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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出走”的决定也算一时冲动。 母亲终日以泪洗面,一方面她真的放不下那个说好陪她一辈子,却突然撒手不管她的人,毕竟他们一起执手了三十多年,无论缺吃少喝的艰难岁月,还是衣食无忧的小康生活,我的记忆里他们从没吵过架。另一方面她看着我无所事事的颓废消沉,怕我有一天想不开而做出了傻事儿,忧虑伤心的双重煎熬,加速了她的枯萎和老化。 我何尝不想振作起来,我又何尝不想让她宽心?可一年来的经历让我倍尝苦涩,我理想的生活不是越来越近,而是遥不可及。 弟弟也越发的忙碌了,他要撑起那个父亲的花店,他在用自己的年轻支撑着这个倒了半边的家,他也在用无语的亲情支持着我这个不成器的兄长,他的肩膀比我的还稚嫩,但他义无反顾地担了起来。 我何尝不想帮他们一把,我又何尝不想为这个家做出担当?可我真的没有想好该从哪入手。在家里从没进过厨房的我要给头晕的母亲炒一盘鸡蛋西红柿,手忙脚步乱竟然切破了手指,只能下了一碗她并不喜欢的方便面,多么遗憾我已经失掉了最基本的生存技能。在花店从没抛过头的我怯怯地帮弟弟找花样打包装,笨手笨脚引来顾客的调侃让我面红耳赤,弟弟小声的说:“哥,你还是回家吧,这儿的活你帮不上忙,你不是干这种活的人。” 我何尝不在反思我到底会些什么?从小到大我就生长在骄傲里,生活对我来说除了吃好喝好,便是无底线的索取。我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那些离生活很远的东西上,难道这不是一种悲哀嘛?虽然我懂得那个过程是必然要走的,但为什么我没有去多学习一点应该安排的生活呢? 痛定思痛,我决定要学会独立,我不能再让母亲每天早起就开始担心,我不能让弟弟再把我当成负担。 “妈妈,对不起,长这么大让您如此操心。二十多年来,我从没有为您、为爸爸、为弟弟,为这个家考虑过任何事情,这是我人生的重大失误。我不应该在这个家遭遇重大变故的时候一蹶不振,给你们增加了更大的压力。我看到了您眼睛里的无助,也看到了弟弟精神上的压力。如果再这样下去,我就不配再叫一个男人。虽然您从来没有说过啥,但我明白您的心里苦闷。所以我决定要离开家一段,我要去闯荡一下,走出去看看外面的天空到底有多大,体验一下独立面对风雨的滋味。请不要为我担心,我已经是一个大人。也请相信我的能力和决心,不闯出名堂我无脸见您。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踏上南下的列车,去寻找我自己想要的人生。请您听我的好消息吧!” 打起简单的行囊,背上我的琴,我面无表情的开始流浪。 我试着联系过同学,他们表示无能为力。是啊,刚刚迈入社会,他们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还能照顾到我嘛?我试着联系过朋友,他们表达歉意。当下的社会就是人太多,岗位就那个几个,大学毕业生一抓一大把的年代,连竞争都要在独木桥上。 这样的碰壁我有着足够的心里准备,但仍觉得沮丧。 在B市拥挤潮湿的地下室里,我和四个同样漂着梦的哥们凑着住,伙着吃,每天早上一起出去碰运气,晚上再疲惫地回来骂娘发牢骚。如此循环着过了小半年,带来的兜底眼见着花光,难以为继到已经开始琢磨到地铁或者街头卖艺的时候,一个哥们发布了一条重要的信息。一家不出名文化酒吧正寻找一名琴师,只是薪水有点低,如果我愿意明天就可以去面试。 简直就是一场及时雨。“薪水低?只要有就能活命。不出名?只要有就有明天。”我不再讨价还价,也不再抱着任何幻想。现实已经重重地教训过我,存在的价值不是谁家给的,而是自己创造的,相信只要给我一个舞台,我一定会出彩。 面试并不复杂,我的专业水平得到充分肯定。这是我毕业以来两次参加全国大赛和一次参加著名乐团选拔后的第一次被认可,我甚至有种从头再来的兴奋。我潜意识里酒吧虽然不是扬名立腕的最佳去处,至少给了我一个开始救赎的机会。 酒吧是这条街上最大的一家,两层楼的欧式古典建筑,据传说是民国时期北洋办事处一位将军为金屋藏娇所置。一楼大厅典雅厚重,欧式的内部装潢。硕大的半孤形吧台占住了中间的位置,酱紫色台面泛着深暖魅惑的光泽。台前置十张宽肥的米色沙发,供一些散客在此喝酒,搭讪。台内整面墙的酒柜,摆满了各色美酒。台前有一个三百多平米的舞池,两侧围起各种形状的且并不规则的酒桌,取自然随意放松的意境。后面是乐队演奏区,DJ不固定,根据场面需要或前或后。来这儿休闲的人不少,一则千米之外毗邻使馆区,外国友人经常光顾,另一则地处商业区和风景区的交界,消闲的人很多。 我的演奏区域一般很固定,如果没有特殊要求我都是坐在乐台上,很少前后移动。不愿意抛头露面当然有我个人的考虑,在这样的热闹里我只想安安静静的拉琴,然后让自己在琴声里学会低调和沉思下来。我的脚下有一张酒桌,但很少人光顾,主要是离舞池较远,活动起来不方便,同时离乐队又近,声音大。 每天下午我都很准时地出现在我的位置,经历了这么多,除了这把琴,我已经无所依靠。同住的哥们还在拼命地奔波,他们不甘心的性格绝像我刚刚迈入社会的状态。有时他们也很纳闷我怎么就能忍受那样一个工资不高,工作时间相对较长,又没什么名气的环境。每次喝过酒后,他们都会劝上两句:“哥们,不行咱换个地方,总有适合咱的,那点钱咱不嘻的挣。就咱这水平,没名,不给开大价钱,咱哥们就不能伺候,怕跌份儿。” “同是天涯沦落人”,他们的话就时不时的戳痛我的心,几次也想和他们一样,重新找一个心里比较认可的环境,但性格里的倔强又强烈地逆反。“坚持-放弃,放弃-坚持”就这样来回地纠结。 和酒吧的磨合期,我是孤独的,有我的琴声里,我把孤独拉得很长很长。没我的琴声里我会闭上眼睛,把所有的热闹排斥在视线之外。酒吧里工作的人很少机会交流,大家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因为不熟,因为忙碌,就像陌生人。更不能和顾客交流,天知道交流完他们会有什么样的想法,所以沉默是最好的安慰。 和众多酒吧不一样的是,这里没有暴戾,不设陪酒,拒绝“喝药”。吧主是一个阳光的大男人,他崇尚文化,不允许酒吧内有乌七八糟的东西。他说要打造出一个绿色环保纯天然的酒吧文化品牌,让来的人休闲之余能够真正放松,即使利益不高也一定坚持。我欣赏这样的坚持,或许这也是我能够坚持留下来的一个原因。 待一切熟悉,我依然保持着孤独,我的琴声里把孤独拉出渴望,拉出思乡,拉出等待,很少有人听得出,因为在这里除了小型演唱会,音乐只是“附料或配料”。 在此期间,有一些酒吧私下里找过我,允比这儿高出很多的待遇邀我加盟,也有一些小的音乐团体给我放出橄榄枝,当我一一考证过后,我还犹豫着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 你是听出我琴声故事的第一人。 那一夜,收工之后,踩着“咯吱、咯吱”雪声,我来到一家大排档,要了两瓶啤酒和二十几个烤串,边喝边回味着刚刚的一幕。从头至尾地捋过,才在兴奋的间隙,冷静地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一场游戏一场梦。你的那句话虽然温暖,但却不是承诺。“现在的人,有几个敢承诺,又有多少假承诺?何况你也没必要承诺。” “她是一个做什么的人?学音乐的嘛?为什么偏偏要听《浪漫曲》呢?她一定有她的故事,她的两个伴看起来与她不同,难道她们……” 一连串的问号翻来滚去,酒也不知不觉的喝光。 回到住处,只见两个人在喝酒,我有些诧异:“怎么就你俩了?” “哎,他回老家了。漂不起了,实在熬不住了。” “你喝酒了?再来点呗。” 我摇摇头。“不行!得睡了,要不明天没法开工了。” 我的这种状态他们已经习惯。“真服了你了,居然在那儿能混得住,要我早跳了。听说有乐队找过你了,咋没去呢?” 我没理他们。只听他俩说:“估计再过几天,我们要是还找不到好地方,也该回老家了,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啊。你坚持着吧,哥儿几个就不陪你了。” 我的心突然很乱。 “家,我是不是也该回家了。妈的白内障不知道好没好,我寄的钱收没收到?”一段时间以来,我不敢打电话,我怕她担心。我已经放下了所有的电子通讯,回到最原始的生活状态。谢绝一切外部的沟通和打扰,我有一个不能道出来咬着牙的心里话。当听说妈妈患上了白内障需要做手术,我毫不犹豫地寄出了几个月来的第一笔积蓄。一万元不算多,但却是我最近的劳动成果,我要让她放心,我要让她知道,我在外面挺好的。 “我是不是要离开这间酒吧呢?”你又不自然的浮上我眼前。 “再等等吧!”我在等什么?等酒吧给我加薪,等我成名立腕?还是等你来? 前两个问号我直接给了否定,最后一个没有答案。 这一夜我辗转反侧,那半个晚上的场景翻来覆去地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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