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情书 —— 致敬王家卫花样三部曲

小已

丽珍：

 

即便你的陈先生从我身边带走了她，我也从未想到过任何形式的报复，包括第一次约你。当时，我只想证实一下，后来，我发现这也是多余的。事实上，你比我发觉得更早，而且有一次你把他们堵在了屋里，可你终究没有冲进去，你知道大庭广众下颜面尽失的不只是他们。你悲伤，愤怒，但作为何老板的秘书，你日日帮他周旋于妻子和情人之间，似乎也开阔了你认知一般男人的视角。你在隐忍中，似乎已经渐渐地原谅了他。

 

约你之后不久，我便发现自己一样地爱上了你，我的表白不算含蓄，可你沉默了，这不是模糊的犹豫，这是温婉的拒绝。你喜欢我，而且可能是深深地喜欢我，但那终究不是爱。你无法接受我的爱，却又舍不得我伤心地离开。你还是爱着他的，当你说，我先生不会那样说的。还有，当我们演绎某个场面时，你把我当作他，那一巴掌也轻如落叶，还记得我当时反问你的话么？那时我更加明白，你的心还是属于他的。

 

你还是爱着他的，你说我们一定和他们不一样，我们确实和他们不一样。他们的志同道合和我们的志同道合也不一样，但永远的志同道合或许本身就是乏味的。况且志同道合，从来就不是爱的唯一必要前提。我说过，错的不是我们，但也许我们各自还是错的。譬如你说，我越来越像你先生了——油嘴滑舌。这可能就是我的错呢，时间久了，我的错，可能就是那一种单调乏味。

 

爱，是不是抽象又具体，那些细节是不是人们说的情调。譬如，她会为我和他挑领带；他会为你和她选包包，还有我家那只日本电饭煲，应该也是他送的，而即便是你，也会亲手熬我喜欢喝的粥。可我除了请你在同一家饭店吃饭，就是约你在同一个房间里一起写武侠小说，固然这其中也有些温暖清雅的情趣，可长此以往一成不变，真的好么？还有，陈先生即便与她私奔于东瀛，但仍然在你生日时，记得在电台为你点一首祝福的歌曲。

 

我想，如果有人突然宣布找到了真爱，也许只是那人有幸遭遇到最接近梦想的现实。这或许也是我们会爱上很多人的原因，可当一个人爱不动了，或者不想再爱了，这个人会去想念一生中那个最接近自己梦想的人，那个通常被称之为最爱的人。可如果爱情坚实的基础，是你遇到一生中最爱的那个人，但你又如何断定你在某个时候遇到的那个人，就注定是你一生中最爱的那个人呢。

 

旭仔曾经拒绝过一个叫苏丽珍的女子，原本他就因为幼年被生母抛弃的缘故，对着婚姻和家庭心存茫然与恐惧，但他却说出一个更冷酷的理由，他对她说，这辈子他还不知道最爱的女人是谁。后来在菲律宾的火车上，旭仔就快要死了，面对超仔的提问，他终于明白自己短暂一生的最爱是谁，可如果他不是这么短命呢。

 

另一个苏丽珍是你，你来新加坡找过我，在我租住的小屋，你点起我桌上的一根烟，回忆着过去我们在一起的味道，你静坐了一会，像在完成一个告别的仪式，离开时，你带走了我一直珍藏在身边的你的那双绣花鞋，只有烟嘴上那枚浅艳冰凉的唇印，证明你曾来过。事实上，我们都明白，不是我想说的，如果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走；也不是你想说的，如果多一张船票，我会不会带你走。在命中勾勒的坐标系里，我们注定永远近在咫尺，又远隔天涯。

 

我在新加坡还曾遇到过一个苏丽珍，但除却同名和对于旗袍的热衷，她长得并不像你，还有很多地方都不像你。她是一只纵横在赌场的冷艳的黑蜘蛛，但她和你一样关心爱护着落拓的我，慢慢的，我越来越觉得她像你，越来越觉得她就是你，可当我鼓足勇气向她表白，她一样婉言拒绝了，也许我是多么的无辜，我从她那时的眼神中方才看出，她的心其实早有所属。

 

我时常这样设想，如果我在旭仔之前遇到那个苏丽珍，如果我在陈先生之前遇到你，如果我在黑蜘蛛的那个他之前遇到她，又会是怎样的故事和结局。三年后，我回到香港，回到我们当初遇见的地方找过你，你依然安静地生活着，并且已经是一个男孩的母亲。我们再一次近在迟尺的错过，再一次因为一分钟的间隔而错过。不过，即便我们恰巧的遇上，又能一起走多远呢。后来，我去了吴哥窟，把所有藏在心里的秘密都说进一个古老的树洞里，又用泥巴把树洞堵上，我以为从此可以轻松上路。

 

我变了，变得更像旭仔，更像一个阿飞。我想写一本关于2046的小说，我又回到了东方酒店，住在2047，因为2046已经住着白伶。我比从前更勇敢，肆无忌惮地放纵着自己。当白伶爱上我以后，我却冷酷地拒绝了她。不是她不够好，也不是我故意，因为当我从疯狂中冷静下来面对抉择时，才发现心里已经把你锁定为一生最爱的女人。我拒绝白伶，只是不想之后的婚姻出现相似的不幸结局。

 

白伶走了，她因为我而流泪，我心痛但又不得不装着视而不见，我想，她还年轻，她会渐渐明白，如果我那一刻违心地答应她，或许会害她一生为我流泪。2046房空了下来，可我并不打算搬进去，一个人的2046，其实没有任何意义。但没过多久，王靖雯住了进来，好像2046永远在等着一个心中藏着秘密的人。

 

我们莫名地交往起来，她热衷文艺，喜欢写作，她欣然同意跟我一起写那本关于2046的小说。慢慢地相处中，她的一笑一颦，她的端庄优雅，让我恍惚又与你在一起。可惜王靖雯的心早已交给了另一个人，她一样拒绝了我。我想，在这尘世里，无论你有多少分身或是替身，也无论我再遇到多少个丽珍，我都必将错过你，除非我们能一起回到那一年的四月十六日下午三点前的一分钟。

 

所以现在，我的手中攥着两张车票，我们只有先回到从前，才能一起去往未来。

 

 

                                      你的慕云

                                                                                         2017.12.21

小已

哑弦

这是你新近的杀帖么？很纠结也很深刻，跟王家卫的风格很搭。我都快忘记这几部电影了，难为了那些年的喜欢
好久没读过你的字，感觉又有进步，挺好，很喜欢

小已

哑弦 发表于 2017-12-27 23:22
这是你新近的杀帖么？很纠结也很深刻，跟王家卫的风格很搭。我都快忘记这几部电影了，难为了那些年的喜欢
...

阿飞正传  花样年华  2046，这三部

雨蝶儿~

写得真好，为你点赞。

小已

尘土飞扬 发表于 2017-12-28 11:21
看似平淡，寓意深刻，人生百态，尽在其中

问好飞扬

小已

雨蝶儿~ 发表于 2017-12-28 11:55
写得真好，为你点赞。

问好雨蝶

旧时光

轻描淡写中很有味道，合着音乐的步调

哑弦

小已 发表于 2017-12-27 23:42
阿飞正传  花样年华  2046，这三部

看样子什么时候该连起来再看一看。
就在这里先祝你新岁安顺吧，朋友久了不需要更多的废话，想你我都懂

莫小漠

我就进来偷瞄一眼小情书，不会挨飞不？人世指尖，情深缘浅，呵~~小已新年快乐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