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爱

杨柳飘飘

   春节，中国人一年里最大的盛事，带着大红灯笼耀眼的红色，高举门户上大大的烫金的福字，在张灯结彩的喜庆招摇中，带着人们美好的期盼，隆重而来。
爆竹发出声声脆响，烟花在空中以最美的姿势层层绽放，开出最绚烂的花朵，极尽璀璨，让冬日的夜色充满浪漫。楼体，树枝，街道上霓虹灯处处可见，千姿百态，闪闪发光，五彩斑斓的光焰，摄人心魂。年，随着时代的变迁，物质的富庶，现代元素越来越多，科技色彩越来越浓。但，无论时光怎么变迁，一些由来已久的习俗，已经植入人们心中，根深蒂固，且代代相传。初三祭祖就是这样一个习俗。
   
    大年初三，对青海人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因为这一天，是我们的祭祖日。到了这一天，只要可能，离开家乡的人都要赶回老家上坟。这是仅次于田社的一次隆重的祭祀活动。这天，要早早起床，洗漱之后，先焚香，对着中堂正中，磕头，给祖先拜年，做好早餐。第一碗盛出，必先恭恭敬敬供在中堂桌子上，这叫献茶，等上坟的时候 ，再拿到坟头供奉。这次祭祀，有很多不成文但必须遵循的规矩。首先，必须要等家家户户的人都到齐了，祭祀仪式方能开始。所有的纸钱都堆放在坟前，一次点燃，不能随心所欲，自己想啥时候烧就啥时候烧。如果早到，必须等后面的人，如果迟到，大家早已烧过纸钱了，那么，迟到的人拿来的纸钱就不能烧了，只能压在坟头，等到下次烧纸的日子才能烧。祭祀开始，首先要去祭厚土，焚香，献茶，再回到坟前，石桌上摆好所有的供品，点燃鞭炮，这才开始正式烧纸。这一切都成了定式。不能有丝毫僭越。
   自从父母去世后，初三上坟，便成为我多年来不变的行程。鉴于上述原因，不敢怠慢，初二就准备好一切供品:烧纸、果品、酒、还有糖果等等，免得初三早上手忙脚乱。初三早上，匆匆赶到老家，时间尚早，感到很欣慰。但祖坟在山上，要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才能到达，平时缺少锻炼，上山自然不轻松。慢鸟早飞，于是，在侄子的陪同下，踏上了上坟的路。
  
   这条山路，坡陡且都是红土路，平时很安静，很少看到人。今天，可以看到很多上坟的人，三三两两，男男女女，大人小孩，肩扛手提着烧纸等祭祀物品，向上进发。原本寂静的山， 因此增添了生气。 因为一直是上坡路，走了不久，就开始气喘吁吁，浑身冒汗。歇歇走走，终于登上了山顶。放眼望去，山峦起起伏伏，一色的褚红，就那样扑入眼帘，颇为壮观。偶有一些蒿草在山腰呈黄白色，或者浅褐色，成了红色中最醒目的点缀，天蓝的出奇，静静地注视着高高低低的山峦，一片祥和。山脚下，早不是我熟悉的村庄了。原来的土房子早被贴着瓷砖的小洋楼替代，现代时尚，“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永远成为梦中的童话了，感慨之余又为家乡的发展感到欣慰。稍作歇息后，沿着山顶向下走，通过一条悠长的山沟，就到了祖上的坟茔。



   每年初三都会来这里，但依然做不到无动于衷。看着被萋萋荒草覆盖了的坟头，心头依然发酸。跪在坟前，抓一把坟前土，贴在胸前，默默喊一声，爸爸妈妈，女儿来看你们了！轻轻地问一声：爸爸妈妈，您们可安好？周围一切默不作声，但我分明听到了爸妈熟悉的声音。“兰，起床了！”“兰，吃饭了！”兰，早点回家啊！”只听的我泪眼朦胧。
   “爸妈，吃颗糖，再吃个橘子，还有，桂圆、苹果，花生、瓜子慢慢吃哦”从包里一点点掏出准备的供品，供奉在碑前，一些往事便涌上心头。
   那时候，生活及其艰苦，糖，苹果都是稀有物，更别说是其他水果了。偶尔从别处得到一个苹果或者一颗糖，爸妈必舍不得吃，揣回家，高兴的对我说“看我给你带了啥好吃的！”说着，从衣服兜里拿出一颗糖或者一个苹果放到我的手里，开心的看着我吃。姐姐们上班后，回家常常会带一些糖、瓜子，还有苹果等水果，即使这样，爸妈也舍不得吃，全留给我，好让我每天解馋。记得有个秋天，放学回家后，妈妈看到我后，非常高兴。她啥也不说，从仿堂（在卧房里靠墙隔出的一间小房子，类似现在的储物间）里端出一簸箕花青（青海的一种水果，形如苹果，但只有山楂那么大），看着这一簸箕青里带红，薄皮靓丽的花青，我两眼放光，高兴的一蹦三尺。“哇，太好了，哪来的这么多花青？”边说，边在衣服上蹭蹭，就急急往嘴里塞。妈妈怜爱的看着我，皱纹里满是笑。她笑着说：“是我用筛剩的瘪麦子换来的，这下可以够你吃几日了。”说这话的时候，妈妈脸上一直挂着满足的笑。老家原来有一户姓祁的人家，家里种了好几棵高大的花青树，那时候，从春天开花时节开始，那满树粉红的繁花，就成为了我们孩子的向往。我们常常爬在院墙外，羡慕的看着，想象着秋天花青熟了的样子。从此，几乎天天要去他家周围转转，终于等到秋天，看着树上那疙疙瘩瘩红艳艳的果实，羡慕的路都走不动。回家后，常常给爸妈绘声绘色的描述着那花青是如何如何好看，真的好想吃。因为家里缺劳力，粮食很少，而他家的花青从来都是要用粮食换的。所以，说归说，咽咽口水，也就罢了。今天突然看到梦寐以求的花青，就出现在眼前，而且这么多，那种开心不言而喻。当时，只顾开心，根本就没有看出妈妈撒了谎，还真以为是筛剩后攒的瘪麦子。后来才从本家嫂子那里知道，是妈妈花几天功夫，从打麦场里抠出来，洗好，晒干，然后才去换的。妈妈，当时，您是怎样一颗一颗抠出那些压进硬地里的麦子的啊？我想象不出，我仿佛看到您佝偻着瘦瘦身影，在偌大的场面弓腰俯首，一颗颗麦粒在您的执着里起出，一遍又一遍，不断重复着这一个动作。想到这里，泪水又夺眶而出。轻轻抚摸着坟上的土，多想再次感受到妈妈的温度，但只有冰凉的石碑静静伫立在眼前。

    爸爸妈妈， 一朝别离几度春秋，岁月无痕，思念不老。多少个星夜，望着满天繁星，泪水纷飞。舞动轻纱般的思念，眼帘映出每个有您们的片段，心儿也已与您们紧紧相随。

   常记那时，您们牵着我的小手，穿梭于田间地头，阡陌小路，把我的快乐播撒在那广阔的田野，那时田野就是我的天堂。

    春种时，我就在那田埂上疯跑，时不时抓起一把泥土，随意抛洒，任尘土落的满头满脸。您们笑我是土猴，开心的笑声随着飞扬的尘土飘荡在上空。

   麦苗返青，田野里碧波粼粼，田间小路、小溪沟渠便成了我的乐园。芬芳的野花成了头上最美丽的饰品，野生的人参果成了我的美食。草地葳蕤，尽情翻滚，寻香戏蝶，乐在其中。您们笑我，定是不依不饶，直到您们妥协，才破涕为笑。

   常记晨曦微露，摇醒赖在床上不起的我，睡眼朦胧中，热茶热汤盛就，端放在手里，含笑看着我不情不愿地吃完，踏上上学的路，眼里满是惬意的笑。

    常记夕阳西下，逃脱学校樊篱的我，欢呼着飞奔回家，扑到妈妈怀里，撒娇呼累。妈妈您总会柔声说：“乖，累了吧？妈这就去盛饭。”爸爸您总是摸着我的头，含笑说：“来，汇报汇报，今天学的好不好。”我便滔滔不绝，吹嘘卖弄。看着眉飞色舞的我，您们的眉眼间全是花。

    难忘那个夏天，我望着窗外暴雨如注，一声叹息，落寞无限。下课后却见爸爸您拿着雨鞋雨伞站在教室屋檐下。冷风吹打着您的脸颊，雨水湿透了您的裤管......那一刻，热泪夺眶而出。那情景，定格在我的心里，成了永恒。

     流年如飞，转眼女儿长大，离家去异地求学。周末回家，总会看见妈妈您站在村口桥头，望着我归来的方向。也不知您这样伫立了多久。那场景，在心里镌刻成了一幅画，珍藏至今。

    难忘爸爸您临终时的情景，被病魔折磨了一年的您，望着体弱多病的妈妈和尚未成人的我，轻叹一声：“我走了，你俩该怎么办啊！”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潸然而下，那里包含着多少不舍，多少眷恋！

    难忘六年后的那天，妈妈您也倒在病榻上，当我赶到家时，您已随爸爸而去，任我怎样呼天抢地，您也不能睁眼看看我，我竟然未见你最后一面。那天，雪花飞舞，犹如我无着无落的心飘飘悠悠，恨无常，早早让您归天。纵有万千不舍，欲与何人说？

    叹别离，音容在，锦书何寄？大地无声，不谙离恨苦。望断天涯路，梦回膝下欢，珠泪何限?

    多少个夜晚，凝望满天繁星，想着那个传说，寻找着，哪颗星是您们呢？我在看着您们的同时，是不是您们也在看着我呢?

   “开始烧纸了！”一个响亮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原来，族人都到齐了，一切程序都已经走完，只剩最后点燃烧纸了。走到族里烧纸的地方，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点燃的纸钱呼啦啦的燃烧起来，一瞬间纸蝶翩翩飞舞，落满了山坡，落满了发间，也落满了我的心房。

   鞭炮声过后，山依然那么沉静。阳光依然那么灿烂。山依然那么巍峨。 天空依然湛蓝，温暖的阳光洒满山坡。迷着眼，望望天空，仿佛看到爸爸妈妈的脸就在那暖暖的阳光中闪现。依然那么怜爱的看着我，依然是那么亲切，那么慈祥。我知道，无论过去多少年，你们一直不离我左右。

  谁说往事已成风？谁说温暖已成空？我无法将有爱陪伴的记忆掩埋，只知这一天，慈爱渲染着节日的天空，这一刻，思念之花开遍了心灵的原野，这一刻，祈愿挂满天宇！

    爸爸妈妈，离开我这么多年，天堂里的您们可安好？但愿天堂里再也没有曾经的辛劳，再也没有曾经的苦难，再也没有病痛的折磨。但愿天堂里铺满鲜花！舒适惬意！

   磕一个离别头，告别今年的初三，明年的初三，我再来看您们。我知道，虽然月圆了又缺，缺了又圆，唯有您们的爱永远寄存在我的心中，完美无缺！

杨柳飘飘

发篇字儿，除除草。

阳光痕迹

先送朵儿花。。。

杨柳飘飘

尘土飞扬 发表于 2017-2-9 10:13
满屏的都是对父母的思念和淡淡的感伤。。。

这个是我永远解不开的心结。

杨柳飘飘

尘土飞扬 发表于 2017-2-9 10:16
父母对子女的爱，最好的诠释就是无私两个字吧，在父母的心里眼里，除了孩子就没了自己，为孩子什么都可以去 ...

父母的爱，是世界上最无私的爱，任何爱都不能企及。

现在，只有好好的，才是对他们的回报。

杨柳飘飘

尘土飞扬 发表于 2017-2-9 10:17
作为孩子，似乎总是在逝去之后才能更体会到父母的爱，一代一代的这样轮回。。。

是啊，孩子总是在失去父母之后才会体味原来触手可及的爱，是不是有点可悲。

杨柳飘飘

杨冰 发表于 2017-2-10 16:26
看着看着，我就想哭了

冰儿，是我自己永远不能释怀。

杨柳飘飘

阳光痕迹 发表于 2017-2-10 10:45
先送朵儿花。。。

谢谢阳光！

阳光痕迹

杨柳飘飘 发表于 2017-2-11 00:02
谢谢阳光！

客气啥，都咱家滴事

一阕清寒

每读一遍，都会我眼角潮润，
如此文字的力量来自于亲情，爱，思念......
飘飘亲，珍惜阳光下的日子，让远望的他们幸福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