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录:白疋《白+黑》一诗。由此致谢。
白+黑
发廊内她的工作服是白的
病房的床单是白的 裹尸布是白的
盖住冬天的面巾,也是白的 由白至黑的旅程
始于一粒霉菌,或者一点癌变
白的下面是黑,是朽烂
是尘归尘,是空无一物
八月,雨水滋养各种事物
也抹去许多事物
由一块溃疡开始,门里的她脱下白大褂
换上更白大的病号衣
发廊的铁门被锈蚀
仿佛她身体里的癌,一天天扩大
每次路过,我和行人
都会加快步伐,并下意识地 弹弹衣服,仿佛那些菌斑
随时会落下来
夜晚总有一群蝗虫在飞
深夜一个名字被我摊开 它无处不在,又抓不到 仿佛夜色。一群蝗虫匿于我体内 它们舌尖微软,带刺 我就含在它们唇齿间。此刻 天地间都是它们的声音,嚓嚓嚓嚓 我被噬咬,吞蚀。我站在我之外 看见自己渐渐成一具空壳 之后,它们从我口中飞出 带着我的热气和呼吸 夜空中充满它们的嘶喊 这黑色的毒,黑色的焰火 每个夜里就绞杀我一次 我能被它们带走就好了,或者 能喊醒那个名字 它坐起来,蝗虫就变成一群 彩色的鱼 夜归于静,还于无
她像是我的亲人
她向我走来 像一枚挤干水份的枣核
外婆的手杖从她手里举起来 指向我头顶的树,枣树上结着半青半红的果子 它们丰润,有着曲线优美的腰
它们脆甜,有着蜜和酒混合的味道 被我的童年反复咀嚼 吐出的核有的长出枣树
更多的混入泥土
我向她走去
皮肤在夏末的阳光里不断萎缩
我看见枣核的纹路,在手背缓缓延伸
延伸至黄泥土路的村巷
祖母的身子和土墙贴在一起
枣叶绿了,枣叶黄了 祖母头发黑了,头发白了 土房推倒了,枣树砍伐了 我不止一次回到那里,每次
祖母都会从土里站起来
她向我走来,莫如说我向她走去
她手里的白瓷缸子一尘不染
里面只是几个一角五角的硬币
她不多话,腰杆笔直
放进去的一元纸币,蓬松单薄
像一枚发育不良的枣树叶子
我落荒而去,眼角挂着一颗六月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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