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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王小胖 于 2019-10-18 18:37 编辑
河边一条船上,三个人正围着一盏带罩的柴油灯,边吃花生,边喝着酒。雨点‘噼哩啪啦’地砸在船篷顶上,就像无数只手在用力拍打。 三人是临近村庄的农夫,因为收割小麦的缘故,晚上结伴在船上看场,怕有人趁着天黑来偷麦子。 三人中,赵老三年纪最大,他抿了一口小酒,望着舱外黑沉沉的天空,忽而叹了一口气,“这鬼天,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听了赵老三的感慨,余下两人也叹了一口气,心想:这雨再这么下下去,场上的小麦不都得出芽了呀! 三人继续闷声喝酒,此时,风雨声更大了。 朦胧中,赵老三好像看到了一个黑影立于船舷,家猫一般大小,浑身湿漉漉的。 他一惊,酒杯落地,刚想说话,却见那个黑影“嗖”的一下钻入水中,悄然无声。 其余两人看了看赵老三,笑着推了他一下,“三哥,今天不对啊!才喝了几两马尿啊!你就醉了?” 赵老三没有回话,此时,他心中总有一股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临近三点的时候,三人收拾好了酒菜,挑亮了柴油灯,赵老三穿上蓑衣,撑了一把竹篙,慢慢地把船向村庄行去。 离村庄越近,他心中的不安就越强烈。他望了望在舱中熟睡的两个人,忽然间又想起了看见家猫那东西的一幕。 柴油灯在风中忽明忽暗,竹篙点水的声音也渐渐低沉。 赵老三想着心事,一篙子没有点到泥,收手的时候,竹篙从掌中滑下,他急忙去捞,就在低头的那一刹那,他分明看到水中有一张脸,一个女人的脸。 赵老三失魂了,回到家就开始做噩梦,他梦见自己总在河边徘徊,一张女人的脸总在水面上浮现,他又是哭,又是喊,可总是不能醒来。 他的老婆看见赵老三这样,也是整天愁眉苦脸,问了问同去的那两个人,却总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认为赵老三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中了邪。于是,就把村里的三爷爷请了过来。 三爷爷年纪很大,大到已经没有人知道他的岁数,人们只知道他出生在袁大总统翘辫子的那一年,也知道他风水五行看的很好。 三爷爷来的时候,赵老三正在床上发癫疯,口吐白沫。他的婆娘按着他,一边哭,一边给他擦来擦去。 三爷爷一进门就皱了皱眉头,站定思索了一会,还是走了进来。他摸了摸赵老三家的门楣,掐了一下手指头,然后看了看赵老三,点了点头就要走。 赵老三的婆娘大叫了一声,冲了过来就抱住了三爷爷的大腿,“三太爷爷,您一定要救救我家老三,没了他,你让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活啊!” “老三这肯定是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三太爷爷,您老人家就帮帮我们吧!” 三爷爷叹了一口气,“老三,这是失了魂,得找人喊魂。” 掉魂后需要喊魂,却不能够立即去喊,需提前于灶神和门神处许生香各三柱,并念词。七天后叫魂,让灶神和门神放魂魄进门。 喊魂人必须是直系亲属中年龄最大的人,喊魂的时候要手拿一只鸡蛋,带着失魂人平常所穿的衣服,一边走,一边喊,直到黄昏将至时才能回来。 给赵老三喊魂的是他族中仅存的一个叔爷爷。喊魂那天,他整整走了一个下午,等走回赵老三家门口时,才放下手中的衣物,俯身将生香点燃,祷告了一番,然后走到了赵老三身边。 或许是作了法的缘故,此时的赵老三倒是清醒了许多。他看着叔爷爷走了进来,先是一笑,然后就是一声大叫,接着就断了气。 他的叔爷爷吃了一惊,心想我还没有把鸡蛋给他吃下,他怎么就去了啊! 大家都惊呆了,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许,只有三爷爷才知道吧!但他显然不想说··· 赵老三出殡之日选在三日后,因为本家来人很多,灵堂就设在赵老三家的厅堂里。 那日三太爷爷叹了口气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赵老三的婆娘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倒也无暇问及当日的境况,只是含着泪默默打点赵老三的身后事。 只有那个叔爷爷满肚子好奇,却又无从问起,只能按捺着心事帮着打点一切。 时间已经入了夜,赵老三静静地躺在灵床上,再无半点呼吸。长明灯在他的头前,一左一右地明灭着,香烟缭绕,熏的人眼睛疼,屋里的人禁不住纷纷走了出去。 漫天的星光下,吹打的乐队也停了下来。守夜的人闲着无事,凑了两桌麻将就摸了起来。 叔爷爷提着一壶水给守夜的诸人添了添茶,一转眼瞥见灵堂中的赵老三,叹了口气,放下茶壶,跑过去挑亮了长明灯。 俯下身,又仔细地端详了一会老三的遗容,眼泪禁不住落了下来。老三死的不明不白啊!在叔爷爷手拿鸡蛋刚想喂的那个当口死去,怎能不让叔爷爷心怀忐忑。 摸了摸眼泪,叔爷爷直起了身,拉过白布就想给老三蒙上头,可是这时候,他分明看见老三的嘴角咧开了一道笑意,他心一惊,手一动,“啪”的一声,左侧的长明灯掉了下来。 守夜的人目光全部盯了过来,叔爷爷摆了摆手,“不小心,不小心,我这就去换一下。” 怀着害怕,叔爷爷看着老三,只见他还和原来一样,脸上死气沉沉。他心下一狠,闭着眼睛就给老三拉上了白布,赶紧走出门,张罗着要置换一盏长明灯。
又有人来送别了,吹打的乐队又卖力地吆喝起来。叔爷爷定了定神,走进厨房拿了一只小碗便向灵堂走去。 农村的院落格局和城市大为不同,空间非常的大,往往厨房和厅堂之间总会隔着一个院子。 叔爷爷走到院子中时总听到树叶在“沙沙”的响,风声很大,忍不住四下张望,脑海中总是浮出老三那张渗人的笑脸。 他咳嗽了一声,安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心想:老三是自家人,总不会来害我吧!又想,平日里两家关系也不错,断没有要来迫害自己的理由。 就在胡思乱想的那一刹那,叔爷爷看见院子东边的葡萄架下隐约有个人站着,依稀还听见流水的声音。 叔爷爷心想:这又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撒个尿你也要看看地方啊!站着对着风你就撒起欢来了。 哼了一声,走上前去拍了拍那个黑影的肩膀,入手只觉湿漉漉的一片。 “唉唉,你怎么随地撒尿!今天主家办白事,你怎么能这样!” 黑影一动不动,叔爷爷气不过,一用力就把黑影扳了过来。 “妈呀!”叔爷爷一声大叫,把碗一扔,拔腿就跑,“老三!” 赵老三入殓的第四天,他的叔爷爷也疯了。整天拿着一只破碗神神叨叨地说着一些众人不懂的话。 赵老三刚死,叔爷爷又疯,这一来参与喊魂的人心里莫不暗暗发急,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总害怕什么祸事会牵扯到自己身上。 时间就在一点一点的担惊受怕中过去。可任凭大家千般祷告,到最后还是出了事。 几个劳力去自留地给赵老三挖坟,坟口刚出来不一会就冒出了水。接连几个都是这样,搞的人心自是惶惶。挨不住害怕,那几个劳力纷纷走了回来。 三爷爷站在村口望着几个劳力无功而返,一不留神或者别有用心,几句话就这样飘出:冤孽啊!你要投胎就去找他人吧! 这一下流言四起,坟墓出水本就不吉利,外加三爷爷这几句话的一烘托,赵老三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停在灵堂中八天。
守灵,是一种民间的习俗,各地习俗不竞相同,但大抵上都要三至七天。古人认为人死后三天内要回家探望,从人故去之日算起,每日都要有子女守候在灵堂内,等灵魂归来,直到遗体大殓入棺为止。 叔爷爷疯了的时候,老三入殓刚是第四天。八天一过,遗体隐隐然已有臭味出来。 老三的婆娘挨不住心中的悲痛和村人的指指点点,中间又好几次去寻三爷爷,但不管她怎么哀求,三爷爷总是不答应,只说天理循环,不能因了老三而坏了命数。 无奈之下,老三的婆娘只能花钱到相邻的一个村子找了四个劳力,在一个月黑的夜晚将老三的棺材抬了出来,准备在自留地里草草安葬。 此时,夜已过半,四周静寂,只有风吹落叶的簌簌声。因这样的出殡整年难得一见,算是大不吉利的象征。而要破解这一煞气,只能由赵老三至亲的人灵前引路,带老三走向那冥冥中的安息之地。 于是,即便老三家给出了高价的工钱,但吹打的乐队依然无人愿意跟随,只有赵老三的小儿子举着手电抖抖索索地走在路的前头。 不知是气氛的烘托还是内心的紧张,抬棺的四个劳力直觉棺木越来越沉,而路前的手电光也越来越暗起来。加之,在来的路上听到的有关老三出殡时的一些传闻在作怪,四个劳力中有三个人已然发抖了起来。 而赵老三的儿子对此却是一无所觉,只管在前头引路,不时地扔几把纸钞,间或喊两声魂兮归来。 从自家到自留地路程也不远,平常来去也就半个小时的光景。但老三的儿子走了半个小时后竟发现还没有走完路途的一半。他刚想喊身后的几个劳力加快步伐,一转头,却发现四个劳力连带他爹和棺材都一发不见了。 他心中一紧张,顿时便明白了所发生的事情。立时扭头便向原路走去,想要去把他爹和那四个劳力给找回来。他的出发点是孝顺的,但他却忘记了来时她娘从三爷爷那求来的一句话:鬼不走回头路。 跑在回头的路上,赵老三的儿子心里既紧张又气愤,心想自家出殡多大的事情,那四个劳力怎能这样,又一想,自家老爹的事情委实诡异,就是自己,在这大半夜里不也害怕的离奇。 就这么想着,却浑不觉暗夜里有人唤起了他的小名,那声音似悠长却又悠扬,在风声之中,倒也清晰: “小-超,小-小-小-超······” 他迷迷糊糊中就答应了一声,然后便觉得有人拍了自家的两个肩膀,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再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此时,赵老三家的灵位前,油灯却全部暗了起来。 要是三爷爷在这里,他肯定会告诉老三的儿子:人身有三盏油灯,一盏在头上顶着,另两盏在肩膀上,算是人身上的阳火,晚上走夜路的时候,如果有人叫你的名字,千万不要向两边张望,更不能答应,若给吹灭了,便给鬼招了魂。但显然,此刻三爷爷不在。 却说抬棺的那四个劳力,撇下了老三的棺材扭头就跑,浑不知跑了多久,只觉一个劲儿地在不大的范围内打转。内里有个大大概知道点门道,就对其余三人说,“我们大概遇到了鬼打墙”!言辞下他也不太确定,只是这个概念一下子就在他脑海里清晰起来了。 众人停了下来,慌张不已,却是谁都没个主意。四个劳力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直到远处有人声隐约传来—— “小=小=小=超----” 他们面面相呲,不知道是谁家丢了孩纸,或是谁家孩纸丢了魂在喊魂。 这时,知道鬼打墙的那个劳力说话了,“把你们剩下的烟给我,我,我来试试看。” 他接过余人递过来的香烟,想了想儿时姥姥在瓜棚下给他讲过的故事,将香烟掏出七支,摆成北斗的样子,一一点燃。 明灭的烟火在暗夜里闪烁不定,不时,一支香烟却自然熄灭了起来。 “按照熄灭的方向走。”劳力们高兴起来,抬步就向香烟熄灭的方向走去,却浑然忘记了那个方向正是他们撇下老三的方向。 天渐渐亮了,赵老三的婆娘等了一夜也没有见儿子和抬棺的四个劳力回来。凌晨的时候托人前去寻找,却见赵老三的棺木敞开着,内里空无一人。再去寻找,在临山的河沟上发现了赵老三的尸身,走不几步,四个劳力和赵老三儿子的尸体也隐然可见,他们,都是脸面朝下,浸泡水中多时。 赵老三的婆娘哭得快要断了气,只能再央人把六人的尸身归拢在一处,自己回村喊人。 走在回村的路上,刚到村口便听到有人声哭泣,一问才知道,原来昨夜三爷爷也过世了。 此后的事情倒也不需要再提,只是三天后三爷爷的孙女提前早产了一个女孩,出生时手心里有着一个七星的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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