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简记

苏逸

城市简记

作者:纳兰容容

1、
　　
“小楚，你是拼命三郎。手破了都不知道！”
　　
财务室的小梅，经过时对他说。
　　
楚然把箱子放下来，阳光灼热，他需要把整个仓库的杂物，清理干净。前二十年，没有干过重活，如今来了几天，就熟练了。
　　
伤口没感觉出来，旺盛的暑气，楚然有些眩晕，腰背发痛，身上灰扑扑的工装，粘粘乎乎。他顾不得了，忙找个台阶，坐下休息。
　　
“弟弟，宋晓娟有啥好的？咱爸一退休，就甩了你。你要好好干，活出个人样，给她……”
　　
“少说几句吧！人家都要结婚了，还能咋办！”
　　
关了手机，楚然发起呆来。背后有人喊他，丝毫不觉。
　　
于是，在无人搭理中，那人气冲冲地，把五短身材，横在楚然的脸前。他高声大嗓：“瞧你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剥削长工的土财主。你个子不低，啥也不能干！”
　　
楚然慢吞吞地跟在后边，红着脸听组长唠叨，掩饰着内心的不满。难道，从今以后，他要做个勤杂工，埋没在垃圾堆里吗？

2、
　　
很快地，在这个公司里，他认识不少人，也认识不少年轻女人。
　　
这段时间，是他接触女人最多的日子。他熟悉她们的容貌，了解她们的爱好，经济情况，婚姻家庭，欢喜和抱怨，还有她们的追求。很多时候，楚然认为自己是个旁观者。
　　
盛夏时节，女人们都换了裙子。她们三五成群的进来，把办公室挤满了，她们不急着办公，而是例行开会一样，拉扯公司里的人和事。时间久了，她们在楚然面前，无所顾忌。楚然拿着拖把，听她们唧唧喳喳，习惯了目光和指点，只求干好活，不落人话柄。
　　
“小梅，你对楚然很热情呀！”孙大姐的声音传出来。
　　
“不是我说你，读书有用吗？你爹娘省吃俭用供你上学，还不是巴望找个好女婿？你看看你，咋能看上个勤杂工？除了长相，他有什么呢？我是老大姐，不能让你把路走歪喽！”
　　
过来好一会儿，听见小梅说：“大姐，没这回事呢！”
　　
楚然抡起拖把，摁进水池，污水溅到裤腿上面。他觉得累，却不仅是身体上的。如今这个社会，凡人相处没几天，能把对方的底细摸个大概。

3、
　　
晚上，公司有人加夜班，楚然只能过来收拾。组长对他说：“干活要认真，别吊儿郎当，邋里邋遢！”
　　
楚然很尴尬。
　　
忽然停电了。房间里一团黑暗。大家忙了一天，都很累了。气温骤然升高，呼吸声、抱怨声此起彼伏，夹杂着玩笑声，夸张的口哨声。此刻，楚然正在鼓捣打印机，他心里着急，平时没用过这玩意儿，组长临时给的任务。
　　
身边一声尖叫，盖过所有声音，楚然给震撼了，很多人打开手机，光线都集中在他这边。这就像探照灯，把楚然和他身边的小梅，照的无所遁形。孙大姐拨开人群，走到跟前，问：“小梅，你怎么了。”小梅犹豫片刻，不好意思地说：“有人摸了我的胸脯。”
　　
这句话，让大家更震惊了。孙大姐张着嘴，能放下一个鸭蛋。楚然随着大家的目光，落在小梅高耸的胸脯。小梅神色慌乱，她穿着白色长裙，淑女装扮，严实的看不到什么，连胸罩丝毫都看不出。谁会这么大胆，冒犯一个女孩儿呢？
　　
“小梅，这个人要查出来，让他曝光！”
　　
孙大姐的话，说的掷地有声，激起大家的共鸣。楚然张开嘴，也想说句话，安慰一下小梅。忽然心里一惊，他发现大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楚然的心里，有种事情不妙的感觉。

4、

楚然脸色惨白：“不是我干的！”孙大姐厉声说：“我们谁说是你干的？”小梅站在他的前边，发抖的手指着他：“我没看出你是这种人！”楚然彻底懵了，他无可奈何地笑道：“你怎么冤枉我！”小梅瞧着他，好像是一只苍蝇：“关系到你的名声，我能胡说吗？”

周遭再次陷入寂静，短暂瞬间于楚然而言，分外惨烈。楚然强自按捺恐慌，挺直脊背，他举起双手说：“这么多的灰尘，怎么是我呢？”

楚然的话，让大家一惊，接下来是更多的疑问。孙大姐板着脸说：“虽然不是楚然，我们不能放过坏人！我去向领导汇报！”小梅扯住她：“这件事儿算了吧！我怕被爸妈知道，他们年龄大了。”孙大姐困惑地盯着她，不少人支持孙大姐，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楚然冷笑着：“她说的有道理，便宜那个家伙了。”

屋里的气氛变得尴尬，小梅的脸涨成猪肝色。其他人不好再说什么，楚然转身拉开屋门离开了。大家眼巴巴地看着，那个颀长的背影，有些消瘦、单薄，却透着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