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农民

温柔的放肆

       梅素一宿没睡好，天没亮就张罗着起身。
       昨夜就着大风泼了一场大雨，不知地里正在扎根的玉米怎么样了，是挺立着还是匍匐。
       自打有了除草剂，种地的农民清闲了很多，只要把种子撒在地里，剩下的就是去看长势了或看看该不该上水。谁知这老天不作美，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场大暴雨，整的人不得闲。

       梅素蹑手蹑脚地穿好衣服兜上鞋子，回头看了眼还在酣睡的男人，他正打着呼噜香甜呢。那曾经白皙的皮肤被太阳烤得黝黑，梅素在心里说：“这都是养孩子造的孽啊！”
       梅素简单地拾掇了一下自己，顺手把尿罐捎了出去。
       她男人冬记醒来的时候，她正坐在炕沿上没露声响地掉眼泪。
       冬记问：“你咋了？”
       梅素一边用衣袖蹭去眼泪儿，一边嘟囔：“旁人的庄稼都没事，偏就咱家的玉米都趴下了，这得减多少收成哪！”
       冬记这才意识到勤劳的老婆已经去过了地里。还看见她的胳膊上和腿上的泥浆都已经结成了泥疙瘩。
       他连忙光着身子坐了起来问：“老婆，你摔跟头了？”
       梅素抽噎起来：“没有。俺就去扶了几棵玉米，扶不住呢，刚扶起来撒手就倒。”
       冬记麻溜穿起衣服说：“现在肯定扶不住，等后晌地干些了才能扶得住。甭抹泪儿了，后晌咱俩一起去扶。”
       梅素渐渐止住了抽泣，一边说：“昨晚你睡下了俺就睡不着了，二妮儿学习下滑了。在班里考试才考了第六名，这都临到毕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重点大学，听说差一分就得一万块钱哩。”
       冬记撕下一页女儿用过的小本纸，卷了根旱烟点着，使劲抽了一口从鼻子里喷出来，才说：“咱花钱供她念了就是了，念好念不好那是她自个的事儿。”
      “话是这么说，可前些年大妮儿都考上了，就快在城里工作了。二妮儿性强，考不上她还不得给气晕？对了，俺听说在城里读书要的分数比咱农村的低十多分哩，要不给咱也给二妮儿买个吧。不为别的，就为咱妮儿能准定上大学。”
        现在买个城市户口得要八千块，冬记在心里盘算着一分儿一万块和八千块十多分儿的重量问梅素：“你说买户口的事是真的假的？”
梅素说：“是真的。才不久老孙头就给他妮儿买了的，为了能上重点高中把他妮儿的户口落到城里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可钱从哪里来呢？冬记又发起愁来。八千块钱自己贪黑起早不吃不喝也得干多半年攒啊！大妮儿还没毕业，要钱打发的地儿多咧，家里打得粮食去掉明年垫本儿也就刚够吃，去哪里倒腾这八千块捏？！
      “忒贵了些吧？”
       这一问让梅素止住了话题。她吃不好睡不着很多天了，盘算着怎么解决这个难题。
       乘着晌午吃饭的空，她对冬记说：“咱家还有两千，你出外做工再干仨月也能攒下一千五，那回儿咱家玉米也该卖了，还能落两千，咱再卖了拖拉机也就够了。”
       冬记听到这里跳了起来：“拖拉机卖了咋种地？咋收秋？”冬记把个头摇得像拨浪鼓似地“不中不中，这法儿行不通！”
       梅素说：“咋地不行？咱还有个老牛，咱买个牛车什么都干了，再说了，还省下许多油钱呢。不就是活慢了点，可咱庄稼人有的是时间啊，你要是怕累就歇着，俺自己做就是。”
       冬记不言语了，又想想梅素的这么一说，还是有些道理的。
       他瞅着梅素说,“就这么着吧，只是苦了你了，俺一年到头在家里呆不了几天，这个家就全靠你支撑着了。不管咋样，收完秋咱爹娘的粮食要先给送去，宁可咱饿肚子也不能饿着老人。”
       梅素说：“恁就放心好了。哪年不是俺第一个给送的？给的还都是新粮食，村里人都瞅见了的。过年过节的俺还不都是大鱼大肉的送过去？你要对俺不放心或是从村里人嘴里听到俺的闲话。你立马休了俺，俺二话不说卷铺盖走人。”
        冬记知道自己的老婆是个好女人，忙说，“你甭激动啊！俺又不是说你不好，俺这不是交代交代你嘛。”
        梅素打断他说：“以后说也不许说！”
        冬记赶忙答应：“中中中。我的好老婆，俺肚子瘪了快去做饭吧，吃完咱好下地干活。”

        饭罢梅素又带上晌午的饭菜和冬记一起来到地里忙和起来。日落的时辰，终于扶完了最后一颗玉米。冬记用拳头锤锤酸疼的腰，然后双手卡在胯上，远望着只剩下半张脸的日头，憧憬着将来的日子定能像日头般红火起来。于是，他欣慰地瞅着累得摊坐在地上的老婆和立了起来的玉米笑了。
       “宝贝儿老婆，明天俺就要走了，你可要答应替我照顾好自己。”
        梅素弯腰抓起一个土坷垃铆在了冬记的腚上：“看你还‘宝贝儿’不！哈哈哈……”

        回家的土路上，天渐渐黑了下来。梅素和冬记还在津津有味边走边谈论着庄稼的长势和未来。最后，冬记长出了一口气说：“说实话，不是心疼钱，是真的巴望咱二妮儿能争口气，靠自己的能耐顺利地考上大学。”
        梅素倒在炕上一动也不动弹，她哼唧着告诉冬记自己没有力气做饭了。冬记忙地去街里买来几个馒头，做了一大碗鸡蛋汤，梅素说太累起不来了，他连哄带抱地把她挪拽到小炕桌前……

       天黑了，炕桌上躺着乱七八糟的盘碗，冬记和梅素四仰八叉地撂倒，也没有顾上洗去脸和脚上的泥土，一个横着一个竖着地睡着了……

依荷

先占沙发

依荷

问好晴妹
好长的
有时间慢慢欣赏

温柔的放肆

依荷 发表于 2015-9-2 11:55
先占沙发

给姐姐上茶~

温柔的放肆

依荷 发表于 2015-9-2 11:56
问好晴妹
好长的
有时间慢慢欣赏

嗯嗯，不着急的，知道姐姐不喜欢长篇，你也没那么多时间~

醉客老唐

勤劳，隐忍，梦想。
当三个词连接在一起，冬记已经走进了城市的风里。带着家的期望，带着对孩子的期望，带着对父母的期望，他舍下了梅素，也舍下了温暖。
这是一种不平衡的幸福，也是一种简单的幸福。如果没有在这样的幸福里看见挣扎，那么农民就永远也不会拥有平等的希望。

阳光痕迹

很真实也很走心，曾经那段岁月的艰辛，现在想想是甜甜的记忆

舒童清风

温柔的放肆，写这类小说的奇才。

看似平时的语言，却读来确是耐人寻味，引人入胜。

你的回家，你的谁更聪明，都是接近社会现状的题材，深入社会的题材，很能引起共鸣。

香染

最朴实也最真实的付出和愿望  

清风朋友

是的，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