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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31 21:4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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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努力试图虚构这样一个故事。
   有山有湖的地方,潮湿一直是植入骨髓的疼楚。
   这种疼楚不是生病的那种痛,也不是精神分裂的那种痛,而是跟肉体发生直接关系的惊悚。就像我睡在森林边的那幢小木屋的房子里,五月的雨季到来时,从森林里就会蠕动爬行密密麻麻的毛毛虫子。这些虫子的大小就跟第三次蜕皮的春蚕那么大,只不过蚕的皮是白色的,而这些从森林里出来的毛毛虫的皮是绿色的。对,是类似翡翠绿的那种毛毛虫,颜色非常好看。
   起初,我并没有在意这些绿皮的毛茸茸虫子会跟我发生什么联系。虽然,在白天昏暗的室内,我也偶尔会发现一些毛毛虫的身影,但是,只是以为它们仅是从到处漏风的小木屋缝隙间过路。因此,也就没有在意这些毛毛虫会产生什么惊人的后果。
   即便是在头一天夜晚,因为小木屋没电,睡在被森林的潮汽濡湿的棉被内,隐约感受到有什么小动物在被子内爬行,我却以为是森林中那些喜欢人的身体散发而出气味的小昆虫什么的。到了第二天的半夜,我因为劳累过度,加上那时又年轻,倒床就能睡着。并且,照例是没有电。
   然而,我在这天半夜,先是在睡梦之中听到沙沙的声音,接着,就是浑身开始冰凉。是的。是那种冰凉的感觉令人突然惊醒了过来,我下意识地在黑暗之中抓了一把。
   天啊,我立即明白了是什么东西。
   紧接着我慢慢感觉到全身上下居然就爬满了这些来自森林密处的毛毛虫!
   只要你闭上眼睛,好好想一下吧。
   我立即打开应急电池灯,我的天呀,床上、枕头、被子里居然聚集着上百万之众的毛毛虫们。并且,在我从床上跳下来,赤裸着上身站立时,那些毛毛虫们正在叭哒叭哒地从我光滑的身子上滑落。
   睡意肯定跑得无影无踪了。

   我拎着电池灯,看着百万大军般的毛毛虫们,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处理的好办法。被惊醒时抓住的几条毛毛虫们,其实就是一层很薄的皮子里包裹着满是它们吃的植物还没有来得及消化的绿水。就像是腐烂的叶子和什么奇怪的东西相混杂的味道。好在我这个人肠胃功能一直还比较好,居然忍受住了想要降临的强烈的呕吐。
   我立即披上一件军大衣,晚上寒冷时一直加盖在棉被上的大衣。
   跑进外间的厨房,还好,铁炉子内的火并没有熄灭,只要往炉膛内添加几根柴火,炉子内立即就会熊熊燃烧起来。我立即从桶内将贮藏的水倒入铝壶中,打算烧点开水,好生洗一把正在散发着说不出是什么味道的手。

   同时,我听到了隔壁也正在用铁勾撬动火炉盖子的声音。
   隔壁住着得是我的同事小张。
   “小张,你也遭遇虫灾了吗?“
   我大声叫着隔壁的小张。因为是木板隔的房子,所以,并不隔音。过去小张女朋友来探望他时,到了夜晚,年轻人的动静也比较大,我只好跑到半里之外的森林专职消防队,要么是跟那些从部队退伍转业回来的人喝上半夜的酒,要么,就被消防队员的那些娘儿们叫上桌子,打上一夜的麻将。
   小张此时正处于失恋期间。所以,每晚我也能睡上一个好觉。
   然而,好景不长,就像那个叫则查洼村的唯一能够在羊皮纸上书写经文的老人讲的,好日子并不多呀,年轻人,你就省着一点花吧。
   老人年轻的时候是山那边的一座苯波教寺庙的喇嘛。喇嘛是藏语的叫法,翻译成汉语,就是和尚的意思。
   神志有时清楚,有时又不清楚。
   他是把日子比作了银子,要我把每天的日子当成银子一样来花。

   当地村庄里稍为有点文化的人说话总是这样。如果你的悟性不够,经常就听不懂人家在说些什么。

   把日子当成银子来花,意思就是要心存对每一天日子的敬畏。
   就像当地村民是相信有神灵存在一样。如果不注意或是不小心亵渎了神灵,那么,必然就会遭受神灵的惩罚。这是我在那个遥远的村庄,在年轻时居住在森林边的小木屋的真实经历。

   第二天,天气非常好。我要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被子、床单、枕头等等床上用品抱出去,在太阳底下暴晒。
   而且,我非常幸运,至今我也没弄明白道理。
   小张显然浑身上下也遭遇了我的待遇。然而,他却浑身上下却没有一处好地方,肿得吓人。
   而我除了手心稍为有些痒之外,居然没有中毒。
   天啊,我不相信神灵不行啊。

   此后数天,我一直寻找着毛毛虫大肆入侵我的床的原因。
   我首先能够想到的就是,在我跟小张所居住的小木屋修建时,曾经迁移走过一座坟。难道是坟中的那个神灵跑出来了?
   其次,我又联想起在三月的一个傍晚,我跟小张打了一个赌,说是谁敢在半夜去海子边的那座年久的水磨坊去,就输一箱老白干。听当地老人说,那座磨坊之所以废弃不用,就是因为在许多年前曾经在磨坊内吊死过一个漂亮的姑娘。
   难道是姑娘的冤魂跑出来了?

  海子,是当地藏语。就是高山湖泊的意思。
  我把小张送到去海子边的磨坊路口,不出半小时,小张满脸苍白地气喘不已地跑了回来。
  我还没有来得及问小张,他早已语无伦次,“闯了鬼,真他娘的闯了鬼啦。“
  差不多又过了半个小时,小张才惊魂稍定。“风哥,酒我肯定不要了,有本事,你亲自走一趟,我赔你两箱酒都行。”
  “到底是咋回事儿呀?你喝口水,慢慢说,别急。“
”风哥,真有鬼啊。我刚走进磨坊,就觉得里边阴森森的,突然,背后窜出一个穿着白衣的女人,飘着就不在了呀。风哥,当时就把我的魂儿都吓没了一半啊。“
  ”说得跟真的一样,我才不信呢。“
  ”不信?风哥,那个龟孙子在骗你嘛,真的,风哥,要不,明天晚上你去,你敢不,你如果敢,我从此就服了你。“
  进乡随俗吧。我肯定不会为了两箱的酒,而再去那座年久失修的磨坊。
  小张所说的体验,我其实也在一次下半夜从消防队独自一人走回小木屋的路上遇见过。说来也就是半华里的路程,我却几乎是走了天都快亮了,还走不到小木屋。仿佛那条路不断地在我的脚下在延伸、延伸,而且,我走得越快就延伸的越快。至今,我都没有想明白。
   虽说我当时多喝了几杯,就算是醉眼矇眬吧。但是,只有一条大路,从消防队所在的台地里下坎,就能回到小木屋呀。然而,我一直走,走得酒都挥发成了汗珠,人也渐渐清醒时,还是感觉前不挨村后不沾店的。
   顺便交代一下。我跟小张都是警官。
   是小城安安局派驻这个遥远村庄的警官。
   后来,实在没办法,我只好拔出那只“五四”式手枪,冲着天空鸣了两枪。
   枪声在黎明前的森林山谷间回响着,就像每年三月刮风的日子,森林里传来阵阵巨大的涛声一样。奇怪得是人们睡熟了,居然没有被我的枪声所惊醒,只有小张也提一只手枪跑了出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冲我叫嚷道,“风哥,发生了什么情况了?!”
   更加奇怪得是枪声除了招来了小张,还招来了一场大雨。
   站在雨中,小张事后对我说,他见到我时,我的脸色惨白惨白的。还以为我一定是遭遇上什么山匪了呢。
   "你一定遇上鬼打墙了。“小张显得非常老练地对我说。
   
   我跟小张是搭档。
  有时,打破沙锅问到底并不件什么好事情。
   我排除那几个猜测之后,心想,还是去找那个在羊皮纸上写经文的老人。也许他能给我提供一些意想不到的答案。
   老人叫茨仁多吉。
   年轻时出家修行。在当地有个说法,就是凡家中有三个男孩子,必须要有一个男孩出家。那时,村庄里也没有什么学校之类的受教育的地方,寺庙其实就是孩子们学习的地方。当然,不是所有的男孩子都有去寺庙学习的机会。
   茨仁多吉排行老三,从小是个非常害羞的孩子。
   他不合群,喜欢独自一个人坐在山坡想着心事。在他每次赶着牛,将这些成群牦牛赶到水草茂盛的地方时,自己就找到一处宽敞的坡地,出神地盯着山口的那边。
   从小他就听阿古(叔叔)说,在山那边有座寺庙。
   阿古鼻子长得很大,在山那边的寺庙当了几天的小弥沙,因为害了一场疥疮,寺庙管事喇嘛害怕阿古传染给了别的孩子,所以就强制阿古返回村庄。阿古也就失去了当一个神圣的喇嘛的机会。
   阿古就把自己这个未能实现的理想转移到了小茨仁身上,阿古常常对他说;那会让你比别的孩子多长出一双眼睛。
   阿古的意思是说,知识会为小茨仁打开另一扇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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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31 21:47 | 显示全部楼层
在春天到来的时候,通往山口那边的羊肠小路上积雪融化,就像一条若隐若现的飘带般一直通往小茨仁非常神往的世界。那个能够让他比别的孩子多生出一双眼睛的世界。
   春天的积雪被炽热的阳光照耀之后,清澈而甘甜的溪流就从森林的高处源源不断地汇入低处的海子里。嫩绿色的枝芽和蒿草呈现着变幻莫测的色彩,小茨仁觉得仅是这春天的色彩就非常丰富了,一双眼睛是看不过来呢。
   他想起每逢村庄里作法事的时候,就会从山那边请来穿着绛色袈裟的僧人,他们簇拥着打着杏黄色伞盖的活佛,步态轻盈而从容地来到了村里。那时,他不像村里的其它孩子们奔跑着欢呼着,而是非常安静地跟在活佛队伍的后边,嗅着空气中淡淡飘逸着的檀香味道。小茨仁听阿古说过,那是从遥远的印度捎来的檀香,弥漫着神秘而幽静的气息。
   有时,在风起的日子,僧人那宽大的绛色袈裟便会在那行走的山岗羊肠小路之间,随风飘舞。这情形令小茨仁非常着迷,心想,什么时候自己能够也穿那件宽大的袈裟就好了。就像大鸟的翅膀一样非常醒目地闪耀。

   茨仁多吉坐在村口坎下边临海子的磨坊边,晒着中午太阳,回忆着年轻时的情形。
   他是差点就能够去西藏的和尚。
   时代的新旧变革,一个新政权的兴起必然是要涤荡着旧时代的尘埃。

   我找到次仁老人时,他仿佛知道我会来一样。
   “化学,你身上有种化学的味道。”
   老人扶了扶他那只铜架的圆圆的眼镜,一看就知道是解放前的进口货。他脚前正摊开着一张泛黄的羊皮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经文。
   化学味道,这个他也能闻出来。
   我恍然明白了。
   是的。那是在小城广场,一帮外来的商家摆摊展销各类琳琅满目的生活必用品,其中,有一个才出产的洗衣粉,洗得衣物被子晒干后,就会散发着淡淡的蜜蜂糖的味道。就连我正穿在身上的衬衣上,也正在散发着这种味道。

   毛毛虫就是因为这个从山外传来的洗衣粉而大肆攻击了我?!
  
 至少许多东西,在我跟小张没来之前,这个遥远的村庄是没有的。但是,旅游却是在我和小张到来之前。因为遥远,有山有水,风景好空气好,许多外来的旅游者就来到了这里。
 也就有了上级派我和小张来驻村的充分理由。
 说白了,就是负责这个位于旅游区核心地带村庄的社会治安。

 我回到小木屋,小张正在太阳底下,解开衣衫,边骂边自己抹着从小城医院带回来的消毒药水。
 “风哥,为什么你没有这样,他娘的,看,弄得我一身的红疱。”
 是啊。我总算弄明白毛毛虫为什么半夜三更会爬上我的床的原因。但是,我还没有弄明白为什么同样情况之下,我居然啥事都没有?
 “也许我身上有毒吧。”
 我边帮小张抹着药水,我看见他的背部真是有点惨不忍睹,毛毛虫爬过的手指挠过的痕迹混杂在一起,就像一场战争之后的浩劫。幸好这些伤口还没有溃烂,只需用特制的消毒药水就能解决问题。
   “说来也是奇怪哈,小张,在夏天,大家一起纳凉,别人都被蚊子盯咬不行,我居然没有蚊子打扰。”
   “风哥,你又吹牛吧。”
   “打赌?“
   我跟小张几乎同时说出来。

   我跟我这个搭档之间,就是这么公平公正,遇上类似的事情,我们往往就是采取这个最简单明了的办法来解决。是啊,许多事情都是人为被弄复杂了的。明明是可以采取最简单的办法解决,却偏要经过聪明人的脑袋和由这些脑袋们所想出的聪明的办法,结果在实际运用中不仅无济于事,并且最后难以收场。
   年轻时的我,虽然算不上美男子,但是却也是属于清俊飘逸类的角色。加之,在这个遥远的村庄,代表办事处穿着那身合体的警官制服,还是多少能够受到村庄里那些年轻漂亮姑娘们的青睐的。
    然而,一想到上次打赌,差点令小张丢了魂,我不禁笑了起来。“小张,打赌你那次赢过我呀。“
    ”风哥,你不要得意,你要是能够把毛毛虫给治住了,我当着众人叫你三声大爷。“
    ”打住打住,小张,我还不想老得那么快呢。“

    既然我跟小张已经有了口头的君子协议,那么,不把毛毛虫治住,今后怎么混?
    我找到消防队长的老婆阿珍。
    阿珍是消防队公认的大美人儿。平时最爱跟我、小张和消防队的那帮爷们儿开玩笑。
    “阿珍,我麻烦你一个事情。”
    我来到消防队那排平房,远远地就看见阿珍站在水泥洗衣池旁边,正在洗着床单,她听到我突然显得客气地招呼,立即停下手中的活儿。
    “哎,阿风,几天不见,变得这么客气啦,咯咯。”
   “是不是昨天老嘎动作太大了,搞得洗床单开了。“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消防队副队长老莫抢先说道。阿珍立即蹲下身子,在地上抓起一把泥沙朝着老莫打去,“你个死老莫,是不是你经常让你婆娘这样子嘛。”
   “又不是没见过。”
   消防队长更嘎蹴在屋檐边吸着劣质的香烟,他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的。老莫指着床单中间那不知道是什么污秽物的印迹,“唔,老嘎,这肯定是你昨天晚上画的,水平就是高。“
    ”哈哈哈。“消防队的平房外面响起一串快乐的笑声。
   ”阿珍,昨天我屋里好多毛毛虫,你有什么办法吗?“
   ”阿风,你是不是用了某某牌洗衣粉?“
   ”咦,你如何知道的?“
   ”咯咯,那种洗衣粉就是招虫咧,身上没有啥子零件被虫子给咬了吧?“
   ”没有,要不,你晚上亲自来检查一下。“当着老更嘎,我也没对阿珍客气。老更嘎大阿珍十二岁,我也风闻他的肾功能不太好,经常是在关键时候就败下阵来。所以,在这遥远的村庄,消防队的那帮人没事总爱拿老更嘎这件事情寻穷开心。
    “咯咯,你以为老娘怕你不成。”
   “我怕你,我怕你,行了吧。”
   我立即软下口气,阿珍边洗着床单边用那双滴溜溜的眼睛冲我柔情蜜意。
   “阿珍,不瞎扯了,说正事,有什么办法?”
  “简单啊,老更嘎,你把家里的那包六六粉交给阿风。“阿珍冲自己的男人叫道,又转向我说道,”你把六六粉撒在门缝窗台上就行了。“
  ”原来这么简单。“
”啊,你以为有多复杂吗,阿风?“
  阿珍的目光简直有点让人受不了。我冲正从家里拎一袋六六粉出来的老更嘎说,“你也不管管。”
  “管啥嘛?有啥好管得嘛。”
  更嘎继续抽着呛人的香烟,嘟哝着用目光表达着无奈和不满。
  “咯咯,阿风,要不,吃了晚饭,我来帮你弄六六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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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31 21:48 | 显示全部楼层
    果然,我采取阿珍交给的办法,当天夜里就成功地阻止了毛毛虫们的猖獗活动。
   小张起初还将信将疑。因为他不相信我这么快就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到了按时停电熄灯的时候,我特意打开窗,望着幽深的窗外森林,除了夜游的生灵们发出的声音,就没有再见到毛毛虫们的影子。
   但是,六六粉的气味也实在难闻。
   也是一种化学的味道。就像许多从山外带进来的新鲜玩意一样,在满足村庄里的人们好奇心时,又不知道会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又出现什么情况。
   我的房间里燃烧着一枝蜡烛,从窗外吹来的晚风中夹杂着森林特有的气息。那是一种生长伴随着腐烂的气息。
   小张在隔壁吹起了口琴,那是他孤独的象征。
   我知道小张在想女朋友时,就会翻来覆去吹那首俄罗斯的《三套车》。“冰雪覆盖着伏尔加河,冰河上跑着三套车,有人在唱着忧郁的歌,唱歌的是那赶车人。“
    情绪这东西是会传染的。听见小张吹着这令人情绪低落的口琴声,我也渐渐地变得有些多愁善感起来。一个男人,在多愁善感的时候,也就是常常是在这样的夜晚,在森林边的小木屋独自一人,想着那些令伤感的东西。
    小张吹口琴,也就只会完整地吹完这首使人软绵的曲子。

    小张吹了几遍大约也觉得无趣,就停止了他的独奏。
     我正准备关窗,突然眼前闪现一道白影。就像是电影中的特技一样,仿佛是暗中有道什么机关,让一个轻盈的身影飘然而过。莫非这就是小张见到那个女鬼?
     我本能地抓起手枪,冲着隔壁叫着,“小张,小张,你睡了吗?快,快起来吧。”
     听到我惊奇的叫声,小张一手提着手枪,一只手拎着应急电池灯,跑到我的房间。“风哥,又发生什么情况了?”
     “嘘——林子里边。“
     我指着那道白影消失的方向,”你说的没错,是好像有个什么,刚才从我眼前飘然而过。“
     ”我没骗你吧,风哥,肯定是那磨坊里跑出来的。。。“
     ”也许是我看花了眼吧。“
     我不敢肯定地立即打断了小张的话。
     小张举起应急电池灯,冲着窗外的森林照射过去,我又立即打了他一下,显得非常老练地教训他,”你是生怕人家不知道你在那个方位啊?“
     在黑夜,在森林中迷路固然是件非常麻烦的事情,然而,自己暴露自己也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打开一瓶老白干,又从床头柜里取出一袋鱼皮花生撕开,就着酒瓶,我跟小张,你一口,我一口咂着。
     “也真是他娘的邪了门哈,老是神呀鬼呀跟我们干上了。“
     我却偏偏还不信这个邪。
     “走。”
    “干吗?”
    半瓶酒下肚之后,我想沿着那个白影飘然而去的方向找一找。小张显然有些紧张,“你是说,咱们去会一会那个女鬼?“
    ”你敢不敢吧?小张。“
   ”这有啥不敢的,风哥,哼,我就他娘的不信了,我们俩个大男人,未必还怕了不成?“

    小张举着应急电池灯,走在前面。我们所在的森林边小木屋房子背后,有一条小路。也还就只能容得下一个人行走。当我们走进森林时,迎面就嗅到五月林间特有的味道,有经年的油松味道,还有树干下腐烂的落叶层味道,还有叫斑蝥虫子弄出的奇臭无比的味道。总之,在我后来的人生岁月,我对味道一直就有着特殊地敏感,想必就是在年轻的时候,长期居住在森林边上和经常在森林中工作活动而养成的吧。
    走着走着,就没有了路。
    高一脚,低一脚,森林里潮汽很重,特别是在半夜三更,如果有谁在森林里突然遇上我们,说不定把我们也当成了孤魂野鬼吧。我们厚实的衣物也被杂乱生长的荆棘划拉着,仿佛每走一步,身后总是有着一只手在拉扯一般。
    差不多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小张在前边突然惊叫了一声,我立即从他身后挤上前,“什么,你看到什么了,小张?”
    “好快的速度呀,风哥,是像你说的,人家是飘然而过,一闪就又不见了。”
   寻找了大半夜,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我跟小张从森林里回到小木屋时,天都灰蒙蒙地亮了。
说来也奇怪,第二天,我跟小张同时病了。
  发烧。打摆子。
  我跟小张生病时,没有人知道。整个上午,我们各自睡在各自的房间。到了中午,从森林中照射出来的阳光点亮窗口时,我听见有人在敲门。
  “阿风,阿风,还没起床吗,都啥时候了。”
  懵懂之中,我听出是阿珍的声音。我拖着几乎虚脱的身子,披着军大衣开门,阿珍见状,立马伸手抚摸了一下我的额前,惊叫道,“哎哟,要死了,这么烫,你都不言语一下。快,快去躺下。“
  说着,阿珍扶着我上床。
  就赶紧跑到外间,拎着水桶去海子边打水。
  打水回来,又急忙捅开铁炉,架火烧开水。她在外间不住地叨念着,”天爷哟,天爷哟。“
  ”阿珍,阿珍。“
  我虚弱地叫着她。阿珍听见急忙进来,“阿风,有啥你说,我烧点开水,就去找医生。”
  “阿珍,你赶紧去隔壁看一看小张。”
“俄哑。“
阿珍听到我的吩咐,立即双手合什,”还有一个,对,还有一个呢。“
说完,她又急忙跑到隔壁,敲着小张的门。磨蹭了好一会儿,我听见小张也下了床,给阿珍开了门,“天爷呀,你们这是咋个搞起的嘛。个个都成了秧鸡子啦。“

到了下午,阿珍送走村医老罗。
老罗给我们开得药居然是婴儿用的头疼粉和降温药。
这怪不得老罗,他原来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医生。而是原先林场的卫生员,在1978年秋天,林场搬迁撤退之后,因为无处可去,加上,把村庄里一个姑娘的肚子给弄大了,所以,就成了人家的上门女婿。
  老罗左腿受过伤,走路一瘸一瘸的。逢人总是笑眯眯的,态度非常和蔼。村庄里的人有个小病什么的,总是爱找老罗。
  所以,阿珍也是病急乱投医。
  老罗虽然给得是婴儿用的药物,并且,再三叮嘱阿珍,按照说明的三倍剂量就行了。
  老罗不是正规医生,给人看病也赚不了几个钱,自然也就舍不得买什么好药。
  服过老罗开得药,还不知道是不是早已过期了的药。反正,那种婴儿头疼粉喝下去,整个人像着了火般燃烧着,渐渐令人昏死了过去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又仿佛听见沙沙的声音,感觉那些毛毛虫又来了似的。
  我再次被那种潮湿冰凉醒时,感觉自己突然进入了冬天。浑身冷得不行,同时,感觉身体上又有什么在爬行蠕动的。
  也许我还边死死地抓紧什么边说着胡话。
  等到我下意抚摸到远比一只毛毛虫还要巨大,还要绵软的肉体时,我在恍惚之中,以为是那女鬼上身了呢。
  咦,不对呀。
  女鬼的身子应当是冰凉的才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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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31 21:49 | 显示全部楼层
  是阿珍!
  我不停地说着胡话,叫着冷。
  阿珍用她炽热的躯体一直暖着我!

  小张退了烧,很快就能从床上爬起来,不住地夸奖老罗的医术高明。
  真是闯到了鬼。
  我服了老罗的药却从燃烧的状态掉入冰窟窿般,阿珍感觉可能给我的剂量大了一点。这不怪她,她也是心急,想让我早点退烧,也许还有些因为用错药的愧疚,反正,她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拥抱着我时,是希望我不再寒冷。
  在她的观念意识中,既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更没有什么扭捏之态。她一心想着是尽快将我从死神身边给抢回来。
  她侧身面对着拥抱着我,手抚摸着我光滑的背部。
  分明是我浑身像炭火一般在燃烧,可我嘴里却不停地叫着“好冷,好冷呀”,浑身不停地抖动着,上牙碰下牙个不停。阿珍弄急了。好在老罗临走时,还留了半瓶的酒精,并且叮嘱阿珍说,实在不行的时候,可以用酒精,把我全身给倒上,双手不停地搓揉。
  阿珍见用自己的体温根本就不起作用,她想起老罗的叮嘱,立即掀开我的被子,将我脱了个精光,打开酒精瓶子,往我胸腔腹部大腿上倒着,然后,灵巧的双手沿着我胸部开始搓揉,嘴里不住地念叨道,“天爷呀,保佑阿风,保佑阿风吧。”
  她搓揉完我的胸部腹部,有意无意抚弄了那地方一下。
  然后,就翻过我的身子,在背部继续倒洒着酒精,重复进行着同样的动作。。。。。。

  到了下半夜,我终于退烧了。
  阿珍早熬好一锅粥,走进里间,见我苏醒了,“咯咯”笑个不停。
  阿珍穿着长袖的氆氇,腰间系着银质腰带,因为她跟老更嘎没有生育,身材一直非常苗条,胸脯丰满。她的脸是典型的瓜子脸,两根又粗又长的大辫子盘在头顶。
  “阿风,你终于醒了。我的老天爷。”
  阿珍说着,就将那件军大衣披在我身上,让我坐在床头,端来一碗热腾腾的菜粥。
  “来,我喂你吧,你不要动。”
  “这,使不得,阿珍,我自己来。”
  “阿风,才好了,就跟我见外,几根毛我都看见了,哼。”
  ”阿珍!“
  我一把紧紧地搂住阿珍。她又咯咯地笑了。”阿风真性急,等你完全好了吧,你想怎么搂都行,现在给我好生吃点东西。“
  喂完我,阿珍帮我盖好被子,趁着夜色出门,回到消防队那边。

  遥远的村庄,总是有着人性的温暖。
  在我最孤立无援的时候,是美丽善良的阿珍用她那心无杂念的圣洁,温暖着我的灵魂。
  水边的磨坊,如同一座骨质疏松的梦境,耸立在碧蓝的海子畔。
   从高处的流水通过枧槽将源源不断的溪流送到巨大的木轮上,冲击着木轮转动,木轮又带动着上面的磨坊内的石磨转动。在收获青稞、玉米的时节,经过秋天的日晒之后,这些晒干的农作物就是被这轰隆转动的磨子加工成了青稞面、玉米面。
   我一直放不下夜晚所见到的情形。
   于是,我就在白天,沿着枫叶飘红的小径,想去那座年久失修的磨坊里去探究一番,看看能够发现一点什么蛛丝马迹。我站在一处高坡,先是从外观上观察着这座破旧的磨坊。在心里油然升起一种敬畏感。就像茨仁多吉老人讲的;好日子不多。
   在这个遥远的村庄,收获的好坏全凭老天的恩赐。如果遇上风调雨顺的年景,收成就好一些,如果是遇上冰雹、干旱以及暴雨等等恶劣气候降临的年景,一年的收成就成问题了。
   尽管在森林之外有着许多大小不规则的坡地,但是,这些土地却并不肥沃。虽然到处是水,然后,灌溉却并不方便。需要引水,需要花费很大的气力才能将海子或者是山间的溪流引上山,引到坡地内。
   有时,我就在想生活才是真正的老师。
   不深入偏远,坐在家中,任凭你是如何天才的作家,你是绝对想像不出在这个遥远的地方,人们为了土地上那点可怜的产出,付出了怎样的辛劳和代价!
   所以,从这点而言,我要感谢生活,感谢在这遥远的村庄里,让我开始体验着别样的人生。

   那座磨坊至少有着百年的历史。完全是木质结构,分上下两层,几根粗大的木桩支撑着第二层的斜面木屋,在这几根水中的木桩之间,平放着一只巨大的木轮,那木轮是当年的能工巧匠们用高大而笔直的树干剖开,刨成一张张规则的叶片,完全没有使用什么铁钉之类,而是采取穿斗的工艺。然后,一根被冲击着光滑的圆木,如同传动轴的作用,从二层铺着的木板底部跟现两块汽车轮大小的石磨穿心连接,枧槽的出口安装着一个木质的机关,在需要使用磨坊时,只需打开机关,巨大的流水就会冲击着楼下角的木轮转动,发出流水的轰响。如果不需要使用磨坊时,通过这个机关,将高处源源流来的水直接排放入海子里。
   磨坊并没有使用瓦之类的。而是称之为“塔板房”。即完全是用刀斧将粗大的原木劈开成一张张的木片,重着摞着规则地安放在房顶上,然后,又找来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整齐地压在这些木片上,以防刮风。在下雨的时节,雨水就会沿着斜逸于屋顶的木片滑落,形成一道道的水帘,将整个磨坊包围在雨水的瀑布之中,这些雨水闪烁着迷人的光芒,磨坊不仅有着生活的实际功能,同时,又是青藏高原农区一道靓丽的风景。

  现在我下了坡,走在磨坊搭着两张木板上。
  木板既是桥,也是直接通往二楼磨坊内的唯一通道。
  我有点小小的遗憾就是没有像当地人那样背上一只背篓,里边装满着青稞,可以更加真实地体验背着几十斤重的粮食,去加工成精细的面粉究竟是什么感觉。或者,像每天清晨当地年轻的姑娘们,背着木桶走在轻轻摇晃的木桥上,到海子边用铜瓢舀水。
  我沿着斜搭在通往磨坊的两块木板上,来到了磨坊的门口,推开门,那门便发出吱呀的声音,立即就能嗅到年久的那种腐朽而甘甜的味道。那是青稞、玉米在这幽暗的房间内长期发酵与海子边每天上升飘逸的清新空气相混杂的气息。那是年迈的阿依们(祖母)手抚弄青稞就像抚弄自己的孩子一样的虔诚,伴随着她们辛勤的汗水的味道。那是厮守着自己的泥土,依着自己民族坚定的信仰与传承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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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31 21:4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推开门,磨坊内显得非常幽暗,我用一根小木棒支撑,又推开木窗,顿时,外面的阳光亮起了光柱投射到了磨坊内,我还看见从房顶稀漏下来的光线,笔直地照射到房内的角落。
  磨子是青石雕凿而成。线条古拙而优美,即使是实用功能的水冲石磨,当年的匠人们也不敢怠慢,横的竖的,那一錾一凿的痕迹之中,无不透露出匠人们的敬畏之心。仅凭这一点,我就不得不佩服那时的前人做事认真和较真儿。
  殊不知,这正是我们这个浮燥的当下,最缺乏的东西啊!
  借着磨坊外面照射进来的秋日阳光,我看到低矮的房梁上悬吊着一根大指粗细的麻绳。在我左手边的木架上,堆放着一件年代久远的妇女衣裙,上边积满了灰尘。
  关于这座磨坊曾经吊死过一个姑娘的说法看来是成立的。
  我正打算继续寻找着其它的物证,突然背后刮起了一起阴风,扯着旋儿,从我的身后包裹着杂乱的秋叶和尘埃,然后沿着房顶稀漏的缝隙飘向了外面的海子和森林。
  我望着打着旋儿,被风扯向外面的杂草枯叶,仿佛看到在旋转的风中,出现了一个位妙龄少女的身影,她的身影就像沙状的飘旋,随时在风停住时,就会随着那旋起的杂草枯叶而坠落,消失得无影无踪。
  或许这个世界就是由类似的虚幻构成。
  就像在我们的心灵深处,总是错把这种人生的虚幻当成了成功的花环,以为自己真的就是什么成功的人士一样。
  接着,我又嗅到了牛奶的味道。
  是带着那种久远而膻腥的牛奶的味道。曾经在什么书本上读到,在高原人们把灵魂用牛奶来形容,说灵魂就是跟像牛奶一样的东西给喂养着。
  而我在那时那刻却更加愿意相信,那就是这个半夜出来跟我们玩捉迷藏的妙龄少女的味道。是啊,尽管岁月悠悠,日月轮回。我觉得就像许多在藏地至今都无法获得合理解释的现象一样。譬如说,人死后到底有没有灵魂?灵魂又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展示在我们凡夫俗子的肉眼面前?
  有人曾经这样形容说:灵魂如风。
  那么,风是肉眼极难看见却是通过树叶、水波、飘扬等等而能够感知的。
  所以,相信了风的存在,也未必就没有灵魂的存在?
  灵魂是什么东西呢。灵魂是使我们心安的东西。
  对啊,心安。为什么许多人在所谓日子好起来之后,反而不能得到心安了呢?
  心安又跟情感,跟归宿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我从这处旧磨坊内出来,秋天的阳光刺得眼睛有些睁不开。
  从五月到九月,我一直在寻找着答案。连小张也不知道我的心里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小张呢,在八月跟一个省旅行社的导游搞上了,俩人正在热火朝天地恋爱。
  小张的爱情在我看来是极具形式美感的那种爱情。虽然最终的结果,大都是以不了了之告终。而且,小张这小子真是艳福不浅的主儿,跟他谈恋爱的女孩子是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花枝招展。
  小张呢,也似乎非常享受这种有始无终的过程。
   到底是年轻人呀,有得是时间和精力本钱。
   遭殃的不仅是我睡不好觉了,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那该死的不隔音的隔壁就会传来床板被压得吱呀的声音,还有就是那女孩子放肆的叫声,特别是临近森林边的小木屋的夜晚,寂静极了。空气中也仿佛安装了扩音器般放大而清晰,即使是在我熟睡之后,也会被他们那种极具形式美的爱情给折腾。

   还是跑到消防队那边吧。
   阿珍喜欢在晚上饭后召集人打麻将。
   麻将这玩意儿,就是好混时间,坐上桌子,什么都可以不去想,只是专注地摸牌出牌和牌。

   那时,除了有座小水电站定时发电外,就是专职消防队有台一千千瓦的柴油发电机。所以,到了午夜小水电停止发电时,老更嘎就会特意发燃这台柴油发电机,专门供应我们打麻将时照明。
   所以,柴油机轰响时,我就知道是午夜十二点了。
   由于山里的空气很纯,柴油机飘出的味道,很快就会弥漫在空气中,特别是在半夜,柴油的味道特别地强烈。阿珍坐在我的对家,她那天手气不好,输了不少的钱。
   阿珍手气不好的原因非常简单,就是她有点像花痴一样的眼神,真是让人受不了。
   阿珍一直没有孩子。有一次,她喝了一点酒,借着酒劲儿突然搂住了我,在我的耳朵边悄悄说,“我真想跟你生一个娃娃。”说着,她居然在我的耳朵上轻轻地咬了一口。

   按理在现实生活中,我不是一个招女人喜欢的男人。
   我直到离开这个遥远的村庄时,才真正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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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31 21:49 | 显示全部楼层
阿珍生着一双丹凤眼,滴溜溜的黑眼珠在跟我的目光相遇时,总是闪烁着含情脉脉的光芒。就像妙龄少女般脸上就会飞上两朵红晕,那目光仿佛充满着什么感应似,只要我把持不住自己,就能让她燃烧起来。
   “哎,出牌嘛,阿珍。”
   我的下家见阿珍又用那种眼神看我,有些不耐烦地催促着她快点出牌,阿珍慌乱地收回眼神,随手出了一张牌,我的上家立即倒牌,“哎呀,龙七对,阿珍,我等你这张牌,等到花儿都快凋谢了。哈哈……”
   阿珍恼怒地盯着我,仿佛是我让她不能安心专注地打麻将一样。
   她边数着钱边在合牌时在我手背上使劲掐了一下,我痛得想叫,她却咯咯笑了。
   她穿着一件高领的毛衣,丰满的胸脯在笑声中夸张地起伏着。
   在这样的夜晚,牌桌子上的人只会专注于这个古老而刺激的赌博游戏。
  是的。当人生陷入一场游戏时,除了浪费大量的光阴,就是因为内心的欲望驱动下的迷乱。
  就像阿珍,她是另一个村庄最漂亮的姑娘。因为命中注定要嫁一个吃皇粮的男人,所以,就听从了命运的安排。在这样的环境下,自由恋爱常常抵不过双方父母的商量。况且,彼此父母都是知根知底的。
  如果嫁给了这个男人,像村庄里其它年轻媳妇们那样,过个两、三年生个孩子,那么,阿珍许是可能像绝大多数那样,生完老大,就生继续老二、老三,直到把自己所有的热情和精力消耗殆尽。
  问题是自己的男人,不能让她实现这个愿望时,她就有除了每天煮饭、做家务之外的过剩精力。像一个专职太太那样,把富裕的时光用在消磨生命之上。
  在这个遥远的地方,白天的时间还是比较容易打发。然而,到了夜晚,面对着漫长寂寞的夜晚,阿珍除了组织大家打打麻将外,就几乎是没有什么事情可干。特别是到了午夜,麻将结束之后,老更嘎每天晚上都把自己给灌醉。什么都不想,倒床呼呼大睡。
  有时,阿珍在大家玩完麻将后,早就炖好了一大锅的牛肉萝卜,加上莞蓿、熟油辣椒、葱、大蒜等佐料,大家就着老白干,喝得天翻地覆的。
  阿珍自从对我动了那种心思,一直就在创造机会。
  她知道我酒量不行,总想趁机将我给灌醉,然后,实施蓄谋已久的计划。
  一个女人,一旦动了自己的心思,就是九头牛也难以拉回来的。我要承认:阿珍不是一个令讨厌的女人。问题是她来得太直接,不说像书上所写的先来点花前月下什么的,而是总是直奔主题。令人受不了。
  阿珍家的厨房比较宽敞,火炉内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大家用她家的小龙碗喝着酒,几碗下肚后,倦意纷纷袭来。平时,喝醉了那些爷们儿,就懒得回家,反正都是单身汉,就会裹着军大衣倒在火炉边的矮长桌里呼呼睡到天亮。
  阿珍喝了酒,脱掉外衣,一把将我搂住,“阿风,今晚你要好好陪我喝。”
  大家哈哈开心笑着。完全是角色错位了。
  感觉我不是男人,而是阿珍是男人。我在她怀中像个迷人的少女般被她蹂躏。
  阿珍身子散发着酒精和香水相混杂的味道,她的手也不讲规矩开始在我身体上下乱动乱摸开来。
  “阿珍,你安静一下,好好喝酒。行不?”
  我仍然好言劝着阿珍,我知道她并没有醉,而是借酒撒疯。“你再不老实,我叫更嘎了。“
  ”咯咯,你叫啊,阿风,你要是能够把那老鬼叫醒,我就喝三碗。“
  ”来吧,喝。“
  反正一碗也是醉,三碗也是醉。我今晚豁出去了。我倒满三碗老白干,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咯咯,阿风,你这才像个男人嘛。”
  阿珍顺势坐在我的腿上,酡红的脸颊像是三月的桃花。她迅速调换了角色,像个温顺的少女,身子依偎在我的胸前,抓起我的手伸进她的内衣。
  我抚摸着她光滑的肌肤,感觉自己也仿佛被点燃了一般,她轻轻呻吟了一声,贴着我的耳朵悄悄说,“阿风,阿珍美不?你说,阿珍是不是最美的女人?”

  窗外的林间月色皎洁,透过幽暗的灯光,我看见今晚的月色照耀着外边的一切。
  阿珍酒意上来,我也酒意上来。
  整个房间内,大家酒意都上来了。玩了几个小时的麻将,也是非常累人的。我轻轻搂着阿珍,沉沉地进入了睡梦之中。

  在睡梦之中,我仿佛带着阿珍来到了林间的一处宽敞的草坪。
  秋天的枯草柔软而浓密,就像是一张天然的毡子,我俩在夜色里,坐在这张柔软而散发着白天太阳照晒之后,散发着余温的草丛。阿珍熟睡了,头发有些零乱地散开着,她的头发真好,浓密而油亮。她依偎在我的怀中,平时盯着我的那双火热的眼睛紧闭着。我知道,在阿珍生活和成长的世界,没有那么多的道理。喜欢就会不顾一切地喜欢投入,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任凭你用尽任何的花言巧语都是无济于事。
  阿珍脸部的轮廓很美,就像上天注定要使她成为最漂亮的女人一样。她喜欢笑,一笑就露出洁白的牙,那是长期食奶渣的结果。在草原和在草原与峡谷的结合部地带,当地村民长期食着牛身上出品的牧产品,不仅营养价值极高,而且,还非常生态环保。
  在他们的世界,始终相信在高居于天地的地方,有着神灵的存在。
  恍惚之中,我看见了许多的神灵,在我跟阿珍坐在的草坪背后飘逸游曳,就像夏天森林的夜晚,许多的萤火虫,拎着一盏盏的绿灯在林间的树梢、树干、草丛上下飘飞。
 梦真是个好东西呀。
 在梦中所有的真实仿佛清晰可见一般,就像是在酒精分子的作用下,我搂着美丽迷人的阿珍,在秋天的林间,畅游于神灵遍布的夜晚。
 在梦中我能满足阿珍的想法。
 然而,在现实中我却始终迈不过自己心灵上的那道坎儿。
 我不是不喜欢阿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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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31 21:50 | 显示全部楼层
 而是我总觉得如果满足了阿珍,有些趁人之危的味道。就像是古代书中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因为常在深闺,极少与外界接触,所以,见到了,就以为是可以托付终身的。
 或许在阿珍的心目中,她是没有我想得那么复杂,就是喜欢,喜欢了就是那么不顾一切。
 倒是我自己想多了,反而破坏了这种人性的美好。

   我是从哪里来的?
    在森林边居住的那些日子,我在半夜辗转反侧之时,面对着漆黑而空洞的虚无,想起这道生命的命题时,油然就会上升那深埋内心底的孤独。
    就像我为什么要走上高原?又为什么在每每面临人生选择的紧要关头,总是放弃了优裕舒适,选择了艰难困苦?
    如果是做非A即B的选择。A代表着坦途幸运,B则代表着坎坷艰难,我却总是选择了后者?!或者说我有过选择吗。

    天亮时分,老更嘎醒来,他嗅着空气中飘飞的酒精气息,知道昨晚阿珍跟一帮年轻人打麻将喝酒瞎闹了一夜。他说不出心里是啥滋味儿。每次跟阿珍亲热时,阿珍总是会带着嘲弄的口吻,“看你生得牛高马大的,中看不中用。”每当听到阿珍用这样的腔调数落着自己,老更嘎如同霜打了一般。久而久之,他几乎就提不起对女人的激情,而是天天酗酒,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酒跟梦一样,都是好东西。酒让老更嘎的夜晚变得简单,空气中飘飞的酒精分子,常常与他作伴儿。他甚至完全可以在酒赐予的麻醉状态安静地享受着属于自己的孤独的夜晚。

    窗外的麻雀唧唧喳喳闹个不停。
    由于早晚温差较大,秋天的早晨森林打霜,枯萎的树叶、草丛上降落一层白色的薄霜。风过之后,空气中便飘逸着霜的寒冷,许是昨夜闹腾得太久,大家七倒八歪地睡在阿珍家厨房的火炉旁边,阿珍搂着我,蓬松的头发零乱地落在我的脸上、肩和手臂,她的双腿交迭,侧着身子,她的呼吸均匀,呼出的气息不断地扑向我的脖内。
   我被清晨的鸟叫给吵醒,感觉脖子内痒痒的。仿佛是阿珍不停地往我脖子内轻轻吹着一样。
   阿珍的体温非常温暖。
   搂着一个漂亮的女人的感觉真舒服。
   此时,我尿胀难忍。想轻轻移开阿珍的手,她也仿佛知道一旦我起来,就又会失去一次机会一样,越加将我搂得更紧。
   “阿珍,阿珍,我尿胀了,想出去方便。”
  “不,阿风,还早,再睡一会儿嘛。”
   阿珍闭着眼睛,完全是女主人撒娇的口吻。
   “听话,天都亮了,再睡就麻烦了。”
   我使了一点劲,拿开阿珍的手,将阿珍平放在火炉边铺着毡子的宽大坐垫内,我看到阿珍不像内地的女人弄个纹胸什么的,她的乳房光滑而挺拔。平时,阿珍就不戴纹胸,她的乳房饱满线条流畅,我怕她感冒什么,立即就将一张军用毛毯给她盖好,就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我来到房后一棵苹果树下方便,望着树上零星挂着的苹果,突然想起老更嘎说过的话,“女人嘛,就像这树上的苹果,成熟了,谁都想摘一个尝一下。”
   那是别人当着老更嘎的面夸奖他的老婆阿珍长得漂亮时,他得意地冲着阿珍苗条的背影说道。
   想到这句话时,我不禁笑了起来。

   回到阿珍家的厨房,阿珍也起床,对着门后挂着的小圆镜梳理着浓密而长长的头发,她有些恼怒地盯了我一眼,“阿风,睡好没有嘛?”
  “嗯,睡好了。”我打了一个呵欠,帮着阿珍收拾桌上的残羹,她立即停下梳理,抓住我的手,“这那是男人干的,放下。”说完,她又咯咯笑了,说了一句令我生气的话,“阿风,你也该不会像老更嘎吧。“
  ”像老更嘎啥?“
  ”咯咯,中看不中用呀。“
  ”哼,哼。你要不现在试一试。“
  ”咯咯,阿风你生气了,现在又嘴劲大,昨天晚上你咋不说呢,我把身子都送到你怀抱里了,你老实得像个小羊羔一样。“
   昨晚几碗酒下去,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反正,阿珍肯定没闲着,她解开衣衫,只穿着贴肉的小衣物,帮我脱掉了外衣,然后,像个温顺的小女人钻入了我的怀中,手反正是在不停地抚弄着我。
   听到阿珍说我老实得像个小羊羔,我倏尔脸红了。阿珍梳理好长长的头发,束着宽长的腰带,“阿风,帮我拉一下嘛。”我双手环绕在阿珍的腰间,脸贴在她背间,阿珍低声呻吟了一声,转过身子,一把搂着我的脸,“阿风,阿风。”
   我环视了一眼,那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厨房。也许是在我出门方便时,他们也起了床,回到各自的宿舍,继续睡回笼觉去了。平时,没有训练和出警的工作时,这些消防队员一个比一个能睡。
   阿珍蹲下身子,将我的脸埋藏在她的胸间,我嗅着她身子散发出的牛奶的味道,肉体内的神灵复苏了。
   我抱起绵软的阿珍,轻轻将她放在毡子里,解开她的衣衫,立即一对鸽子般雪白的乳房跳了出来。阿珍自打嫁给老更嘎,就再也没有下地做农活儿,身子养得白净而日渐丰满。
   阿珍也将我的衬衣从紧扎的皮带内拉扯出来,双手伸进我的衣内,在我厚实的背脊抚摸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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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31 21:51 | 显示全部楼层
“阿风,昨天晚上你其实就想要我,你是怕羞了,当着其他人,你装睡,是不是?”
  阿珍按照她的理解,在我的耳朵边轻轻呓语着。
  “来吧,阿风,现在我的身子是你的了。你要像个真正的男人,阿风。”
  阿珍激动地闭上了眼睛,在她眼睛闭上的同时,两行晶莹的泪珠,从她美丽的眼睛里滚落而出。

  “咳,咳。“
  门外突然响起老更嘎的咳嗽声音。
  我立即从迷乱的情欲中清醒了过来。我这是干什么呀,当着阿珍的男人欺负人家的老婆??
  阿珍悄声地用当地语言骂了一句,冲着门叫道“进来嘛,有啥见不得人嘛。”她边坐起来边穿着衣衫,好像老更嘎犯了什么错误一样。
  趁着老更嘎在门外犹豫,阿珍搂着我使劲地亲吻了一口,“阿风,我要为你生个娃娃。”
  阿珍这句话说得我热泪盈眶。

  这是我在当初选择之时,绝对没有想到,也是没有料到的。
  走上高原,投入完全陌生的环境,也就意味着将已经过去的二十多年完全存封于记忆。然而,我没料想,情感这东西就像梦、酒那样,是不受环境约束。一旦遇上适合的时机和生命本能的生长,情感也会像灵魂般寻找着降临与归宿。我不想表白自己如何先知先觉,仅是就情感而言,从始终在所谓的外部,找不到进入的渠道到在这个遥远的村庄里,遇见一个叫阿珍的女人,她的动机是如此地简单而执着,就是想生个娃娃。
   尽管我也知道,我又将会面临什么样的惩罚与磨难。
   情感好比是森林里兀自流淌的溪水,只要融入再融入更多更大的情感溪流时,在这大自然厚实的泥土之上,总算找到了归宿。

  小张和女朋友又吹了。
   小张情绪就像森林边的海子,在跟女朋友关系良好时,那湖水就丰盈,中断关系时便枯竭。男女关系说来也真是道不清说不明的东西。小张一直想找一个既年轻又漂亮,善解他的女朋友,然而,在现实生活中总是不能实现。
   常言道:人无完人。
   年轻人的想法,就是这样既浪漫而又理想化。
   虽然我个人认为像小张这样的年轻人对爱情一直存在着这种不切合实际的想法,但是,我却并不认为小张有什么过错。
   据我了解,小张的女朋友跟他分手的原因主要有两个。
   一个是三年之内小张要调回内地。也就是小张那位当导游的女朋友所在的省城。
  第二个原因就是小张要在五年之内要在省城买一套他俩结婚用的房子。
  听完小张的介绍,我觉得人家小张的女朋友的想法也没错。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存在着这样的想法,并且,认真地向小张提出了这两条要求,如果不是安心想跟小张好到底,是绝对不会提出这么具体而可行的条件的。
  而小张觉得女朋友固然漂亮,但是,所提出的要求他一个也满足不了。
  小张虽然也觉得人家女孩子所提出的条件也没有什么不合理,但是,却因为自己只是这个遥远村庄的一个小警察,就算是不吃不喝也得要工作七十年才行。这还是从理论上讲得通的办法。也就是说,小张还是有能够满足他的女朋友愿望的可能性。
  小张说到这里,冲我无奈而苦笑着,“风哥,七十年啊,还得是不吃不喝,还得是物价不涨的前提下,她还算好,没说买车子呢。如果她要买辆小车,至少得百万吧,还不说如果生了孩子,从幼儿园算起到读完大学,又得花几十万吧,风哥,想到这些,老子去抢劫的心都有了。”

   小张想找一个善解人意漂亮的年轻女孩没有错。
   小张最近跟他告吹的那位女朋友想买房子的想法也没错。

   既然他俩都没有错,那么,到底是谁错了?
   我听着小张的苦经听得头皮一阵阵的发麻。平时我在小张心目中还算是有办法的一个大哥。但是,遇到像小张这样的情况仍然是束手无策,一点办法都没有。
   人在没有办法时,何以解忧呢。
   “喝酒。”
  “对,喝酒,风哥,想那么多有俅用哩。“
  小张跟我每到夜晚,就会取出老白干,一人一瓶,咬开瓶盖对吹着。有时,如果我们还有兴致,就会撕开一袋鱼皮花生,边吃着花生下酒,边说着各自心里不愉快的事情。然而,在更多的时候,我们就是拿着老白干,也不需要什么下酒的菜,喝干瓶里的酒,将自己给灌个名地酩酊大醉倒床睡觉。
   特别是在冬天,外面的游人也几乎不大来到这个遥远的地方。
   村里的男人外出经商的或者去拉萨朝圣的也陆续回来。他们带来了外面的消息,带回了外面的产品,走村窜户的。整个村庄充满着团聚的欢乐。
   冬季也是村庄里年轻人结婚办喜事的时节,我跟小张经常被村里的人请去参加年轻人的婚礼。

   一场雪让村里和消防队的人松了一口气。
   大雪是在夜里降临的。
   第二天,我从还没有褪尽的酒意中醒来,窗外比平时显得格外光亮。
   我披着那件军大衣推开窗户,一道令人眩晕的光芒从林间反射而来。我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降得这场大雪,透过枯萎的枝梢,我隐约看见密林深处,还游走着平日在高山上游走的野生大型动物们的身影。
   隐约听见茨仁多吉穿着那件年久的袈裟,开始在为村庄里即将结婚的那对年轻人念颂着祝福经。
   我叫起隔壁的小张。
   小张说今天是老更嘎的妹妹出嫁。昨天阿珍特意给我们送来了请帖,我正好不在家,阿珍就委托小张一定要转告我,请我务必要来参加她小姑子的婚礼。
   老更嘎的妹妹叫泽斯满。
    我跟小张来到位于半山的老寨子时,只见村里男女老少,个个穿着漂亮的盛装,脸上洋溢着喜气的色彩,站在村口和新人家的院子内,热情地招呼着从各处村庄赶来参加婚礼的亲戚好友们。
    阿珍穿着一件崭新的合身宝石蓝氆氇,胸前挂着银质的经盒,经盒用云南红玛瑙、松耳石和翡翠等珍贵的物件装饰着,显得雍容而华贵,头上戴着白色的狐皮帽子,映衬着阿珍酡红的笑脸。她的腰间系着红底镶嵌手工银品的腰带,足蹬一双酒红色的靴子,站在雪地里。
   “阿风小张,你们来了,快请,里边请,酒席马上要开始了。”
   阿珍继续用令我受不了的目光盯着我。
   今天我特意也换一身便装,牛仔裤和蓝色的羽绒服,小张看着我,又看了看阿珍,“呵呵”干笑了两声。我知道小张是在笑什么,他觉得我跟阿珍仿佛事先商量过似的,都是选择了穿蓝色的衣物。
   我们说笑着,遇上村里特意请来的摄影师,“站好,笑一笑,说茄子。”
   那位年轻的摄影师,也不管我们是否同意,就将我、小张和阿珍摄入了镜头。阿珍显得非常开心,冲摄影师叫道,“记得给我一张照片呀。咯咯。”
  ”阿风今天好精神哟。“
  ”你们家的妹妹出嫁,是要讲究一点嘛。“
  阿珍在前面引领着我和小张,冲着”接客“的帮忙的大大声叫喊道,”阿风到了,快,上茶。“
  走进更嘎家的老房子,大厅内早已坐满了亲戚和乡邻们,茨仁多吉穿着绛色的袈裟打坐在一张彩色的棉垫上,面前放着一部翻开的经卷,他微闭着眼睛,用纯正的胸腔颂出庄严的经文。而在他的身后则是家中供奉的一尊镶嵌在玻璃罩内菩萨像,罩子外挂满着五彩哈达。佛龛前正燃烧着藏香,袅袅青烟飘散着檀香的味道。
   客厅的中央是一座擦拭得油光发亮的大铁炉,设计独特。火炉边沿如同一张方形的桌子,正中间是一圈又一圈的炉盖,最小的炉盖中间放着一只正在熬煮着大茶的铜壶,铜壶内“古都古都”翻滚着产自内地的马茶。一只弯曲的铁烟筒连接在侧边的通风口上,一直沿着屋内天花板通往玻璃窗外。
   女主人穿着红绿的盛装,一直在忙着朝炉内添柴火,并且,不时用一只漏瓢将铜壶内的马茶掺入到客人面前摆放的小龙碗内,客气地对远到而来的客人说,“喝茶,请。”说着,女主人面对着客人,恭敬地退出来。
   小龙碗内放着主人家事先加工好的糌粑、酥油、奶渣和花生米、核桃之类。
   掺入煮开的马茶后,小龙碗立即就散发出天然的混合清香。
   今天是女方家办酒席,正式婚礼实际上在明天。
   我跟小张去帐房上了礼,跟主人家打个招呼后,就准备撤退。阿珍招呼完客人,见我想溜走,一把拽住我的手,“阿风,酒都没喝,就想跑啊,今天不许走,不然,我要生气啦。”
   小张望着热闹而隆重的婚礼,非常感慨地对我说,“还是他们安逸呀,瞧人家的婚礼,既不愁房子,又不愁调动。”
   “小张,你羡慕啦。要不,你找一个村里的姑娘吧,当上门女婿,也不错。“
   趁着两家人交礼,我和小张走出客厅,来到院落内,坐在房檐下走廊内的条凳上,懒洋洋地晒着冬天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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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31 21:51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大碗、八大碗端上桌时,大家各自找着坐位,开始喝喜酒。
   在远离城市的地方,晒着令人慵懒的太阳,我觉得自己就像一粒风中飘飞的种子,一直在寻找着降临和播种的泥土。院子栅栏外的承包地里也正在散发着泥土油脂般的气息。春天的亚麻、牛蒡枯萎着自己的叶子,田地铺着正在融化的积雪,在阳光下闪烁着眩目的光芒。
   我来到这片自然山水里已经整整十年了。
   我几乎快要遗忘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渐渐地被这山水洗心革面,渐渐融入脚下这片神奇的大地。

婚礼上的酒简直喝不完。
况且,我跟小张被村里热情的村民视为了贵客。一碗接着一碗喝着,渐渐我记不清楚喝了多少碗。喝得浑身上下的零件像是松散了一样。脑袋也感觉不是在自己的肩膀上,而是天旋地转,听不清人们在说着什么。
沿着幽暗而狭窄的甬道,我走出了客厅,扶着院子外面的栅栏,寻找着厕所……

醒来,我恍惚睡在老更嘎妹妹家二楼的厢房内,又感觉是在漆黑的原始森林追捕着那个飘忽的少女。
梦觉。幻觉不断。
高空吹着凄厉的风啸,感觉许多的神灵们纷纷来到了下界凡间。他们隐藏飘忽不定,聆听着婚礼上酒歌和旋转的锅庄。
夜色如水。
神灵们在这样的夜晚,雍容华贵。他们在村庄的空中和屋顶之上,也跟喝了酒一样,手拉手跳起了锅庄。
茨仁多吉双手合什,冲着空荡的夜色跪拜,他匍匐下身子,就像朝圣者似念着经文,仿佛人神在此时相通了一样。
“我看见了神灵了,我看见了神灵了。”
篝火照亮着兴奋而欢乐的人们。他们唱起只在结婚的仪式上才唱得的歌谣。老更嘎走到了村里唯一的这个,也是最后一个去过山那边的老喇嘛身边,也虔诚地跪拜下去。尽管老更嘎并没有看见神灵,也不知道在这样的夜晚,村庄的上空会是神灵遍布的夜晚。
现实与梦幻交织在了一起。
我分明又看见了阿珍。
光着身子的阿珍,没有生育的阿珍。她在呵护着我的身心与灵魂,她是那么执着,唯一的心愿,就是祈求上天里的神灵们能够赐予她一个漂亮的娃娃!
我还嗅到了阿珍身子的味道,牛奶跟酥油茶的味道,日子像银子一样不经花的味道,天降甘霖时清新而湿润的味道,那大地之上双牛抬杠翻开的泥土的味道。

  渐渐,在酒精分子的燃烧中,我在一点一点地缩小、缩小,最后,化为了一粒青稞种子,被阿珍白皙而柔软的手撒进了这片肥沃而散发着腐质层气息的大地。
  
  
                                                            2014年5月修改
鲜花(2960) 鸡蛋(25)
发表于 2015-5-31 23: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笔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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