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着地香的岁月

西沟杨柳

闻着地香的岁月

  我干农活的年龄很小，具体几岁已经记不清楚了，也就是上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所干的农活乱七八糟，主要都是辅助性质的，如拣地瓜、撒化肥等，到后期就是壮劳力的工作了，例如推粪、拉车等。做这样的事情，开始是自己愿意的，也有母亲的意思，毕竟可以挣一点工分，为家庭分粮做一点贡献，到后来生产队就会主动找我们去，甚至呼吁大队村委让学校放假。从此，我们那儿的学校就有了四个假期，寒假、暑假、麦假和秋假。前两个是国家法定假期，而后面的两个则是当地特色。

1、拣地瓜
  秋季，等地瓜收获之后，就是种冬小麦的时候，为了赶季节，未等地瓜分完，我们这边就开始套牲口耕地了。老把式将两头牛套在一张犁上，身挂一根长鞭吆活着黄牛，一垄一垄开始了漫长而又艰苦的翻地工作。我跟在犁的后面，闻着地香，挎着筐头，拣没有被收获的地瓜。地瓜在用镢头刨的时候，由于人员的粗心大意，或者地瓜长得太深，难免被遗漏，特别是实行承包制后，那些疯丫头为了多挣工分，根本不去多刨几下，将大量的地瓜扔在了地里。此刻，就看我的了。犁走后，翻出的新土，泥香浓烈，那种特有的湿气浸人心脾，会叫我欢欣不已，至今想来还有一股地香在内心深处翻涌。当然，那些被遗漏的地瓜，会被一一翻出来，我把它们捡到筐中，少的时候，一龙地倒一次，多的时候只好倒在地的中间，等休息的时候，再将他们运到田间地头。每每看到被翻出的红彤彤的地瓜时，我都会兴奋不已，就像淘金者看到了金子，而老把式嗑巴大叔就会开口怒骂。时间长了，我也知道了遗漏地瓜的原因，以及对我的直接影响，也学着嗑巴大叔附和几句。 最忙的时候，我们生产队会有三套犁一起耕地，因此跟在后面的孩子有三个，这样我就有了伙伴，劳动中也能相互挤眉弄眼多一份天真了。特别是在休息的时候，还能一起玩耍，去很远的地方喝水与上厕所了。当只有我一人的时候，只能学着大人的样子，站在地头潇洒一回。当然，休息的时间很短，也就是一袋烟的功夫，如果时间再多，我就会央求另一位老把式洪兴爷爷讲故事，他的故事特别多，讲得也很生动，几年下来听了一个遍，再让他讲只能是重复性的了。例如，我写的小猪倌转运记就是他讲的小放猪的故事，还有就是大孝不言等。这些时光，有他们的陪伴，我学到了很多做人的道理，那种中国农民特有的质朴、善良、诚实无不焕发着闪闪金光。耕地往往是一种独自式的劳作，远离集体，怎么干活怎么休息都是自己说了算，如果没有高度自觉的精神，那些繁重的劳动就无法完成。面对拣拾的地瓜，他们可以自己处理，但是他们都让队长派车过来拉走了。有了我们的参与，这些上了岁数的老人，似乎焕发了青春，吆活牲口的声音响脆，打起的鞭子也叭叭直响，当我们央求他们讲故事的时候，那种满足感油然而生。

  说是说，做是做，高兴的时候面对我们的错误，可以一带而过，但是，如果我们没有把地瓜全部拣回来，再次落下的时候，他们也会批评我们。其实，谁的视线也不是全方位的，矮小的我们不可能将被埋的地瓜看到，因此嗑巴大叔会说我们是母狗眼，不由地唉声叹气起来。此刻，在休息的时候我们就会乖巧地跑到地里，反复地再去拣地瓜。一天的劳动，虽然不是很累，但是来来回回的走动，也让我们的双腿红肿起来，挎筐的胳臂也酸痛的厉害，这些不能告诉母亲，怕她心痛难受；也不能向别人诉苦，否则会说娇气事多；更不能给老把式讲，因为他们的观点，就是小孩子不知道累，这点农活算什么。我们只好默默承受，任凭身体在时间中慢慢得到磨练与适应。这样的辛苦，所换回的工分才3分，如果按照5毛钱10分的话，我一天的劳动挣回的钱才1毛5分，这还得是好的年头。好的是，那个年头不讲究这些，讲的是农村孩子就必须参加劳动。

  多少年过去，那些辛苦似乎忘记了，心中留下的是永远不能散去的新鲜浓烈的地香。

冷香醉夜妆

泥土的芳香

西沟杨柳

引用第1楼冷香醉夜妆于2008-06-24 19:00发表的 :
泥土的芳香

谢谢阅读！

西沟杨柳

引用第2楼雨竹地很于2008-06-24 22:38发表的 :
多少年过去，那些辛苦似乎忘记了，心中留下的是永远不能散去的新鲜浓烈的地香。

嗯，充满生活气息的文字，拜读啦。若是能把感怀部分处理得更加丰盈、到位，会更佳。

问好西沟！
.......

谢谢读得那么认真！
我修改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不知道这个系统怎么了。

无尘

因为对土壤的特殊情感，如今依然会用心去品味。怀念泥土的味道，从农家出来的我们，在泥土中跌爬过，也在泥土中雀跃过，那泥土承载着我年少的憧憬对未来的希望，不敢去奢求一路芬芳，只是那份依附的安然感怀。根何时都在那块土壤里。

西沟杨柳

引用第5楼左居事于2008-06-25 10:44发表的 :
处处地香浓烈，句句情感浓溢，拜读了，写的真好！！

谢谢左居事！
也许是年龄大了，回忆最原始的那段往事似乎更能叫人舒畅！

西沟杨柳

引用第6楼无尘于2008-06-25 15:13发表的 :
因为对土壤的特殊情感，如今依然会用心去品味。怀念泥土的味道，从农家出来的我们，在泥土中跌爬过，也在泥土中雀跃过，那泥土承载着我年少的憧憬对未来的希望，不敢去奢求一路芬芳，只是那份依附的安然感怀。根何时都在那块土壤里。

不知道为什么，发文时，那些好好的文字段落，竟然被颠倒了， 是什么原因？

西沟杨柳

引用第8楼飞扬的季节于2008-06-26 22:01发表的 :
泥土的芳香

谢谢飞扬的季节，你辛苦！

西沟杨柳

2、撒化肥
  撒化肥的工作也是分种类的，比如给蔬菜施肥、给稻秧施肥和给要种小麦的土地施肥等。前两种活儿只有老人或有施肥经验的人才可以做，而适合我们小孩子干的施肥工作就是种小麦的大地了。上一篇写到的拣地瓜，其实在拣地瓜的后面还有一个小孩子，那就是撒化肥的人儿。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大田地使用的肥料主要是农家肥，实在不能满足需要时，才去购买一些尿素或者碳铵一类化肥用到土地里。特别在要错过季节的时候，用化肥催苗是经常做的事情。因此，在收获地瓜之后，农家肥不够，而又是最后的几块田地，就使用化肥。这样，我们小孩子又多了一份工作撒化肥。

  一般情况下，撒化肥的小孩子跟在拣地瓜的小孩后面，那样，碳铵散发出的刺人难闻的气味，就会远离大家。由于碳铵对手指头有伤害，几个人只好轮流更替着做。轮到我的时候，必须拿着家中的圆子，一种用柳条编制的器皿，将黑塑料袋中的碳铵倒在圆子中，跟在别人的后面往刚刚耕出的地沟中撒化肥。无需太认真，只要相对均匀就可，有时为了偷懒也能晚过去一会，只要不耽误耕地，那些老把式是不会说你的。为了把这项工作做好，我尽量放低身子，将化肥撒在地沟的底部，防止被新耕的土掩埋不住，跑了化肥原有的功效。但是，有的孩子不是这样想的，只要把化肥撒了出去管它落到了哪里。

  有一次，轮到另一位孩子撒化肥的时候，淘气的他时快时慢，我的地瓜还没有拣完，他就把化肥撒到了上面，让人呛鼻子不说，还把地瓜给污染了。没有办法，爱动脑子的我只好建议老把式让这个孩子到牛的前面去撒化肥，这样做化肥就能被立即掩埋，损失能被降低到最低限度。但是，那个淘气的孩子根本不听大人的话儿，最后叫来队长，下达了最后通牒他才勉强同意。当然，以后轮到我撒化肥的时候，也得如此照办了。

  在豆子地里撒化肥的时候，多了一些乐趣，主要是那样的土地里有老鼠和过冬的青蛙。大家捉到老鼠不是将它立即打死，而是作践一番，因为老鼠在农民的眼里就是偷盗粮食的贼。如果有汽油，一定要给老鼠浇上，然后点燃，看着一团火四处跑跳，直到灭亡；如果没有汽油，我们就会用麻绳拴住它的腿，放进水里，看它游泳逃生的表演。反正那些被捉住的老鼠不能让它们随便死去，玩吗，就要刺激一点。此刻，老把式会说：那玩意脏，赶快打死埋掉吧。最好的东西是青蛙，它们已经进入到土地之中，准备过冬的，遗憾的是选错了地方，被犁翻了出来，我们只好抓住它们，用铁丝穿在一起，等回家时剥皮下锅烹制。为了这几只青蛙，和和睦睦的几个人往往会互相争执，甚至会放下手中的工作，奋力去争抢。我是一个喜欢小动物的人，见到可爱的青蛙，见放生不能，只好弃之不管，我们家很少食用青蛙，因为妈妈不让。她说：不要杀生。还有就是豆虫，这是一种高蛋白的虫体，胖胖壮壮的，放在手掌之中很好玩，关键是用火烧烤之后特香特有营养，是下酒下饭的好东西。印象中，姐姐抓的特多，怎么被食用的，自己记不清楚了。当然，那些蚂蚱也没有逃脱被吃掉的境地，由此可以看出人与动物之间互相蚕食是多么可怕。

  再一种撒化肥的方式就是在种小麦之前，直接撒在麦垄里，与小麦的种子一起掩埋。那个时候的劳动场面宏大壮观，因为生产队几乎所有的人都集中到这里了。要知道，此刻拉犁的不是牲口而是人儿。一张犁的前面有七八根绳子，就有七八个人像老牛那样的人躬身挺背卖力拉犁。后面有撒化肥的小孩，也有撒麦种的老人，还有耙地的老把式。为了提高效率，这样的犁有几个，因此需要的人员特别多。当然，拉犁的人绝对不是青壮年，大多都是姑娘与老妇女，再加我这样的小孩子，因为，那些青壮年都是干大活的人，不是推粪就是拉车去了，绝对不能在这里浪费人才。到此刻，远离人群的我，终于听到了那些欢歌笑语，虽然劳累，但在一起的说说笑笑，却感到了少有的轻松与快乐。要知道，小时候的我，是一位特别爱说笑的孩子，有了听众能不高兴吗！

  撒化肥的最高境界是给蔬菜施肥，看着老人们手下的化肥颗粒，均匀落进蔬菜里，那种感觉真的很美妙。有几次，我想去尝试都被他们拒绝了，怕施肥不好，将那些成长好好的蔬菜烧死了。但是，给自己家里的菜施肥时，我不管那些，学着别人的样子，照样让蔬菜长得绿油油的。我就不信，撒个化肥能有多难！

西沟杨柳

引用第12楼心碎片片雪于2008-07-05 14:12发表的 :
那个年代，那个年龄的孩子过早的承担起了家的担子，西沟现在吃地瓜没事吧，偶是不能吃地瓜哈。

你 为什么不能吃地瓜啊，难道是胃肠不好？
我很少吃地瓜，不管煮的、烤的都拒绝。不是胃肠不好，而是吃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