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萨克牧场之夜

千载明月

哈萨克牧场之夜
    那是在几年前的一个夏季，我和领导（王副局长），到新疆伊犁地区去
做调研。这一次就只有我们的一辆越野车，王副局长、我和司机三个人，上
午从伊宁市出发前往新源县，一路全是巩乃斯大草原景色，一望无际的芳草
地，看得多了，竟然也有些乏味。只听呼呼的风响，对面不时一辆辆汽车呼
啸而过，不知不觉我就睡着了。

   待到一觉醒来，我发觉汽车已经停了，因为这一次是暗地的调查，没有惊
动当地办事处，也就没有当地的领导陪同。

我发觉我们的汽车已经陷在一片泥泞之中，后轮陷下去了半个，汽车趴窝了！

    司机、我和王局轮流用铁铲来挖，但是丝毫不起作用。因为前几天这里
下了大雨，公路已经冲毁，我们走的是便道，结果又陷到泥泞中。

    眼看天已经快黑了，怎么办呢？

   “还是找附近的牧民想一想办法吧！”我说。
    于是我和王局顺着一条小道朝着远处隐约可见的蒙古包走去。
   “a salamaliko!（问候语）”我远远的就和几个牧民打招呼。看样子他
们正在用羊毛做毡子，见到了我们就停了下来。
   “salamalikou!”他们也回应我们。
   “silail,nimanyixi bal?（你有什么事）”其中的一个人问我。
    “bizneng meshenna,at yiqide buzupoto。（我们的汽车陷到泥坑里了）
”我回答。（因为我在民族地区工作过多年，会说维语。）
    “silel biziningge yaordemusiz bulumudu?(你们能够帮帮忙吗？)”
    他们商量了一下，很爽快的答应了，并把我们请进了蒙古包。

    这个蒙古包并不大，也就是直径10米左右吧。里面整整齐齐的铺着杂色
自制毛毡，边上摞着几床棉被。中间是一个用泥巴垒起来的灶台。

    待我们坐定，那个年岁约五十的男子对一个小伙子说了几句话，那个小
伙子就出去了。

    那个男子自我介绍说，他叫哈列利，家里有五口人，他、老伴、儿子、
儿媳和孙子。这一块牧场是他们承包放羊的地方。关于我们的汽车，他已经
叫他的儿子去找拖拉机去了。叫我们不要着急。

    他又问了我们的单位和去向，我也痛快地告诉了他。

    本来这一次我们就是来调研牧场承包的落实情况的，王局一听也高兴起
来。这样我们是塞翁失马，能从最基层得到了第一手材料呢。

    这时候，大妈进来烧奶茶，做烤饼。

    不一会，奶茶烧好了，烤饼也烤好了。她在我们面前铺了一张长长的塑
料桌布，把馕饼掰开，放到桌布上，再给我们倒上奶茶，用双手恭敬地送过
来。我们也用双手接过，王局也用半拉子维语说“热合买提、热合买提！（
谢谢！）”

    司机也被小伙子叫回来了，于是我们就和他们一家人边吃边聊。（当然
，我就是翻译。）

    他们对乡里的牧场承包还是满意的，但是对于强制牧民进村居住不太愿
意。他们说，虽然村子里给他们盖了新房，也没要钱。但他们要放羊，住在
村子里离草场太远，羊咋么放？没了羊，就没了收入。

    “我们可不愿意到城里去打工！”老人说。

     一时间我们聊了许多心里话。

    天渐渐黑了，我们也吃饱喝足了。

   “走！今晚我们仨就在车里睡。”王局说。

   “不用，不用！我们都给你们安排好了，我们哈萨克人从没有在夜晚赶客
人走的习惯。”

    在他们的挽留下，我们就在他们的蒙古包里住下了。

    那个大妈用毛毡把地下铺的厚厚的三层，又把褥子铺在上面。再把被子
放上，招待我们睡下，他们就出去了。

    他们都到哪里去睡觉了呢？我心里有些疑惑。可没有多想。也许是白天
挖车挖累了，很快我就睡着了。一夜很静，没有一点声响，我也睡得很香。

    到了第二天清晨，我因为经常晨练，起得比较早。到了包外一看，我惊
呆了！
    原来他们一家人就靠在蒙古包外面的毛毡旁边。用大衣盖在身上睡了一
夜。这是全家人啊，连两岁的小男孩也睡在外面。他妈妈捂着小孩子的嘴，
不让小孩出声，怕惊醒了我们！

   我的心一下子热了起来，我的口角在发颤，我真的不知说什么好。我一把
把小孩子抱到怀里，快步跑进蒙古包放到被窝里。

   那个小孩子一已经冻得浑身冰凉了。我用体温暖着他。他醒了，喊叫着“
妈妈，妈妈！”

   王局和司机也都醒了，爬起来连忙喊他们一家人进到蒙古包里。一面连连
的说："对不住了，真的对不住了！"

   我连忙翻译：“kaiqu! rasi kaiqumiz!beike rehemait!”

   王局一直在埋怨我：“你还是个草原通呢？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们会在外面
睡觉？”

   我也傻脸了，“以前我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啊！”

   那个大妈赶忙在土灶里架起了火。蒙古包热了起来，那个小孩也活泼的跑
来跑去。

   远处传来了拖拉机的声音，司机和小伙子出去了。一会儿，汽车就被拉出
来了。

   我们又在他们家喝了奶茶，吃了早饭，就和他们一家告别了。  
   
"haier haoxi!heier haoxu!"我说。他们也用生硬的汉语说“再见，再见！”  
     
   王局拿出一张百元大钞要给他们，可他们说什么也不收。可我们也不能白
吃他们的呀，我就把钱放在桌布上，一溜烟的跑了。到了汽车前，回头望去
，看到他们一家人还在蒙古包前向我们招手。----

  我在牧区工作了多年，也牧民家里过夜也是常事。可这一夜，真叫我永生
难忘！


注：因为我只会说不会写维吾尔族语，只好用拼音代替。

-天边

小说里的故事情节是楼主亲身经历还是别人的经历呢…欣赏了。

-天边

看到小说里一些熟悉地名，偶为生活在那里的家人祈福！

扎西才让

字里行间  洋溢着一股真挚淳朴的情谊。。

扎西才让

有些感情  其实不用多么美妙的语言去包装。。它们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  直入你的心灵

扎西才让

问好明月  周末愉快

千载明月

-天边 发表于 2018-7-7 13:04
小说里的故事情节是楼主亲身经历还是别人的经历呢…欣赏了。

当然是亲身经历了。就是少说了一点，临走时，我看那小孩穿的太单薄，就脱下我的就毛背心送给他了。

千载明月

尘土飞扬 发表于 2018-7-7 12:59
非常喜欢这样的文字，质朴接地气，又满满的正能量！

那是我亲身经历的事。至今难忘。
那些拼音也是真正的维吾尔语。

千载明月

-天边 发表于 2018-7-7 13:06
看到小说里一些熟悉地名，偶为生活在那里的家人祈福！

我在新疆牧区工作了18年。大学一毕业就分配到那里去了。

-天边

千载明月 发表于 2018-7-7 20:04
当然是亲身经历了。就是少说了一点，临走时，我看那小孩穿的太单薄，就脱下我的就毛背心送给他了。

哦～～
还有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