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乖

若水

✿：一

“你为什么不去抱一只宝宝回家，你为什么不去制止那个残忍的人，你为什么不让小乖在家里生产……”
第一次，我在电话里冲妹妹大声的叫喊，不愿意听她半点解释，在听到小乖的宝宝被一个老男人残忍地摔死时，在气愤和伤心里，真想立即拔掉腿上的十多根银针，跑回老家去找到那个男人，找他理论。

这是我在城里理疗医院住院时，老家发生的事，妹妹打电话来告诉我说小乖的三个宝宝给人弄死了，小乖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而在两天前，我还一再叮嘱妹妹：如果小乖生宝宝了，一定要去谢叔叔家里将他们抱回家。如果谢叔叔不肯让小乖回我家来，至少要带回一个宝宝，以补小乖离家出的遗憾。她是慎重地答应过我的。
可是，一天之后她给我的消息就是这样，让我想着出院回家就能看到小乖宝宝的喜悦突然冰凝，而那个摔死小乖宝宝的男人理由只是因为两年前，小乖在第一任主人家养着的时候，曾经咬伤过他。
这人还真的能记恨，都两年前的事情，就算是跟一条狗计较着要报仇，也不应该杀死她的宝宝，这人的心是多么的残忍，想来，人格也应该是极其低下的。

十分娇小，瘦到只有一把骨头，白色带浅黄花斑的皮毛也因为没人打理而变成泥土色样，其间还粘着些烂草桔和草籽，可是她却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小巧的上翘的鼻子，漂亮的脸蛋。
更重要的是，当她望着你的时候，那双眼睛水汪汪的，好像会说话一样。第一眼见到小乖，她正在我家门前的垃圾桶里翻弄着可吃的食物，母亲打算将她轰走，我却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上好的肉片打算喂她。
在母亲和我的态度下，小狗有些不知所措地跑离我家门前几步，然后定定的站着，当我走近时，她又怯生生的跑开了，我只好将食物扔在离她最近的地方，看她如何地行动。

当食物一落地，她就立即咬着飞跑了，至于去了什么地方，我没打算追去看。
第一天，小乖就是这样突然出现在了我的生活里，一只瘦小的脏脏的，却被我认为有些漂亮的宠物狗。对狗我没有什么研究，所以，没办法一眼看出她是什么品种。

✿：二

以后的一周时间里，小狗会在我家吃中饭或者晚饭的时候，准时来我家门前，不再翻拾垃圾桶，而是端坐门前，歪着小脑袋，大眼睛一直看着我。
常常，我会在母亲的轻嗔声里，装了大半碗肉食给她，最初两天，她会来回地叼走食物，不知藏到什么地方。之后，大约是知道我总会给那快要空了碗里再多放些食物，她便不再藏食物了，而是大口大口地吞咽，很快让碗见底。
再后来我故意不放碗在她面前后，她也能试着大胆地走进门，在母亲有些讨厌的声音里，在我的脚边坐下来，将头放在我的脚上，于是，我的食物，常常与她分享，而肉食几乎被她吃掉。

这样，在饭点时，我们默默地相处了十天，我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小乖”，并在一条街上来回地问了很多的人，这条小狗是谁家的，到底还养不养。最后得知，这条小狗是上街桥头的一家人弃养了的，已在街上流浪了好几个月了。
难怪，初见时她那么的瘦，还一身脏兮兮的。既然是流浪狗，既然我那么的喜欢她，就算是母亲反对，我也决定养她了。

那是深秋季节，室外的夜里开始凉了，我便在堂屋里给小乖铺了一小片地毯，还加了个小棉被。选了个晴好的日子，好不容易将小乖捉住，强行按她在盆里洗澡。
当一盆温暖的清水变成了乌黑的时候，拧出来的小乖就算全身的长毛顺滑而紧紧地帖着身体，却也真的漂亮，这自然让我心更欢喜。本来就有些颜控，难得收养了如此漂亮的小狗，这让我在母亲的面前多少有了点面
子。可当我准备用毛巾给她擦干净水份时，她却趁我不备一溜烟地逃跑了，并在水泥的街面上打滚发疯，瞬间将身体弄得脏脏的，我气得大声地骂着：狗东西！当然她本来就是个狗东西，还怕我骂么？

我强行地收留了小乖后，母亲从最初的极力反对，到后来的勉强接受，最大的因素在于一直节约的母亲觉得这小狗只吃肉，很难养（想来，先前的主人抛弃她，在街上流浪了几个月也没有人家愿意收留，大概也是嫌她太偏食了吧。）
我说我可以买些狗粮，让小乖接受新的食物，这样子，就不会太浪费了。我知道其实母亲也不是真的嫌小乖嘴馋，我家就真的少了那点买肉的钱，而是因为以前我家是做服装的，家里容不得小动物们乱跑乱跳，这样就成了从不养动物的习惯。
那么，从我回到老家蛰居开始，我要改变家里多年来的这一习惯。我笑着对母亲这样说，她拿眼睛斜视了我好一阵，最后无奈地笑笑：你是家里的老大！

小乖在我的友好表示里，夜间也愿意在小窝里歇息，可总是那么的警觉，只要门外的街道上有稍微一点的响动，她就会蹿到紧闭的大门前高声地叫个不停，不管是夜里什么时候。
这又是一个难题，母亲因身体不怎么好，难以入睡，常常在刚睡着时，被小乖的叫声惊醒，母亲的睡房正好在楼下堂屋后面。而且，小乖的叫声在夜里太过高调，多少也影响了左邻右舍。
哎，还真是流浪的命，很难安闲地做一条宠物狗是吧，那就放她在外面去睡吧，于是，小乖的小窝，给挪到了后屋的铁皮棚下，四壁透风。
可是到了夜里，却再也没有听到小乖叫了，很好奇，举着手机光亮绕到后屋去看，原来，她的小窝里多了一条泰迪，比小乖还小，两只紧紧地挨在一起。我还真不知什么时候小乖有了这个小朋友的。

✿：三

小乖来我家不到一个月时间，就肥了许多，我也常常打理她的皮毛，调教她对人装可爱，因此它变得真的有些乖了，母亲也没有以前那么讨厌她。

我买回的狗粮，成为小乖愿意洗澡的最大奖励。只是，她从不肯让那只几乎与她行影不离的泰迪吃，有时候我施舍给那只小狗一些，她就会去抢，甚至还对他紧咬不放。
我真不知道为什么小乖如此护食，也许是因为流浪的日子里从来没有吃过饱饭吧，记忆里饿的滋味很难受。而母亲也莫名的嫌弃那只泰迪，说他太丑。

小乖自然与我亲近得很，每每傍晚我去河边散步，只要我走出街口，她就像知道我要走的方向似的，在前面跑着引路。每到一个岔路口，她会停下来等我先踏上其中一条，然后，又跑我前面沿路撒欢。
许多曾经见过小乖的人，遇到我们总会说小乖变得好看了，比以前更乖，还说我心太好，舍得花钱养一只流浪狗。
所以，我给她取名小乖，还真没有夸张。小乖也很会讨好母亲，有时候她会跟着母亲去后院的菜地里玩，像个小孩子样在菜行间和母亲捉迷藏，逗母亲开心。

平淡的日子在有小乖的玩皮可爱里似乎变得有趣了些。
入冬，母亲因为糖尿病脚开始起水泡，行动也不太方便。我推着轮椅带她求医问药的同时，还自学些用土方草药护理的方法，因此常常要去河边山上寻些药草回家给母亲煎水洗患处或者口服用。
这样我不在家的时候，就命令小乖在家呆着陪母亲玩。只是，每次回到家里，就看到门前的街上多了几条狗，大个的小个的，品牌的本土的，各色长相各色毛皮，他们玩成一团，而小乖似乎是一个公主样的受宠。
母亲看着他们追咬戏弄相亲相爱，脸上笑意满满，还不停地给我说着小乖如何的不理这个不理那个，就像是讲着自家小孩子的故事一样。

而冬天之后的那个春节，小乖成了我们家所有人的宠爱。团圆饭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会给她的碗里扔大块的肉。节后各散而去的姐姐妹妹，每每打电话回家也会问小乖的情况。
母亲更是用她年轻时候喜欢的歌为小乖编了首小唱，无事总哼哼，仿佛忘记了脚上的伤痛。

第二年的桃花刚开始行走在田野山间，小乖就突然变得不喜欢呆在家里了，莫名的玩失踪，却总是准时回家吃饭，还会有几只狗狗陪着回来。
他们乖乖地呆在门外的街上，看小乖吃完，然后，又一起失踪。开始这种现象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毕竟我是第一次养小狗，而且，在我眼里，小乖那么小，我又如何能想到她其实已成年了。
开始一群狗狗玩得不亦乐乎倒也相安无事，没有你撕我咬的情况，而门前的街面又很宽，偶尔也容得下几只狗狗的戏闹，母亲也似乎很乐意坐在轮椅上看到他们玩。
可到了五月底六月初的样子，小乖就干脆很少回家吃饭了，而是和一群狗狗在我居住的离老屋二十多米远的另一幢楼后的河岸上整天厮混，到了夜里，一群狗打起架来，叫声很是刺耳。
我呼唤着小乖回家，她怎么也不听，我在生气中渐渐地也不理她了，家里小乖吃饭的碗也被我扔了出去。

就这样小乖不归家的情况持续了一周多时间，遇到谢叔叔，他告诉我小乖应该是想找个男朋友了，我才去百度了一下如何养宠物狗的一系列问题。
好吧，小乖成熟了，不归家了，那就任她出去疯，去找她的男朋友喽。我才懒得理她，不想回家的小乖不是真的乖。

✿：四

整个夏天，我陪着母亲在城里住院疗养，几乎没时间回老家，也很少过问小乖的情况，偶尔抽空回去给母亲和自己拿换洗的衣服，会听到邻居们说小乖好像已去了谢叔叔家里。
我想这样也好，至少她不会再去流浪，再去挨饿。但我决定回家后还是要去找回她，我不允许没有我照料的时候，她变得很脏和很瘦。
在病房里的日子，母亲和我说得最多的居然是小乖，每每吃饭，她就会想起小乖最喜欢吃什么，还说以后回家不要给小乖吃狗粮了，那东西没熟食营养。
我想，在母亲的心里，小乖已真的有如孩子一样，因为有那份陪伴的情牵而变得亲近。

初秋，我们终于回到了老家，仿佛知道我们要回家一样，小乖早早在门前摇着尾巴欢跳着等着我们，甚至，还跳起来轻轻地咬着我的衣袖，呜呜地哼着，像是一个被母亲扔了很久的孩子样的可怜。
好吧，既然你还有这个家，还有我这个人，那就继续供给你一份关爱吧——这样，小乖又回到了家里。
母亲脚上的水泡已完全消失，能下地走路，虽然还有点吃力，而小乖很是主动地讨好母亲，总喜欢围着她转，对我，却少了一份亲近，想来是因为我讨厌小乖被纠缠，总是打走那几只来找她玩的狗狗吧。
一段时间，这个家，一个母亲，一个女儿，一只小狗，相安宁静，最后，却因为我的一次狠心，而导致小乖失去了一只眼睛，破了相。

那是九月的一个傍晚，小乖又和一群狗狗在我住的楼后河边打了起来，这一次我总算看得明白，原来，都是因为小乖而相互吃醋，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一半截小街上，就只有我家小乖是个女生。
看着小乖在他们中间东躲西藏的样子，我冲下楼打开后门叫她回家，可她怎么也不听，还一个劲地与那只泰迪一起对付几个大个子的撕打，叫声很惨烈。
我一气之下拾起砖块扔过去，一群狗很快散去消失在河边的树林里，而小乖也瞬间跑得个没影子。
到了晚上大约十点后，我听到了小乖在后门外的叫声，可因为她的不听话和逃跑，我决定不给她开门，任她如何的哀求。大约过了十多份钟，没听到小乖的声音，我也在一种郁闷里睡去了。

可是第二天大早，回老屋，在门前看到了小乖，左眼球被咬得掉出了，血渍已干，委是可怜兮兮。
我不由得有些心痛，在自责中处理好她的伤口，对她说了好多个不许她再跑，不许她去和别的狗狗打架，不许她去浪去疯 ……
可是，那天中午，小狗还是没有回家吃饭，也是从那以后，她在离我家十几米的谢叔叔家的柴房里正式住了下来。任我如何的叫喊，也不回家。也罢，是我让她伤了心吧，只要她愿意，去任何一家都好，只要我还能见到她。

常常母亲会端些肉食去看小乖，每每回家总是说谢叔叔家给小乖吃得太差，全部是米饭和剩菜，我听到后心里总是酸酸的味道，暗暗地责怪自己没有照料好她。
那个漫长的冬季，小乖常常会从我家门前经过，看到我，眼里再也没有从前的亲近，也不再吃我给的狗粮。
我想，狗性比人性是不是更原则呢，我都不计较她如此的任性，忘记了我的收留之恩，她倒反而跟我认真那一次的拒绝。

✿：五

忙碌的日子，并不因为没有了小乖的陪伴而过得悠闲，相反，母亲的病反复不定，冬末春节前，再一次，我们又在城里住院了好长时间。
这一次母亲因为心脏问题严重，在病床上闭目养神的时候多，我们也鲜少再谈到小乖了，也许，母亲是在有意地回避，因为她很不喜欢看失去了一只眼睛的小乖，比我还颜控。

等我们出院回到老家，已是春节之后。再一次看到小乖，发现她瘦了好多好多，身上的皮毛因为过长而打卷了，也变黑了，可是她的肚皮却格外的大。
有时候，她会在我们的注视下默默地走到厨房去，看看有没有可吃的东西，我也会故意留下些吃的在厨房的一只小桶里，等她自己来取。
只是，她不再挑食只吃肉，而是有什么拿什么，我也不再强行地留她下来，任由她来去自由。我想，小乖是有了宝宝，为了新的生命，她在努力地生存着。

因为小乖，谢叔和我家走得近了许多，他常常会带着他的得了癔症多年的妻子来我家坐坐，陪母亲聊天。
因为身染七八种疾病，母亲基本不能再行走，全天除了睡觉，几乎都在在轮椅上，有了谢叔叔和她一起回忆年轻的那些日子，我想，她是十分高兴的，毕竟，他们有着更多的可以聊的从前的话题。
而我从南方回老家的三年，因为气候不习惯，渐渐地膝盖部位常常因发冷而疼痛，严重地影响了生活，咬牙坚持了两个多月，实在是不得已，只好让妹妹请了假从南方回家来照顾母亲，我得去医院早些治疗。

就是这段时间，小乖失去了她的宝宝！而那个残忍的男人，却是谢叔叔的亲家，趁谢叔家无人，在他的柴棚里，将小乖的宝宝们摔死。
后来，小乖从谢叔叔家里出走了。等我出院回家时，有人告诉我她曾在河对岸学校那条街上看到过她。我没有再去寻找小乖，走了的就走了吧，那是个有生命的有记性的活体，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不舍而强行将它收留在我的日子里。

至今，我也没有去研究过小乖到底是什么品种，有人说她是博美，有人说她是西施，有人说她是北京，有人说她就杂土……
我不管她是什么品种，她是曾在我归乡的日子里在我的生活流浪过的，被我收留过，并且给予过我们家人快乐的小乖。无论是高贵还是低贱，她都有理由生活得更好，并有理由让她的美丽和野性得到延续。
最后，我也没有去找那个狠心的男人理论，与如此人品的东西讨论什么是善良和爱，真是拉低了我的档次。我也没有再想过要去养一只宠物狗，因为，我着实没有养他们的知识和耐心。

若水

我和一只狗狗的小故事。
小乖已离家一年多，这一年里，母亲也离开了，我却没有立即返回生活了多年的，被我当着第二故乡的南方。
我想，也许我的心里已然厌倦了漂泊的日子，想要一份安然和宁静吧，那是除故乡之外无法在别的地方得到的。
感谢小乖让我心生过的悲悯和怜爱，它让我学会了去关心除自身以外更多的有生命的物事。

初夏

小时候我也养过狗，那时家里还是四合院，狗狗可以到处跑，也有很多难忘时光，现在想起都记忆犹新，我还记得给他取过的名字、有些密码找回都用了宠物的名字。

初夏

可怜的小乖，下辈子就不用做狗狗了，我的狗狗怎么离去的 ，我竟然忘了，那么你也忘了吧

若水

初夏 发表于 2019-8-16 20:57
小时候我也养过狗，那时家里还是四合院，狗狗可以到处跑，也有很多难忘时光，现在想起都记忆犹新，我还记得 ...

夏夏周末好，看来你也是个有心人，密码都用狗的名字。

若水

初夏 发表于 2019-8-16 20:59
可怜的小乖，下辈子就不用做狗狗了，我的狗狗怎么离去的 ，我竟然忘了，那么你也忘了吧

我也希望小乖下辈子不用做狗狗了

若水

那边 发表于 2019-8-16 23:31
一个人的时候，动物有着比人类更难得的忠诚和陪伴，只是饲养它们，更是一份责任
它是一个生命，养了它就得 ...

是啊，某些时候，狗狗的忠诚可能比一些人还牢固

初夏

若水 发表于 2019-8-17 10:36
夏夏周末好，看来你也是个有心人，密码都用狗的名字。

不是密码用狗的名字、是有的地方设置密码找回答案 问 你最喜欢的宠物叫什么用狗的名字
我自己常用密码当然用喜欢的人的名字了

花落千江水

小乖，让你用这么长的篇幅记住它，如此，也好。

儿时家里也养过狗狗，印象深刻的有三只，其中一只还借用了琼瑶小说里一只狗狗的名字：尼尼。

糊涂仙儿

有过付出，相互的关爱，已成永记的缘分了
小乖能陪你，你能陪它一程，都是彼此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