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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在河之洲 于 2024-7-31 16:38 编辑
南方的各省,几乎都是吃粉大省。比如广西的螺蛳粉、桂林米粉、广东的肠粉、河粉,湖南的杀猪粉。早餐的时候,点一碗粉,就着鲜香麻辣的汤一口嗦下,一天的精气神就都在这一碗粉里了。
但有一个省份,不仅粉的种类繁多,而且粉与粉之间厮杀激烈,小小的一碗粉承载的不仅是地域的差异,文化的不同,更是关乎不同区域人的美食骄傲,一旦摆开车马炮争论起来,三天三夜都不会有结果,那个地方就是我的家乡江西。
江西自古以来便物产富饶,素有“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美誉,其得天独厚的气候条件尤其利于水稻生长,江西的万年县,发现了距今1.2万年世界上年代最早的水稻栽培稻遗存。东汉时期,江西就成为江南重要的产粮地区,清代时江西的九江,也是中国最为著名的米市。
水稻产量的丰盛,自然催生出“粉”这种二次加工粮食,偏偏江西又是一个移民之地,方言众多,文化荟萃,饮食习惯便是只隔着一个县城便大大不同,于是我们便看到了南昌拌粉、九江炒粉、景德镇冷粉、上饶铅山烫粉、鹰潭牛肉粉、宜春扎粉、新余水北腌粉、抚州泡粉、吉安炒粉、赣州薯粉、安远三鲜粉……几乎每一个区域,都有一种粉在制霸一方。
江西的粉在外省不出圈,并不是因为粉不好吃,而是粉的种类实在太多了,在内部厮杀得难解难分,对外宣传时,便没有统一的基调与合力,与江西粉的低调相比,江西米粉的口味却是粉届一绝。
小时候想要吃粉,便需要拿米去“换粉”,每一天清晨,便有乡里制粉的师傅用摩托车装着满满两筐的米粉挨村挨户兜卖,要想满足嗦粉的口腹之欲,就得起个大早,提前称好米在路边等着,一斤米,能换得一斤多的粉,这是因为将湿米榨成米粉时,往里加水增重了的缘故。
偶尔运气不好,粉在前几个村庄就已经被换完了,在路边等了半天就只能失望而归。可一旦成功地换到了粉,童年的心情便立刻雀跃起来,新制的米粉大约筷子粗细,白如雪色,摸上去轻柔Q弹,还带有一点压制时留下的温度。
蹦蹦跳跳地将粉带回家,母亲早早烧好了开会,将粉往开水中一烫,又洗干净了一个不锈钢或搪瓷的大盆,盆里剜上了一大勺洁白的猪油,并酱油、盐巴、蒜泥、小葱、少许醋,待粉烫好后直接盛入盆中快速地搅拌。鲜粉根根分明地裹上猪油的香味,其中又散发着淡淡的葱香,粉条与粉条之间绝不勾连打结,若非常年嗦粉的老手,一筷子夹上去,只能看到粉条在两个筷子之间滑溜溜地落下,三番五次地尝试都无法夹上来一根。
这种顺滑在夹粉的时候是一种挑战,可在嗦粉的时候又成了一种享受。一碗粉,只需要咬到三两根粉的头,嘴巴轻轻往里一吸,滑溜溜的粉条就像过山车似地钻入到嘴里,待到口腔装满后便迫不及待地咀嚼,每一口软硬适中,稻米的清香和猪油的香味在口腔里交融汇合,不过是几种最寻常、最质朴的调料,偏偏就那样轻而易举地征服了每个人的味蕾。
夹粉、嗦粉、咀嚼、吞咽,每一位围在大盆边的人都嗦得吱溜作响,鼻尖冒汗,脸上都洋溢着一日之初的幸福微笑,那一刻,仿佛所有的春耕秋收,日复一日的辛勤劳动,都在清晨的八仙桌上得到了最好的慰藉。
如今的家乡粉店遍地开花,但属于童年的味道却已然不再。一则是粉变了,从前的米粉,乃是鲜榨米粉,当天凌晨制成,当日便卖完。二则猪油没有以前香了,如今我们吃到的猪肉基本是商业化养殖的饲料猪,同时大多是出肉多成熟周期短的外来洋猪品种,体内油脂芳香等化合物不如中华土猪,熬出来猪油自然更次。三则是岁月催人老,随着年龄增长味蕾本身也在发生着变化。
一碗米粉穿肠过,一道粉香透心房。在外漂泊的日子,虽然嘴上总感叹粉的味道变了,可家乡最让我挂念的,仍然是那一碗粉。
2024年7月24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