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如

三月风

节俭、勤劳、奉献了一辈子
我深信
若有来生，您还会如此
——题记

一
您七十八，是姊；母亲七十一，是妹
一年前，您还骑自行车到处走
这个秋，注定寒冷
因为凌冽的西风过早带来阴霾
三个月！您这盏昏暗的灯将油尽

母亲坐轮椅进到11号病房
病床上昏睡的您全身黄，银发凌乱
被唤醒后，两双手紧紧抓住
沉寂的气氛轰然爆炸开来
泪水像泉水涌出眼眶
两个人像孩子似地哭

我的心跟着下坠，一直往下
疼！横扫去所有其他情绪，只剩下悲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仿佛瞬间穿透那扇门
戴着牛头和马面的神在祭坛上手舞足蹈

无法进食进水，病弱的躯壳
还有多少力气安抚暴动的灵魂
无论有多么得不甘和难舍
哪怕一尘一垢也带不走
二
天生七窍玲珑心。只读三年书
就被当家的大哥骂回家放驴挣工分
命运将您囚禁于黄土地
您像牲口那样的出力，想用一生把土地耕熟

沉重的犁铧深深插入泥土
翻滚的略带些湿气的土浪一波又一波
战天斗地年代，敢与小伙子比高低
背篼、人力车、铁锹、铁钎、榔头、绳索
娇嫩的肩膀和手掌心生生磨出老茧

只是，无论麦子怎么地分蘖
金黄的麦穗有多么饱满
也填不满穷坑
穷惯了，也穷怕了
安于天命也好，逆来顺受也罢
根一但接触到土壤
立刻发芽破土，然后疯了似地长

田园、小桥、流水、村庄
是对意志和体力一次次苦难的磨砺
炊烟的香气啊！缭绕灶台
后面跟着一群嗷嗷待哺的雏鸟
您啊！恨不得生出老母鸡那么厚实的翅膀
让老根扎入三千尺深，这样
无论分蘖出的新枝走出多远
也能得到您的庇护
三
一娘同胞的姊妹
嫁到两个相邻的庄子
田陌相隔
地里的庄稼也彼此熟悉

然而，你们却越来越生疏
各自挑着沉重的担子
种庄稼、养猪喂鸡、伺候老人和孩子
走亲戚家不能过夜，因为
锅就在您的脊背上

您是远近闻名的裁缝
五颜六色的布料经您的手演化成精
星光见证了
地里的庄稼、水果瓜菜如何在集市上变成钱
满满一架子车的货有多重
集市上，城里人的挑剔和不耐
让您的脊背弯了再弯，牙咬了又咬
一分一厘的抠啊！
不敢喝水，因无处如厕，无人照料摊位

不谈境界，更不牵扯其他
把最好的产出留给城里人
有瑕疵的坏掉的自己解馋
不是宿命论者，因为您不识得几个字
您只是想卖个好价钱

有一次，您送给妹妹几只瓜
不是坏的，就是生的，有一只早摔成几瓣
不知您用什么办法竟然拼接出原样
妹妹使气全部扔进猪圈，猪都不愿吃
四
儿女相继长大成家
儿子一家住进城里的楼房
您却不能罢锄
因为果园里的草除了很快又生
儿子不屑于小本生意
产出的果子靠您一颗一颗的卖

八十一岁的姨父几年前脑溢血
其实您血压也高
但买来的药你精心伺候男人吃
自己舍不得吃一粒

这次的病啊
早就查出结果
您却一拖再拖
幻想凭自己的顽强战胜病魔

由胆扩散到肝
这需要多长的时间
期间忍受的病疼
试问英雄又如何？
五
衰老限制住您的自由
对亲人的牵念越来越强烈

清明与父亲去看您
您精神大不如以前，院子里落满枯叶
屋子里的沙发、床罩脏乎乎的。您流着泪说
“两三年不见个人影
是不是这个妹妹忘了姐姐”
我拿出手机拍的春节家人合影
看到母亲的样子，您才稍稍心安

不过短短几个月啊
中秋节，这个团圆的日子
或成为您和妹妹最后的告别

2019-9-17

兰亭湮雨

穷苦大众，唯有不停的劳作才踏实，有的人生来就是受罪的，看了楼主的文字久久不能平静

洛水三千

原来先生在这里叫这个名字！

三月风

兰亭湮雨 发表于 2019-9-17 10:18
穷苦大众，唯有不停的劳作才踏实，有的人生来就是受罪的，看了楼主的文字久久不能平静

写这样的文字很费人，读来亦是，让你受苦了。

三月风

尹初音 发表于 2019-9-17 12:42
想送花的，又觉得与文字的气氛不协调，就放弃了
爱与心疼在你心里流淌着，路过的我们都体会到了，想她老人 ...

谢谢初音，是啊，这样的文字有些沉重。

三月风

洛水三千 发表于 2019-9-17 17:04
原来先生在这里叫这个名字！

问好洛水，你在哪里看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