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 我们才可以不沉重

黄河浪

提这个话题，是因为我的心在不到一个月内被一次又一次的揪碎，再次听到这样的消息时，心里这块沉重的石头不是搬走而是开始下沉。我知道，在我生活的圈子里，有很多很多朋友也是通过应试教育模式下当年的奋力一考从而改变自己命运的，但今天，当那些贫苦落后地区的考生继续着我们当年的梦想在那里拼着以图摆脱命运的束缚，我还是感觉不到丝毫的快慰，特别是在环境的高压下不断凋零的玫瑰，让我内心的血在点点滴落……

事件：

11月3日，庆阳市庆城县庆城中学九年级14岁的包冬雪和15岁的许晶在课堂上拿到了老师发下的期中数学考卷，包冬雪考了42分，许晶考了17分。拿到卷子后许晶对同学说：“我考了17分，我死呀。”中午放学后，许晶和包冬雪在与班上的另两位同学回家的路上流露出不想活的念头。包冬雪还对与自己要好的一个同学说：“我死之后你给我送个花圈。”

下午地理、历史课的期中试卷也相继发了下来，许晶和包冬雪二人均不及格。放学后，许、包两人结伴到学校的食堂里买了两份快餐，包冬雪还到隔壁的商店里买了10个棒棒糖，饭后两人送给了平常与她们关系要好的10个同学。晚上六点半，有同学见她们俩在教室楼下的垃圾桶旁喝一瓶矿泉水，此后不久，她们捂着肚子哭，并开始呕吐，包冬雪继而昏迷在教室外，当她们被送到医院时，花季玫瑰就此凋零……

悲剧并没有就此停留。11月17 日，在会宁县一中高考补习班上学的一名女生从同学家的住宅楼四楼上跳下不治身亡。

和所有会宁苦读的学子一样，党岘乡的这个同学租住在学校附近的一间平房里，事发当晚，由于感冒，租住的房里没有取暖设施，被和她关系要好一名同学叫到家里来住，然而，悲剧还是发生了。事后从这个女生的日记里知道，她的心情很忧郁，对落榜后的出路很担忧。与她要好的同学反映，她近日情绪很不好，前几天说朋友们也看不起她，她不想活了……

会宁：

（原谅我把所有一切围绕着会宁去说，因为所有的同学不是会宁，但会宁是我说这个话题的引子）

我到甘肃来的时间不长，甘肃有好多的县市，说句不怕朋友们见笑的话，有些县城的名字我也叫不上来，但对会宁，影响还是很深刻的。每年假期，兰州大街小巷到处是打着会宁家教牌子的各种辅导班，这个被称为状元县的小县城，至少在甘肃境内是名气很大的。

记得2004年在两会期间，温家宝总理参加甘肃代表团的讨论时也说：“你们会宁是状元县，我的秘书也是会宁人。”可见会宁出人才不仅仅在甘肃有名，在全国也是数得着的。

我写此文时，查过有关会宁县教育情况的介绍，上面是这样说的，大意是：会宁历来重视教育文化，读书风气很浓，自古有崇文修德，尊师重教的优良传统，仅明、清两代，考取的进士就又20多人，举人113人。自我国恢复高考以来，（至2006年底）通过高考走出会宁的学子获博士学位的有200多人；硕士2000多人；学士二万多人，会宁累计输送的大中专学生4。5万余人，2006年，高考本科上线人数有2000人。这是我们民族的光荣，有志气，可喜可贺，但亦堪忧，因为一些家庭经济很困难的学生，就连报到的路费也拿不出来。

这点我是深信不疑的。每年兰州的各大报发起爱心捐款和受助人名单中，都少不了会宁籍学子的名字和对他们家庭困难的有关报道。

那么，会宁是怎么样的一个地方呢？我没有亲自到过，不敢妄下结论，我引用一段去过那里采访记者的描述：“随便登上一座山梁，放眼望去，绵延无尽的重重大山干枯而苍白，很多时候，你找不到村庄的影子，甚至连草，一棵瘦弱的草也找不到……”，

这就是记者眼中的会宁，这就是当年中国工农红军三大主力的会师之地，是为中国的文化教育界输送了众多博士、硕士、学士的状元县。

会宁地处甘肃北部靠近宁夏西、海、固，（那里也国家级贫困县，我曾经去过，见识当地人苦寒而单调的生活）是个有58万人口的国家级贫苦县，县财政收入每年只有可怜的1600万，和富裕地区的一个乡镇也不如，人均收入不到1200元。经济收入依靠农业，农业依靠老天，老天打个喷嚏，会宁人就得感冒，百姓就得遭殃。所以，正因为穷，在这块贫瘠的土地上才会上演着高考的神话，千万个热血青年为了摆脱命运的桎梏，几十年传统不变，前仆后继、反反复复的上演着高考走出，复读再考的抗争。在很多会宁人眼里 ，这个小小的县城里只有两个单位，两种人，一个政府，在忙着想办法从中央或省上得到更多的扶持；另一个是学校，他们忙着应付年复一年的高考。除了学生，如果还有余下的人，也许就是家长，他们生活的重心就是努力让孩子考上大学。

虽然会宁县的财政收入太微不足道了，但会宁人对教育的投资是毫不打折扣的。据2005年国家审计暑驻兰州办事处审计结果表明，会宁基础教育累计负债6600万元，相当于全县四年的财政收入。

会宁在为教育做出如此大贡献令人称道的同时，我也在思考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在走出了这么多人才后，会宁为什么到今天还是这样贫苦？这样力不从心的负投资教育我们是喜是悲，对自身的发展、对那些留在会宁的人是否公平？

思考：

穷则思变，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因为穷，所以就要想方设法改变命运，改变命运的途径只有通过高考惟一条路实现，让会宁成为了有名的状元县，其实这是穷逼出来的 。但是，出了这么多的状元，送走了这么多的人才，会宁依然如固的贫穷，我不知道那些生活在大城市里走出的会宁人怎么想，但我知道，只要是一个没有忘记根的曾经的会宁学子再次踏上返乡之路，看到这片生他养他的热土还是这般贫瘠，还是这般落后，他的眼里一定是含着泪水的。我认识一个会宁籍的朋友，偶尔一次谈到她回家的见闻时，我看到她眼里的泪水在不停的打转，说到最后，说到家乡人生活与城市人的巨大差距，她终于没有控制住眼里打转的泪水，任由泪水打湿了她的脸。我知道这不能怪她，她只是众多走出会宁中的一个很微不足道的人，进入到都市的人流中是芸芸众人中的普通一员，但在她心里永远有个牵挂、有块心病、有一个时时触动她内心柔软部位的地方，那就是到今天仍然贫穷落后的故乡——会宁。

政府抓教育，孩子牺牲所有的爱好苦读，家长勒紧腰带吃淡的穿烂的供孩子读书，体现了人们对教育改变命运的认知。然尔，当一个财政收入1600万的小县负债教育消耗了未来四年还要多的收入，我在想，未来四年这里的干部拿什么准备投资到其他带动农民致富的项目上去？是不是所有人的精力除了考试还是考试？全县皆考，以考为生了？全县所有吃财政饭的人未来四年到那里去领工资？按经济学上投资回报的帐来算，他们什么时间能翻身？当然了，人们会说对教育的投资是不能这样去算的，那些走出去的会宁籍学子为国家创造了更多财富。是的，教育的投资是不能这样去算的，但作为政府是否可以在改变民生上也像对待教育这样下大力气，让那些居住在那片土地上父老乡亲日子过的一年比一年好，让那些山上也长出草和树，让那些山路宽一些，阳光里看到的是温暖，是那些回家的会宁人对他领回来的爱人和孩子自豪的说：看，这就是我的家乡！

每年高考后，精英走了，而留下来更多的人只有另一条路去走，那就是出门打工。但在这个小县里没有一所像样的职业学校，即使近年来有些落榜生无奈的选择上职业学校，也盯上的是兰州的中石油中石化的国字号企业学校，为什么？我在一篇记者采访会宁一所学校校长的文章中看到这样的话，这位校长说：改变百姓命运的仍然是教育，自明清以来，会宁就有重教育的传统，当地一直保留着儒家文化和读书的传统，去沿海打工的人，社会地位很低，是卖苦力的。一个校长尚且如此重文轻商，让来自大都市的记者惊异的合不上嘴巴，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这些对南方都市人听了会成笑谈的话在会宁没有一点不合时宜。行文至此，我们也就不难理解那位女孩为什么选择自杀了，为人之师尚且如此，别去说其他人了。这样落后的观念，必将导致教育方向的偏失，只关心成绩，眼睛只看到考上了多少，可作为一个合格的老师，和一个合格的教育工作者，更应该关心的是孩子们的成长，当一个花季的孩子在你眼前消失的时候，难道仅仅培育出几个大学生就能洗刷干净老师的灵魂吗？

我知道只要还有脑体分工的不同，应试教育就会存在下去。作为选择性考试，高考具有初次社会分层的功能，也是青年获得高等教育的机会，实现阶层向上流动的最重要通道。过去相当长一个时期，考上大学等于成为国家干部，拥有城市户口等等，但今天这一切已经发生深刻的变化，大学受教育的面在扩大，大学毕业也不一定就是社会精英，所以，教育应该给更多孩子健康成长的空间，多方面发展。而政府的所有钱也并不是为了少数人服务。一个合格的政府，首先是一个关心群众疾苦的政府，是一个引领更多人前进发展的政府，是改善你所在范围内所有民众生存环境的政府，而不是把所有的精力用在跑教育上，教育只是政府工作的一部分不是全部。

什么时候才可以听到那山不在绝望，什么时候革命老区会宁才可以山清水秀，人民安居乐业，那么孩子们也就多了一分学习的自在。

月饼姑娘

一直狠沉重。

默默沉香

读了黄河的帖子，我也沉重。

除了国策的问题，还有民心的问题。民生的艰难，决定了民心的浮动。读书是唯一救自己的出路。

有一件事我一直很迷惑，不是国家实行的独生子女政策吗？那些贫困的家庭，似乎都好几个孩子，是因为穷而生，还是因为生而穷？

黄河浪

引用第1楼|ˊ月饼姑娘于2008-11-23 20:14发表的:
一直狠沉重。

谢谢月饼阅读！

黄河浪

引用第2楼默默沉香于2008-11-23 20:41发表的:
读了黄河的帖子，我也沉重。

除了国策的问题，还有民心的问题。民生的艰难，决定了民心的浮动。读书是唯一救自己的出路。

有一件事我一直很迷惑，不是国家实行的独生子女政策吗？那些贫困的家庭，似乎都好几个孩子，是因为穷而生，还是因为生而穷？

国家没有解决十亿农民的养老问题前，独生在很多苦寒地区是不现实的，没有最底生活保障的农民谁为他们养老？

默默沉香

这样不是生了也养不起么？养不起不是越来越贫困么？现在你让我生两个，我都不愿意生，我不能提供给孩子一个美好的未来，所以，宁可不要孩子。

黄河浪

引用第5楼风飘柳絮于2008-11-23 20:56发表的:
对于这类话题，我通常不怎么说话，因为我觉得这类话题太沉重,而我这类小女子无法解决,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决，所以我继续保持沉默,只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关注,并能尽快想出解决的办法!

其实我也想沉默，但就是感觉心里难受，为什么孩子们要选择一条不归之路呢？他们难受除了上大学就没有一条路可走了吗？

这样的新闻不间断的发生，看得人心里搁着一块石头……

黄河浪

引用第6楼默默沉香于2008-11-23 20:58发表的:
这样不是生了也养不起么？养不起不是越来越贫困么？现在你让我生两个，我都不愿意生，我不能提供给孩子一个美好的未来，所以，宁可不要孩子。

唉，默默你不懂艰苦地区的生活啊！

是这样的，越穷好像孩子也越多，越困难，这也是现实的问题。可他们也在固守着更封建的思想意识啊，布克首先是从欧美发达国家流行的而不是从落后地区和国家开始的，新思想新思潮来源于新文化。

你听听那个中学的校长是怎么对记者说的，一个思想先驱的学者吧，在会宁应该称这位县城的校长为学者，都是这样的认识，那别的人会怎么我们是不是可以想象到结果。

黄河浪

引用第10楼牛屎龟于2008-11-23 21:33发表的:
考17分的学生，平时的心思已不放在学习上了。

这个问题更应放在心理素质的层面上。就算更富裕的地方，也有这样事情发生。

是啊,17 分肯定是学习落后的同学了,但重要的是老师关心的是分数而不是心理素质,所以才会有悲剧不断的上演.

黄河浪

引用第12楼牛屎龟于2008-11-23 21:57发表的:

应当说各种因素都有，不过主要是心理素质问题。从这个角度去看，受不了半点挫折、受不得半点批评又是谁的责任呢？我们家庭教育或者本身的遗传因素更主要！

在城市的学校，也许老师更专业，家长也和学校经常保持着紧密的联系。而在那些山区小县，很多农村的孩子家长在忙着挣孩子上学的钱，那顾得上孩子。再则，老师可能心理教育有没有我也持怀疑态度，所有的精力，恐怕就是关心一个考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