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文学探讨] 官逼士反

自励

官逼士反

      我们通读《吴三桂演义》后就会发现一个问题：原著作者一方面受制于传统观念，仍然把李自成集团当成“贼寇”来描写。但是，作者并未对参加贼寇集团的所有人物都采取坚决批判的态度。相反，这一集团中的某些人物在作者笔下还是值得敬佩的对象（这一创作倾向有别于《铁冠图全传》），李岩算其中一位。

      按照古代的标准，李岩应该算是“士”了——他有文化知识，在家乡民众中也享有威望。

      原来那李岩亦是延安府米脂县的人，自幼攻书，很有聪明……
   为人却有点慈祥，家道又颇殷实，凡邻里中有老弱的人日不举火的，常有周济于人。且他是个黉门秀士，在乡中亦是一个小小的绅士。他又没武断乡曲事，故同里的人也很仰慕他。（节选自《吴三桂演义》第5回）

      我们在研究古代民变事件时往往会注意到“官逼民反”这个事实。其实，一场民变事件之所以会爆发，不仅是因为下层民众走向现行体制的对立面，也是由于曾经对体制有向心力的士人被迫放弃自己原来的政治立场。

      通过上述原文我们可以看出，李岩的处世行为不但能让民众赞赏，也能让统治集团接受。如果他生存于太平盛世，遇到的官吏也是正直之人，李岩将会安然地度过自己的人生岁月。可惜世道不眷顾他。

      明朝末年是古代史上社会矛盾尖锐的时期之一。面对饥民遍地的现实，各级员员处理的态度也不同。

      小说中的李岩生在米脂县，他不忍心看到饥民挨饿，于是请求县令开仓赈济。可我们看看那里的县令是如何对待赈灾工作的？

      那县令唤做周鉴殷，看了李岩呈词，初还置诸不理……那周鉴殷料知为着求赈的事，也怒李岩渎扰，自己正要把他申饬……周县令道：“也曾阅过了。只是你是个念书人，本该知道做官的难处。
   你看年来西北各省，那一处没有灾荒？若处处皆要赈济时，那有许多闲钱祟米行赈呢？”
   周县令道：“便是本县所辖，也有许多地方。若因你们乡邻饥荒，就要赈济，怕别处又来求赈，又怎样子呢？” （第5回）

      这个县令一再找借口推脱自己该尽的责任，的确不算一个优良的父母官。

      面对县令的无理态度，李岩忍不住发火了：

   李岩见他说话来得不好，心中已自愤怒，却道：“因为见地方居民流离艰苦，目不忍睹，以为公祖亦必有个怜悯之心，故来请赈。若公祖不允，亦难相强。”（第5回）

      但县令仍然无动于衷。

      那周县令还指着李岩骂道：“你若这般好心要赈济时，只要自己家财分给饥民罢了。”（同上）

      李岩在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拿出自己的钱财馈赠饥民，尽管取得一些效果，却是杯水车薪。越来越多的饥民只好闹到县令那里去，县令就认为是李岩故意指使灾民这样做的，于是计划将李岩逮捕并治罪。

      一心为饥民着想的李岩居然落得如此下场，他在走投无路之际曾想自寻短见。

      牛金星及时出现了，他先安慰李岩再通知在米脂县拥有势力的李自成。李自成采取行动救出了李岩，并直接向县令及部下武装开战。

      此时的李岩已经无路可退，只能跟随李自成造明朝的反。

      李岩之所以走进流寇集团，笔者认为还需分析他的心态：

      李岩作为一位知识分子，他的文化水平要超过普通人，他既有自己的人生目标又有自己的思维方式。生在乱世的李岩先通过和平手段劝诫县令积极赈灾，得不到满意答复后就尽自己的力量为饥民服务。或者说，在现行体制许可的范围内，李岩真正做到了问心无愧。但是，腐朽的体制却要将这位士人逼到不能正常生存的地步。李岩如何能将自己的人生目标寄托在这样的体制中？举一反三，天下还有多少士人的遭遇和李岩相似？当民众和士人对政权的向心力都不能保障时，这个政权的寿命也不会太长久。

      李岩为代表的士人始终是心系天下之人，他们在对明朝失望之追随了李自成等新兴政治集团，目的不仅是为个人的前途着想（当然，假设李自成能夺取全国政权，李岩等人同样可以封妻荫子），也希望这些政治集团能做出明朝做不出的成绩，为天下民众谋取更多的福利，也让广大士人有实现人生理想的机会。

小主儿

这两天看了一部电视剧《江南风雨情》描述的是明末清初的纷杂史事，明末朝廷的昏庸、多疑、优柔果断、隔岸观火的政治格局，注定了李岩等士人得不到施展抱负的机会，不得扬眉吐气。

自励

小主儿 发表于 2017-4-11 17:05
这两天看了一部电视剧《江南风雨情》描述的是明末清初的纷杂史事，明末朝廷的昏庸、多疑、优柔果断、隔岸观 ...

谢谢小主儿发表评论！

莫小漠

一直觉得李自成他们是英雄，一代群臣一代政治，才而不能，是才者的悲哀。经由自励哥的剖析再望历史，更是别有一番触觉了

自励

莫小漠 发表于 2017-4-12 21:55
一直觉得李自成他们是英雄，一代群臣一代政治，才而不能，是才者的悲哀……

在1949年以前，很多人是不把李自成他们当成英雄的。

莫小漠

自励 发表于 2017-4-12 21:57
在1949年以前，很多人是不把李自成他们当成英雄的。

是，所以说一代朝臣一代政治嘛估计当时吧，也就是个反动派，殊不知，政治底下压死人

小主儿

自励 发表于 2017-4-12 21:44
谢谢小主儿发表评论！

您又客气

冷书生

李岩的格局，要比牛金星，宋献策等高得多，虽然他们都是士人。

李岩的悲剧性在于，他是一个有良知的读书人。他看不惯明未官场的黑暗，也看不惯闯王内部的勾心斗角，空有一腔热血，然，不能挽时局半分。这，一方面说明他的书生气太重，另一方，政治策略，还没到另一重境界。

每个朝代，都有李岩的影子，这，是中国读书人可以传承的，一种精神吧

自励

冷书生 发表于 2017-4-22 10:07
李岩的格局，要比牛金星，宋献策等高得多，虽然他们都是士人。

您如果有时间，还可以看看《铁冠图全传》，李岩又是另外一种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