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嘘眼和蜂糖嘴(连载)

阿哲鲁仇直

嘘嘘眼和蜂糖嘴
作者  阿哲鲁仇直        

    在黔西北大山的深处有一个叫糯嘎的古老的彝族寨子，寨子里有一个叫阿才的男子，小时候因出天花落下了残疾，一只右眼总是半睁半闭的，也就是因为这样，从小人们就喊他嘘嘘眼。嘘嘘眼的家庭条件很差，两间破旧的瓦房和病病歪歪的父亲一样沧桑，屋里稍微值点钱的家什早就变卖来给父亲看了病，因此嘘嘘眼混到了三十多岁还是说不上媳妇。
   嘘嘘眼的母亲死的很早，是因为生嘘嘘眼的妹妹难产死的，之后嘘嘘眼的父亲没能再续，可不是，谁会往这样的火炕里跳呢？……据说嘘嘘眼的母亲在之前曾生过四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但都被天花和疟疾夺取了性命。嘘嘘眼七八岁的时候出了天花，一直高烧不退，正当嘘嘘眼的父母六神无主的时候，有好心人带来了俩位恰巧来寨子里公干的解放军医疗队战士，嘘嘘眼才被从死神手里拉了回来，不过右眼还是不可避免地落下了“嘘嘘眼”的残疾。
   嘘嘘眼的母亲过世后，本来就体弱多病的父亲更是一蹶不振。嘘嘘眼只读过一年半的书，他是七岁进的学堂，八岁的时候因为出天花辍了学，接着母亲又因为生妹妹难产死去，嘘嘘眼再也无缘读书。后来妹子长到十八岁出嫁后，家里只有奄奄一息的父亲陪着自己，一到晚上，昏暗的煤油灯下，不是父亲的两只无神的眼睛骨碌碌的看着儿子，就是儿子的一只半眼睛骨碌碌的看着父亲。
    邻乡有一户人家有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叫阿依的，细皮嫩肉的长得很漂亮，且做得一手好针线活，可谓是才貌双全了。这阿依的父亲是个能把天上的飞鸟都给豁下来的人物，一张爬满皱纹的脸随时都笑眯眯的，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永远是柔柔的，因此人们给他起了个绰号叫“蜂糖嘴”。
     蜂糖嘴年轻的那会儿刚好解放没多久，那时候找工作容易，蜂糖嘴的工作就是靠自己的能说会道得来的。就因为他蜂糖嘴的特长吧，开始的时候区里的领导是想让他直接去区里工作的，后来因为蜂糖嘴大字不识一个才被安排去了供销社做后勤。文化大革命结束后，蜂糖嘴工作的供销社成立了一个对外营业的食堂，蜂糖嘴成了这个食堂的当家人。管理食堂的人可谓是红人了，一般人你想管也沾不着边，因此有不少的人都想和他攀成儿女亲家，可是这蜂糖嘴连正眼也懒得瞧一眼，在他看来那些出身低微的人家是不够格和他攀亲论戚的。
    其实这蜂糖嘴出身也不高贵，从他记事起就是跟着父亲在一户土目（彝族官家）家帮工过活，他的任务是帮主人家放牧牛羊。不过因为是跟着土目家的吧，那些层次不错的人家对他们这家人还是很客气的，也许这就是跟着官家三分贵的道理了吧。蜂糖嘴打小就有一副春花般的笑脸，就连说话的声音也特别的悦耳动听。解放后，蜂糖嘴和父亲分到了一幢独立的两间土墙房，也就是他们原来住着的房子，只是房子的权利人不再属于原先的主人。
     在蜂糖嘴的思想里，他从来没有怨恨过主人，主人对他们就如同对自己的家人，从来没有苛刻过自己。唯独让他心里难受的是，他这样根底的人永远不可能和主人家那样的人攀上亲戚！每当想到这些，他甚至有些怨恨起祖宗来，为什么自己要生在这样一个世世代代都翻不了身的低层次人家里呢？！有时他甚至异想天开，是不是祖上哪一代出现问题了？比如犯了事后隐姓埋名跑出来屈居人下的，比如本来是上层人家的孩子被人偷卖来的……不过这些近乎荒唐的念想蜂糖嘴也只敢一个人在心里想想而已，是万万不敢真说出来的，因为蜂糖嘴深深地明白，就算真的有这回事也没有人说得清楚。之前人们恭维他说的话是甜蜜的，那是因为他一直在现在这种环境下，而要是当他真的说出这些荒唐话来后人们定然会重新审视他，那些上层次的人们就会觉得他蜂糖嘴是老蛇长角想装龙，那些下层次的人们就会觉得蜂糖嘴是一条舔屁股的狗！
    在相对集中的彝族聚居区里，等级观念一直在人们心底顽固地存在着，比如在糯嘎这样一个较大的彝族寨子里，由于历史的原因往往就会有若干不同等级的人生活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以很好，甚至是过命的交情，但在婚姻关系上是泾渭分明的，彼此间绝不会越雷池半步……
    经历过“大跃进”、“文化大革命”等运动的人们早就麻木了，这些走马灯似的运动让人们应接不暇，也让人们习以为常。特别是在这个一直坚守着自己的民族文化的彝族寨子里，人们依旧我行我素，姑妈家姑娘必须要等着舅舅家发话，假若舅舅家没有相当的男孩子了姑妈家才能给姑娘另谋去处；舅舅家的姑娘出落得花朵似的了，姑妈家也会蠢蠢欲动，由不得外人捷足先登，更不准门不当户不对的人指手画脚。人们虽然没在红白喜事里公开的唱“阿索”（酒礼）跳“凯哄呗”（铃铛舞），其实在那个艰苦的环境里人们也兴不起这些规矩，不过逢年过节的时候，人们还是忘不了给自己的祖先铺些代表洁净的松柏然后敬上些酒肉米饭以示作为后代子孙的虔诚和延续。
    其实这些也应该是属于“破四旧”的范畴，然而经过了较长时间的汉文化渗透，这个古老的民族却依旧食古不化，他们依旧不愿意丢弃掉自己民族的文化和一些近乎顽固的思想，他们依旧说着自己的母语唱着自己的民歌，就连过去的在非常时期被视为异书的彝文古籍也被悄悄地保存了一些下来。这一点着实是很了不起的，什么破不破四旧的对他们而言只是一些飘在空中的云洒在野外的雨。外族人不知道其中的内涵，在他们眼里彝族就是个落后的民族，其实他们根本不懂这个民族，也不懂得就是这个被他们误认为落后的民族在五千年前曾经一统过大中华！当然了，任何一个民族的文化都会有其不足之处，不过这个从古老的过去一路走来的民族，虽沐浴了胜利的辉煌却也历经了失败的风雨，而这个等级观念数千年来却一如既往的铭刻在人们的心里，真不知道这样的执着是该让人感到自豪呢还是悲哀。
    虽然嘘嘘眼长相和家庭条件都不怎么样，但因为他的家族在彝族传统社会里的等级较高吧，而蜂糖嘴是最看重那些具有优秀血统关系的人，他要趁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把过去的屈辱统统找回来，他要让自己姑娘嫁入这样的人家，他要通过婚姻的关系让自己的亲人变成具有高贵血统的人！只要能达成这个目的，他不会在乎那个人的长相，也不会在乎他的年龄！在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彝族寨子里，人们一直固守着过去的一切，以蜂糖嘴家的层次来说哪怕叫他当上了乡长区长，那些过去有较高层次的家族也不会因此而真的看得起他的，这个蜂糖嘴的心里很清楚。于是，蜂糖嘴的眼睛盯上了和他家隔着一匹山梁子的嘘嘘眼。他很明白，要想改变自己的地位，首先就要改变亲道，而要改变亲道，自己家的阿依姑娘就是个砝码！
   蜂糖嘴一共有四个孩子，大的三个儿子从小就不肯读书，现在三个都各自成了家。也许真的是因为蜂糖嘴是供销社干部的缘故吧，这几个儿媳妇得来全不费功夫，除办了几桌酒席外基本上没花什么钱。其实在几个儿子们没成家的时候，蜂糖嘴也曾冒过和上层人家开亲的想法，可是任他使尽浑身解数随他承诺黄金白银，最终也没有哪个媒人愿意为他跑路出力。蜂糖嘴深深地明白着，这等级间的距离啊，比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还要更遥远！
    蜂糖嘴又想起了他们供销社张副主任的事例，张副主任也是彝族，在彝族传统社会里的等级也很低，不过经过部队这个大熔炉锻炼过的张副主任可不这么想，在他看来这个社会有权有钱才是老大，其他的一切都是假的！蜂糖嘴和张副主任有一定的亲戚关系，他们间相互的情况彼此都是知道的，所以蜂糖嘴也很了解张副主任的想法。也许张副主任是想用事实证明他的所想的吧，凭着年轻英俊，凭着炙手可热的的供销社副主任的头衔，这张副主任真的从临区弄了个漂亮的女子回来，听说这女子的堂爷爷是前朝时期独霸一方的人物，蜂糖嘴就心里羡慕的不得了。可是好景不长，那个大身家的女子过来不足十天其后家的人就追了过来，除了要带走女子外还数落了张副主任一通，听了人们的数落后那女子车身朝张副主任的脸上狠狠地吐了一泡口水，接着扔下了句“骗子！”就随着人们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那天蜂糖嘴一直在场，要迎着过去的旧社会，这张副主任恐怕要身首异处命赴黄泉了！蜂糖嘴是看在眼里记在心头，这些几千年来的规矩不是说不要就能不要了的，也不是用钱权就能够交换来的。唉，看着垂头丧气的张副主任，蜂糖嘴有些可怜起张副主任来，也为张副主任之前的狂妄无知感到悲哀。
……
     嘘嘘眼这家人是一家外来投亲户，在他父亲的手里才搬来这里的，是因为嘘嘘眼的外公外婆没有儿子。嘘嘘眼原来是有个舅舅的，只是在十二岁的时候被伤寒夺走了性命，为此，嘘嘘眼的外公家这一支人被冷酷的族人们画上了句号。刚搬来那会儿，嘘嘘眼外婆家的家业还是不小的，不过家族里的人们觊觎着的不少，曾经有人就极力反对嘘嘘眼的父亲过来倒插门。后来解放了，嘘嘘眼的父亲身体虚弱，且又胆小怕事，原来的大瓦房被嘘嘘眼的几个堂外公挑缀着办事处分给了几户曾经当过长工的人家，留给嘘嘘眼父母居住的就是现在这摇摇欲坠的旧瓦房。其实外公的那几个堂弟是有私心的，没几年他们便用明留暗推的办法把那几户人家挤兑走，房子自然落在了他们的手里，还美名其曰是买来的。其实在那个时期的很多彝族寨子里，很多事情的始作俑者不是外族人而是自己人！
      孤零零一家夹杂在别人的家支里，说起来大家都是亲戚，不过因为一些曾经的不愉快吧，以及后来嘘嘘眼家的破落，大家彼此间的关系显得有些勉强，这一点蜂糖嘴早就打探的很清楚，只有蛋裂缝了苍蝇才有机会，他知道他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关系！蜂糖嘴深深地明白着，假若是关系融洽的大家族人家，在婚姻问题上是容不得年轻人自行作主的，那么要达到他的目的就会困难重重，蜂糖嘴暗暗庆幸着……
      快包产到户那几年，区上的场是七天赶一场，场是在区供销社门前赶的。一到赶乡场这天，供销社的里里外外就会很热闹，柜台里货架上货物五花八门，什么盐巴煤油锄头大锤的，什么布匹香烟水果糖的应有尽有。那时候供销社还开有对外营业的食堂，里面卖的都是白面馒头和大米饭，还有煮面条，这些食物在那个时候都是奢侈品，也就是供销社才有资格卖这些。那时候蜂糖嘴的家人们可幸福了，一到赶场天老婆孩子们就会热热闹闹的来赶场，然后在蜂糖嘴管理的食堂里热热闹闹的美餐一顿后离去。
……
       为了促成这门婚事，蜂糖嘴可谓是费了不少心机。蜂糖嘴知道，这门亲事是依靠不得别人的，想把姑娘嫁给嘘嘘眼就要事必躬亲！在过去的彝族传统社会里，人们间都是有着严格的等级划分的，等级的不一样是请不了人上人家的门做媒的，彝族人有这样一句谚语：“猫儿开猫儿亲，耗子开耗子亲。”做媒人的也深知这一点，假若走错了门道那是要惹祸上身的，历来没有哪个媒人敢胡乱上门破了这个规矩。就算现在是新社会了，按说这些旧思想是应该丢弃掉的，然而在糯嘎寨这样的彝族村寨里这些意思依然根深蒂固着。
      有一天，蜂糖嘴瞅着嘘嘘眼来赶场，便热情地把嘘嘘眼拉进食堂，说要帮嘘嘘眼介绍一门亲事，并吩咐食堂的厨师给嘘嘘眼煮来一碗香气四溢的鸡蛋面条。蜂糖嘴是个老谋深算的人，他谙熟大龄男人对婚姻的渴望心理，特别是如嘘嘘眼这般已过而立之年的男人，他唯独心里还没底的是嘘嘘眼对这个不同等级间婚姻的态度。在嘘嘘眼吃面条的时候，通过和嘘嘘眼有意无意的闲聊，蜂糖嘴已经把嘘嘘眼摸了个底朝天，可以说他现在对嘘嘘眼应诺这门婚事是胸有成竹的。
      其实蜂糖嘴早就安排好老婆带着女儿在寝室等着了，等嘘嘘眼吃完鸡蛋面后把嘘嘘眼带到寝室，说去那里喝杯茶休息一会。当嘘嘘眼一脚踏进蜂糖嘴的寝室后，突然眼前一亮，一位被光彩照人的姑娘笑盈盈地站着，嘘嘘眼的心跳加快起来，显得窘迫不安。看着这一幕，蜂糖嘴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随即给嘘嘘眼作了一番介绍，说这姑娘是自己家的幺姑娘，是俩老的心肝宝贝什么的，嘘嘘眼这才回过神来。原来这个阿依姑娘就是蜂糖嘴说要介绍的自己的人，并且还是蜂糖嘴自己的女儿，嘘嘘眼感到有些意外。
     自嘘嘘眼记事开始，还真的没有见到过这么漂亮的姑娘，并且这个姑娘还是要和自己处对象的！嘘嘘眼的心里是一半的欢喜一半的不安，以自己又老又丑的模样怎么能和人家这花朵儿似的人比！人家那高挑的身材，那桃花般的脸庞，那会说话的大眼睛……嘘嘘眼感觉到自己是在做梦，如此这样一个小我十多岁的美貌姑娘真的能嫁给我？嘘嘘眼悄悄地掐了大腿一下，还好，不是做梦，嘘嘘眼的心里不免有些窃喜。这时嘘嘘眼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他几次去相亲的尴尬，那些长得简简单单的女子们，占着身家好一个个说起话来卡死人！说什么嘘嘘眼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啦，甚至有人叫嘘嘘眼在牛脚印里撒泡尿浸死算了……他妈的，想起这些嘘嘘眼恨的牙齿发痒，那些死母狗些真欺负人！
嘘嘘眼细微的脸色变化当然逃不开蜂糖嘴的法眼，他悠闲地掏出一颗朝阳桥香烟用煤油打火机“嘎”的一声点燃，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心里想道：你这小子，老子就是闭着眼睛也能叫你跟着老子的想法走！蜂糖嘴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
       自从那次过后，也许是蜂糖嘴的姑娘的美貌吸引了嘘嘘眼，每逢场天他都要去赶场，哪怕无买无卖他也绝不会打空掉一场！其实嘘嘘眼也想过，自己这样的家族历古以来都是不敢胡乱开亲的，要是不小心开错了亲道，那么就会被族人和亲戚们打入十八层地狱，落入万劫不复之地。在古代的时候，开错亲的甚至会被绑上磨盘沉塘处死……想到这些，嘘嘘眼有些不寒而粟。不过嘘嘘眼也知道的，那些都已经成为故事，现在的人们都有国家的法律管着，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嘛，再说我的家族们又在远方，我就是娶了蜂糖嘴的姑娘做媳妇谁又能把我怎样？！想到这里，眼前又浮现出了蜂糖嘴家俩老及姑娘对自己热情的画面，心里宽慰了许多。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蜂糖嘴和嘘嘘眼的频繁接触自然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于是人们在背地里逐渐议论开来。有人说那蜂糖嘴疯了，怎么舍得拿一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嫁给一个又老又丑的男人……有人说嘘嘘眼虽然条件不好，但就算打一辈子光棍也不应该同意这门亲事……反正怎么说的都有，这个住着一百多户彝族人家的古老寨子因此而沸沸扬扬起来。
       不管人们怎么说，嘘嘘眼和蜂糖嘴两家间走动频繁起来，不过嘘嘘眼是每个场天必去供销社的，蜂糖嘴和老婆是隔三差五来的糯嘎寨子。不仅是这样，就连那些嘘嘘眼家的亲戚有红白喜事啥的，蜂糖嘴家那边都会煞有介事的来，按彝族的规矩该送燕麦炒面的送燕麦炒面，该请唢呐的就请着唢呐来，糯嘎寨子的确因此热闹了少！那些被蜂糖嘴以礼相待的人家表面上大家笑呵呵的，仿佛真的是巴心的亲戚，背地里却嘲讽不断，有几次还叫嘘嘘眼撞到了，弄得嘘嘘眼心里很是不爽。
      最可恶的是，有一次蜂糖嘴来嘘嘘眼的一个堂舅舅家吃酒，晚上在嘘嘘眼家闲聊的时候蜂糖嘴问糯嘎寨里家族间办酒席送什么礼物时，嘘嘘眼的一个叫李老大的堂表弟告诉蜂糖嘴说送炒面和猪肋骨肉！这不是瞎扯淡么？按彝族的规矩只有亲戚间的走动才送这些，家族间是不用送这些东西的。嘘嘘眼的外公家族汉姓李，刚好蜂糖嘴的汉姓也是李（彝族是以彝姓为主的），因此他要求嘘嘘眼叫他舅舅，在他的心里早就自认是嘘嘘眼家外公这个家族的族人了。在蜂糖嘴看来，就算是族人也要经走动来才会亲热。因此，蜂糖嘴问这些是有目的的，而嘘嘘眼的堂表弟李老大却给嘘嘘眼的准老丈人胡掐了一些所谓的礼仪规矩！就为这事，嘘嘘眼对李老大很是不满，在他看来这李老大不是在出蜂糖嘴的洋相，而是在和他嘘嘘眼过不去！嘘嘘眼一直想找个机会收拾一回这个叫李老大的堂表弟。
      终于让嘘嘘眼逮着了收拾李老大的机会了！李老大的二弟要结婚，李老大向嘘嘘眼借钱并托他去找蜂糖嘴去供销社开两条蓝雁牌香烟准备用来待客，嘘嘘眼爽快答应下来。到结婚那天嘘嘘眼老是不到场，眼看着吃酒席的人们陆陆续续的来了，嘘嘘眼买的烟还迟迟不见。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后，人们开始拉起了记账台，这时候嘘嘘眼才提着个口袋慢慢吞吞的走来。嘘嘘眼径直走向记账台，然后慢条斯理地把从口袋里拿出另外一个装着炒面的口袋，还有一块两根肋骨的猪肉。记账的人以为是嘘嘘眼的礼物，毕竟是亲戚嘛，这样的手礼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过人们还是有些纳闷，嘘嘘眼这仁亲也走的太大了吧？在糯嘎寨子里，只有亲亲的姐夫妹男家才这样阔绰，一般亲戚关系是这样大方不起的。
      记账的人刚要在本子写上嘘嘘眼的名字时，嘘嘘眼笑着说道：“这不是我的哦，是李老大的！”
“啊……”人们长大着嘴巴看着嘘嘘眼，一个个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嘘嘘眼笑了笑，装出一副不知内情的模样解释说：“是这样的，这些东西是李老大叫我帮着买的，自己弟兄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要送这些呢！”
这时有人喊来了李老大，李老大不解地望着嘘嘘眼说：“你这个嘘嘘眼在做什么啊！我不是叫你买烟的吗？”
“是吗？”嘘嘘眼看了李老大一眼接着说道：“你不是说亲戚间送礼是炒面和猪肋骨肉吗？”
这回是该李老大懵了，他闷了好一会儿后有些生气地说：“嘘嘘眼，我们是老表关系，今天是我兄弟的好日子，你就是开玩笑也要找其他的时间嘛！”
“谁给你开玩笑，你自己说的话自己要认账啊！”嘘嘘眼还是笑着说。
“那你说说，我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说的这话！”李老大有些气急败坏了。
“你这人记性怎么这样差啊？！这话你不是前段时间在我家说的么？那晚上还有我大舅（蜂糖嘴）和很多人在场呢！”说完这话嘘嘘眼故意的冷笑了一声。
“啊……”李老大突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登时脸红一阵白一阵起来。
听到这里人们似乎明白了什么，那晚上在嘘嘘眼家玩的几个人更是心里雪亮了。过了一会儿李老大缓过气来，他把嘘嘘眼拉到一边说了很多赔礼道歉的话，话语里也略带着嘘嘘眼不应该叫他出这么大的洋相。听了李老大的道歉嘘嘘眼心里的怨气散了很多，接着从腋下抽出来两条蓝雁牌香烟笑呵呵地递给李老大说：“拿去吧，耽误不了你托付的事！”
看着嘘嘘眼递给来的两条烟，李老大哭丧着的脸眉开眼笑起来，接过香烟后他皱了下眉头说：“嘘嘘眼啊，那炒面和肉……”
嘘嘘眼知道李老大的意思，于是笑呵呵的说：“我们不是亲戚吗？你就当我是你姐夫妹男吧！”
……
通过嘘嘘眼这一顿整治，糯嘎寨子里的人们再也没有人拿蜂糖嘴说事漱口了，这一点蜂糖嘴是绝对不会知道原因的，但嘘嘘眼感觉很受用。其实这嘘嘘眼除了右眼落下残疾外，一身力气在糯嘎寨里是少有敌手的，在逢年过节的摔跤比赛里没有谁能和他摔上三跤，就是外寨子的人们也没有谁敢和他较劲，可以说在三山五寨里嘘嘘眼还是小有名气的。因此，一般情况下寨子里的这些亲戚们是不会和他过不去的。
      安静了一段时间后，人们的嘴巴又闲不住了。不知是什么时候有一些有关嘘嘘眼要结婚了的事被传扬开来，并说蜂糖嘴承诺要拿一子母牛和一子母猪陪嫁姑娘……其实这些话就算蜂糖嘴真的给嘘嘘眼说过，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给说出来的，这一点毋庸置疑。而要这么去看待这些猜测和臆断呢？或许这正是那个时代人们打发闲暇时间的具体表现吧。（转下——）

潇紫白

接着看，字太小，累眼睛，明天好好看看。

雅戈

阿哲兄弟，我来了，有幸能看见你的美文，了解彝族人的风情，作品构造，心里描写，人物刻画，也是我学习的一个机会。先赞了。

雅戈

嘘嘘眼这家人是一家外来投亲户，在他父亲的手里才搬来这里的，是因为嘘嘘眼的外公外婆没有儿子。嘘嘘眼原来是有个舅舅的，只是在十二岁的时候被伤寒夺走了性命，为此，嘘嘘眼的外公家这一支人被冷酷的族人们画上了句号.....
【精彩介绍】

雅戈

接着从腋下抽出来两条蓝雁牌香烟笑呵呵地递给李老大说：“拿去吧，耽误不了你托付的事！
【动感意象，流畅递进独白。】

雅戈

等待你的下文。

阿哲鲁仇直

（——接上）
包产到户的第三年的腊月初七，是嘘嘘眼和蜂糖嘴的姑娘结婚的日子。那天下午，晴朗的天气渐渐阴沉下来，到晌午的时候天空里飘起了鹅毛大雪，不一会儿整个糯嘎寨子变成了白色了世界。不知谁喊了声“新媳妇来了！”一时间寨子里的人们不论男女老少能走动的几乎都从火塘边奔了出来，都想看看这台人们在暗地里说“又提锣又提鼓，又提粑粑做晌午”的壮观婚娶场面。人们朝着新媳妇来的方向长长地抻着脖子，有几个老年人边抽着旱烟边小声说道：“‘结婚下大雪，天家送米盐’，看来嘘嘘眼这娃娃的福气不是一般的好！”……
人们站在路两边远远地看着新媳妇来的方向，一些不懂事的孩子想要跑大路上跳闹，都被大人们大声喊了回来，并被牵着手或衣服，生怕他们再跑去新媳妇的前面。彝族有个规矩，娶媳妇的时候小孩子们是千万不能跑去前面挡着的，那样是很不吉利的，甚至可能会伤及孩子的性命，因为新媳妇的五颜六色的衣服花草上可能会附有鬼魂，不过这些忌讳不会影响到婚娶礼俗的热闹。
嘘嘘眼娶媳妇那天真的很热闹，娶亲队伍一进寨子就人欢马叫的，闹腾声里不时还夹杂几声猪牛的哼叫声，乖乖，那蜂糖嘴真的是一诺千金说到做到！这不，娶亲队伍里最显眼也叫人们最惊奇的是一头金黄黄的母牛带着一头小牛，还有一头黑黝黝的母猪和一头毛色油亮小猪……看着这一幕，有人讥讽有人感叹，有人不屑有人羡慕。
最有趣的是，新媳妇嫁来的那晚上就给嘘嘘眼生了个大胖小子！哈哈，这嘘嘘眼也真的牛，什么好事都让他给占尽了！第二天一早的，这个古老的寨子又炸开了锅，一时间人们又嘟噜开了：有人不怀好意地说那孩子肯定不是嘘嘘眼的……有人惭愧地说这嘘嘘眼看不出来居然有此一招……有人羡慕地说这嘘嘘眼福气好，猪牛成群人丁兴旺……也有人说嘘嘘眼是憨包，既然人家都怀上了自己的娃娃怎么不早点结婚！
也是合当嘘嘘眼时来运转。自从这蜂糖嘴的姑娘嫁来后，他的各方面的条件慢慢地好转起来，就连那几乎卧床不起的老父亲也逐渐好转起来，这使嘘嘘眼万分高兴。就在前几年，当从串寨的人们的嘴里断断续续的听到有关嘘嘘眼想要娶蜂糖嘴的姑娘做媳妇时，嘘嘘眼的父亲很生气地说：“没听说过家猫和野猫能做一家的！”他甚至想到过用死来威胁儿子，不过当他想起儿子因天花落下的眼疾，想起儿子从八岁开始照顾妹妹和病病歪歪的自己，想起儿子从十二岁起就去参加生产队劳动挣半劳力的工分……想起这些老人只好含着眼泪让步了，他不想自己的儿子就这样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过下去,他更不想他们这支人种从儿子这里断掉。
嘘嘘眼是个很有孝道的人，他这老爹要不是摊着他这样的儿子，恐怕早就一命归西了。特别是那两子母猪牛更是让他犹如挖到了金元宝，他不仅有钱给父亲抓药治病，甚至还可以给父亲买来很多好吃好喝好穿的。没几年功夫，嘘嘘眼的猪牛马装了满满一圈，接着把老瓦房翻修一新还新配了一间，这时候嘘嘘眼那个漂亮的老婆又给他添了个可爱的女孩，可谓是其乐融融，着实让年老的父亲享受了一把天伦之乐。
自从姑娘嫁来嘘嘘眼家后，蜂糖嘴俩老隔三差五的就要来嘘嘘眼家一趟，路上遇着人了总是会眉开眼笑地说：“我们走我们家的阿才家去！”其实蜂糖嘴家俩老也不是来吃闲饭的，他们不是忙着帮助带外孙就是帮女儿洗衣做饭的。这蜂糖嘴俩老真的特别在乎这个唯一的姑娘的，她的三个哥哥早就各自成家了，这回姑娘又是按着俩老的意思嫁给嘘嘘眼的，自然在心理上就亲近的多。还有一点不好公开的的秘密就是，这姑娘是蜂糖嘴和上层次的人家平起平坐的砝码，这是用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蜂糖嘴退休了，办理好手续后老俩口直接打起背包来了嘘嘘眼家。在这段时间里糯嘎寨子的每个旮旮角角都留下了蜂糖嘴的足迹和音容笑貌，开始的时候人们亲近他是因为他兜里的朝阳桥香烟吧，不过时间长了人们也就接受了他，觉得他是个很不错的人，慢慢地也就把他当了真亲戚。他甚至提议说大家筹资来办一所彝文夜校，他个人承担所有费用的一半，然而这个寨子里很多人都是基督教徒，很多人宁愿跟着洋人屁股后面跑，却不愿意多看一眼供着祖灵的“啊皮卡”（用竹篾编成的竹兜，大小可容双拳，彝族人用它安放祖灵），为此蜂糖嘴的这个提议没能通过。
那个时候的退休工资和现在比起真的不高，蜂糖嘴每月领七八十块钱，不过那时候的钱很管钱，鸡蛋三毛钱十个，大米两毛一斤，你就算买头三百斤重的肥猪也不过几十百把元钱。蜂糖嘴这每月的七八十元钱在那个时候是叫大钱了，可惜糯嘎寨里的人们不凑趣，要不在蜂糖嘴的帮助下这个彝文夜校是一定能够办起来的。
大半年过去了，这俩老似乎没有回老家的意思，嘘嘘眼和阿依小俩口倒是没觉得啥，蜂糖嘴的几个儿子却忍不住了，可又不敢找嘘嘘眼的麻烦。在他们眼里，嘘嘘眼家虽然没有三哥俩弟的，但嘘嘘眼家的亲戚硬火，所以不敢轻易得罪嘘嘘眼。然而老糊涂的父亲跑去那里就不想回来了，这样后这老头子的工资不是要落入嘘嘘眼的腰包了吗？！经过一番商量后，三个儿子各自提着一壶酒走亲戚来了，接着和妹妹磋商接俩老回去的事。其实这也没什么可说的，按彝族的规矩有儿子的老人是不会让姑娘家送终的，当然这俩老的身体还很健康。
作为父母来姑娘家，那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过阿依心里亮堂着呢，三个哥哥其实是奔着父亲的退休工资而来的。
蜂糖嘴老俩口其实是不想回去的，在这边除了帮帮姑娘的忙外，晚上还有很多来串寨的“亲戚”，和这些“亲戚”摆龙门阵是一种享受，其实是因为这些人用彝语摆龙门阵的缘故，而这些之前蜂糖嘴是没有听到过的。这些都不奇怪，当一个人所处环境的不同，所打交道人的不同，所得到的感受自然不会一样了。虽然蜂糖嘴的老家那边和糯嘎寨只隔着一匹梁子，可是因为那边的彝族人家不多，很多年轻人都不能说彝语了，这一点是令蜂糖嘴很是痛心。在他看来，是彝族人就要说彝族人的话，就要行彝族人的礼，就要按彝族人的规矩办事。就因为蜂糖嘴有这样的心结，他一再告诫三个儿子，叫他们不要忽略了教孩子说彝话，可是儿子们却不以为然，且一个个的在背后咕噜道：“说彝话有啥用啊，上街买东西卖东西都要用汉语，再说娃娃们读书也不用彝话！”尽管三个儿子嘴里这么说，但在行动上还是有的，这一点倒是令蜂糖嘴很欣慰。
其实蜂糖嘴的儿子们说的也不无道理，在一个拥有几十万彝族人口的黔西北地区，却一直没有过一所属于彝民族的专门学校，这在办事处和社会各界认知和关心的层面来说是不够的。而在这一地区，历史上就是彝民族的聚居地，曾经不间断统治西南彝区一千四百七十三年之久的彝族水西政权就是雄踞于此的，后来因和吴三桂的战争失利，很多族人迁去了云南和四川……古代的人们流离失所、隐名埋姓，那是因为战争所迫，而现在的一些人们明明能说母语却偏偏不说，甚至在没有外族人的情况下也不说母语，一个个的装腔作势地操起一口倒生不熟的汉语，听得叫人尿胀！每每想到这些，蜂糖嘴的心里就不是滋味，嘴里不由得嘀咕出声：“现在的彝族人们不要祖宗了！”
这是个很敏感的话题，也是人们很关心的问题。就为了争论这些话题，在一个晚上，嘘嘘眼的一个堂舅差点和蜂糖嘴干起架来。蜂糖嘴的那个堂舅是个铁路工人，因为身体原因刚病退回来没多久，还带回来了汉族老婆和一对不会说彝语的孩子。大概是因为在外面久了吧，嘘嘘眼的这个堂舅逢人就说汉语，还时不时的夹杂有一些怪腔怪调的外地口音，让人听了不知该说是他洋气呢还是憋屈。
那晚上也就是因为他一直在用汉语和大家说话，有些酒意的蜂糖嘴就和他开了个玩笑说：“兄弟啊，你在外地说汉语那是被逼的，而今晚上大家都说彝话就你一个人说汉话，你不嫌累啊？”
“别和我说这些，有本事你叫全国人民都跟着你说彝话！”这堂舅的话有些上纲上线。其实他才回来没多久，寨子里的很多情况他还是不怎么清楚，不过他知道蜂糖嘴的情况，在他看来这个老家伙就不应该坐在这里！
“不是啊兄弟，我们自己能说的都不说，怎么还能够去指望其他民族的人呢？”蜂糖嘴也不甘示弱。
听了蜂糖嘴的话这位堂舅有些把持不住了，“忽”地把酒杯一摔指着蜂糖嘴吼道：“谁是你兄弟？你以为你是谁？！我就是能说不说怎么了？你能说你愿说那是你的事！”
看着堂舅咄咄逼人的气势嘘嘘眼有些不快，立刻把脸阴沉下来，一把捏着堂舅的手臂冷冷地说：“舅舅不要生气，娃娃的公公有什么不对请你多多包涵！”
看着这个景象人们赶忙起身劝解起来，生怕伤了彼此间的和气。
堂舅的手臂被嘘嘘眼有力的手捏的很痛，他感觉到了嘘嘘眼的不快，忙趔趔趄趄边奔向门口边说：“今晚喝多了些，我不和你们说了，我的头昏……”走出嘘嘘眼的房门，嘘嘘眼的态度很叫这个刚回来的舅舅不满，这家伙也真是的，拿蜂糖嘴的姑娘做媳妇就做了，怎么还真心实意的做起真姑爷来了！……
这蜂糖嘴也真是的，在其他话题上他的话比蜜糖还甜，可是当一说到民族话题的时候他就冷静不下来了。不过被嘘嘘眼的堂舅毫无道理的抢白一通，他听得出来那些话中有话的所指，他真的感到很难受。这嘘嘘眼的堂舅也太过火了，身为彝人却没有一颗彝人的心，这样的人哪怕出身高贵也没什么用！相反的，这样的人根本不能和那些虽然出身不怎么样，却一直关心和爱护着本族文化的人相提并论！
也许是那次和嘘嘘眼的堂舅争论的缘故，也也许是退休工资惹的祸，反正回去没几天就传来消息说蜂糖嘴病倒了。开始的时候嘘嘘眼和阿依小俩口轮换着过去看望（嘘嘘眼家里老人孩子的也放不下），所以人们以为蜂糖嘴只是一般的小病小痛。可是没几天嘘嘘眼说估计不行了，嘘嘘眼还告诉几个堂舅说蜂糖嘴想要见见他们一面的愿望，几个堂舅这才慌张起来，他们邀约起一个提着一壶酒和着嘘嘘眼一起去探望，也好和蜂糖嘴作一次有生之年的告别。
嘘嘘眼的这几个堂舅平常和蜂糖嘴摆得很来，他们真的很为蜂糖嘴担心，同时也为嘘嘘眼担心。这老丈人要是真的熬不过来了嘘嘘眼该怎么办呢？按彝族人的传统规矩，上层的人是绝对不会给下层的人披麻戴孝的，这嘘嘘眼却做了人家的姑爷……几个老者边走边小声地议论着。
那晚上，躺在床上的蜂糖嘴和几个老者说了很多话，也和嘘嘘眼和阿依说了很多……
第二天天还没亮，睡梦中的人们被一阵女人的哭声惊醒，接着响起了一阵“哔哔叭叭”的鞭炮声，蜂糖嘴走了，时年六十一岁。
出殡那天，嘘嘘眼披着麻戴着孝，虔诚地走在蜂糖嘴的三个儿子之后，送葬的队伍排了老长，老长……

阿哲鲁仇直

雅戈 发表于 2014-12-11 01:19
阿哲兄弟，我来了，有幸能看见你的美文，了解彝族人的风情，作品构造，心里描写，人物刻画，也是我学习的一 ...

雅戈客气了！我还要谢谢你呢！

蓝冰儿

问好老师，坐个位子有时间好好拜读

忘忧草

问好阿哲大哥，你的这个连载小说请发在这个帖内，不要分开发了，这样方便大家阅读，也方便版主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