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体小说】----雪地盼归人

筱雪

          又下雪了。
       雪花白的透亮。整个天地都是一片白茫茫的。站在雪地里，我仰望着天空的白色，我凝思着，仿佛又回到了三十年前的那个大雪纷飞的那一天。恍惚间，我又看到了站在雪地里的那个老人。
       哦------
          这哪是雪啊，分明是老人眼泪洒下来的泪水啊。

        那一次之后，我好像心里存在了一个永远无法克服的障碍。只要是看到了雪花，我就会很自然的想起了那个颤颤巍巍的老人。我害怕看到她的眼睛，和她满是泪水的瞳仁。那是两行苍老的泪。
        它们无声的从老人的眼眶里流露出来的是极度的伤感。正是这双眼睛，让我的心在那个雪天里，颤抖着，我也跟着老人流泪了。
        老人的牙已经落光了。憋着嘴。老人看到我们和我的战友，嘴角颤抖半天没有说话。嘴角挂着两行泪珠。远处的山峦，好像也被老人的感情打动了似的，沉默着只是在默默的迎接着那天上飘下来沉甸甸的雪花。
        那年的雪花，仿佛特别的沉重。

        三十年前的那个年初，我和战友们接到了上级的命令，要开赴到云南前线去。
        那是在三月，已经入春。天气开始温暖。
        他是我的战友。此刻，他写完了给家里老娘的最后一封信，很庄重的交给了通信员。他告诉我，也许这次去前线，会牺牲，就算是留下的一封遗书吧。在这种时刻，我们每个人的心都是沉重的。
        虽然我们都抱定了为国献身的准备，可我们放心不下的就是亲人。我们不知道真的接到了阵亡通知书后，我们的家人会是怎么样的感受。

        在闷罐列车上，我和我的战友们擦拭着枪支，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他开口了。说娘的，真的要是老子阵亡了，这辈子老子连女人都没有碰过，白来这个世上一趟了。
        北方，这个三月，天还有些寒气。越走天气越发觉得云南的春天来的好像比北方早。我们从闷罐车上方的窗口，望着闪过去湛蓝色的天空，心里想着却是远方张望的眼睛的那些亲人。

        他是在那次战斗中牺牲的。
        在穿插的过程中，我们部队被困在了一片雷区，前面就是数不清的地雷。山顶的制高点上，是敌人的机枪，像下雨似的在我们周围打成了一片。通过对讲机得知，还有一支敌方的部队正在向这里集结，企图要在这片开阔地消灭我们的部队。
        上级让我们赶紧扫除面前的地雷，尽快的通过去。
        我们趴在一片自然形成的洼地里。
        连长临时组成了一个敢死队。他是第一个报的名。他是的班长，我对班长说，班长，我跟你去。班长说，不行。我知道，你家就你一个男人，你要是牺牲了，你家就没有传后的人了，我还有弟弟。我要是牺牲了，你代我去家看望一下我的老妈。
        时间不许再耽搁了。
        我的班长带着几个人，一跃而起，冲到了那片雷区，用自己的身体趟雷。随后，前方响起了爆炸声，硝烟弥漫。
        他，我的班长和趟雷的战友全部牺牲在了雷区。
        冲锋号响起，我们迅速的向那片制高点冲去。班长和他的战友用生命为我们开辟了一条道路。

       年底，我们部队到后方修整。
        这已经是冬天的季节了。这个冬天，大雪要比往年来的早，天气也特别的寒冷。此刻，我想着要去看望我的班长的娘，我的心也是寒冷的。
       我和班里的战友们，真的不知道见到了班长的母亲怎么对她老人家说。

         班长的家，在一个山坳里。
          整个山区一片白茫茫的。山里不通车，我们在很远的一个小火车站下车后，徒步向着远处的那个山坳行进而去。
         在我们身后，雪地里是几行我们深深浅浅的脚印。
          它像是我们撒下的两行泪，冰冷的躺在那里。

          小山村不大，几十户人家。
          还没有走到村子前，在很远处我们就看到了在村子的那条小道上，站着一个黑影。等我们走近了看，发现是个老人，拄着拐杖。
          她像一尊塑像。

          老人也看到了我们几个当兵的。
          看到我们身上的三点红，老人憋着嘴对我们说，我儿子也是和你们一样。
          经过打听，这才知道，这就是我们班长的老娘。

         后来，我们才知道，班长的母亲是在我们开赴前线后接到了信的。一听说前线打仗，他的母亲每天都要站在村口张望。她是在祈祷儿子。
         远方的儿子牵动着做母亲的心。

         老母亲问我们。
          我的儿子怎么没有和你们一起回来？
          我们默默的站在这个老母亲身边，低着头。老母亲预感到了什么，颤巍巍的用手抚摸着我们身上的绿军装。
         她一直默默的念叨，我儿子走了，我儿子走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顷刻间，我们几个战友再也忍不住，抱着老母亲痛哭起来。

          那年的冬天真冷啊。

           ------此刻，站在雪地里，望着飘飘洒洒的雪花，我点燃了一颗烟，向着苍天，在内心里祷告，我在心里默默的问道，我的那些在天堂里的战友们，你们可安好。
            ------那次胜利之后，指挥员对我们说，面向祖国，发射几颗信号弹，让他们照亮祖国的山河。

我来到

雪总是晶莹无暇的，按时按会儿到来的，雪有时候也想记忆中的某个触点，突然间出现，突然间又消失了。所以我总是喜欢雪的，也一直期盼它的到来。上个礼拜说下雪的，我满怀希望，它没到。下个礼拜还说下雪的，希望它不会迟到。

雪总是会到来，然后融化掉。就像我们没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然后离去一样，只是长短，或者彼此相守不相守而已。不想失去的人不会懂得失去的痛苦，一如我。不想离别的人，不会知道再次相逢的喜悦，亦如我。长大总是伴随着得到与失去的。也许长大需要取舍，而长大需要的取舍真的很难，却不是你我来取舍，命运这个词汇用在这里好不好，命运就是这样的安排。而已。

向英雄致敬，因为我不是英雄。向英雄的母亲致敬，因为我的母亲亦不是英雄的母亲，向英雄的战友致敬，还是因为我不是英雄的战友。空话是像我这样享受着英雄带来的福利的人，唯一能够做的。好在我们的家开始，开始崇拜英雄，开始崇拜英雄的母亲，开始崇拜英雄的战友，只是不希望我的家只是停留在崇拜层面上而已。

英雄啊，英雄。雪还在么？是不是雪还在下，不要掩埋英雄，和英雄的母亲，不要掩埋曾经为这个家贡献过的人就好。

雪还要下的好，掩埋也好。落叶总要   归根，

筱雪

我来到 发表于 2017-12-22 22:04
雪总是晶莹无暇的，按时按会儿到来的，雪有时候也想记忆中的某个触点，突然间出现，突然间又消失了。所以我 ...

多谢 “我来到”的点评。你说的真好。

连城

文章很感人，虽说致敬只是说说，然而仍然要说，这也是唯一能够做的

连城

这篇如果再构思圆满一些，各处链接紧密一些，会更立体的

扎西才让

我也向楼主致个敬  为那个年代最可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