么呀！在这个森林里是没有方向可言的。”
“不。”刘二坚决地说，“我是从后面走来的，我得一直向着前方走下去。”
“不对不对。只要你进了这个森林，你往哪方走都是一样的。所以，我们为什么不沿着这条裂沟走呢？”
“可是，为什么非得沿着裂沟走呢？”
“因为，”紫衣女孩眨巴着眼睛，“这样你就有机会掉下沟里去，而我就可以趁机用绳子把你拉上来。”
“为什么？”
“因为你刚才也用绳子帮了我啊。”
刘二很郁闷。这时他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这个女孩到底是不是妖精变化的？
“你，……”刘二小心翼翼地问，“平时都以什么作为食物？”
“泥土。”
刘二松了口气：“不吃肉吗？”
“不，我不吃人肉。”
人……人肉？欲盖弥彰，绝对的欲盖弥彰！
“再见！”刘二毅然决然，拔步就跑。
“哎！哎！小哥哥，前边没路。”
没路？鬼才信。跑了很有一段距离，回头看并没有一个人头蛇身的妖怪，挟起半天黑雾追上来，这才停下脚步。拿出小刀，在树上刻下一颗心，并写上数字301。
这儿的地形，左边有一道很高的山崖。刘二挨着崖壁往前走，走到后来，山崖渐渐地矮了下来，这时另一边也出现了一道山崖。越往前走，那边山崖越渐地夹拢过来。刘二感觉很不好。照这样下去，他很快就会需要变成一张大饼才能在这山谷中通行。但是还好，当两边山崖挤到十米左右的宽度时，就不再靠过来。这儿已经没有树木。崖壁上刻案有点费力，所幸这只一条单一的峡谷，不需要频繁地刻心了。当黄昏来临的时候，刘二仍然没能走出峡谷，不过道路已经有点上坡的趋势，相信很快就能走出去吧。这时他听到峡谷上方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
“刘二！”一个女孩的声音。
刘二抬头，不是很能分辨得清呼喊者的相貌。
“刘二，锻炼身体哇？”
“什么哦？”刘二隐隐感觉出，那仿佛是壁画边遇上的那个紫衣女孩。
“您真是好兴致哇。不过，你为什么不跑起来呢？”
“什么跟什么哦？”
“您在踩跑步机呀。得！我不打扰您了，想上来的时候叫我吧。”
然后刘二就看到紫衣女孩在山崖边坐了下来，两条腿伸在悬崖外荡啊荡，好不悠哉。
刘二摇头说：“莫名其妙！”继续往前走。
月亮升了起来，位置刚好在峡谷的前方裂口，又大又圆，像是卡在了两道山崖之间。刘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想了想，转头就看见紫衣女孩坐在山崖上方。
“为什么跟着我？”刘二诘问。
“谁跟着你了？”女孩冷哼道。同时拿起一片树放在嘴唇边，吹起一支曲子来。
刘二听得分明，她吹的这是《早操歌》哇！不想招惹她，继续往前走。走了一会，发现紫衣女孩吹树叶的声音一直在耳边，不由得奇怪起来。停下脚步刚想说话，灵草一声吼先发制人：“为什么赖着不走！”
“啊？”刘二愣着。灵草得意地，继续吹她的树叶。
刘二觉得太奇怪了，于是奔跑起来，一边盯着山崖上的紫衣女孩，于是发现，两边山崖似乎在和自己赛跑般，也在向前移动。
“诶？这……是怎么回事？”
“玩过跑步机吗？”灵草扬着手里的树叶，得意地问。
“关跑步机什么事？”
“你脚下就是一台天然的跑步机。”
刘二沮丧地发现，似乎还真是这么一回事。自己往前走，脚下的路就在往后退。
“来，我拉你上来吧。”灵草拿出绳子。
“不要。”刘二固执地说，与此同时，他并不转过身，然而开始往后退着走。
“诶！干嘛呢，你不可以后退。”
刘二不肯相信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孩，一直往后退去。很快，月光从眼前消失，一片黑暗随之袭入眼帘。他意识到自己被一个山洞吞噬了。
“唉！”不知何处，传过来一声苍老的叹息，仿佛来自天堂，又仿佛来自地狱。
刘二紧张起来：“谁？”
“谁？”那声音反问道。
“是我。”刘二回答。
“我是谁？”
刘二觉得很奇怪：“我是刘二。”
那声音继续问：“刘二是谁？”
“刘二是我。”
“我又是谁？”
“我……就是……那个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呀。”刘二觉得那样循环下去不会有结果，于是说。
“谁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了？”
“我呀！”
“你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吗？”
“是的！”刘二很有把握地说。然而等了一会儿，那声音并不再响起。
刘二就问：“你是谁？”
“我是谁。”声音回答。
刘二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发问题，停顿了一下，就在这时，月光又亮了起来，非常强烈地，从四面八方照向自己。等到适眼睛应了光线，刘二就现自己所处的整个空间一片雪白，而前方，一双黑洞般的眼睛盯着自己。
“你倒底是谁？”刘二问，同时移动目光，想看清对方的身体。然而无论看向哪里，总是只能看到一双黑洞般的眼睛。
“你不是张三吗？”那声音在整个空间里回荡着。
“我不是张三。”刘二回答。
“你不是李四吗？”那声音在整个空间里回荡着。
“我不是李四。”
“你到底不是谁？”
“我……？”刘二想了想，得出结论：“你就一神经病。”
刘二看向自己的脚下，发现那双眼睛移动到了自己的脚尖，而自己似乎是飘浮在虚空之中。往前走了几步，感觉不到自己的移动。转过身，目光所及依然是一双黑洞洞的眼睛。不过眼角的余光，似乎看见了一张庞大的脸，正要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
“你放我出去！”刘二呼喊说。
“你应该让你自己放你出去。”
“你胡说。你是神经病。”
“不对，胡说的是你。因为你认为你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事实证明，你并不认识你。”
“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难道你没有发现，此时此刻，你其实是在你自己里面吗？”
“你撒谎。”刘二吼道。
“不，我是诚实的。我要离去了，最后给你提个醒：你所看到的，其实是你自己的皮相。”
刘二咆哮道：“你就是个骗子，恶魔。”
等了一会儿，那声音始终不再响起。刘二大声地补充说：“你是个恶魔一样的骗子。”
刘二注意到，那双漆黑的眼睛，始终跟随着自己目光的焦点，让自己无法辨别这个空间里的另外任何地方。只是隐隐地感觉到，那双眼睛周围其实是一张硕大的脸，从四面八方包围着自己。刘二眨眼时，隐约感觉对面的眼睛也眯了一下。刘二柔眼，发现对面也出现一只手在眼睛边。刘二惊讶了，难道这真是自己的影子吗，可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真实呢？
“小哥哥，你在里面吗？”
一个女孩的声音。从很幽远的地方传来。
“喂！”刘二叫起来，“你快放我出去。
“小哥哥，我是灵草。你看到什么了？”
“一张脸，很大的脸。”
“不要紧张，你带小刀了吗？”
“我有小刀。告诉我，我需要怎么办？”
“你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一道长长的伤口，然后把它捂到自己的眼前。”
刘二掏出红衣青年给的匕首，在手臂上比划了一下：“你没有骗我吧？”
“我不骗你，我还欠你东西呢。”
刘二犹豫着。自己划自己一刀，真的很难下手。
灵草催促道：“你快点，我在外面等着你。”
刘二狠了狠心，闭眼一刀划过，血液立即流了出来。抬起手，将伤口捂在自己的眼睛上，只觉眼前一片黑暗，但是很快地，前边就出现了光亮，看清时原来是一个洞口。一个女孩在洞口边斜探出半个身子，招了招手。刘二想要放下手臂，却发现手臂并不在自己意识中的位置。感觉奇怪极了，刚才明明横在眼前的手臂，竟然安安静静地垂着，仿佛并不属于自己。
“快出来呀！”灵草在洞外招呼道。
刘二走出山洞，发现前方依然是刚才的峡谷。明亮还在两道山崖间卡着，并不升高，也不落下。而回头看，身后也并没有什么山洞。
“这是怎么回事？”刘二问。
灵草说：“这儿有很多个空间重叠在一起，一不小心你就会掉进空间的缝隙中去。”
刘二检查了手壁，没看见自己划出的伤口。“刚才那是个什么山洞？”
“那不是山洞，那是内球宇宙。”灵草解释说，“假如地球是一个皮球，皮面上有世界上应有的一切，但是将这个皮球划一条口子，然后翻个面，地球就会生出一种和你刚才一样的感觉。”
刘二不理解。“可我还是觉得我刚才是中邪了。”
“我们不应该这样去说服自己。”灵草走到崖壁下，抓着垂在那儿的绳子说，“别想它了，来，我们到崖上去。”
刘二有些不甘心：“我可以往回走吗？”
“可以呀。但是，假如你今晚不睡觉一直地走，你在黎明时就会看见我坐在刚才的地方，手里拿着树叶吹奏着一支叫《good morning》的曲子。”
“为什么？”
“知道克莱因瓶吗？这儿是一个二维版的克莱因地域。”

剑花十九

19目前只写到这里了。如果忘忧的朋友们喜欢，完本之后将会再上传。

剑花十九

我们都是活在自己的未来时代的人，正在一步步迈向自己的过去，在这似水流年里四处漂浮着逆乱时空的尘垢，无良面纱下薄弱的意志如何也控制不了你我总想窃取这洞穿未来岁月的记忆。

剑花十九

小伙子，你看见我了吗？
看见了。
不，你没看见。你看见过只不过是我的尸体：一副无良的骸骨与一张伪善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