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在哭泣

淡竹

    5月2日中午，离开银川去与甘肃接壤且比较偏远的盐池县萌城乡，打击非法土炼油。此地距离银川200余公里，在草原深处。
    一路上，看春光浓郁，旷野里盈盈的绿意，心情大好。明媚的阳光将五月晒得暖洋洋的，看不见的风将初绿的树轻轻的摇，想招揽更多的绿。见燕子初回，倍感亲切。它们是天生的舞蹈家，身着燕尾服，优雅的飞来飞去。此燕攀高，彼燕掠地，独舞惊险刺激，群舞和谐大气。小麦已长成俊俏的大姑娘，绿油油的俏发高耸在田间地头，高兴的农民们屁颠屁颠来回跑，忙着灌水施肥。
    五月天说变就变，刚过吴忠，天象显出异常。本来晴朗的天空发昏发黄，太阳被罩上一层薄薄的有色玻璃，光芒暗淡，让我有点压抑。尘土左扑右拐，路上、旷野里有无数塑料袋、碎纸屑翻滚，爱美的女孩子在脸上蒙起纱巾，骑自行车的人低头勾腰，拼命踩蹬。风越来越强势，让车快速行驶的车身有些飘，路两边的树则像吸食了毒品开始疯狂甩头，刚才还兴奋欢舞的燕子不知躲哪去了，踪影全无。
    下午，过惠安堡进入草原深处。天空越来越暗，风越来越急促，尘飞被狠狠掀起，再撒向四周，凭经验知道这里起了沙尘暴。风变得更加狂躁，一把抓住大地的辫子，将其提向空中，四周的沙尘竟然形成水帘状奇观。尘帘行踪飘忽，时左时右，如一个绝世的武林高手，不断变幻身形迷糊对手，后来彻底消失在我的视野里。马路上的流沙如水流淌，丝丝缕缕，翻卷着、奔流着，从我们车下快速滑过。
    我感觉草原在发抖。在狂风威逼下，愁眉苦脸的众草瑟瑟而起，胡乱摆动着。草原以灰黄色为基调，只有个别草吐出青翠的嫩叶，惹人注目。人心和自然相通，那些覆盖在大地上灰褐色的植被发出油腻的光泽，它们在等雨水到来。只要一场透雨，就能让它们吐蕊扬花，焕发出绿茵茵的生机。可惜，这场期待已久的雨水依旧遥遥无期。
    内心深处有种感觉，我和草原的缘分很深，对草原的感情与生俱来。即使在如此恶劣的天气里，眼里的大草原依旧丰采灼灼，令我着迷。远观，众丘陵线条舒展优美，就如大海里的波浪，一波跟着一波，一浪接着一浪，构勒出辽阔无边的视界效果。我喜欢这样的感觉，它让我的记忆，经历过的、没经历过的一一浮现，促使我浪漫的的情怀不可抑制地迅速高涨。如果条件允许，我一定会冲上山头，迎风而舞，迎风而唱。
    山沟里不知多久没有水光顾过，崖壁松软的土块就像松动的牙齿随时会脱落。宽阔的沟壑里装满荒凉，稀疏的芨芨草及其它叫不上名的野草瘦骨嶙峋，哀哀而叹。蜿蜒曲折的河床上爬满寂寥，千亿颗鹅卵石全部失语枯坐着。此处草原虽有栅栏围护，依旧挡不住牧羊人贪婪的羊群。成群的羊偷偷占领了一个又一个山头，到处寻找啃食刚发出来的嫩草新枝。牧羊人怀抱长鞭，倦缩着身子跟在羊群后面，任由风沙肆虐。若不是封山禁牧，若不是在这恶劣沙尘暴里，在草原上看到如此多的羊，定能给我浪漫悠闲的体验。
    此刻，我感觉风不止发狂，还发怒了。狂怒的风席卷着草原上的一切，想要将人类强加在草原上的垃圾清理干净。山坡上到处有残破的羊圈，大多数已废弃多年，只剩下断续的围墙。沿途还看到不少峰火台，用黄土夯筑的台子早变形，只能凭残余的部分去想象它的本来面目。
    风越来越凶猛，摆出削平山峦的架势。喜鹊在窝里呆不住了，试探着飞出来，但不敢升向天空，只在深沟里扑腾着翅膀，稍一露出山头，即刻沉了下去。不知是喜鹊在戏风，还是风戏喜鹊？在如此凶险的风暴里看到生命，我孤寂的心里略微感觉到慰藉。大地被无情的风撕裂肌肤，滚滚而起的沙尘将整个天空遮蔽，太阳灰头灰脸，天地因之黯然失色。路上能见度不到三十米，空气里全是沙子，吸入鼻子、嘴里，甚至眼睛里也有，感觉又涩又涨，都有点睁不开了。
    面对沙尘暴的淫威，草原展现出不屈不挠的精神。柠条抱团迎战，一簇一簇的柠条开满淡黄色的花，一串又一串结满枝头，迎着风挥舞。其细嫩的枝蔓似乎经不住风的拽扯，摇摇欲坠，让我怜惜。多年的老柳树，依然挺拔。干枯的树枝已被风折断，已吐出绿叶的枝条，依然是那么的娇媚柔软，在风中高高荡起来，再跌下去，俨然一个调皮的小姑娘在风中旋舞。树不多，但其瘦小的树冠紧紧守护着下面的土地，虽身影孤独，却神情倔强。
    等到目的地，下车后感觉天空在咆哮！粗鄙的风将电线拽拉痛了，它呜呜哭泣着，低沉抑郁的声音让我心里发慌。时而卷起的沙尘打得脸颊生疼，虽然我戴着眼镜，依然感觉眼睛又涩又痒，忍不住用手去揉，不小心又被沙子钻进眼睛里，泪水止不住流出来。进到屋子，发现地上有一层细沙，脚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响声。所有人身上沾满灰尘，头发、脸变了颜色，在外面不能张嘴说话，不然肯定要吃进沙子。
    风太大，户外作业无法进行，只好无功而返。
    在我迷糊时，突然听到车外有劈里啪啦的声响，初以为是更大的沙子打在车窗上，睁眼细看，原来是雨滴，泥糊糊般的雨滴粘在挡风玻璃上。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因为马路上根本看不到湿痕。
    感觉心情一下变得沉重起来，天空哭泣了！
    回来后，心情难以平息，乃作一首《摸鱼儿》记之：
    望平原、旋风突起，恰如天地盈雾。艳阳灰暗山无色，四处聚烟迷路。新柳舞，瑟瑟道、西风何故还发怒。西风无语。却鼓角吹埙，沙飞石走，欲卷壑顶树。
    残垣破，谁记繁华古府。羊倌也曾长住。蒙恬旧迹今安在，惟剩碎砖孤柱。且莫叹，千秋事、随风消散皆成土。时光难溯。恨短暂人生，功名利禄，又把几人误？
2007-5-5

梦漪

好一篇游记，风沙漫舞，席卷长空，枯草瑟瑟，羊群凄凄，凄凉的景色在时时敲打着人们的心，为之苦痛，多希望美丽的大草原一片祥和，风景如故，保护环境，保护原始生态，是每个人应尽的责任。好文章，梦漪赞。

紫玉扶风

大草原，在人们的眼里是满眼的绿。可如今人类对环境的破坏，已经让大自然在报复人类。
草原日渐沙漠化的现象值得人们深思。
再不保护人类的自然环境，最终后悔的也只有人类自己，只是到那时为时已晚，谁之过？谁之错？

诗痕酒渍

西风发怒，天空哭泣。
可草原仍在不屈不挠，总有一些内在力量能战胜风沙侵蚀。
“千秋事、随风消散皆成土。”尽人力，听天命。

淡竹

梦漪 发表于 2014-11-4 18:26
好一篇游记，风沙漫舞，席卷长空，枯草瑟瑟，羊群凄凄，凄凉的景色在时时敲打着人们的心，为之苦痛，多希望 ...

环境总是在被我们有意无意地破坏着,当达到一定程度,才悔之晚矣.谢谢梦漪

淡竹

紫玉扶风 发表于 2014-11-4 19:52
大草原，在人们的眼里是满眼的绿。可如今人类对环境的破坏，已经让大自然在报复人类。
草原日渐沙漠化的现 ...

同感,所以看到被破坏的自然,总是心里感到隐隐的疼.问好!

淡竹

诗痕酒渍 发表于 2014-11-4 20:08
西风发怒，天空哭泣。
可草原仍在不屈不挠，总有一些内在力量能战胜风沙侵蚀。
“千秋事、随风消散皆成土 ...

人生是短暂的,自然也不是永恒不变的,我们所能做的,是尽量让自然变得慢些.

梦漪

淡竹 发表于 2014-11-5 17:10
环境总是在被我们有意无意地破坏着,当达到一定程度,才悔之晚矣.谢谢梦漪

是啊，需要提倡和保护，环境被人为的破坏，所以现在沙尘暴满天，势不可挡，将来若不治愈，更可怕，会吞没整个绿洲的。

梦漪

俺不会加分，学着给你加了，这么好的文章，不加可惜啦。

淡竹

梦漪 发表于 2014-11-5 17:48
俺不会加分，学着给你加了，这么好的文章，不加可惜啦。

呵,没事 的,对这些个,俺不在乎的.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