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给我悄然而去的母亲

丁果小店

   周末回老家给我妈上坟离清明还有几天，清明坟提前上是我老家那一片的习俗。    这是我妈走后的第四个清明，就如贾平凹在《写给母亲》一文中说：“三年里，我一直有个奇怪的想法，就是觉得我妈没有死，而且还觉得我妈自己也不以为她就死了”。是的，我始终觉得我妈都还活着，她就坐在她的床上等我们喂药喂饭，等我们带她回老家去。甚至很多时候恍惚中我还能听到她在喊我，直到我回头看见摆在客厅里我妈的照片，才会突然记起我妈是真的走了
     我妈患脑血栓整整25年。其实在她患脑血栓之前，她的身体也不是多好，她的坐骨神经痛是在更早的20多年前就有了的。在我妈患病最初的那些年，她始终还在自己洗衣服，还给我们做饭。她的右手右腿被拴住后行动不便，便学着用左手和面切菜，然后端起偌大的铝锅铁锅，从北屋一点点挪到南屋的灶台去，看起来很是笨拙，而我却帮不上她什么忙。直到后来她摔了胳膊，又小脑萎缩有些痴呆，但她始终没有躺倒，每天都坚持起来在床上坐着，或是低头瞌睡。

    其实我妈最艰难的是在小村的那些年。她出生在山里，又嫁给山里。作为女人她没有山一样的高大，只如山里一株极平常的草，柔弱到坚韧。即便在我爸用一头毛驴迎娶她时，村口的一阵风都能将她从驴背上吹落下来。她便随着我爸一路走了回去，在小村一住就是32年。

    那些年，我爸在外教书，爷爷奶 奶年岁越来越大，而我们弟兄姊妹5个又相继出生、上学，一家的吃穿住行便都落到了我妈的身上。春种秋收，砍柴背粪，推碾磨磨，洗衣做饭，每天起的很早又睡的极晚，我们身上穿的衣服鞋子几乎都是她熬夜为我们缝补起来的。除此，她还刨药材背石棉想办法赚钱补贴家用。据说我出生那天，我妈还在灶台上做饭，那天本要答谢过去一年小村里帮助过我家修房子的乡亲，然而就在饭上桌前，我出生了，于是后来大家见我都笑说我给我妈省下了。

     我刚升入初中那年，曾和我妈下过一次废弃的石棉矿井，在横七竖八的黑暗巷道里，我俩靠手中的蜡烛前行，她一再的叮嘱我要小心脚下突然出现的竖井、小心头顶随时可能掉落的石头，因为在这样的矿井里每年都会死人。我和我妈在进入矿井一两百米后，她开始用铙子掀开一块又一块偌大的石头，寻找带有纤维状的矿石捡入口袋，而我也用锤子敲击矿井侧壁上的矿线。不远处是别人微弱的烛光，是沉闷的爆破声和刺鼻的粉尘与炸药味，让我很快满头大汗，透不过气来，而我妈只低头寻找着她有用的矿石，偶尔也会担心地回头看我一眼，直到中午我妈将她口袋里仅有的两块玉米饼子递给我，说声她不饿，去坐到一边用力按压她的双腿。那时，她的坐骨神经痛已很是严重。

      百多斤的矿石不过卖几毛或是一两块钱，回来的路上我妈却又显得很是高兴，或许是因为我和她去了，又或许是因为那天刚好遇到有收散矿石的，没有一路10几公里背回来。此后，我再没和我妈一起下过矿井，只和别人去。我不愿再看到她给我饼子时那担心无奈而又忧伤的眼神，不愿看到她背着石棉走路时一瘸一拐的身影。

      1986年，哥哥和两个姐姐相继上班、结婚，我和弟弟上学，日子逐渐好一点起来，我妈到县城给我哥看孩子，一家人也便从小村搬到了县城。但我妈依然过得极是节俭，我看到她在庙会上拿起一块钱的袜子犹豫很久，最后又放回摊位，回去缝补她的旧袜子穿。

      令我们没有想到的是1989年的腊月我妈突然脑血栓病倒了，一病就是25年。在她患病的25年里，无论是最初租房住，还是后来住进自家盖的平房、再到搬进楼里，她都始终没有把县城当做她的家，在她心里她的家只是烟煤洞山里的那个小村。于是在她小脑萎缩坐在自家床上忘记我的名字时，依然会喊着我二哥叫我带她回家去，县城只是她一生里出过的最远的一次门。

     而今我妈真的回去了，她是在2013年11月6日（农历十月初四）回去的。那天和往常一样，早上我5点钟起来，我妈也已醒了，我过去给她换掉身下的尿不湿，将她抱起来穿好衣服，扶她盘腿坐好，告诉她我去保定办事，然后下楼离开。6点40我爸从院里锻炼回来，以为我妈低头睡着了便去洗漱，几乎同时我大姐因知道我出门也早早过来，进门喊了声妈，见我妈没有反应，才发现她就那样坐着，一个人悄然地走了。

     我妈一个人悄然地走了，没有让全家算起来20几口人中的任何一个人守在她的跟前，抓一下她的手、吻一下她的脸，没有让和她一起走过整整60年的我爸，再喂她一小勺鸡蛋羹或是小米粥。

       我妈一个人悄然地走了，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我妈会陪着我，会陪我度过那个冬天，再度过一个个春天、夏天......可我妈竟悴不及防的走了，甚至来不及流泪和哀伤，就让我成了这世间再没有妈的孩子。

     我妈一个人悄然地走了，她从山里来，又回到山里去，她依旧是那株草，山里韧草。她不再拖累我们，也不再喊我“果”或是“二哥”，她只一个人在那里长久地沉睡着，又或在别处生长着。

     跪在我妈的坟前，除了给她磕个头，她留给我的就只剩一个长久的泪流了。

六月飘雪

清明到了,心中不禁泛起阵阵忧伤,思念逝去亲人之情悠然升起!

连城

给小店上茶，坐下来欣赏

丁果小店

六月飘雪 发表于 2017-4-5 16:14
清明到了,心中不禁泛起阵阵忧伤,思念逝去亲人之情悠然升起!

有人说我妈坐化成佛，也有人说她去了天堂，可我知道，她只是回到了她的小村，她的家。
谢谢六月飘雪！

丁果小店

连城 发表于 2017-4-5 16:16
给小店上茶，坐下来欣赏

谢谢你的茶，很香呢！

连城

质朴的文字深含大爱，弱小的母亲抗着病痛护着子女护着家，若说世上最坚强的人，妈妈就是其中一位，问妈妈好，愿妈妈在天堂没有病痛

不染

你来了。进来坐会。这字不忍碰触。知你疼，如你知我

保重

六月飘雪

丁果小店 发表于 2017-4-5 16:23
有人说我妈坐化成佛，也有人说她去了天堂，可我知道，她只是回到了她的小村，她的家。
谢谢六月飘雪！

好人都去了天堂，因为偶老爸也去了天堂。

小院梅红

果子，看见你来，好开心，我们几个又在一起了，

小院梅红

这样的文字实在是不忍心来读，总是勾起太多的伤痛，果，我们都要好好的爱自己，相信老娘天堂里不再会有病疼，就如走了多年我的老父亲，每年的清明十一，我也只能是十字路口给他老人家送点纸钱，离家太远也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