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话题】放鞭炮

舍人

今年春节不让放鞭炮。有一家小超市把往年积压的鞭炮拿出来卖，被派出所民警把两口子都带走了。好说歹说才把他老婆放回来，男子呢，在里头等候处理。细想想，国家为了治理环境污染，咱老百姓也得配合不是。

三十年前，乡间燃放的鞭炮大多是当地土作坊制造的。鞭炮火药成分大概是硫磺、焰硝、木炭屑之类，爆炸力不强烈，其震响程度也就等而下之。

有恶作剧者，趁人多的场合，偷偷把纸烟的烟丝掏空，中间塞进一小鞭炮，空隙处再填满烟丝。伪装停当，把纸烟燃着，快手递给人吸。被敬烟的人不知就里，尚心存感念，没被敬到烟的人心中还有几分嫉愤。抽烟人深吸一两口未及过瘾，那支烟就啪地一声炸响了。吸烟人的唇吻鼻翼被迸熏得黢黑，惊定怒起，追打那敬烟的人，大伙笑得跺脚拍巴掌。

除夕夜是集中燃放鞭炮的当口。夜幕里，小鞭炮噼噼啵啵像炒豆子一样此起彼伏，偶尔夹杂两响炮的咚---嘎震响。家家院子里的树梢上挂起了灯笼，这灯笼叫天灯，挂的越高越好。主人家意在祈求上天往这灯火通明的人家降赐福禄吉祥。院里院外一片朦胧的橘黄，漾溢着欢喜静好。
   
那时节没电视，更不用说春晚，举家人的兴头都在围塘烤火上。先燃黄豆杆，再燃棉花柴，应合了都敢发财的吉利口语。然后堆上几个牛头一样的栎木疙瘩，趴下鼓腮吹几回火，火苗子便殷殷地舔出舌头。腾腾的烟雾中，满屋子欢声笑语。忘记了一年的辛劳，淡漠了家里素常的不睦，憧憬着来年的丰稔和洽。当家理事的人很满意，这就是过年了。
   
穿新衣戴新帽的孩子们最是兴奋不已，一个个打着灯笼跑出家门，呼朋唤友挨门串户，裹成团儿追逐撒欢去拾弱捻（哑巴）炮。
   
炮仗包装很简陋。散炮是指头般粗细的红衣炮，三五十个炮捆成一捆儿。鞭炮有一百头的、二百头的、五百头的，一千头的极少。没有防潮的塑料纸包封，四围用粗糙的草纸夹裹，外面用麻线缠缚。谁家买了劣质鞭炮，且又是陈年受潮的，燃放起来丝毫没有脆铮，尽是噗噗嗤嗤的闷响，有的掉在地上冒着烟乱窜乱跳，多数是弱捻炮。碰到这种现象，放炮人像触了霉头，十分懊恼，垂头丧气回屋里闷坐。年后的岁月如遇到迍邅不利，时时会移恨那不争气的鞭炮。
   
四邻八家的小孩们最喜欢放弱捻炮的人家，呼噜噜成群跑来拾炮。抢先的蹲在地上正捡，后边的拥挤上来，压了身子踩了手，灯笼倾仄着了火，看似弱捻炮，抓到手里又响了，迸得小手黢黑麻疼。笑声哭声叫骂声热闹喧天，凭空地给放弱捻炮的人家又添了一层懊恼。
   
孩子们把弱捻炮拦腰折断成A字形，使炮中心的火药露出来，两两相对放到碾盘上，中间以火种引逗，两个炮就哧哧地冒出火花对飚起来。火力弱的炮被火力猛的追击得滴溜溜乱转。孩子们把这种玩法叫俩老婆对屁股。
   
城里小孩回乡间过年或串亲戚，带来了花皮炮。花皮炮里囤的是黄炸药，比土作坊制造的红衣炮威力大多了。和风暖阳里，村中空旷之地聚满了闲人。老年人袖着手靠墙根蹲着晒暖儿，年轻人变着法儿放花炮。有人找来一只破搪瓷小茶缸，底部钻一小孔，把花炮捻子从茶缸里纫出来，地上放稳，弯腰趔身去点燃那炮捻子，一股青烟闪过，嘣的一声爆响，那茶缸腾空而起。大伙一起举头仰看，茶缸摇摇地下落，迫使一干人纷纷缩颈躲开，待茶缸当啷一声落地，众人交口称赞。
   
现如今的鞭炮一律是黄炸药制造的，燃爆极快。千八百头的鞭炮那边燃着，这边人还没站稳，嘣嘣嘎嘎就响完了。红白之事定要燃放鞭炮，生意开张发市也是必须的，连上坟祭祖，生辰忌日，镇宅驱鬼，烧香还愿无不燃放鞭炮。鞭炮的用场可谓继往开来、发扬光大到极致。
   
春节市场上，有个卖鞭炮的贩子趁空闲时，搬出一万头的鞭炮查查数目。查完后惊叹道，乖乖！标的是一万头，连四千也不足！随后拿这一百大钱九二串说事儿，光劝哄买主买五万头的鞭炮。
   
春节买鞭炮，出手阔绰的要数做大生意暴富的人。这些人不屑于闹市中的鞭炮贩子，专一开小汽车去城市批发市场的鞭炮仓库，要五十万头的鞭炮。仓管人员说五十万头的没有，最大的才三十万头。老板交待过，买够三盘三十万头的鞭炮，另外奖励五箱烟花。富人一拍腰包说，就这样。拣最好的货给俺，爷有的是钱！小汽车后备箱里放不下车轮子般的鞭炮，老板就派专车送。
   
有个村子，十几户暴富人家在除夕午夜一起点响爆竹烟花，霎时间地动山摇，烟焰冲天，像火药库爆炸一样。全村人关门闭户，蒙头塞耳，小孩子更是噤若寒蝉，哪里还有胆子去捡弱捻炮！一个五保老汉耳朵有些聋，夜里只觉得院外狂风大作，房子上的坷垃噗噗咚咚乱往被子上掉。早上起来去做饭，屋里的水缸被震得裂开口子，水淌得溜脚脖子深。老汉逢人就说，活了七十多岁，没经验过地震，这回算是领教啦！
   
有一次我去市里办事，坐汽车路过一个陡坡，老远看到前面正在路面维修，同车的人说，这是年前两辆拉炮仗的大车在这里相撞了，车毁人亡，路面被崩出堰塘一样的大坑。
   
看起来这过年的习俗是得改改了。     

跑调天后

倒数第二段最后这句“活了七十多岁，没经验过地震，这回算是领教啦！”——是不是没“经历”过，你写成“经验”了？
喜欢看舍大大哥娓娓道来的文字，生活气息特浓。朴实温馨。

若雪.

小时候放鞭炮是很开心的，却也很危险的。我家隔壁一小孩的手指差点就炸断。

舍人

跑调天后 发表于 2021-2-13 18:22
倒数第二段最后这句“活了七十多岁，没经验过地震，这回算是领教啦！”——是不是没“经历”过，你写成“经 ...

我们这儿的老年人都把经历说成经验了

舍人

若雪. 发表于 2021-2-13 21:49
小时候放鞭炮是很开心的，却也很危险的。我家隔壁一小孩的手指差点就炸断。

前几年的三十晚上医院里救治鞭炮外伤最多；大年初一救治车祸最多

初晓微茫

燃放鞭炮固然热闹，但是也会存在很多隐患，每年都会因为放鞭炮而被送进医院的人，也会引起火灾。
如果以后研制出不污染的，由国家在统一地点放，有个新年气氛就更加的好了。

舍人

初晓微茫 发表于 2021-2-14 09:55
燃放鞭炮固然热闹，但是也会存在很多隐患，每年都会因为放鞭炮而被送进医院的人，也会引起火灾。
如果以后 ...

听人说有电子炮，不知是啥模样。

跑调天后

舍人 发表于 2021-2-13 22:24
我们这儿的老年人都把经历说成经验了

切。

眉眉

舍人 发表于 2021-2-14 13:25
听人说有电子炮，不知是啥模样。

电子炮就是能闪光和有鞭炮声的，没有硝烟味的。
早些年就有了。
禁炮后，就有些人会用电子炮来代替。

衫风

你这放鞭炮里的小孩子拾炮，掰成A字哧溜花火...这些场景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