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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网络小刀 于 2025-2-24 18:45 编辑
文/网络小刀 第一次注意到琳达,是在一个暑假刚过开学没多久的闷热午后。那天自修课时,我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百无聊赖地翻书,其实到不如说新生入学后对于同学——特别是女生的一种猎奇。偶然抬头,看到前排一个女生微微侧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长发被她随意地拨到一侧,露出一只细瘦的耳垂。身上飘忽着某种不知名的香水味。她正跟同班同期入学的台湾男生低声交谈,语调轻柔,明显带着一点台湾腔,听着像是揉碎的糖纸那么甜。
她和这个校园格格不入。30年前穿着朴素的学生一眼看上去还是像学生,但是琳达似乎已经走在了时尚前沿,有别于其他学生的是她的穿着总是能在人群里很醒目,如若跑动起来更像一只蝴蝶。
这是上海郊区的某大专院校,操场的水泥地面裂出了一道道缝,教学楼的墙皮剥落,校园大门正上方还挂着欢迎新生入学的标语。学校里的女生,大多穿着随意,牛仔裤配球鞋,扎着马尾,操着各地的方言以及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嗨,琳达,晚上去外面买日用吗”校园里有女生和她打招呼,琳达附和着。刚入学的懵懂,总是在为打水,饭点和一些鸡零狗碎的事情忙碌着。琳达不一样,她的裙子总是熨帖得刚刚好,鞋子干净,走路时裙摆微微晃动,像是台北信义区橱窗里走出来的人。这番操作在当年还很落后的后勤部怎样完成的我至今不懂。
刚入学的她常和那个台湾男生在一起,偶尔会在教室里聊起台北的夜市,说到士林的鸡排、胡椒饼,她说话语速很快,有时还蹦出几个难懂的词汇,说到兴奋的时候眼睛里有光,语气中夹带着叹息似乎有那么一点不经意的怀念。我只是个旁听者,听着她的口音,莫名觉得这个女生,应该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可后来的有一天,她主动了起来。
那天傍晚,操场上余晖未散,几个男生在篮球场上打球,空气里飘着汗水和尘土的味道。作为一个不会打球的我只站在人群里做看客。琳达不知啥时候带了个马甲袋到我的身旁,里面装着零食和两罐啤酒,轻轻推了推我肩膀,罐子在袋中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陪我喝点?”她歪着头看我,眼神里带着一点挑衅。
我愣了一下,接过啤酒。瓶身冰凉,贴着掌心,有种微妙的不真实感。
我们随意找了块草地坐下,草叶有些扎人,我伸手拨了拨。显得有些窘迫,忽然想象力像脱缰的野马飞驰——难道我的罗曼史要开启了吗?,琳达看着我拔草的动作,忽然笑了一下:“你是不是第一次坐草地上?”
“哪有。”我随口反驳。“为啥你找我喝酒啊?”
她仰头喝了一口啤酒,喉咙轻轻滚动了一下,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啊——帅”说完不怀好意地瞄我一眼。咯咯笑了起来
“怎么?”我侧头看她。越发不知所措。
“你这个人啊,时而安静温和,时而又浪的像个孩子,时候又有些阴郁,给人一种神秘感。”
面对她的阳光,我一时无从作答。她把腿伸直了,鞋尖无意识地踢着一块小石子,眼神飘向远处的围墙:“上海,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繁华。”
“比不上台北吧?”我笑了笑。
琳达低头抿了一口酒,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不一样的。”
她的语气里有点犹豫,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一会儿,一缕夏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她用手随意地拨了拨,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那一瞬间,我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如果我伸手去碰她的手,或者更大胆一点,去吻她,会怎么样?
这个念头像电流一样窜上心头,带着一点燥热。我心跳加快,喉咙有点发紧,指尖微微蜷缩,甚至开始想象她惊讶又羞涩的模样。可就在我稍稍前倾的那一刻,该死的理智或者说胆怯猛地勒住了我。
太轻浮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不该有的念头,举起啤酒喝了一大口。苦涩的酒液顺着喉咙流下去,胸口却还是燥热得不行。
“你知道的,如果我成绩优秀不会来大陆念书的,我父母对我没要求,说觉得苦可以回去。”我想象着当年大陆与台湾的GDP确实不是一个能量级的。琳达侧头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你在想什么?”
我心头一震,险些被她看穿,赶紧低头笑了笑:“没什么,随便想想。”
琳达看着我,忽然笑了,举起啤酒轻轻碰了碰我的:“敬未来。”
我愣了一下,笑着举起酒:“敬未来。”
可惜,那个未来,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有交集。
——
琳达后来变了。
她上课时常常走神,偶尔会提起台北,语气里带着几分飘忽。有一次,她靠在窗边,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轻声问:“如果我回去了,你会想我吗?”看着外面的轰隆隆起重机,看着尘土飞扬的场景,上海正是大搞基建的时刻。走过的路人会被黏糊糊的汗水与尘土脸上抠出一层皮。
我愣了一下,笑着调侃道:“你不是才来没多久吗?这么快就想回去?”
琳达没有笑,眼神停顿了一下,然后移开视线:“随便问问。”
如果说缘分可能不经意地出现,那么无缘也是命中注定的吧。在某一个下午,我回宿舍拿东西,却看到她和一个陌生的男生站在楼层走廊尽头,靠得很近,低声说着什么。琳达的手搭在男生的肩上,眼神温柔,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我从未见过她露出这样的神情。
那一刻,心脏像是被用力击打了一下,心里空落落的。可我没有资格质问她什么,只是从那天起,对她保持了距离。
琳达察觉到了。
她开始频繁出现在我面前,在食堂,在操场,在图书馆外的台阶上,总是带着一点试探地看着我:“你怎么啦?”
我故意敷衍她,刻意地不看她的眼睛。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最后轻轻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后来,她回台北了。
我没有去送她,因为连好朋友的名义都不算。也没有问她走的具体时间。那时候没有手机,没有即时通讯诸如QQ微信工具,连一封信都嫌麻烦。她就这样消失了,像一场没有预兆的梦。
很久以后,我都会想起那个黄昏,想起操场上的草地,想起琳达举着酒对我笑的样子。偶尔也会想,如果那天我真的伸出手,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这个城市变得越来越繁华,街道宽了,路灯更亮了,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基建早就超过了台北。
偶尔,我还是会想起琳达,想起那个风吹过操场的傍晚。我在她生命里只不过是过客,对于各种各样的邂逅,也许她睡一觉第二天就忘了那个人,我并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正如她可能也不知道我的名字。
她的样子在记忆中早就迷糊,倘若现在就站在我面前也认不出来。可我多希望她站在远处——以一种运镜的方式:眼神温柔,却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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