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注册,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社区。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帐号?注册
x
回家的路
/连城
人这一生,一直在回家的路上赶着。无论你何时出来,出来多久,终归是要回的。
前些年,常常在夜梦里突然醒来,靠着床头,惊魂未定。梦里的景象逼仄地迫进来。窄窄的巷子,幽长而曲折。一个人跑啊,跑啊,怎么也跑不到明亮的巷口。直至整个无边的巷子被惊慌的脚步声迫满,眼睛乍开,冷汗滚落,方知不过梦了一场。缓缓神,候到天亮,去市场买些时令蔬菜,回家陪爸妈吃一顿饭。如此因梦而起的忐忑方算回潮,睡上一段无梦的稳妥日子。
再朝前一些,是那段紧张的高中时代。山一样的试卷挡着刚豆蔻起来的小身子骨,做题累了抬起头,前后左右除了书山就是拧着的眉头。大多数时候,是若无其事地埋下身子沙沙沙地奋笔疾书,然而有些时候,莫名的心慌意乱统摄着,任你如何打压也不能看一页书写一个字。逃课,并不是调皮的学生才擅长的技能。对于一个文弱的女生来说,没有比心慌意乱的状态更能激发潜能了。常常下午第三节从学校里逃出来,本能地走向回家的路。 出了城,就是乡间土路了,步行需要一个多小时。路两边的庄稼远比书山题海亲切,虽然无暇仔细分辨哪块包谷地的包谷可以煮着吃了,哪块番茄地的番茄红的多了;单就越来越清晰的村落,已经使无从着落的心有了柔软的欢喜。更不会顾及脚下哪块石头子硌了脚,手心里黏黏的有细微的汗珠。那时候啊,手脚都满是力气。
到家的时候,有时爸妈已经从菜地回来,在院子里捆扎葱啊、芹菜啊,番茄装笼啊,满脸丰收的喜悦。 “闺女又回来了啊。” “妈,赶紧做点吃的,我还得走呢。” “打几个鸡蛋吧?你先吃着番茄,捡上边最红的。”鸡蛋是妈平时攒下的,给起五更卖菜的爸吃,我回来的时候,就犒劳我。妈做鸡蛋茶的时候,,我在爸装好的番茄篓子里,捡最大最红的番茄吃,酸酸甜甜的,很多汁液。 有时候到家,爸妈还在菜地忙活。没有时间去找他们,就在院子里坐一坐,在厨房自己找馒头,切开,撒些盐,抹点油夹着吃。这种美味,至今想起来依然很香。 说来奇怪,回校的时候无论是自己步行,还是小弟骑车送,心情怎样竟然丝毫想不起。多少年后心里清晰的,依然是想家时的慌乱和回家时的急切。
再朝前一些,关于回家的记忆是模糊的童年。不是自己回家,是盼着妈回家。那时候物质是匮乏的吧,农家人靠土地靠天吃饭,不过也偶有小浪漫。比如城里逢五逢十有集市。不定什么时候,妈和婶子们打扮得干干净净赶集去,扯几块布料回来,自己裁剪为我们姊妹做花衣服。我那时候对花衣服还没有敏感度,只一味地从妈走后,就开始盼着她回来。常常在妈刚走不久,就带着弟弟到村西通往城里的路口等着。那路被踩得硬实,在阳光下泛着瓷明的光泽,两旁的杨树高大茂密。等得累了,就和弟弟靠着杨树坐在路边,眼巴巴瞅着路的尽头。路是没有尽头的,茫远而神秘。当远方有小黑点出现的时候,和弟弟异口同声地喊:“妈,妈!”妈是不那么容易就出现的,非要在小嘴噘几次之后,方肯让你欢天喜地。 牵着妈的手回家,小手时不时摸摸妈的包包,如若里边是不是有一个两个香甜的烧饼,小弟急不可耐吵着吃,我小大人一样劝弟弟:“手脏,回去洗洗再吃。”说完,自己却情不自禁咽一下脖子。
而今,工作内外的烦累让人只想独处一隅。哪一天觉着闷了,方想起要回家看看。打电话问爸妈想吃什么,任何时候都是一句,啥也不想吃,啥都吃过。知道爸妈是不想要花钱,也知道,他们的胃口一日不如一日。 路是方便的,柏油路、水泥路一直到家门口,公交也经过村头。一次,突然想起高中时期常走的土路,这么多年过去了,路还存在吗?寻思着,就下了省道。然而任你由东到西几个来回,也难以辨清哪个是回家的路口。右手边已是高楼林立,左手边洋气的花木园林早已替代了包谷番茄,一条条水泥小道寂寞得泛着白光。心里有些堵:走了十多年的路,就这样消失了?不甘心地仔细寻找,最后在一个草木横生的砖渣小路停了下来。两旁的洋槐横斜逸出,掩着小路看不到去向,露出的一截像小蚯蚓般单薄。走一下试试吧,走不通就回来。走着走着,竟有些泪纷纷的滋味。少年时的回忆一股脑涌了来。正是这条路,多少年了,它还在。尽管路旁的庄稼换了洋气的花木,瓷亮的路面砖石散落,毕竟当初的路,还在啊。我还能从原路回来。
当路的尽头看见家时,笑意便来了。路有很多,家只一个,只要你想回,什么时候,什么样的路面,都在等着你。 推开家门,爸在看电视,妈在做小侄的棉衣。小侄小侄女嘻嘻哈哈地在院子里打闹。看见我,兴奋地喊“奶 奶,奶 奶,姑姑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