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素来贤惠大气,总说自己是家中的民主典范,但对于厨房,绝对是领地一霸,以至于妈妈的
厨艺技不如人时,也有了极好的借口。
在外婆的眼里,年味不仅仅是餐桌上的一道道美食佳肴,更是一种氛围,一种温馨,一种红火。
从这个意义说来,我们家的年味从腊月小年就开始了。记得每每过了小年,外婆每天都是忙碌的,
然而又是忙中有序的。那段日子总会听外婆在嘴里念念有词,今天做糖,明天做年糕,后天准备
芝麻馅,再后天准备年夜饭。。。
也不知道外婆做花生糖,芝麻糖,爆米花糖的这套绝技是从哪里偷学来的,我们家的祖上也不记
得有这门技艺。每次做糖,外婆俨然是个专业的工艺师,场面摆得很大,火候大小,放多少糖稀,
多少砂糖,多少水,什么时候下料,什么时候出锅,每一环节都一丝不苟。糖出锅那刻,外婆展示
了大力士的一面,十分麻利的捏压整块糖板,把一锅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稍等冷却后用刀精准地
把糖切成大小均匀的模样。客人来了,求吃家制的花生糖,芝麻糖,爆米花糖,是外婆最得意的时
刻。
回家吃年夜饭,这是外婆对子女们不可更改的要求。每年国内的子女都会在这一天赶回来与外婆
团聚。八冷盘、八热炒、外加一个特色煲汤,是外婆的拿手好戏。每个蛋饺,每个肉丸,都是外
婆亲手制作的。有一年想减轻外婆的工作量,我学着做了几个蛋饺,忙乎了半天只整出几个大小
不匀而且开着口的蛋饺,外婆怕坏了她年夜饭精致的美名,毫不留情地把我赶出了厨房。外婆渐
渐的年迈了,子女们说我们出去吃年夜饭吧。外婆说,她操持的年夜饭,比不上名店厨师的手艺,
但她把一个母亲的情怀做进去了,把家庭传统的年味做进去了,这样的年夜饭你们出钱是买不来
的。
做宁波汤团,是吃完年夜饭后家里忙碌的另一场景,这是为初一早上准备的。外婆的宁波汤团,
水磨粉是外婆请老家的人捎来的,芝麻馅是外婆亲手捏制的。外婆做出来的宁波汤团,大小均
匀,放在筛子里齐整整一排排煞是好看,最后煮熟后的汤团皮滑而薄,口感香软而糯,咬一口流
出的芝麻馅甜而不腻。除了我们自家初一早上吃汤团外,外婆还喜欢用汤团招待上门拜年的客人。
看着客人们的开心品尝,听着客人们的交口称赞,外婆的脸上得意地写着自豪与满足。
家庭音乐会,是我们家过年时饭桌外的另一道风景。人人参与,各显其能,自娱自乐。外婆的子
女们几乎每一个都学了一件乐器,或是民乐,或是西洋,这样的传统也延续到了我们这一辈。外
婆虽不擅长器乐,但对越剧却情有独钟,对戚派尤为痴迷。常抱怨子女们都学了器乐,她要唱个
楼台会都没人和她配戏。尽管如此,大家伙热闹的时候,她也会来上一段戚派的经典唱段。
外婆离开我们已经多年了,外婆走的时候正值我执业考试的关键时刻,没能赶回来陪伴她老人家
最后一程,这是我一直抱憾至今的心结。其实很想告诉外婆,我已经学会做蛋饺了,我也能整出
一桌象样的年夜饭了。当万家灯火,合家团圆,火红的年味飘香时,我用外婆留给的记忆,白描
出儿时的年味,陪天上的外婆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