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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2-11 18: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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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盛如兰 于 2019-2-11 19:07 编辑


今天我感到奇怪,莫名其妙的收到了一张喜帖。喜帖上用硬钢笔写着结婚人的名字:余风、任可儿。这两个人我都不认识,甚至和他们的八辈子也没有一点关系,他们既不是我的同学,也不是我的亲戚,再说,那些同学,即使当年再好的也有五年没有联系了,而那些亲戚,我只是会心血来潮时给他们打电话,电话的主要对象是我的母亲,她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具体五十几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家在中国中部平原的一个小镇子上,那个镇子叫秋水,当然,五年之前我也住在那里。

接到喜帖那会儿,我纳闷了老长时间。当时我正站在一座桥上,看桥下的河水自东向西平缓地流淌着。那是下午两点钟的时候,太阳的光照在河面上,河水挺清,透过水,可以看见太阳的光照在水底的石头上,光扭曲了,接着是石头跟着扭曲,水里似乎有鱼,我不知道,有两只水鹭站在河边的水里,用长长的喙抓鱼,我看了有十分钟,这两只笨鸟连一只鱼也没有抓到。我的家乡也有一条河,那条河里的水是从西向东流的,和我脚下的这条正好相反,家乡那条河里的鱼很多,尤其是夏天的时候。

桥上风挺大的,空气有些冷,这个城给我感觉很安静,就连路上的车都那样少,我很喜欢。我在桥上站了估计有半个小时,在想该往哪个方向走,我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开始我还以为是被风吹的,接着又被拍了一下,我回过头,看到一个哈萨克人正对我微笑,黑黑的脸上露出两对白白的牙齿。我下意识的对比了一下,觉得他的皮肤更黑。我对皮肤黑的人怀有好感。看到我的笑,他的笑更灿烂了。他对我说,嘿,小伙子,去参加一场婚礼吧。话说的磕磕碰碰,像是不会说汉语似的。我问他是谁的婚礼,他没有回答我,而是把一张喜帖塞到我的手里,走了。我打开喜帖一看,原来结婚的人叫余风与任可儿,我把出现在我世界中又能被我记住的人的名字迅速的过滤了一遍,确定不认识他们。我回头找那个哈萨克族人,想对他说,嗨,那个人,你送错请帖了,我和结婚的这两个人不熟,但他已经不见了。

我的肚子有些饿,我走下桥,顺着马路走了一段,看到一家餐馆,名字叫好再来,我走了进去。屋里的人都在注视着我,对于这一点我早已经习惯。我把包从肩膀上卸下,想看看这里有什么可吃的。挑了半天,让老板给我做了一份素面。

吃完饭我擦了擦嘴,问老板多少钱,老板说不要钱,我愣了一下,之前我也吃过不要钱的饭,还不止一次,但那是在别人家里。我向四周瞅了瞅,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之前我在一家餐厅吃饭人家也打算不要我钱,而是把我当成乞丐,当时我拿了一张一百元的人民币摔在桌子上,对老板说,找钱。现在我可没有一百元,口袋里只有一张二十元的毛票皱巴巴的缩着。我硬着头皮问老板为何不收钱,老板走过来,拿起我放在桌上的喜帖,说道,因为它。我没有理解,为何?我问。

因为这张喜帖,他接着说道。我还是没有理解,老板没有再做解释,我也没有接着问。我觉得这张喜帖有一股魔力,在我接过喜帖的时候我就感受到了,我感觉喜帖上的一股魔力灼痛了我的手。我把喜帖装进上衣口袋,背着包走出了好再来。我本打算往下走的,到一个叫人间净土的地方,那也是我来这里的目的地。我决定放弃,不再向下走,一场婚礼在等着我,这是我二十九年两个月二十天以来参加的第一场婚礼,一个陌生人给我送来了喜帖,让我参加一场陌生的婚礼。

我决定找一个地方住,长时间在外走让我的身上有一股风味。我顺着栽着银杏树的街走,阳光扑闪扑闪的照在金黄色的银杏叶上,天空一片蔚蓝,街上车很少,人也不多。我左拐右拐再左拐,就在我把自己转晕的时候一家叫驼铃的青年旅舍出现在了我眼前,旅舍大门口有一头大半人高的昂着头的骆驼,看起来是陶瓷的,像是在对天嘶鸣。我曾经在沙漠里看见过一头白色的小骆驼,漂亮极了,可惜当我追它的时候跑了,消失在沙漠尽头。

我推开驼铃青年旅舍的门,客厅里安安静静的,就像没有人一样。就在我准备喊的时候,一个黑乎乎的脑袋露出了柜台。这是一张三十岁左右胖乎乎的脸,酷似范伟,笑时眯着眼睛,让看的人觉得更像。我拿出身份证,他给我登了记,在我准备付房钱的时候他没有要。收到喜帖了吧,他问我,我点了点头。收到喜帖的人不收房钱,他说。我问他,你和结婚的人有关系么?有的,他们曾在这里住过,接着把我带到二楼的房间里,我满腹狐疑,但打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没有再问。我不是一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有些事不知道更好,知道了反而失去了探寻的乐趣。

这是一个六人间,屋子里只有一个人,正躺在床上玩手机。看到人进来了,他先直视我几秒,对我笑了笑,露出两排牙齿,上排的牙齿长着两只虎牙,但他的人比较瘦小,干巴巴的,躺在床上像一份发了霉的奶酪,看样子与虎没一点关系。看着他露出的两段白牙,我同样笑了笑。把包放在床头,从包里掏出衣服、毛巾与洗发露。我觉得我该洗澡了,我觉得我的身上有些臭了,洗澡的时候会搓出一层霉菌来。我走进洗澡间,让温热的水冲刷着我的身体,我没有搓出霉菌,却搓下了一条条黑漆漆的浮游生物,我只能搓了又搓,让自己换发出新的皮层。

当我洗完澡用毛巾搓着头发走出浴室的时候和屋子里的那个人打了一个照面,相互微笑致意点头,他下楼去了,我进屋子,坐在床上等待头发干。我的头发有两尺来长,我不记得我上次剪头发是什么时候了,大概是五年前的时候,那时我还是一个充满朝气的小伙子,在办事处部门,每天端着水杯看报纸;那时我的头发短的就像没有一样,我的胡子也是,那时我的胡子和头发差不多长,就像没有一样,而现在我的胡子就像老山羊的胡子,不过老山羊的胡子一般是白色的,而我的是黑的。

整个屋子异常安静,就像从窗子射进来的阳光一样,整个世界除了我的思想其它的一动不动。我的眼睛盯着桌腿,甚至连眼皮也不眨一下。我想到一个月前的一个场景,那时我正在攀一座山,一座高高的山,山的名字叫玉珠。那时我一个人,背着包,我背着包走呀走,沿着冰与雪的世界爬呀爬,在半山腰的时候觉得自己感冒了,头疼的厉害,我觉得自己还可以继续向上走,我就继续爬,等我到山顶的时候头像炸了一般。那时天下起了雪,狂风吹着雪拍打着我,像拍打着一株枯树,我只好向下走,走着走着天就黑了。我只能躲在山腰上临时露营点的帆布房,用别的登山者遗留下的液化气煮了一碗面,当我睡下,感觉一种苦味顺着胃向喉咙蔓延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但第二天日出的时候我又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全新的一天,我也就在这新的一天里下山了。所以我还活着,仍旧在阳光里行走。

我的头发干的差不多了。我把喜帖掏出来看,想知道这张喜帖的魔力在哪里,我拿到阳光下,对着阳光看了五分钟,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我把喜帖放在桌子上,有阳光照射的位置,就躺在床上,很快睡着了。我已经好久没有在这样舒服的床上睡过觉了。

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夕阳的光正拉到我的床脚下。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我走进卫生间,洗了脸,对着镜子看着。我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看到过这张脸,感觉有些不适应,仿佛这张脸不是我的,而是另一张脸假扮的。我伸手摸了摸它,像摸一面驳杂的墙。我对着镜子笑,那面墙也就对我笑,我对着镜子皱眉头,那面墙也就对我皱眉头。仿佛我和墙是一对孪生子。

我又用水洗了洗脸,想把关于墙的幻觉洗掉,我发觉没有什么用,墙依旧是墙,像是在我的脑海里站稳了脚跟。我走回屋子,用一根黑皮筋把头发扎起来,让头发成为一个马的尾巴,我对桌子上的喜帖看了一眼,走出了屋子,走到了外面的街上。

傍晚时候的街生气了些,遛狗的、斗鸟的、牵手的。还有放学后叽叽喳喳的孩子,走在街上像一群飞过的麻雀。走了一段路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人们打招呼的时候不是说,嗨,晚上准备吃什么,明天准备去哪儿呀之类的,而是会问你收到喜帖了么?你明天几点去婚礼现场?或者其它类似的问题。几乎认识的人今天都是这样打招呼,不认识的人也是如此。我就遇到了几个,他们迎面走来,突然对我来了一句,嗨,兄弟,你收到余风与任可儿的结婚请帖了么?我只好说,有的,有的。那张请帖现在正躺在我睡的屋子里的桌子上。

走了有一公里,我看到了一家酒店,名字叫水榭。酒店门前的广场上站着许多人,有的人在门至马路之间的路上扎花门,有的在玻璃门上贴着喜字,大门两边的窗户上也有人在贴着。我走过去左瞅瞅又瞅瞅,想知道谁将在这里结婚,没有看到关于结婚人的信息。于是我就问一个站在门边指挥贴喜字的人。明天整个县城只有一对人结婚,指挥的人回答,那就是余风与任可儿。我知道了,他们结婚的地方在这里。我的好奇心起来了,在那里磨叽了一会儿,想知道哪个是新郎,没有看到,新娘也许不在,也许在屋子里。我想明天就能看到他们了,只是时间迟一点而已,我走开了。顺着马路一直向前走,一直走到尽头,走到那条由东向西流动的河的边缘。河边有人在钓鱼,我可以看到下午接到喜帖时的那座桥。我顺着河边的鹅卵石路走,走着走着太阳下去了,天慢慢黑了,钓鱼的人走了,多了许多沿着河堤散步的人。那座桥就闪烁起了五颜六色的灯光,灯光印在水里,看起来一动也不动,再看时又轻轻波动,我觉得好看。有一轮月亮悬挂在天际,还有星星,整个天都是,月亮悬挂的很低,也很圆,像十五时候的样子。我对着月亮看了又看,确定天真的黑透了,就往旅舍走,在十字路口买了一个红薯。

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挺奇怪,我梦见自己结婚了,结婚的对象是一只山羊,当然是母的,梦中的我竟然没有感觉到奇怪,其他人也没有感到奇怪,仿佛我和一只山羊结婚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仿佛我真的和一只母山羊相亲相爱了。梦中母山羊咩咩的叫声像极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仿佛有一个女子的魂在一只山羊的体内,向我发出呼唤,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声音梦中的我才会和一只山羊结婚。

早晨醒来我想到了这个梦,我以为自己变成了羊,我摸了摸自己的头,没有角,我还是一个人。我知道一个人在睡觉醒来之后是不会变成羊的,即使他梦中与一只羊结婚。我知道梦不是真的,但梦可以给予人以昭示。我想知道这个梦给予我的昭示。我想到了那个声音,想到了山羊的叫,我觉得山羊的叫像海豚的叫,海豚越出水面,扑打出带浪的水花,然后对着阳光发出叫声,在梦里被我听到了。我想到今天还有一场婚礼要参加,结婚的人叫余风与任可儿,我突然想到这个婚礼与我梦中的婚礼肯定有命定的地方,而我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参加一场陌生的婚礼也是一种命定。

我起了床,在背包里翻找着衣服,我想让今天的自己穿的像样一点,至少看起来像是那么回事。我是一个要参加婚礼的人,我要让自己看起来和正常人像一点,虽然我认为自己是正常人,但别人都不这样认为。
从背包的最底部,我翻出了一套衣服,一套西服,崭新的,我只穿过两次。一次是在结婚之前的店里,一次是在结婚的时候,不过婚没有结成。那也是五年之前,那时什么都准备好了,我也觉得自己要结婚了,但临到当头我跑了,我把一个叫小雨的女孩丢在了酒店里,我跑了。那时我正准备给她戴婚戒,一种恐惧突然笼罩了我,就像夏天的暴雨瞬间笼罩天空一样。我觉得有一种力量在攥取我,像攥取一滴泪。接着那种力量又像鞭子一样在身后抽打我,让我不得不跑,然后我就跑了,松开小雨的手,头也不回的跑掉了。跑的时候身上穿的正是眼前的婚衣。看见这套衣服我就会想到小雨,所以我已经很久没有把它拿出来了。其实有一件事情我没有和任何人说,我也是喜欢小雨的,很喜欢的那种。我不知道现在的小雨怎么样了。我已经有五年没有回家,我想我是不是该回家一趟了,看看家里的老母,看看小雨。我突然发觉梦中山羊的声音好像小雨的声音,好像小雨在梦中向我呼喊。我捉摸着这件事,这是不是又是命定中的一种暗示。

我穿好西服,对着镜子看了看,觉得五年没有穿它还是挺合身的,就是穿在身上有点绑。我里面穿的是汗衫,又加了一件抓绒衣,因为这个城的天气还是挺冷的,我可不想像一个月前那样再生一次病,那次我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吐了一捧血,差点把我的肝给吐出来了。我的头发太长了,而且编的又是脏辫,看起来乱糟糟的,我用手想把头发捋平一些,发觉无从下手,我对着镜子想了半天,最后还是不搭理它了,让它自然的垂落在西服后面,像一条牛的尾巴。我向掌柜的要了一把剪刀,把山羊胡修剪成了络腮胡,我觉得满意。现在我唯一差的是一双鞋子,我脚上的鞋子已经穿了三年,被我补了又补,但是我又没有别的鞋子,我只能穿着这双鞋子将就着。

我发觉自己很看重这场婚礼,我期待起了一场陌生人的陌生婚礼,在我几近五年的流浪生涯里值得我期待的东西寥寥无几,而这场婚礼就是其中之一,这也许就是我来这个地方的原因。

我在想着要不要为新人送礼物,我知道空手参加婚礼是不合适的,但是送什么呢?我翻我的包,在包的侧边口袋里找到了一块石头,差不多小孩拳头大小,椭圆形的,鹅卵石状,青色的。我想到了这块石头是三年前穿越一片沙漠时捡到的,那次我走了十天,差一点渴死在里面,而这块石头就是那次穿越的纪念。我的背包里还有一些其他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一头羊断裂的角、牦牛的骨头、黑色的或绿色的石头,一块用锤头怎么也砸不坏的金属等等,都是我在路上捡到的,但我觉得这块石头合适,它光滑明亮,带着雨的气息,当时我捡起这块石头的时候就纳闷了半天,因为我在沙漠里遇到了一块带有雨气息的石头,那时我已经渴的受不了了,我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果然,一天之后我找到了一片绿洲,绿洲边长着胡杨树,有几只骆驼正在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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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2-11 18:4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盛如兰 于 2019-2-11 19:19 编辑

本来有一件更好的礼物,那也是一块石头,和这块石头差不多大,连形状也相似,但那块石头是白色的,白色的石头中间有一条红色的线,线是连在一起的,看起来像一个心,这块石头是我穿越一片无人区捡到的。我本来是想把这块石头送给他们,因为他们在今天就要结婚了,我本来想把这块带心的石头送给他们做结婚礼物,但在我掏出这块石头的瞬间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小雨,五年前在结婚典礼上我把她抛弃,跑了,当时有一股力量攥住我,让我不得不跑,现在我觉得这股力量消失了,我想回家找到小雨,然后把这块带心的石头送给她。我想把一颗心送给她,送给一个叫小雨的女孩,这颗心是红色的,由我亲手采摘,这颗心就像我的心,这颗心就像我的心一样,都带有血的颜色。我不知道小雨会不会接受这颗心,但我要把它送给她。我没有办法再把这块石头送给别人了。
我从包里找出一支红色记号笔,走下楼,在客厅里坐下。想了想,我在这块石头上画上两样东西。我之前学过画画,自学的,我觉得我的画的还不赖,十年前我就喜欢在石头上画画,画花、画鸟、画鱼、画虫,画晚霞与日出,当然我也画过大海,画过我想象中大海的样子。这五年里我没有画过画,我在走路,我从这头走向那头,再从那头走向另一头,五年里我走过很多的路,但我没有画过画。我在画画的时候掌柜的站在一旁看,他不吱声,一直等我画完的时候问我:你在做什么?我在画画,我对他说。他从我手中拿过石头,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问我,你这画的是什么?我觉得这个人的眼睛有问题,这么明显的东西竟然认不出来,我只好对他说,一面画的是太阳,一面画的是月亮。他又对着石头翻来覆去的看,似乎想确认石头上画的是不是太阳与月亮。我觉得他看了有两分钟,对我说了一句,没有看出来,就把石头放在茶几上,坐在了沙发上。我确定,和很多人一样,这个人的眼睛有问题,看不清事物原来的模样,我也就不想搭理他了。我不搭理他,他却要和我说话,他问我这块石头有什么用?

送人,我回答他。他盯着我看了有五秒钟,即使我没有抬头我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送谁?他又问。结婚的人,我说,这下子他明白了。他没有再说话,而是和我一样默不作声的坐着。

时间来到九点钟,掌柜的问我要不要去吃早餐,我摇了摇头,自从走出家门之后我很少吃早餐,不吃早餐已经成了我的一个习惯,当一种习惯养成之后就成为自然了,所以我的肚子不饿。他一个人走了出去,我又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把画着太阳与月亮的石头装进口袋,上楼拿上请帖,走出了门,我要参加一场婚礼了。

外面的阳光很好,今天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发觉今天街上的人很多,而车却很少,甚至半天也没有一辆车经过,走了一段时间我感觉出来了,这些人都和我是一个方向,这些在路上走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他们有的和我打招呼,有的只是闷头走,一路上连一句话也不说。等到了水榭大酒店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些人都是来参加婚礼的。酒店前的广场本来是用来停车的,但今天一辆车也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人,陆陆续续的人在那里站定,里一层外一层,还有的人不断的向这里赶。通向酒店大门的路上,站立着一层层花的门,花的门五颜六色,在阳光里煞是好看。酒店大门右侧摆着一副巨大的婚纱照,因为人多,我只能从人群的肩膀上看到婚纱照的上半部分。显示着一位穿着白色西服的男人,寸头,面带微笑,正低着头看着什么。我知道这个就是余风,今天结婚的男主角,我没有看到女主角,我想知道余风低着头在看什么?我不知道新郎为何低着头,我就向前挤,想看到婚纱照的全部真容。我挤到了婚纱照的面前,婚纱照差不多真大大小,顺着婚纱照中男人的目光看去,我看到了一位躺在床上的女人,穿着婚纱,闭着眼睛的脸颊安详而平静,像睡着了似的。我知道那位躺着的女孩叫任可儿,我对这幅婚纱照感到奇怪,我不知道女孩为何睡着拍婚纱照。

围在酒店大门的人越来越多,我就向外挤,想走出这人的漩涡,我发现这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不知道一场婚礼为何会有这么多人来参加,我想这肯定是一场疯狂的婚礼。我走了出去,来到街上,我的肚子有些饿,我想去找些吃的。我顺着街走,看到街两边都站着人,他们像在等待着什么。我买了一个烤熟的红薯,一边吃着一边想也许余风是哪个明星,在这个城里名气很大。吃完红薯之后我的肚子舒服了很多,不再饿了。这时我听到了鞭炮的声音,接连的鞭炮不断的响着,把我的耳朵都吵懵了。顺着鞭炮响的声音看去,一群人在青烟中慢慢的显露了出来,让我感觉又像是在游行又像是在打仗。

我看到了余风,穿着白色西服,西服心口地方别着一朵红色的花,和水榭大酒店门口竖着的婚纱照中的人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婚纱中的余风面带微笑,而今天结婚的正向我走来的余风一点表情也没有,面瘫似的,像一节枯木。我想知道新娘在哪儿,我想看看新娘站起来的样子,虽然在婚纱照中已经看到了新娘,但那毕竟在照片中,人还是躺着的,看的并不真切,我知道这个新娘是极美的,我想看看极美新娘笑时候的样子。但是我没有看到,新郎后方倒是有一个女孩的,但我知道那不是新娘,她与照片中的人不一样,而且还没有穿婚纱。

让我奇怪的是新郎右侧有一张床,由六个穿着黑色西服的年轻人抬着,床的腿很短,床上面有一个棚子,由四根柱子撑着,柱子上缠着红花。棚子四个角系着白色纱带,婚纱一样,随着人的脚步摇摆着。这可能是这个城的风俗,或者一个民族的风俗,我不知道,我只是这样想,虽然我没有参加过婚礼,但我知道大多数婚礼和这个婚礼是不一样的,我的婚礼就和这不一样,虽然我的婚礼只完成了一半。看着一步步向我走来的余风,看着他西服在阳光下闪烁的光,我觉得我该回家了,回家完成一场未完成的婚礼。我不知道小雨现在怎么样了,她可能在恨我,可能在夜里流泪,也许是面对遥远的一颗星在想我。你们不知道,我和小雨青梅竹马,我们没有穿开裆裤时就认识,你们不知道,我和小雨在一起玩过,哭过,闹过,在一起上学,初中毕业那年说好今生要在一起。我们差一点就在一起,但在结婚的时候我跑了,一种力量推着我跑,让我没来及回头看小雨一眼。现在同一种力量又推着我向家走,让我去找她,找一个叫小雨的女孩,然后结婚。我想现在就在家里,我想问小雨,五年来你过的怎么样?

我在中国最北边的一座小城,在一场完全陌生的婚礼上想回家了,这时新郎离我有七步远,我一边想着新娘一边想着回家的路。一开始我还以为新娘不在呢,但在新郎离我有七步远的时候,我看到了她。因为我看到了新郎的笑,那时新郎低着头向右,看着那张造型独特的床,他看着床脸颊上露出了早晨露珠一样的笑,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位叫余风的男人真实的笑,我就顺着这个笑看到了躺在床的新娘,她穿着婚纱,闭着眼睛,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从我这个地方看大半个脸被婚纱遮挡着。我明白了,原来这个地方的人结婚时新娘需要躺在床上被人抬到婚礼现场。

队伍经过我身旁的时候我又向新娘看了两眼,新娘的眼睛依旧闭着,嘴巴也是,新娘的脸颊上画着淡淡的妆,看起来白白的,像是打了一层釉似的。送亲的队伍有很多人,一眼竟望不到尽头,黑压压的人在后面默默的走着,连一个说话的也没有,这让我感觉不像是结婚的,到像是在送葬。路上站着的人慢慢的加入了结婚队伍中,我在想要不要也加入进去。我看到了在队伍中的掌柜,他圆圆的脑袋格外耀眼。我跟着队伍,好不容易挤到他的跟前,我向他打了声招呼。整个这个城的人我只和他熟一些,我想和他说说话。

嗨,他和我说。我觉得今天来参加婚礼的人真多,而且大家的表情都很奇怪,仿佛商量好似的,就像道路两边的树叶一样,在阳光下,基本上都是同一个表情。我问掌柜的为何会有这么多人?全城的人都在这里,他这样回答我。我跟着人群走,我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我向四周看,除了天空都是黑压压的人头。我觉得余风与任可儿的婚礼处处透露着诡异。于是我又问:余风是城主的儿子么?掌柜的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对我说,我们城主没有儿子。这下子把我难道了,我跟着人群走了一段,接着问道:新娘是城主的女儿?

不是,他们都是外地人,掌柜回答道。
新郎走到酒店门口停了下来,后面的队伍也就跟着停了。新郎没有说话,向人群平腰鞠了三个躬,转过身子,走进了酒店。我想我还有一件礼物正躺在口袋里,等待着它的主人。我对一旁的掌柜说,我去送礼物呀,我就向前挤。我向前挤呀挤,用了老长时间才挤到大厅里。整个大厅里全是人。我都怀疑自己走错地方了,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走到哪个人的演唱会现场了。但这不是哪个人的演唱会现场,而是一对年轻人的婚礼现场。

余风站在高台上,高台上铺着红地毯,睡着任可儿的床放在他身旁。他们身后是白色的帷幔,帷幔上挂着一幅婚纱照,和门口的一模一样,帷幔四周扎着气球。灯光闪烁着,五彩的灯光不停的旋转着,我在五彩的灯光里没有看到任可儿,我以为在婚礼现场她应该会离开床的,会站着和余风完成婚礼。但是我想错了,任可儿仍旧躺着,连动也没有动一下。我觉得我想错了,新娘睡在床上被人抬到婚礼现场应该不是这个地方的风俗,也许新娘得了什么病,在昏迷中,而婚礼又不得不在今天举行,于是就出现了这张床,以及在床上睡着的人。司仪在说话,但他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像三天没有吃饭似的,现场气氛也不高,几乎没有说话的人,人也都静静的,连走动的也没有。但是我要走动呀,我要给新郎和新娘送礼物,我要祝贺他们。我就往前挤。我的头有些晕,脑袋昏昏沉沉的,我觉得是被人挤的。等我挤到高台边的时候我的身上已经出了汗,我从口袋掏出石头,顺着阶梯走上高台,对新郎说,余风——。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没有笑,整个脸依旧死气沉沉的,像涂了一层铅。可能因为不认识我,他只是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又转回头了,我觉得他挺怪。我又喊了一声,走到他身旁,把石头放在他手上。祝贺你——,我对他说。他用惊讶的目光看着我,看着我的时候他的脸上依旧没有笑,他的目光像雨中的云,沾着一层雾,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他的眼神在我身上停了大概有十几秒,像是怔住了似的,才把目光转移到我送给他的石头上,他迎着灯光看了看,说道,太阳和月亮。我觉得这个人挺聪明,客栈掌柜的研究了半天也没有看出来石头上画的是什么。我向他笑了笑,走下了高台,至始至终我们只说了那么一句话。走下高台之前我看了一眼新娘,她依旧紧闭着眼睛,睫毛高高的,嘴角像是在笑,左边脸颊显露着酒窝,她的脖子很白,脖子和脸颊一样,像是擦了粉似的。

我在台下站着,看着新郎为新娘带结婚戒指。我看到新郎半跪在床前,拿起新娘放在胸前叠在一起的手,褪去新娘的白纱手套,从盒子中取出戒指,戴在新娘左手的无名指上。曾经我也有机会将一枚戒指戴在一位女孩左手的无名指上的,但是我放弃了。那时也如今天一般,是一个结婚现场,不过没有这么多人,那个结婚现场只有我的亲戚和朋友,小雨的亲戚与朋友,当时司仪请我将戒指戴在她的左手无名指上,说从此无名指不再无名,说从此无名指被一颗心拴住。但当时我没有拿戒指,我感到恐惧,突然而然的恐惧让我转身跑了。我跑之后不知道小雨有没有哭,应该哭了吧,应该把一个人关在房子里,偷偷的哭。

我在台下站着,我看到为新娘戴好戒指后的新郎哭了,是那种无声的哭,他用右手捂着眼睛,泪水就顺着他的指缝流出来。我身边的人也哭了,特别是站在我右边的一个女孩,高高瘦瘦的,我认出了她就是在马路上走在余风身后的那个女孩,当时我还把她想象成新娘了呢。我看到她的眼泪哗哗的向下流,她用手捂着嘴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哭的声音。你为什么哭,我问她。她看了我一眼,抑制住自己哭的声音,用手指了指台上的那对新人,对我说,我为他们而哭。我看站在台上已经止住哭的新郎,再用余光看了看躺着的新娘半张脸,问还在哭的女孩,今天是喜事,为何要哭。女孩没有回答我,只是哭着,我想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的问道:是新娘得了什么病么,她为何总是躺着?这次她不哭了,而是用两只挂着泪水的直愣愣的眼睛看着我,直到一阵轻微的麻木溜过我的中枢神经,她才哽咽的说道:
不,她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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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如兰  在2019-2-11 19:20  送朵鲜花  并说:我非常同意你的观点,送朵鲜花鼓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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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2-11 18:45 | 显示全部楼层
之前写的,如兰,支持一下你的板块哈,我还没发过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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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2-11 19:05 | 显示全部楼层
安生 发表于 2019-2-11 18:45
之前写的,如兰,支持一下你的板块哈,我还没发过东西呢

这必须的。
亲的敬哥哥。
我就又感觉,你绝对不只写诗歌。
我妥妥地坐了,开电脑,先帮你分分眉眼儿。
鲜花(2499) 鸡蛋(3)
发表于 2019-2-11 19:31 | 显示全部楼层
好了,我看完了。
篇幅很长。一共是一万零七十五个字。
看得过程中,我顺着情节,悬念,并不吃力,几乎一气而下。直到婚礼的最终。
说说我的看法:文章的语言很顺畅。最吸引我的,一是悬念,二是异域的风情,三,就是文中的“我”。
以第一人称去写,给人的感觉很体己,甚至在阅读的过程中,我有种恍惚的感觉,思维在是你,不是你,之间跳跃。
如果有自己的成分,我佩服你的阅历,或者说是历程,如果是想象,构思的成分多,那我必须佩服你思维的宽阔。
这也表现在前期悬念的铺垫上面,洋洋洒洒。
一点点小疑问。这个结局,比我相像的要简单了些,在前期大工程的酝酿中,我以为,起码,这个结局要更出乎意料一些。
但是也可以这样理解,越是因为这个简单结果所造成的复杂铺垫,越是表达了我之前内心的那种矛盾。
也为珍惜生命,把握现在的这一主题,做了铺垫.
总之,安生,好样的!


鲜花鸡蛋

尘土飞扬  在2019-2-11 23:06  送朵鲜花  并说:我非常同意你的观点,送朵鲜花鼓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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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2-11 19:33 | 显示全部楼层
返回的时候,我看到是小说了。
安生,你很像我以前的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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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2-11 19:5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安生 于 2019-2-11 20:00 编辑
盛如兰 发表于 2019-2-11 19:31
好了,我看完了。
篇幅很长。一共是一万零七十五个字。
看得过程中,我顺着情节,悬念,并不吃力,几乎一 ...

这是根据真实故事改编的,当时就看到报道说,好像是泰国,一个男子男子为过世的女友举报了一场婚礼
然后里面的一些关于流浪的片段,有的我经历过,有的是在路上听别人说的,不过都是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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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2-11 19:59 | 显示全部楼层
盛如兰 发表于 2019-2-11 19:31
好了,我看完了。
篇幅很长。一共是一万零七十五个字。
看得过程中,我顺着情节,悬念,并不吃力,几乎一 ...

然后当时在路上的时候也的确遇到一些状况,就是有一个女孩,另一个队伍,不是和我们在一起的,失踪了,失踪的地方也正是我们要去的地方。所以当时心里很矛盾。写的时候笔触就阴暗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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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2-11 20:05 | 显示全部楼层
安生 发表于 2019-2-11 19:53
这是根据真实故事改编的,当时就看到报道说,好像是泰国,一个男子男子为过世的女友举报了一场婚礼
然后 ...

嗯,真实改编,就这样了。
如果小说创作的话,前期那么大的铺垫,可以设想一个更为意料之外的结局。
也可以说娶去世的,但是可以给它一个暗示。不然,跟前面那么多尊重他们的人,就有些对不上了,前面对于这婚礼的尊重程度,远远超过娶一个去世的人为妻子。
我说的有点乱,能明白这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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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2-11 20:10 | 显示全部楼层
安生 发表于 2019-2-11 19:59
然后当时在路上的时候也的确遇到一些状况,就是有一个女孩,另一个队伍,不是和我们在一起的,失踪了,失 ...

其实不太明白你在做什么,但是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理由。
说别的也没什么意思,就是希望你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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