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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山
爱,在深秋 那场雨是道分水岭,当所有燥热都被一扫而光,天开始生分,高高的不理不睬,云变得懒散,淡淡的若即若离,风也板起严肃的脸,吓得城里的树叶都黄的黄、红的红,还有的不堪严酷早早的飘零以求解脱。严肃的背景下,我们一行人正开足马力,一路向东直接扎入莽莽群山。欲逃离城市的喧嚣,躲避这一季的陡变,还是等待过后去放进内心的些许安宁? 一 此刻的山上,五颜六色尤依稀可见。 零星的红色点缀在绿色、黄色和灰色之间,显得扎眼和峻奇。顽强的灌木和一些不识时务的阔叶乔木抵卸着潮流的同化,涂上逾加深厚的绿色苦苦挣扎。落叶松应该很知趣,蛮配合地刷成统一的黄色,占据视野的主导,让人的心理有了从众的趋势。其它如白桦、柞、椴等树已敛气息声枝枯叶干,灰灰地栖成一片很突兀地伸展枝杈,如随遇而安的隐者。 八里甸子的山不高,林子却深,沿着崎岖的小路蜿蜒,车子宛若行进迷宫,一忽遮天蔽日,一忽重峦叠嶂,一忽又高低错落。虽然缺少野花的装饰,也没有蜂蝶的陪伴,但半凋的花茎和浓密的荒草,仍诠释着繁茂的曾经,原始的气息和没有一丝人为修饰的自然完全穿透人的想象。 所有的车窗不约而同的落下,每个脑袋都努力地向外探出,争相呼吸这恬淡的清香,也都试图透过林子缝隙追逐阳光的足迹,在颜色之间寻找存在依赖的和谐。 至一块堆放伐木的开阔地,车子鱼贯地停下,十几个人纷纷走出狭小的空间,然后不由自主地伸开懒腰,享受无障碍的舒展,仿佛被套子套了太久或者被压抑了太久终于找到一个松口气的机会,那面部的表情瞬间抛开程式化的紧崩僵硬,而滋生出活跃的血色和气息。 踩着黄色砂石的土路,坑坑洼洼都变得随和且亲切,含水的地方湿湿地挂着一层薄薄的浅霜,脆脆的冰碴像一方磨光的镜面,白白亮亮的反射着太阳光。 “哥,这地方都结冰了,怪不得刚上来时听车胎压得咔咔直响。”海洋煞有介事的强调,眼里的重视显然触碰着心里的诧异,如果还没来得急习惯季节的悄无声息,那这样的诧异会增加认知的厚度。 “哇!那棵树老大了,得多少年才能长那么粗啊。”妻也有兴奋的发现。 果然,一棵足有三十几米高的老松傲然耸立,足足高出那一片树几米,虬劲的树枝支开硕大的树冠,绿绿的松针织成一顶密实的帽子,像围拢一群孩子安静地讲着从前故事的老者,又像一个蕴满爱意的母亲慈祥地注视每一个孩子的成长。她身下的孩子们不管顶各色头发的,还是已经谢了顶的,都虔诚地抬着头凝视,在蓝天和大地之间,紧紧地簇拥在一起。 “看,树边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坑就是林蛙池。”小林子和王镇(当地朋友)饶有兴致的指点。 “就哈士蟆呗。” “没错,这东西刚刚下河冬眠,下过小雪就可以吃了。” 脑海里立即闪现出那个褐色(或土黄色),尖尖的嘴、大大的眼睛、细细的四肢,自由地跳跃在溪流草丛之间,饮山泉,食昆虫,不惊山岩之静,不争红尘之利、不扰人事之忧,终日与水为伴、与山为友,却屡屡遭受人的杀戮直到易危而毫无报复之心的精灵。情绪略有一丝分裂,是怨它过于纯天然的滋补奇效,还是怪人本性中的贪欲冷漠和麻木?
小溪
不远处传出断续孱弱的“哗拉、哗拉”声,一条小溪,在深邃里兀自闲悠…… 清泠泠的水缓缓地出没于林子的脚边和荒草的缘际,不知源头哪里,也不晓流向何方,目及所至但见自由自在的随坡就势,当回环时则绕石圈滩,当直泄时则冲洼聚水,当细流时则分水如穗。清清浅浅的溪流捧着树的影子、草的影子和光的影子,不时还随游些夭折的草蔓、红的黄的落叶,走时打着踅由缰信步,停时擦边靠岸自寻其乐。 溪中各具情态的石头若跳上五线谱的音符,骄冷的噤若寒蝉,危坐的面水沉思,匍匐的淘水娱乐,近岸的依依不舍,水中央的骚首弄姿,尤其生满了绿苔的,故意涂脂抹粉地引起我们关注。 那水真的清澈见底,心也像水里洗过一样的凉爽舒畅。忽然望见自己的脸和影子,掠起一丝的空惚:哪个是真实的我?相信我的影子一定也随了那些飘浮的影子一起流向了远方。 林子的真实不因为有没有人欣赏而寂寞,蛙的真实不因为有没有人识得而困惑,草的真实不因为有没有人重视而颓唐,溪的真实不因为有没有人记起而忧虑,你来与不来,它们都在那里。我们呢? 八里甸子非名山胜境,遗落在长白山余脉,普通到可以过目便忘,我们却豪情高涨地涌来,到底要寻找什么?我们似乎刚出生就已踏上寻找的旅途,那么终其一生我都找到些什么呢? 二
十一长假前,忙疯了累蒙了烦急了的几个家伙小聚吐槽。 酒酣耳热过完嘴瘾,几个人终于找到共同语言,一致决定由我出面寻一个即清静又宜人的地方赏红叶。而且掐指算来,假期之内不宜出行,怕枫叶没疯,人和路已经疯了,所以时间敲定节后第一个休息日成行。 几个家伙都是典型的“外来户”, 都因为出身小地方的农村,为差不多的生存目标一起漂到都市打拼。相似的脾性经历让我们有幸结缘,又因为离家在外的孤独和人生地不熟的恐惧让我们渴望相互依靠来取得温暖和安全感。由于发展的空间不同,几个人能凑在一处的时间非常有限,但只要聚在一起,总会有发不尽的牵骚,说不清的疑惑,撤不完的怨气。 为孩子上学,呕心沥血,人求了一荐又一荐,好话说了千遍万遍。偏偏孩子又横生枝节,青春期叛逆,说不行骂不行打不行,换着法的教育开导,轻了没有效果,重了容易极端,为人父母这时才明白了啥叫囧。 为老人健康,访医问药,大医名院转了一个又一个,专家教授远接近送、殷勤示好。待能上设备上手段,老人们又想法抗拒,怕花钱怕麻烦怕拖累,一个“怕”字掀翻了所有的预想,气不是怒不是,迁就也得和颜悦色,看着他们的执拗,应该看到了自己年老的模样。 为经营生活,煞费苦心,同学亲朋比过一家又一家,没房时置房,没车时置车,一应俱全还得比较比较出不出名算不算大牌的成色。平常日子春和景明波澜不惊,柴米油盐考验情趣。腻歪之痒浊浪排空日星隐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完全脱离想象的浪漫和刺激,平常平凡平庸才算正道。至此理解执子之手与子携老是一件多么了不起事儿。 为个人前程,上下逢迎,充痴卖萌装了一套又一套,不识时务的以卵击石撞过多少满鼻子灰,识时务的随波逐流又掉进过多少深不可测的泥淖。没有家世背景翳护想充“光棍”连根劈柴都抵不上,而不该当光棍时却又被当成光棍挥舞直至折断,方才醒悟规则之外原来还有规则,无论怎样都是跳不出的三界,走不出的五行。 海龙在忙,忙得没了周六周日。 海洋在忙,忙得东跑西巅脚不沾地。 我也在忙,忙得一团乱麻不亦乐乎。 看看周围,似乎也都忙成一片,只是忙的方式各异而已。 真的有那么忙嘛?很多时候想慢下来找找自我的存在,可铺天盖地的快如巨浪排涌,不待你停,燥动已翻着泡沫携裹随流。忙如噬骨的毒,喝下便无药可解,快若肌肤之疾,正诱发不可预见的膏肓之病。 年轻时以忙为乐,不忙就感觉无聊无能无耻,为理想为事业为生计努力奋斗,虽然不免时遭痛击而矢志不悔,讨生活挣命的概念如果没有奔跑,那只能永远落在后头。可能也有不服人情世故的水土而焦虑郁闷,但心是热的,时间和时代还没有太多的污染沉积,至少还有乐的理由。 时间像一个冷血的杀手,只要稍不留意就会在生命的躯体上狠砍一刀。 正忙得风声水起,猛然回头已是中年。试着捋起一路走来日子,风驰电掣的忙乱,才惊觉一片空白,无暇顾及的曾经烟一样飘过,陡留光阴的荒漠画满老人头上盼望的白色无奈的想念,孤单了妻守望的华年,冷落疯长的孩子,生命因为少了亲近和陪伴,而缺失太多爱的表达。 当这样的怀旧不失时机地轻扣心扉,我们的脚犹在踩着加速的油门,智能手机呜哩哇拉地高频传递着各种涉及欲望金钱名利的讯息,勾着心底里那点儿虚荣不甘扎进良莠不齐的微信圈,心灵鸡汤垃圾视频诈骗信息形成集束轰炸,无处躲藏只好低下头翻了再删,删完再翻,抬头的时间弥足珍贵。 俗人俗念俗事禁锢了活着,欲望的驱使下盲目的求忙求快,忽略了生命的长度并不是想有就有,何必飞快的忙乱。给生命一点慢下来的等待忍耐和欣赏,是不是人就会少了很多的焦虑忧郁和后悔呢? 三 崔哥从几百公里外的凌源市(贫困县)来,他专程来看儿子,更确切的说是来看孙子的。 他是地道的农民,更是一个非典型农民企业家,经营着一家百十号工人的木业加工企业。在本乡本土人眼里,可以划进土豪的圈子,属“不愁吃喝不差钱儿”那伙的。不过比较范围再稍大一点,他那点资产就没啥可比性了,只能算过了温饱线的小康水平。
崔哥
说非典型他没有传统意象里农民的那些处世为人的落后,也不像时下很多农民出身的老板,有了点钱就趾高气扬,谁都不在话下的那种“得瑟”。相反他很木讷,木讷到话极少,越是人多越听不见动静。他最大特点就是笑,不管生人熟人,不管谁说啥,就是一笑了之,从不置可否不论褒贬。 我们认识绝对偶然,相遇也属阴差阳错。 他儿子大学毕业,因为见识过外面的世界,不想回凌源那个被土地包围的小地方,所以决心闯荡都市,宁可独自打拚也不愿意继承他现成的家业。多数人眼里这样的孩子不识好歹,放着轻闲不轻闲,非要自己逞逞能?他到少有的开通,没为孩子的想法不解和滞塞,而是很卖力地拖门子找关系为孩子找落脚地。 就为这事在一个重要朋友的酒局上我们有了第一次接触。当时就见他没有话,酒上找,为孩子把实在和谦卑表达得极其豪放,明见对方偏饮小酌,仍然左一杯右一杯的把酒灌进自己肚子。他的状态直击我的柔软,同样来自农村,同样为了生计,同样为了孩子,同样为达成某种愿望,如果没有别的方式可以代替,那这样的方式只能是唯一。何况 我们还是老乡,还有着太多的相像之处。 仅此一次相识,就让我们成了朋友,成了不常联系却始终念着的朋友,一念就过去十多年。 为此我多次掂量“朋友”这个词:当母亲带着重病的父亲离家千里寻医问药的时候,半大孩子的我扯着弟弟妹妹艰难渡日,连亲戚都退避三舍,哪还敢奢望有朋友靠近。当父亲带着不甘和遗憾舍我们而去的时候,初经世事的我看着无助的母亲和破如风絮的家,怎一个凄凉了得尤其过去三天两头就来家里闹闹哄哄爸爸的那些所谓朋友,突然间就人间蒸发杳如黄鹤。当我咬紧牙关,寻找生活出路的时候,除了妈妈的手,已经再难看到其它的温暖,我就是被抛弃在寒冷里孤独的影子。当我终于走出阴霾,凭一已之力完成自我救赎,在不为更多人看好的逆境中突围,一步三摇地跨进省城的时候,很多早已经年淡忘的朋友居然又接二连三的回来了。 世事如局,本无须大惊小怪,却让我哑然失笑。“无言不雠,无德不报。惠于朋友,庶民小子。” 旦到凌源,我都得去他家吃顿饭,聊聊天聊聊地聊聊人情聊聊世故,几壶高梁小烧,几碟农家小炒,胜过大酒店的山珍海味。没有拘束,不用虚以伪蛇,放松如回家一样的舒服。逢他来沈阳,我们也要小聚,每次从他不多的言语里都能听出对都市生存的疑虑,对污染、对忙乱、对拥堵、对食品安全、对陌生冷漠……临了他都会强调,退休了回农村吧,弄几间小房,种点菜,养点猪鸡,可比在城里轻闲多了。这话每每都撩拨得心直痒痒,他正捅中了我的那块“心病”。 想着当初拼命从农村跳出来到现在渴望回归的心态,再看看他儿子的现在,不正翻板着我的曾经嘛?有时真想不出人究竟为什么要这样来回折腾。 “明天去八里甸子,和我们一块儿去玩吧。”他依旧咧开嘴笑笑,憨憨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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