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浮岛5

剑花十九

将半月形硬物放入背包中，继续清查棺木别的角落，竟又意外地寻到一把短匕。拨出短匕，匕刃白亮如雪，在月光下栩栩生辉，而匕鞘竟然也是不同凡响，虽然不知是什么兽皮做成，单是上面的铆合金属，一看就是十足的真金。再回看匕首，刃面上隐隐镌有字迹。打斜了对着月光辩认，依稀认出其中有二字是繁写的“无过”。将匕首揣入衣兜后，刘二又将棺木内每个角落细搜了一遍。月光斜剌里照来，棺木有一部份处在阴影中。刘二一边摸索，心中一边直打鼓，不对呀，刚才我扔进来的黑驴蹄子呢？确认了棺内没有，又忙向干尸身上查找。而干尸………………刚才我是这样放的吗？明明记得自己将它斜靠在棺盖边沿上，而此刻它却是平躺在棺盖中。
刘二惊恐万分，毛发一根根竖立起来，刹那间灵台一片空白傻在原地不知所措。
要么，是自己记错了？又或者中途顺手将它挪动了一下？
不行！刘二回过神来，忙将怀中的另一个黑驴蹄子掏了出来，硬着头皮一步跨到棺盖另一端，躬下腰一手按着干尸的头颅，另一手在下巴上一压，打算将驴蹄塞入干尸口中。然而这干尸的下巴并不那么轻易轻开，刘二使了几次劲都无功。于是单膝跪地，将另一个膝盖摁在下巴骨上，双手按住头颅骨，闭一口气重重地用力压落，只听“啪”地一声响，看时下巴仍然没能撬开，却是棺盖木碎裂了。
刘二无奈地站起身，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很费解。
忽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从山下方的丛林里传过来。刘二立即警觉，将火铲提在了手中。却听丛林中一个声音说道：“过来呀，过来呀。”
这是一个低沉沙哑的男音，在这黑夜里孤单而突兀。刘二吓了一跳，这是人还是鬼？忙低下身子以防被看见。却又听那声音说道：“躲什么，别躲呀。”
刘二大惊，这是在和我说话哇，不行，我得赶紧溜。提了背包往山上就跑。忽听身后风声震空响，扭头看时，却是那形如蝴蝶的耳鼠飞了过来降落在坟地里。而山下的声音继续说：“别跑呀，小家伙儿。”
刘二想，原来不是在叫我。不过还是得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眼瞅得边上一颗山毛榉树枝叶茂盛，于是将洛阳火铲挂在后腰，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一会儿工夫，山下丛林里一个悉悉索索的黑影渐渐走了上来，手里拿着根什么棍子，不停地在荆棘丛中拨弄着。
刘二觉得这人好熟悉。厚实的身板黑黑的脸膛，这不是白天在街上一起喝酒的屠山斗吗？他这夜半三更的要干什么。
“噫？”
屠山斗终于看见了敞开的坟地，比较意外地发出了一个感叹词。而那只耳鼠，停留在棺盖里的干尸旁边不再逃窜。
屠山斗说：“鼠宝宝你又调皮了。你怎么把老祖宗们的养生地搞成这样。快过来让我啃一口。”
耳鼠守在干尸身边一动不动。屠山斗极轻极缓地靠过去，一边说：“老祖宗啊，你不好好的修养着，这个时候爬出来干什么。你这个样子脸不是脸嘴不是嘴，这不是成心吓人吗。”
“嚯嚯嚯嚯。”突然一阵奇怪的声音响了起来，如同狼在争食。
刘二吓了一跳，这不就是自己两次要听都没听清的声音吗？却见屠山斗冷不丁地猛一伸手，将耳鼠抓在了手中。
屠山斗大笑：“哇哈哈哈，看你往哪跑。不就是借只耳朵用一下吗，这么小气。”说话间一手捏着耳鼠的脖子，一手逮着只耳朵蛮力一扯，只听耳鼠“吱”的一声哀嚎，耳朵已经被撕扯下来。随即扔了耳鼠，将扯下的耳朵在自己头上比了比，满意地笑起来。而耳鼠脱离虎口后并不逃跑，依然回到干尸旁边静静地呆着。
屠山斗收好耳朵，又对干尸说：“老祖宗啊，你这倒底是要干啥呀。瞧你这乱七八糟的一摊子。噫？你咬着个什么。”将手伸在干尸嘴边撬了撬，拿出个黑色的硬物。
刘二在树上看着，心里想原来干尸的嘴里还有宝贝，自己也盗墓多时，怎么就没想到呢。早知道用铁撬也得把嘴给撬开哇。却见屠山斗拿着那玩意研究了半天，似乎没研究出个所以然。“老祖宗，你又调皮了。得着个什么都往嘴里塞。这是人家吃剩的猪蹄哇！”
听到这里，树上刘二吓出一身冷汗。屠山斗从干尸嘴里挖出来的，竟然是自己刚才怎么找也找不着的黑驴蹄子？
屠山斗继续说：“得了，你喜欢咬你就咬着吧，来我给你放回去。”一手拿着黑驴蹄子，一手去掰干尸的下巴，没掰开。然后两只手齐上，也没掰开。再然后采用了和刘二差不多的架势手脚并用，仍然没能掰开。“哎刚才还好好的，现在怎么不咬了呢。即然你不要我就拿走了哇。”屠山斗把玩着驴蹄，似乎也想往自己嘴里放放看，大约觉着很脏，就又收到了怀中。“我看你这架势是出来赏月吧！得，您继续吧我不打扰您了。”说罢随手又摸了摸耳鼠，吓得小家伙浑身发抖。刘二不明白这耳鼠是不是傻了，一边耳朵搭拉在要地一边光着月光下似乎还有血迹，都被扯成这样了怎么还不跑。
屠山斗又拿着他的什么棍子在前边探着地面虚实，走一步跳一步，消失在丛林中。
见得屠山斗去远，刘二又恐惧起来。下面这具干尸倒底是个什么情况？看屠山斗煞有其事地和干尸闲扯，似乎他是当这干尸是个有生命的活人。但是从始致终干尸并没动过一下呀。只不过，那只黑驴蹄子的事，又应该怎么解释？
刘二想起前天，那里的山脚下一群人举行的仪式也是关于一具干尸。那么，他们这里的气候条件使得尸身不腐，而这里的人又认为干尸是还会再活过来的人，所以偶尔举行一次复活仪式，是这样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那只黑驴蹄子只能是自己凑巧扔到了干尸嘴里，而人的下颌骨的开启是有一种巧劲的。刚才屠山斗不就曾轻易地掰开过干尸的嘴吗？
刘二就是这样，但凡遇上离奇的事，他就总是把它往自己所能理解的方面去设想。也不管这设想是多么的漏洞百出。总之能给自己的好奇一个交待就成了。

刘二想起前天，那里的山脚下一群人举行的仪式也是关于一具干尸。那么，他们这里的气候条件使得尸身不腐，而这里的人又认为干尸是还会再活过来的人，所以偶尔举行一次复活仪式，是这样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那只黑驴蹄子只能是自己凑巧扔到了干尸嘴里，而人的下颌骨的开启是有一种巧劲的，是这样吗？对对，很有可能，刚才屠山斗不就曾轻易地掰开过干尸的嘴吗？ 刘二就是这样，但凡遇上离奇的事，他就总是把它往自己所能理解的方面去设想。也不管这设想是多么的漏洞百出。总之能给自己的好奇一个交待就成了。 无论如何，眼下该办的事还得办。壮起胆子，溜下树干走到坟地边看了看干尸，耳鼠停留在干尸身边并不因他在靠近而远离。他觉得这耳鼠太奇怪了，此刻只有一只耳朵的它转溜着一双小眼直朝刘二打量。刘二忽然替它悲哀起来，这姓屠的铁匠怎么能这样凶残呢！三月不知肉味的刘二，虽然对肉食仍然有种深深的期待，但是此刻不忍心再向它下手，只是轻轻地将它赶开一边，然后将干尸拖回棺中，加上了棺盖，又麻利地将土石填回堆高。 办妥这一切，刘二不再逗留，收搭起行头向苹果树下赶去。 走了一段路困意袭了上来，迷糊中不知天南地北，见得旁边有一带密林，就一头钻进去，捡了颗大树挂上睡袋，安睡下来。 等到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林中百鸟齐喧，一轮红日透过树冠洒来星星点点的光辉。刘二活动了一下生痛的肩肌，梭下树来收拾起行头又上路，走没多远到得一条小溪边，胡乱洗漱了一下，掏出个苹果吃着，一边将昨晚坟中挖到的那块半月形硬物放到溪水里琢磨。（有的事物，我们有时候仿佛若有所得，然而结果却是终其一生也对它一无所知。）这块硬物，要说份量那是绝不比铁块差，在溪石上磨掉一些表皮，里边呈现出的是深黑色。刘二和我一样是生长在现代化社会的人，知道世界上有种东西叫乌金。所以那时的他脑袋里隐隐地认为这有可能是块乌金。放好“乌金”，又将短匕拿出来玩弄了一翻。这回他总算认全了刃面上的字迹，貌似是“无过执终”四字的繁写。叫刘二兴奋的是，匕鞘上的铆合金属金光闪闪，似乎真的是黄金。 有句行话说的是，盗不走空。刘二也有着这种思想。管他多多少少，现在总算也有了点小收获，他决定立即打道回府。对，重返逆乱之森，打道回府。 在苹果树下，刘二远远地又见着了舒菲亚。舒菲亚淡绿色的身影一如往常的幽逸，她安静地站在树下，任凭山风吹弄着她柔美的发丝，她仿佛早已和这片世界溶为一体。 “嗨。”刘二招呼道。 舒菲亚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讶异。旋即笑了： “嗨，绿脸人！” 刘二浮起一脸纵向的黑线。 舒菲亚亲切地问：“你是谁呢？可爱的绿脸人。” “我是刘二，托马斯·刘二。” “我是舒菲亚。刘二，很高兴认识你。” 刘二一脸纵向黑线的基础上，又加了一脸横向的黑线。看来舒菲亚真的有失忆症，她会忘记昨天的一切。那么，该不该告诉她我们是认识的呢？ “刘二，你为什么来到苹果树下呢？” “因为我要吃苹果。” “可是，难道你不知道苹果有毒吗？” “这正是我所需要的。” “噢！可怜的人。你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刘二犹豫了一下。不知为什么，这样和舒菲亚对话，他有一种负罪感。 “噢！有什么不开心的，你可以对着苹果树诉说呀。它会把你的一切烦恼全部收下，并赠予你相等的快乐。” “是吗？这么神奇。” “不，它不止是神奇。它简直就是一个伟大的存在。它用快乐换取你的烦恼，而这烦恼将会被它一直背负着。” “是这样吗？那我怎么忍心再把我的烦恼加载给它呢。” “刘二！”欣赏的笑意挂上舒菲亚眼角，“那么，就把你的烦恼告诉我把！” “可是，我也不能连累你呀。” “不会。忘了告诉你，我的世界没有烦恼。不管有多少不愉快，到了明天，它就会从我这里烟消云散。” “为什么？” “因为，每当到了明天，我就会成为一个新的我。” 刘二笑了笑。原来舒菲亚知道自己有失忆症呀。 “我来自一个与这里全完不相同的世界，”刘二说，“在那个世界里，有我的爸爸妈妈，亲人朋友，以及所有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但是现在，我回不去那个世界了，我很难过。” “刘二，”舒菲亚小心翼翼地说，“你可以试着把我当朋友呀。然后，我们再努力寻找回到你的世界去的途径。” “谢谢你，美丽善良的舒菲亚。嗯。我已经决定了，重返逆乱之森。” “逆乱之林？我好像有关于它的记忆。哎呀，好像……，好像是一片你永远不知道将会通向何方的森林。” “应该是这样吧。”刘二笑了笑，“你就是逆乱之森赠予我的美好相遇。” “你也是，刘二。”舒菲亚说。“我要把你写到日记里去，让时空带不走你。” 刘二有些感动，所以他赶紧跑了开。他给自己找了件说得过去的事来做：他把自己爬到树上摘苹果。 舒菲亚说：“苹果树呀，我知道你的智慧与你的烦恼同在，可你为什么不肯抛开这一切呢。你知道种种譬如昨日死，可你不知道种种何须明日生。如果你能放开昨天与明天，你就会活过得像我一样无忧无虑。” 刘二在树上听着甚觉好笑。原来这女孩整天整天地在树下就和苹果们说这个呀。一边摘苹果，一边扯起破锣嗓子唱道：“我是一只小苹果呀伊呀伊呀伊……。” 舒菲亚在树下笑起来：“刘二，你把狼招来了。” 这货又唱：“我是一只小苹果呀狼不会吃我，快快乐乐没烦恼呀美女陪着我……” 舒菲亚笑得不行，腰弯到了地面：“你永远别下来了，你就在树上做只苹果吧。” 刘二说：“这主意不错。只是……” “什么呀？” “只是这只苹果会很讨厌，因为它会把其它苹果全部吃掉。” “你知道吗刘二，其实你就是只狼——一只与众不同的、会吃苹果的狼。” “是吗？”刘二狞笑着，从树上扑了下来，“何止苹果，我还会吃美女呢。” 舒菲亚尖叫一声躲了开，笑着告饶说：“你不是狼，你是苹果。你赶快回到树上去吧，我每天到树下看你。” 刘二收起嘻闹，神色黯然地叹了口气，说：“可惜我终究不是苹果，没这福分。” 舒菲亚也不禁动了容。看着刘二收拾起背包，知道他就要离开了，而不知道此时此刻说点什么好。 “你会画爱心吗？” 刘二想了想，说：“你是指哪一种？” 舒菲亚走到苹果树下，从怀中掏出把小匕首，在树上刻画。刘二心中一动，舒菲亚手中的匕首，似乎和自己昨晚挖到的一个样。 舒菲亚在树上刻好了一颗心。转过身说：“看到了吗？” “嗯。”刘二认真地点头。树杆上，桃形的小心娇巧玲珑。 舒菲亚将匕首还鞘，倒转匕柄递向刘二：“你进入逆乱之森后，每隔一段就在树上刻一颗爱心吧。这样，就算走不去你的世界，你也可以顺着爱心返回孔多拉。” 刘二接过匕首，拔出看时只见刃面上也有字迹。细细辨认却是“坚贞携永”四字。 坚贞携永……，刘二认为自己大概想到了匕首的含义。他轻轻走近苹果树，在树杆上也刻下一颗爱心。 “不错呀，刘二。你简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刘二也颇觉满意。简单的一个几何图案，却被自己画出了青春的灵动。 “舒菲亚，谢谢你。”刘二将匕首入鞘递还，“但我不能带走你的匕首，我知道它对你有很重要的意义。” “这没什么呀。我可以再打造一把。” 刘二掏出把折叠式小刀，将之展开说：“你看，我有这个，我用它也可以在树上画心。” “噢。好吧！”舒菲亚将匕首收起。 “我要走了。再见，舒菲亚！” “再见，刘二。”舒菲亚轻轻地说，“愿造化之神保佑你平安返回。” 刘二背起背包，往山下走去。此刻，他很想回头再看一眼这个美丽的女孩，但是不知什么阻止了他。他只是自恋地想，此刻舒菲亚一定在身后望着自己吧！ 等到后来终于有力量回过头的时候，却已经看不见舒菲亚以及苹果树了。刘二苦恼起来，因为这时他才想到，这个女孩只有一天的记忆呀，到了明天她就会把一切都忘记。如果我会回头看她，她一定也很快乐——单纯的，没有负面的快乐。于是他冲了回去，用极快的速度。当翻上一处山隘时，看见了她，站在山坡外的她正在与捧在手中的一只又大又红的苹果对话，相形之下是她一览无遗的纤弱。他冲她挥手：“再见！舒菲亚，再见！” 舒菲亚笑了，很开心的笑。 刘二再次上路，他觉得心情好极了。原来没有明天是这么的快乐。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再见说出口，即使明知道这只是一个已经失去了本来意义的词汇。 ——上部完——转中部——

红影

上部看完了，很离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