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场 她
时间:一个半月前 地点:市一高中 主要人物:她 场景:卷纸,黑板,家长会
上了高二,学习负担一下子重起来,压住稚嫩的肩膀,她有些透不过气。 “有什么啊,别人不是也一样嘛?累着同样的累,苦着同样的苦,没啥大不了的。”虽然尚能一个人无奈的宽慰,但空落落的心总有失重的慌乱,尤其到放学的那一刻,忽拉拉的同学瞬间便云散星消,十分钟回家的路数了一步又一步,沉默是唯一的伙伴。 嘴上坚强,怎么能一样呢? 离家千里,学校是陌生的,老师是陌生的,同学是陌生的,连课本都是陌生的。父母不在身边,饿了、渴了,冷了、热了,高兴了、忧愁了,缺东少西了,一切只能靠自己解决。
十六岁的花季,正当撒娇使性,衣食不忧,吃着零食,听着音乐,梦着将来,情窦初开。有点狂,有点傲,有点负气,还有点不着边际的年龄,对她却相当残酷。需要提前长大,就得抛下那些小女孩的做作,必须假装得成熟一点,淡定一点,超脱一点,在日子的磨砺里该承受的要承受,不该承受的也要承受。 她常常自问:“我错了吗?” 犹豫片刻,便是坚定。“没错,既然我自己的选择,就必需勇敢地面对。”
闪回:她的十六岁 性格:外向,属于有热闹要上,没热闹创造热闹也要上的类型。倔强,十头牛都拉不回。嘴硬,从不轻易认错。 主要简历:曾先后学习舞蹈、主持人、美术、古筝等(人才不是一天练成的)。其中舞蹈从幼儿园小班开始学习6年,功底较厚,后因学习任务紧张而割爱,至今存在后悔倾向;古筝(重点是新型转调筝)从小学一年级弹起,师从东方女子古筝乐团、全国古筝冠军马娜,曾参加全国古筝新筝比赛、东方青少年古筝新筝比赛等,古筝评级十级,升初中后只能断断续续坚持练习,退步比较明显;遗传体育基因,四肢协调,精通跳绳、毯球,善奔跑,短距离100米、200米是强项,初中时光,两项成绩均名列学校前茅。也曾跑过长距离,但耐力不足,运动会上因替同学跑1500米(成绩第二名)而累哭。 主要优点:反应快,接受能力出众,一点就透(老师的评价),此点也经常演变成缺点。独立性强,人缘好,善于团结同学,尤其男同学,无论本班还是外班,狐朋狗友的堆不算小。 主要缺点:好臭美,但从不洗衣服。马虎,不认真,耍小聪明(请注意,这点最要命),没有耐性。 最得意的科目:数学、语文、英语 曾取得的主要成绩:省级小主持大大赛三等奖;全国古筝大赛合奏铜奖,个人优秀奖;东方青少年艺术明星大赛古筝独奏银奖,合奏金奖。曾获区优秀学生、优秀学生干部称号。有参加社区慰问文艺晚会、辽宁电视台蒲公英春节联欢晚会等经历。 主要生活轨迹:父母皆为朝阳人,因父亲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沈阳工作,母亲为解决两地生活问题而随后调动,安家沈阳,她就劳燕分飞在两地之间。 十六年前的腊月十二出生于朝阳老家,3 个月后回到沈阳,又13个月后因母亲休完产假无人照看而被迫重回朝阳老家,由xx监护,第一次离开父母。 2岁半回到沈阳,操一口正宗的朝阳口音,并被父亲同事专送外号“小朝阳”,又因长相白胖而被居住小区的老头儿老太太戏称“小胖”。提前半岁上沈后联勤部幼儿园,由于人小鬼大,各方面表现突出,深得幼儿园阿姨和小朋友们器重,被尊称为“二老师”,从此阿姨变得轻松,放手只抓班级“大事”,成就她个人走上“高级管理”之路。 6岁上南京街第九小学。一年级时玩心过重,成绩不佳(主要原因是上课坐不住,或者经常下地走动、和前后桌说话等)而被班主任老师多次找过家长约谈。至二年级,开始长心,参加课外奥数班,讲课的穆老师、杨老师甚是喜欢,至今时常念起。由此成绩一路飙升,让在校老师刮目相看。并先后就职学习委员、班长、小队长、中队长,三年级时又通过全校公开竞聘取得大队长资格至小学毕业。 12岁进入市级重点126中学十班,因履历尚有些资本,加之个性特别,很有现代女孩的“扎手”味道,遂得班主任张老师的认可,继续担任班长及团支书职务,成为老师的得力助手,且学习成绩始终排名全校百名左右(满届学生1100多人)。 中考前,不谙世事的她由于被寄予太高厚望,自信满满到飘飘然,结果考试时不慎耍了点小聪明,骨子里的弱点泛滥,竟然将最拿手的数学科目涂串了答题卡,毫不甘心地抛锚在704分的进级高速路上(当年省实验中学的录取分数线为719分)。一时冲动,铸成大错,能去的学校她不想去,想去的学校又不能去(虽说挖挖关系可以得偿所愿,但借读生仍需10万多元巨额费用,又没有学籍),前无可去之处,退犹不甘于心,生命中的第一道难题何其难解。 激烈的思想斗争,在希望和失望之间挣扎,尴尬搅拦着无助,她沉默了。 年轻没有失败。炼狱一般的署期,她做出了极其艰难的决定:远走故乡,其实也是他乡。回到这个谁都没人注意的地方,重头再来。
第二次离开父母,她不曾想到过这样的决定意味着什么,也根本想不到会有多少困难,正呲着獠牙,得意地等在她前行的路上。 然而,她毅然来了。 高一的第一学期,真正放下熟悉的环境。远离了都市的嘈杂,没有了车水马龙的拥挤,体会着与所有过去的不一样,是新鲜,是适应。当这样的感觉回归到司空见惯,强烈的孤独感便一浪又一浪袭来。 宁静洐生出寂寞,陌生阻隔着沟通。学习已经不再有当初想象的那么重要,烦燥充斥着整个内心,这个过程无论如何都是残忍的,毕竟她只有十六岁啊。 于是,她刻意地选择逃避。在学校,无心用功之时,她发挥优势,把朋友交到及至,总会有那么几个要好的同学添补她内心的恐慌。在家里,无人沟通之日,她把手机的功能演绎到及至,上QQ、开空间、写微博、发短信,她害怕人少,更害怕空虚。 于是,她有些动摇,有些怀疑当初自己的决定。 每当无助的时候,她就会想起千里之外的那个温暖的家,想起从幼儿园到小学到中学的十多年里,一家三口人早上同出门,晚上同进家的情景,一手牵着爸爸,一手拉着妈妈,他们曾那么专注地听她讲学校里的糗人糗事,多么的其乐融融。每当勉强地拿起书本,她就会想起十多年间,东一趟西一趟的补课:补奥数、补大综合(主要是语文、历史、地理)、补英语、补外教,学古筝、学舞蹈、学美术、学主持人。爸爸、妈妈骑着单薄的自行车,从皇姑到沈河,从大西路到岐山路,从辽大科技园到天光电影院。冬天顶着寒风、冒着大雪,夏天忍着酷暑、淋着暴雨。上午连着下午,一节跟着一节,忙得脚不沾地,却慰籍充实。当然,还有那些次的迟到、早退和因为赶时间的人仰马翻,像打翻的五味瓶,流淌在心里的每个角落,哪种滋味都情意绵绵。还有每当生活无着时,她就想到爸爸从厨房里变戏法一样端出的香喷喷饭菜,妈妈催了一遍又一遍“快换换衣服,你都快臭了”的唠叨。 所以每当这样的想起,她的心里就麻麻的,酸酸的,苦苦的、痛痛的。 于是,她的学习成绩出现滑坡,如此境况,怎能不滑坡?焦虑的阴影又厚重的遮住了她原本少了阳光的心。 当年明月(《明朝那些事儿》的作者)有一句很经典的话:“战胜别人算不得坚强,能够战胜自己才是真正的坚强。” 她努力地煎熬,直到转机的出现。 高一的第二学期,文理分科,她迫不急待地选择了文科。从逃避到坚持,她的内心经受了考验,再从坚持中慢慢学会了懂得。她对自己有了全新的想法,她有自己的优势,当初决然的选择不就是奔着一高中的文科而来嘛! 压抑原来的性格,将外向的棱角打磨光滑,她越发的沉默。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真正到了该面对的时候。她常常责问:“我为什么回来?”与其空空的烦恼、焦虑,不如面对实际。 课堂上她不再说话,晚自习她坚持要上到“三晚”(学校规定只有住宿生才能上到第三个晚自习21:50),休息日她主动寻找老师补课。 过去的她又回来了,在学校的考试名次也复苏式的回弹,从全班的倒数第二,全校的第七十一名(她所在班是全校的文科尖子班,所以班级排名就是全校的总排名)升至第四十二名,再升至第二十五名,语文成绩取得全校第一,连班主任都惊呼:“不会吧,别太快了,你都把我吓着了!” 实力,她有这样的实力。只是因为青春期的波动,因为改变环境的适应期,因为成长过程中必须经历的烦恼,她小小放纵了自己一段。
寒假前的家长会。黑板上重复的写着她的名字:排名升得最快和全校学科排名第一。老师邀她在班会和家长会上谈谈心得,她退怯了,完全没有了小学、初中时的那冲劲。 成绩,名次,中国绝大多数家长最关心的问题。面对高考,面对一考定终身的体制,家长们在玩命,孩子们也在玩命。 起早贪黑,她钻进了死胡同,分数和排名给她的心里又加上了恐惧。 看得出,她很珍惜努力的结果,唯恐稍有不甚的损失。也能感觉得到,“三座大山”压得她气喘吁吁。她打给妈妈的电话里说得最多的是:“下次考不好怎么办?语文考不了第一怎么办?” 然后便是伴随泪水的沉默,她真的完全沉默了。最后发展到不敢去上学,不敢听人提起考试的字眼。整夜的失眠,吃不下饭,连看电视都觉得心烦。 她病了,是钻进了牛角尖的病,一个未经历世事磨难而无药可医的病。相对于一个成熟的人生,这点压力和挫折算得了什么?沉沉浮浮是人生过程的正常遭遇,几上几下方显英雄本色。偏偏她正在向成熟进发的起步阶段,所以她开始面对人生的第二道难题。 行百里者半九十,她真的会就此打住? 她应该不会,她需要懂得:“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过程中的必然,对于她,暴风雨才刚刚来临。
第四场 惊魂
时间:11点 地点:清风岭榆树沟口 主要人物:大民、小盛 场景:山沟、乱石,黑色中华轿车、咖色广州本田,腾腾白色烟尘
大民,与这群“体制内”有公职的人相比,最不容易,自由职业(这是时髦的说法,其实就是无职业者),东抓一把西抓一抓,家乡话:“打快柴火”的人。 一米七多的身高,硕壮但一点不臃肿,长期体力劳动攒下的本钱(没这本钱,岂能养家糊口)。黑灿灿的脸泛着红晕,绝对的健康态。浓眉毛,小眼睛,圆下颏,一副笑面,憨态可掬,感觉剃成光头有点弥勒佛的样貌。厚嘴唇,不善言词。性格痛快,豪爽。 小盛是大民的战友,江湖话属过命的哥们,有着十几年驾龄的老司机。 为了配合出行,小盛专门开上才买不久的新广本,锃亮的咖啡色,在强光的照射下泛着幽幽的淡色红。 小盛停住车的刹那,就看见包括她在内所有人都在笑。 趁钱鑫发怔,大家笑着,三哥快速奔过去抄起那个让他丢了面子的瓶子,紧跑几步,照着路边的山沟扔下去。“我就不信了,整不碎你,还真成精了!”他根本不管三嫂那一套。 “呯”的一声,瓶子飞溅成无数的块状绿色,终究没能全身而退。 三嫂连阻止都没来得及,叹了口气:“说你啥都不信......”转身上了小盛的车,所有人都各就各位。 坐在大民边上(副驾驶位置),我能清楚的看见小盛调转车头,然后嬉笑着给车里的人分发饮料。我不无嫉妒的对大民说:“看看,待遇咋就不一样呢。”大民微微一笑。 正打趣使气时,见小盛又下了车,手拎着剩下三瓶饮料走过来,他一定感受到了我们的“不满”气场。 大民刚放下车窗,我就瞪大了眼睛,声嘶力竭的喊出了一个字:“车--”只见那辆闪光的本田正慢慢的顺着斜坡,向刚刚打碎瓶子的沟里溜去。 小盛忙不迭地丢下饮料,一步蹿回车边,伸手扳住倒车镜,倒车镜“咔”的一声被撕掉,然后车子便突然加速。“咣”的一声,径直撞进了几米深的沟里,尘土“腾”的弥漫一团。 我们的心“忽”的一下。然后不顾一切地冲进沟里,顾不上石头、荆棘,从车一侧以最快的速度打开车门,把她们几个一一拽出来。 非常万幸,车子顺着缓坡下溜,被一块大石和几丛矮树顶起拖住,没有惯性地滑入深沟,也没有发生侧翻。四个轮子趴在沟沿之下,呈45度角仰面朝天。 妻爬上坡,远远的站定,她的脸色有点发白,拍着胸口:“可吓死我了!可吓死我了!!”惊恐的紧紧攥住她的手。她倒没瞧出紧张,和莉红一样镇静,竟然一个操起相机,一个端起手机,拍起了事故现场。 意外巧合,不幸言中,三嫂顿时抓住把柄,冲着三哥一通嚷嚷:“我说不让你摔,不让你摔,你非死着作事,你看出事了吧,真是成事不足。”边说边拉起胖女儿,左查右看。 几个男人沟上沟下的观察,这个坡不算徒,但沿却高,车下又全是乱石,想把车子开出来可能性不大。小盛也尝试了两次,但均以失败告终。束手无策之际,才发现大民和他的车不见了踪影。 钱鑫说:“要不打个电话,找个吊车吧!”三哥颇为认真的瞪起眼睛,“那得啥时候啊!”那神情一点没了刚才的搞笑。 话音未落,黑色中华“刷”的靠在跟前。大民麻利地从后备箱扯出一根食指粗细、三米左右长的钢筋和一把普通钳子。 “往外拖吧,没别的办法。”看得出来,他很自信也很有经验。 只见他把钢筋一头插入本田车的牵引孔,然后用两支手拧成麻花状,再把另一端拴住中华车。“小盛,你看着点,我一起动你就给油门,应该能拽出来。”说完便上了车。小盛也回到车上,两辆车同时加大油门,车轮磨擦砂石路面又腾起大片的白色烟尘,第一次,失败。第二次,失败。第三次,马达发出更响的轰鸣,烟尘裹起砂粒,无法形容多大的力量,车子硬生生地拽出来。 出了沟的本田,“脑门”蹭掉了漆,两侧的保险杠扎煞成欲飞的翅膀,掰掉了一边的倒车镜添了些许狰狞。一辆新车瞬间就变成如此模样,既让人心痛,又让人心悸,车患猛于虎啊。 大民蹲到本田车下,用肥厚的手掰住钢筋的麻花,然后用铁钳夹住,找来一块称手的石头,一下、两下的砸下去,直到钢筋剪出深槽,再用手来来回回的折叠,最终折断。 卸完钢筋,大民已满脸通红,汗水滴滴嗒嗒的流下,左手不知啥时候还蹭掉块皮,渗出红红的血。 边上站着一群不敢说废物的人,既没主意,也插不上手,干瞪两眼,专心地看他一个人忙活。直到他站起身,才算找到点可以帮忙的活儿,递一块毛巾让他擦脸,倒点矿泉水让他洗洗手。他仍然憨憨的笑着:“没事了,可以上车了。” 小盛围着车子转了两圈,他一定心痛,那可是新车啊。他自言自语:“怎么能忘了拉手刹呢?”老司机遇见新情况。 她一直没放下手机,全过程的拍摄,待大家回过神,她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不可思义,太难得了。”终于开口说话,让我们的心漾出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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