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魂的柿子

西北望 · 发表于 2016-4-10 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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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西北望于 2016-4-10 13:02 编辑

                                                                     勾魂的柿子
   人生总会有某些事深深镌刻在心底，那事总是自然的成为心灵深处较为珍贵的记忆，被深藏，严裹。每当有灵光拨动心中最隐秘的那根琴弦，便会勾起对往事的深长回忆。每次忆之思之都会随着阅历的改变而产生新的认知，收获着人生不同时期起伏不定的感受，意味深长的滋味。

   当盛夏的骄阳恋恋不舍地离去，当凛冽的寒风还未袭击北半球之前，就在八月节即将来临的时刻，浩荡的秋风带着惬意的凉爽吹黄了一枚枚青绿的柿子。妻捷足先登，从超市买回一篮烘柿，红艳艳，亮锃锃，软乎乎，像少女涂满胭脂的嫩嫩香腮，给人按捺不住急于咬上一口的冲动。

   妻先把柿子洗净，再调动一双巧手轻轻揭去表面薄薄的一层皮，便把一团跳动着红色诱惑的欲火盈盈送到我面前。我猛然张嘴，哧溜一声把这团勾起我深远记忆的火苗吞入口中，香甜如蜜的感觉沁心入脾。向妻投去一个无限感激的眼神，思绪随着口中的滑腻甜香飘向遥远的过去。

   上世纪七十年代的黄淮平原，在农村，处于半饥饿状态中的孩子们几乎接触不到水果，就连黄瓜、西瓜，一年也吃不上几口。我们非常荣幸的是，在村头前小洪河对面的河坡里，并排生长着几十棵粗大的柿树，那是我们解馋疗饥的乐园，是我们梦中的天堂。

   印象中的柿树粗壮、低矮，枝杈交织，如一顶顶硕大的华盖，婆娑着优美的身姿。我们从不关心它何时开花，何时座果，我们只在暑假放羊时日复一日地盯着柿子的个头。当它们长到半个鸡蛋大，还是一枚枚青涩稚嫩的少年柿子时，我们同样稚嫩的小手便会明目张胆地越过河面，向它们发起一次次狼入羊群的掳掠。

   那一排来自天堂般的柿树属于生产队的集体财产，由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看护，据说是大队书记的爹，他同时还放牧着几只自家的羊。老头对待我们这些偷柿子的顽童，从来嘴不软，手更狠。他的诅咒比魔鬼还凶，他抡起的鞭子从来不会留一丝一毫的情。他并非对工作尽忠职守，因为当柿子长到发黄的时候，每天的中午、傍晚，他都会摘下一篮最大最好的柿子盖在草下㧟回家中。在被他鞭笞多次之后，我们学会了游击战争。每一次，我们都分成四个战斗小组，从柿树的左、中、右三面同时下手，另一组呆在长柿树的河半坡，专等他去追赶偷柿子的同伴时，向他的羊群下手。他为了保护自家的羊不被偷走，只好舍弃摘柿子的小偷。老头的鞭子再也没有接触过我们稚嫩的身体，但他的咒骂从此比地狱的恶魔还凶。

   谁若是把少年柿子嚼在口中，那苦涩难耐的味道一定让他铭记终生。偷来的柿子从不敢拿回家中，我们必须就地掩埋毁灭“罪证”。在靠近河边的泥地挖一个坑，铺上一层厚厚的软干草，把柿子均匀地摆在上面，再盖上一层干草，用泥封口，于隐蔽处做个暗记。三天后挖开，一窝红彤彤、软乎乎的少年老成甜柿子便大功告成。从不清洗，也不剥皮，抓一枚填入口中，那种酣畅淋漓的甘甜，从口腔向五脏六腑奔跑，迅速扩散到每一个毛孔，周身都包围在香甜的氛围之中。羊儿醉了，小洪河醉了，百草醉了，树木也醉了，就连蓝天白云也乐呵呵发出了会心的笑声。

   我为我们的甜烘柿做过很多次美梦，虽然我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把它写在《记一件小事》的作文里，被老师当众骂个狗血淋头，但我内心里丝毫没有悔过之情，因为我亲眼目睹过老师偷盗生产队的红薯。当我吃到拳头大又脆又甜的揽柿子时，我被迫降低了对少年小烘柿的豪情。那一年，姨夫给我们送来了半篮磨盘柿子，是在温水里泡了三天才去掉涩味的，脆甜可口，那个爽劲，无法用言语形容。和我们引以为豪的杰作相比，一个是凤凰，一个是母鸡。

   十几年前的初冬，我们几人去了舞钢市的九头崖。沿山路蜿蜒而上，“严霜八九月，百草不复荣”，满目凋敝，一派冷清。在山腰，我们看到了扎根于破岩中的一棵棵野柿子树，这儿一株，那儿一株，不成规矩。树皮黝黑粗糙，树枝无规则地刺向苍穹，像胡乱雕刻的千手观音的臂膀，争着向空中伸展。我突然发现一株树的枝头挂着一枚殷红的果子，“唯君粲丹实，独挂秋空明”。它鲜红地掩映在枯树叶中，像一只红灯笼在寒风中展示自己的风采。

      "一枝红玉向亭台，未惧霜寒入眼来。满院繁华皆散尽，倩姿独秀嫩香腮。”同伴吟诵了一首古诗。

   我定定地凝望那枚遍体通红的柿子，它才是一枚真正成熟的老年柿子，和被我们生生剥夺了生命的少年柿子相比，它多自由，多幸福啊！这才是完整的生命，历经春夏秋冬，风霜雪雨，尝尽世间百味。当它寿终正寝，飞下枝头扑向大地母亲怀抱的那一刻，一定会笑得灿烂如霞，连激动的泪水也是鲜红鲜红的。

连城 · 发表于 2016-4-10 11:49

坐沙发欣赏~~~欢迎新朋友，祝你在草坛玩得开心

连城 · 发表于 2016-4-10 11:57

吃柿子的描写真的传神啊，仿佛吃着了一般

连城 · 发表于 2016-4-10 12:05

从不清洗，也不剥皮，抓一枚填入口中，那种酣畅淋漓的甘甜，从口腔向五脏六腑奔跑，迅速扩散到每一个毛孔，周身都包围在香甜的氛围之中。羊儿醉了，小洪河醉了，百草醉了，树木也醉了，就连蓝天白云也乐呵呵发出了会心的笑声。
------------孩子的天真调皮享受美味的神态尽在眼前，哈哈看着就笑，久远的美好时光。。。。

小星 · 发表于 2016-4-10 12:13

很多年没吃了

连城 · 发表于 2016-4-10 12:15

学习好文了，~~~~等雪雪清寒童童来看，她们那才叫赏析，，，我就说不到点子上，嘿

西北望 · 发表于 2016-4-10 13:09

连城发表于 2016-4-10 12:15
学习好文了，~~~~等雪雪清寒童童来看，她们那才叫赏析，，，我就说不到点子上，嘿

谢谢！

西北望 · 发表于 2016-4-10 14:03

夏雨朦朦发表于 2016-4-10 13:30
在我的记忆中，树上刚摘下的柿子都要捂一阵子才可以吃，不然会很涩的~~小时候为了早点吃到柿子，每天都要去 ...

谢谢您的留言

西北望 · 发表于 2016-4-10 14:03

连城发表于 2016-4-10 12:15
学习好文了，~~~~等雪雪清寒童童来看，她们那才叫赏析，，，我就说不到点子上，嘿

大虾谦虚了

一阕清寒 · 发表于 2016-4-10 21:16

读这个，清寒没有垂涎欲滴，而是在欣赏一个个鲜活的镜头时，随作者走进悠远的记忆，那个年代日子贫寒，但那些日子丰润多彩，躲躲藏藏，放哨站岗，闹出了几多童趣几多欢？所以，那柿子，珍爱成宝石般的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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