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菊

笑倚东风

　　在众多写菊的诗句中，犹喜岑参的《行军九日思长安故园》：

               强欲登高去，无人送酒来。
               遥怜故园菊，应傍战场开。

　　在瑟瑟的秋风里，诗人的眼睛穿过滚滚烽烟回望长安，家园或许早已荒凉，化成一片颓垣断壁了吧，想来还有那野菊花，一任铁骑凭陵战火焚烧，依旧年年固执地立在秋风里，不问人间兴衰荣辱，自顾绕篱而开。在那个人如转蓬的乱世里，回望故园，乡心唯一可慰藉的也只有那飒飒秋风中的一丛丛明黄了。

　　老家在山里，野菊颇多。野菊性喜阳，密林深处不会生长，但不惧贫瘠和干旱，只需一撮泥土，几场细雨，即便在悬崖也能安然而开。每至秋深，这些埋伏在田间地角，篱边沟畔的士兵一起摇动金黄的旗，一起释放幽幽的香，让你每一举步，每一投足之间，如入无边香阵，无意之间中了温柔的埋伏。

　　每年此时，祖母都会带我去采野菊。山里人家日子清寒，把野生着的百合，黄精，席草，都当成宝贝，祖母是个小脚的女人，年龄又大了，上不了高山，只能在地浅林疏处采些些野菊，晒干了卖了，换点钱来给馋嘴的我换点零食。

　　那时，祖母常常把年幼的我放在河滩上，自己挎着小篮颤巍巍而去；河滩，是我童年的乐园，每个人如果没有年少时的河滩的记忆，那该多荒凉？每一块山石下都藏着秘密，掬起一捧清水，都闪着一线亮晶晶的阳光，还可能带起一尾小小的游鱼，我玩着凉凉的水，目光却追寻着祖母，祖母手攀花枝，瘦小的身影淹没在花阴，白发被风吹起又落下，混在乱颤着的花间特别的显眼。如今回想，只觉那时的阳光始终明亮，那时的时光终究太短，我渐渐长大，祖母渐渐变老，最后是，换成我在山坡上，祖母在河滩提心吊胆，看着在花间上上下下的我，一边惊慌的喊，小心哦小心哦，告诉你不要爬得那么高嘛…

　　年年菊黄，在我心里感觉满山庄严的如逢典仪。看着河岸花开，就盼着祖母再挽起我的手，挎着小篮再去采一次菊；但我不胜依恋的祖母，她睡在那片多菊又多阳光的山岗上，守着那片她终生喜爱的花香，不出一言，目送我上学，离乡，渐行渐远……

　　阳台上也有一丛野菊。这丛来历不明的野菊，占据着最大的花盘，在沙漠里生活了三年，为了留点对那片酷热的沙漠的纪念，曾经在那个花盘里种了几棵椰枣树，椰枣树高大挺拔，耐得干旱和酷热，生命力极为顽强，却在我的花盘了没几个月就死掉了，花盘里长起来的野草很快取而代之，当我有天拔草，发现了这株野菊花。

　　野菊去年就开花了，今年尤为泼旺，她不安分地探出阳台，顺势而下，大喇喇的开成一条花的瀑布。小小的花朵儿，纤细的花茎，黄色的花瓣拥着黄色的花蕊，简简单单又精精神神的，细细密密的挤在一起；在萧瑟的季节里，把迷离的芳香，一层一层的散在长风里，把炎夏积累的阳光，一波一波地回馈在路人的心上。

　　说起菊花，不得不提提今年的桂花。来的迟不说，于千呼万唤终出来后，花未全盛，香还笼着之时，雨就来了，没有期待中的那荡气回肠的满城花香，可怜的花儿，在三天的冷雨里消失殆尽。以后又是漫长的等待了。

　　野菊花不然，青枝绿叶间，尽是花苞，有的全盛如青年，有的将开未开如少年，还有的如婴童，还沉在梦里，等待更深切的秋风来唤醒，花开了一拨又一拨，朵朵接力，花期犹长。作为补偿，桂花未能尽兴的遗憾可以在菊花身上，狠狠地补回来。

　　乡间人说，“霜不打黄菊花”，当时真的以为菊花独得天宠，风霜来时，也会绕道而行。其实不然，寒流无情，天地间一样萧条肃杀，严霜绝不会因她开得正艳会网开一面。有次在积雪的山间，一丛黄菊雪中安卧，雪之纯白，花之金黄，相持之中，不知谁又能奈得谁何？

　　野菊花朵细小，简单得顶着纯净的黄，不见凋零，只会渐渐枯萎，“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在凛冽的寒风中，她是死也是守着故枝，不肯叫我们轻易发觉的。

　　这抹黄，是故园在漂泊者心头最后的颜色，安静明亮，也是那些在严冷的日子里的煎熬者，和着阳光扑进眼里的最舒心的暖。

连城

我说呢，刚电脑的时候进不去，是在编辑吧？手机中了，慢慢欣赏。。。

冷书生

岑参的“应傍战场开”，与主席的“战地黄花分外香”，读来，有异曲同工之感

虽然东风兄写的是霜菊，但，偶读来，却读到了其中对于故园的情，以及浓浓的爱。也许，正如题目而言，那一朵绽放在霜中的菊，不正是人生一种暗喻吗？越到老秋，越要生命不息，爱意不止。

东风兄的此一篇，别开生面，细细读来，真有所获焉，致敬

连城

禁不住的高兴，拓展好多内容啊，不露痕迹开合收放，我好羡慕

连城

冷书生 发表于 2016-12-4 09:06
岑参的“应傍战场开”，与主席的“战地黄花分外香”，读来，有异曲同工之感

虽然东风兄写的是霜菊，但， ...

以花喻人以花言志是不是就是这样的？

连城

值得仔细研究，我还没上电脑。。。

笑倚东风

连城 发表于 2016-12-3 23:17
我说呢，刚电脑的时候进不去，是在编辑吧？手机中了，慢慢欣赏。。。

对我来说，发出来比写还难，有时得将就点。

冷书生

连城 发表于 2016-12-4 09:38
以花喻人以花言志是不是就是这样的？

呵呵，偶弱弱地认为，东风兄所用之法，不仅仅是传统的以花喻人，以物喻志，里面，有一些诗性的跳跃，还有一些自我意识，在其中流动。散文嘛，我觉得可以杂一点，不乱即可

胡乱一说，令大家笑话了，呵呵

笑倚东风

冷书生 发表于 2016-12-4 09:06
岑参的“应傍战场开”，与主席的“战地黄花分外香”，读来，有异曲同工之感

虽然东风兄写的是霜菊，但， ...

谢谢书生兄的点评，起初也想引用“战地黄花分外香”的，但是想想那意境太开阔了，不敢用。写下一段文字，表达一个主题，或者一个小小的心愿，但是往往限于笔力，难免词不达意，让书生见笑了。

笑倚东风

连城 发表于 2016-12-4 09:35
禁不住的高兴，拓展好多内容啊，不露痕迹开合收放，我好羡慕

还是觉得贫乏，积累不足，用起来就生硬，缺少那荡气回肠的味，连城高看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