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寒
四
雨停了,但天依旧灰蒙,像一块用旧了的抹布,擦不亮这县城分毫。
两天。我在那些歪斜的巷子里像孤魂一样晃荡。饥饿是条毒蛇,盘踞在肚里,用它冰冷的信子舔舐我的意志。这里的人看我的眼神,和安舟村的人不同。安舟的眼神是好奇,这里的眼神是警惕和漠然,像看一块挡路的石头,琢磨着是踢开还是绕过去。
怀里的干粮早已硬得硌牙,最后一点碎末也咽了下去。《七种兵器》救不了饿。我想起客栈角落里的那个人,他说他叫苏超,是清风镖局的二当家。他说,可以去找他。
别无选择。有时,唯一的生路,就是别人随手留下的一句话,是深渊旁垂下的一根蚕丝。
清风镖局的门脸比那客栈大不了多少,甚至更旧。一面褪色的镖旗耷拉在门外杆子上,有气无力。门楣上那块匾额,“清风镖局”四个字,墨迹暗淡,边角已被风雨蚀去了棱角。
推门进去,一股汗味、皮革味和某种的草药味混合的气息。院子里,几个趟子手模样的汉子正懒散地擦拭着兵器,眼神扫过来,带着审视。
“找谁?”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粗声问,他手里拿着一把厚背鬼头刀,刀口有些卷刃。
“我找苏超,苏二当家。”我的声音干涩。
汉子上下打量我,目光在我空瘪的行囊上停留一瞬,咧嘴笑了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二当家?后面账房。”
账房比前面更显破败。苏超就坐在一堆散乱的账簿后面,打着算盘。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和那晚一模一样。他拨算盘的手指稳定而干燥,不像练武的人,倒像个真正的账房先生
。
他没抬头,仿佛早知道我会来。
“饿了?”他问,手指不停。
“……是。”
“两天,比我预计的晚了一天。看来你还试着找了别的路。”他终于抬起眼,那口古井般的眼睛看过来,“找到了吗?”
我摇头。
“这世上大多数路,对没有根基的人来说,都是死路。”他合上一本账簿,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安舟是死水,这里是泥潭,陷进去,死得更快,更难看。”
他站起身,从角落一个瓦罐里拿出一个冷硬的馍,抛给我。“吃了它。”
我接过,狼吞虎咽,喉咙被刮得生疼,却顾不上。
“你没名字,”他看着我说,不是询问,“以后,跟我姓。安舟来的,遇水则发,但水亦能覆舟。就叫苏易水吧。容易的易,水流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