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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ze=+3]雞肋編 [size=+2]北宋‧莊綽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
■臣等謹案:《雞肋編》三卷,宋莊季裕撰。季裕名綽,以字行,清源人。其始末未
詳,惟呂居仁《軒渠錄》記其狀猊清臞,人目為細腰宮院子。又薛季宣《浪語集》有
季裕《筮法新儀》序,亦皆不著其生平。據書中年月,始於紹聖,終於紹興,蓋在南
北宋之間。又〔尹孝子〕一條,自稱嘗攝襄陽尉;又〔原州棠樹〕一條,稱作倅臨涇
;〔李倢食糟蟹〕一條,稱官於順昌;〔瑞香亭〕一條,稱官於澧州。其為何官,則
莫可考矣。此書前有自序,題紹興三年二月五日,而所記有紹興九年事,疑書成之後
,又續有所增。世無刊本。陶宗儀《說郛》僅錄其二三十條,此本較《說郛》所載約
多五倍。後有至元乙卯仲春月觀陳孝臣先跋曰,此書莊綽季裕手集也。綽博物洽聞,
有《杜集援證》、《炙膏肓法》、《筮法新儀》行於世。聞其他著述尚多,惜未之見
。此書經秋壑點定,取以為悅生隨抄,而誤謬最多,因為是正如右,然掃之如塵,尚
多有疑誤云云。蓋猶季裕之完本也。季裕之父,在元祐中與黃庭堅、蘇軾、米芾諸人
遊,季裕猶及識芾及晁補之,故學問頗有淵源,亦多識軼聞舊事。書中如不知《龍城
錄》為同時王銍所作,反據以駁《金華圖經》之類,間失考證,然可取者多。其記遼
宋誓書一條,大旨以和議為主,亦各抒所見。季裕方浮沉郡縣,與當時朝士附合秦檜
者,固自有殊。統觀其書,可與後來周密《齊東野語》相埒,非《輟耕錄》諸書所及
也。
乾隆四十二年五月恭校上
總纂官臣紀昀 臣陸錫熊 臣孫士毅
總校官臣陸費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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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17 12:46 | 显示全部楼层
[size=+2]卷上
■昔曹孟德既平漢中,欲因討蜀而不得進,守之又難為功,操出教唯曰〔雞肋〕而已
,外莫能曉。楊修獨曰:〔夫雞肋食之則無所得,棄之則如可惜。公歸計決矣。〕阿
瞞之績無見於策,而其空言竟著於後,是豈非雞肋之臘邪?然方其撅蘆菔、鳧茈而餓
於牆壁之間,幸而得之,雖不及於兔肩,視牛骨為愈矣。予之此書殆類於是,故以〔
雞肋〕名之。紹興三年二月九日,清源莊季裕書。
■歐陽文忠有《贈介甫》詩云:
翰林風月三千首,吏部文章二百年。老去自憐心尚在,後來誰與子爭先?

王答云:〔它日若能窺孟子,終身何敢望韓公。〕余少時聞人謂吏部乃隱侯,非文公
也;翰林詩無三千,亦非太白。後見《沈約傳》,雖嘗為吏部郎,及稱謝朓云:〔二
百年來無此詩。〕謂由建安至宋元嘉二百三十餘年,舉其全數耳。自嘉祐上至唐元和
,餘二百五十年,去元嘉則遠矣,則吏部蓋指韓也。鄭谷有《題太白集》詩云:
何事文星與酒星,一時分付李先生。高吟大醉三千首,留著人間伴月明。
永叔所引,但用沈二百年之語,加於退之,以對翰林三千首耳。詩年之數,安在如書
馬數馬乎?
■箸屐之謎載於前史,《鮑昭集》中亦有之。如一土、弓長、白水、非衣、卯金刀、
千里草之類,其原出於反正止戈,而後人因作字謎。王介甫作字謎云:
兄弟四人兩大大,一人立地三人坐。家中更有一兩口,任是凶年也得過。

又作謎云:
常隨措大官人,滿腹文章儒雅。有時一面紅妝,愛向風前月下。

至於酒席之間,亦專以文字為戲。常為令云:有商人姓任名飪,販金與錦。至關,關
吏告之曰:〔任飪任人,金錦禁急。〕又云:
親兄弟日日昌,堂兄弟目木相,親兄弟火火炎,堂兄弟金今鈐。

又云:〔撅地去土,添水成池。〕皆無有能酬者。又為字中一點謎云:
寒則重重疊疊,熱則四散分流。兄弟四人下縣,三人入州。
在村裡只在村裡,在市頭只在市頭。

又為疊字下兩點謎云:
兄弟二人,同姓同名。若要識我,先識家兄。不識家兄,知我為誰?

又婦字謎云:〔左七右七,橫山倒出。〕甑字謎云:
將軍身是五行精,日日燕山望石城。待得功成身又退,空將心腹為蒼生。


■京師賣生果,凡李子必摘其蒂,不敢觸其實,必留上衣令勃勃然,人方以新而為好
,至食者須雪去之。元祐中,有李閌待制,字子光,朝中戲以為謎云:〔賣者不識買
者識。〕蓋以〔識〕為〔拭〕也。
■元豐中,有以當時士人姓名為對者,如〔崔度崔公度,王韶王子韶〕。又有江鬲,
人亦戲云:〔江鬲隔江,問巫馬期騎馬無?〕未有對者。元祐中,有〔石萬石授石州
離石縣令〕,人訝其遠宦,云〔要令後世無對〕。元豐中,又有〔馬子山騎山子馬〕
之句,偶有姓錢人任衡水知縣,人遂對以〔錢衡水盜水衡錢〕。其人聞之大怒,欲辨
其事,對者謝曰:〔君雖實無,且欲與山子馬為偶耳。〕
■大觀中,有曹孝忠本醫工也,得幸於時,遂任子為文資,擢置館閣。其子因與父相
詬,既至館中,氣尚未平,獨坐屏處。時秋陽方烈,為日所射,久不遷坐。有同僚怪
之,問何故負暄,乃大怒云:〔傢俬間事,關公甚底?〕問者初尚未悟,久乃知之,
莫不傳笑。既而易為它官。又宗室仲輗,知太宗正司,以待漏院為大小字,如此者甚
眾。其長仲忽以聞,亦罷。此與前世澆手、弄獐、聚憂、伏獵,無以異矣。又有楊通
者,任提舉學事官,上殿札子云:〔人臣而持主斧,僣紊名器。〕遂行禁止,刊於續
降敕中,亦可笑者。
■杜子美《石犀行》云:〔自免洪濤恣雕瘵。〕與濟逝為韻。《種萵苣》云:〔信宿
罷瀟灑。〕與耳始同押。《後出塞》云:〔恐是霍嫖姚。〕作平聲。《八仙歌》押兩
船字,《狄明府》兩濟字。灑字有三音,而瘵但切側界。去病為票姚校尉,服虔注《
漢書》:〔音飄搖。〕顏師古云:〔票音平妙反,姚音羊召反。票姚,勁疾之貌也。
〕荀悅《漢紀》作票鷂字。去病後為票騎將軍,尚取票姚之字耳。今讀者音飄搖,則
不當其義也。詩人拘於聲律,取其意而略其義也,如濟濟清濟,音雖同而義異。故兩
船字或者遂謂不上船為蜀人以衣襟為船。余嘗至舟中問土人,則不然。後見范傳正《
太白新墓誌》云:玄宗泛白蓮池,召公作序,時公已被酒於翰苑中,命高力士扶以登
舟。杜之所歌,蓋此事爾。
■黃魯直《送張謨河東漕使》詩云:〔紫參可撅宜包貢,青鐵無多莫鑄錢。〕時范忠
宣帥太原,方論冶多鑄廣,故物重為弊。其子子夷亦能詩,嘗云:〔當易『無』字為
『雖』乃可。〕又一篇云:〔虎頭墨妙能頻寄,馬乳蒲萄不待求。〕議者又謂:〔維
摩畫像一本足矣,何用多為?〕蓋貶駁他人易於為工也。孟子斥高子云固而不取武城
之策,況餘者乎?
■退之《昭王廟》詩,今集中皆作〔丘原滿目〕,余親到宜城祠,見刻為〔丘墳〕。
韓公井在焉,今之道稍遠,人無汲者。小城鄄氏之居,猶想見也。又《題西林寺故蕭
二郎中舊堂》云:
中郎有女能傳業,伯道無兒可保家。偶到匡山曾住處,幾行衰淚落煙霞。

唐趙璘《因話錄》載此詩以〔保〕為〔主〕。下二句云:〔今日匡山過舊隱,空將衰
淚對煙霞。〕
■〔健兒〕之語,見於《晉史》段灼、《梁史》陳伯之傳,至唐尤多。余少時過荊南
白碑驛,見豐碑刻唐官銜,有〔招募健兒使〕。其碑石瑩白,驛因得名。或云後制大
晟樂,取石為磬,未知信否。
■李杜、蘇李之名尤著於世者,以歷代所稱,兼於文行故也。余嘗以一絕記其聞者:
大義終全顯漢廷,李固、杜喬。
名標八俊接英聲。李膺、杜密。
文章萬古猶光焰,李白、杜甫。
疑是天私李杜名。
居前曾是少陵師,蘇武、李陵。
資歷文章亦等夷。蘇味道、李嶠。
思若湧泉名海內,蘇頲、李乂。
從來蘇李擅當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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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州龍泉縣多佳樹,地名豫章,以木而著也。山中尤多古楓樹,其根破之,文若花
錦。人多取為几案盤器。又雜以它木,陷為禽鳥花草,色像如畫,它處所未見。又出
青瓷器,謂之〔秘色〕,錢氏所貢蓋取於此。宣和中,禁庭制樣須索,益加工巧。
■元祐中,予始見士大夫間有用蠟裹咫尺之木,以書傳言,謂之〔柬板〕,既便報答
,又免謬誤。其後事欲無跡者,廢紙而用板,浸為金漆之類,其制甚眾。加以緘繩,
有盛以囊者,至崇寧時家有數枚。自非遠書公禮,幾無用箋楮。然利害所繫,有濡紙
而摹印字畫以為左驗者。俗之薄惡,亦可見矣。
■鳳翔府園有枯木,下有石刻云〔昭宗手拓槐〕,蓋為中尉韓全誨等劫幸李茂貞軍,
朱全忠以兵圍城,嘗徘徊其下也。華州子城西北有齊雲樓基,昭宗駐驛韓建軍,嘗登
其上,賦《菩薩蠻》詞,云〔安得有英雄,迎歸大內中〕者是也。其石堤谷在城西南
十餘里,殺十一王處。今有堂作釋氏十王像焉。
■陳州城外有瓦台寺,乃夫子絕糧之地。今其中有一字王佛,云是孔子像。舊榜文宣
王,因風雨洗剝,但存〔一宣王〕,而釋子附會為〔一字王〕也。其侍者冠服,猶是
顏淵之狀。如杜甫之作十姨,天下如是者,蓋不可勝數。
■灃州有卒李文和者,本僧徒,犯罪坐黥,能診太素脈,知人吉凶,雖心性隱微,皆
可推測。嘗診司法孫評云:〔據脈當作僧道,然隱見不一,有名無實。幼時須曾出家
,不爾亦見於小字也。〕問之果爾,以多病嘗舍於釋氏,小名行者。余頗訝其別有它
術,云法中脈出寸口者當為僧道。今所出不多,又或見或隱,故以有名無實斷之。後
得其書,以十二經配十二辰,如五行家分宮之法,身命運限,亦各有術。逐日隨支,
輪脈直事,故目下災福,纖毫皆可見。其書序云:〔本唐隱者董威輩以授張太素,太
素始行其術,故以為名。〕後於京師四方多見診太素脈得名,而未有如李文和者。
■杜子美詩云:〔飯抄雲子白,瓜嚼水精寒。〕李義山《和陽》詩亦云:〔梓澤東來
七十里,長溝復塹埋雲子。〕世莫識〔雲子〕為何物。白彥惇云:其姑婿高士新為吉
州兵官,任滿還都,暑月見其榻上數囊,更為枕抱。視之皆碎石,勻大如烏頭,潔白
若玉。雲出吉州,土人呼〔雲子石〕。而周燾子演云:〔雲子,雹也。〕見唐小說,
而不記其書名。義山謂埋於溝塹,則非雹明矣。疑少陵比飯者,是此石也。
■楊何,字漢臣,莆田人也。登進士第,為南陽士掾,狂率喜功。劉汲作帥,就辟幕
府。金人破鄧,全家皆死於兵。始在鄉校以薄德取怨於眾,人嘲之曰:〔牝驢牡馬生
騾子,道士師姑養秀才。〕蓋謂其父本黃冠,母嘗為尼也。
■襄陽尹氏,在唐世以孝弟四經旌表,今其門伐猶存。介甫詩云:〔四葉表閭唐尹氏
,一門逃世漢龐公。〕而史不書。余攝尉襄陽,嘗得尹孝子母之墓誌於臥佛僧舍,以
為柱礎,未暇取而罷。然史之去取,幸不幸者多矣。
■食物中有散子,又名環餅,或曰即古之寒具也。京師凡賣熟食者,必為詭異標表語
言,然後所售益廣。嘗有貨環餅者,不言何物,但長歎曰:〔虧便虧我也!〕謂價廉
不稱耳。紹聖中,昭慈被廢居瑤華宮,而其人每至宮前,必置擔太息大言,遂為開封
府捕而究之。無它,猶斷杖一百罪。自是改曰:〔待我放下歇則個。〕人莫不笑之,
而買者增多。東坡在儋耳,鄰居有老嫗業此,請詩於公甚勤。戲云:
纖手搓來玉色勻,碧油煎出嫩黃深。夜來春睡知輕重,壓匾佳人纏臂金。

■米芾元章,或云其母本產媼,出入禁中,以勞補其子為殿侍,後登進士第。善書,
尤工臨摹。人有古帖,假去率多為其摹易真本。至於紙素破污,皆能為之,卒莫辨也
。有好潔之癖,任太常博士,奉祠太廟,乃洗去祭服藻火,坐是被黜,然亦半出不情
。其知漣水軍日,先公為漕使,每傳觀公牘未嘗滌手。余昆弟訪之,方投刺,則已須
盥矣,以是知其為偽也。宗室華源郡王仲御家多聲伎,嘗欲驗之。大會賓客,獨設一
榻待之。使數卒解衣袒臂,奉其酒饌,姬侍環於它客,盤杯狼籍,久之亦自遷坐於眾
賓之間。乃知潔疾非天性也。然人物標緻可愛,故一時名士俱與之遊。其作文亦狂怪
,嘗作詩云:〔飯白雲留子,茶甘露有兄。〕人不省露兄故實,扣之,乃曰:〔只是
甘露哥哥耳。〕大觀中,至禮部員外郎知淮陽軍卒。
■禮文云缺無若近時,而婚喪尤為乖喪。如親王納夫人,亦用拜先靈、合髻等俗禮。
李廣結髮與匈奴戰,謂始勝冠年少時也。故杜甫《新婚別》云:〔結髮為君婦。〕而
後世初婚嫁者,以男婦之髮合梳為髻,謂之結髮,甚可笑也。其不經不可以概舉。南
方之俗,尤異於中原。車駕在越,嘗有一執政家娶婦,本吳人也,用其鄉法,以灰和
蛤粉,用紅紙作數百包,令婦自登輿,手不輟擲於道中,名曰〔護姑粉婦〕。既至門
,以酒饌迎祭,使巫祝焚楮錢禳祝,以驅逐女氏家親。婦下輿,使女之親男女抱以登
床。尊章會客,三爵之後,其子出拜,坐人設蓆子父傍,飲三杯乃行合髻等諸禮,頗
多異事。如民家女子不用大蓋,放人縱觀。處子則坐於榻上,再適者坐於榻前。其觀
者若稱歎美好,雖男子憐撫之,亦喜之而不以為非也。喪家率用樂,衢州開化縣為昭
慈太后舉哀亦然。今適鄰郡,人皆以為當然,不復禁之。如士族力稍厚者,棺率朱漆
。又信時日,卜葬常遠,且惜殯攢之費,多停柩其家,亦不設塗甓,至頓置百物於棺
上,如几案焉。過卒哭則不祭,唯旦望節序,薄具酒荈祭之,亦不哭,是可怪也。
■河朔、山東養蠶之利,逾於稼穡,而村人寒月盜伐桑枝以為柴薪,為害甚大。每有
敗獲,估贓不多,薄刑不足以戒,欲禁繫以苦之,則憚於囚眾。單州城武令聶忞,兗
州人,起於白屋,知民間利病,有獲此偷,即依法決遣。而據所徵贓錢,隨多寡,必
分十限付於其家。遠都保伍,畏於逃逸,係累之急,甚於官司。如限三日,即已拘縻
一月矣。又量其情之重輕,每限出頭,加以棰楚。雖欲一日並納贓罰,里正諭意,亦
不聽輸。於是一邑桑柘,春陰蔽野,大大受賜。人有相仇害者,於樹幹中去其皮尺許
,令周匝,謂之〔繫裹肚〕,雖大木亦枯死。有一夕傷數百株者,此多大姓侵刻細民
,故以此報之也。
■蘭、蕙葉皆如菖蒲而稍長大,經冬不凋,生山間林篁中。花再重皆三葉,外大內小
,色微青,有紫文。其內重一葉,色白無文,覆捲向下,通若飛蟬之狀。以春秋二時
開,莖短,每枝一花者為蘭;莖長,一枝數花者為蕙。《本草》載蘭草、馬蘭、澤蘭
、山蘭四種。蘭草葉似澤蘭,尖長有枝,花紅白色而香,生下濕地;澤蘭生下地水傍
,葉似蘭草,赤節,四葉相值岐節間;馬蘭生澤傍,氣臭,花似菊而色紫;山蘭生山
側,似劉寄奴,葉無椏,不對生,花心微黃赤。又有木蘭,乃大樹。皆非騷人所歌詠
者。又云零陵香,一名蕙草。既唯生零陵山谷,而莖葉都不與蕙相類。豈二物不入藥
用而遺之乎?後至衢州開化縣,山間多春蘭,而醫僧允濟謂蘭根即白薇也。按白薇一
名白幕,又名薇草。《本草》乃云生平原川谷,陶隱居謂近道處處有之。又與蘭小異
,然藥肆皆收貨為白薇,未知是否?夷齊採食,豈謂是邪?味雖苦鹹大寒而無毒也。
■蕨有青、紫二種,生山間,以紫者為勝。春時嫩芽如小兒拳,人以為蔬,味小苦性
寒。生山陰者可鍛金石,葉大則與貫眾、狗脊相類。取置田中,或燒灰用之,皆能肥
田。又有狼衣草,小者亦相似,但枝葉瘦硬,人取以覆牆,又雜於泥中,以砌階甓,
澀而難壞。蕨根如枸杞,皮下亦有白粉。暴乾搗碎,以水淘澄,取粉蒸食如餈,俗名
烏糯,亦名蕨衣。每二十斤可代米六升。紹興二年,浙東艱食,取蕨根為糧者幾遍山
谷。而《本草》亦不載也。
■世謂西北水善而風毒,故人多傷於賊風,水雖冷飲無患。東南則反是,縱細民在道
路,亦必飲煎水,臥則以首外向。簷下籬壁皆不泥隙,四時未嘗有烈風。又春多暴雨
淋淫,秋則常苦旱暵,如東坡詩云:〔春雨如暗塵,春風吹倒人。〕皆不施於浙江也

■越州在鑒湖之中,繞以秦望等山,而魚薪艱得。故諺云:〔有山無薪,有水無魚,
有人無義。〕里俗頗以為諱。言及無魚,則怒而欲爭矣。又井深者不過丈尺,淺者可
以手汲。霖雨時平地發之則泉出,然旱不旬日,則井已涸矣。皆謂泉乃橫流故爾。蓋
滅裂不肯深浚,致源不廣也。諺又云:〔地無三尺土,人無十日恩。〕此語通二浙皆
云。
■浙西諺曰:〔蘇杭兩浙,春寒秋熱。對面廝啜,背地廝說。〕言其反覆如此。又云
:〔雨下便寒晴便熱,不論春夏與秋冬。〕言其無常也。此言亦通東西為然。九州以
揚名地,本其水波輕揚為目。漢三王策亦有五湖輕心之戒。大抵人性類其土風,西北
多山,故其人重厚樸魯;荊揚多水,其人亦明慧文巧,而患在輕淺,肝鬲可見於眉睫
間。不為風俗所移者,唯賢哲為能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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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17 12:47 | 显示全部楼层
■孫真人有《千金方》,有治虱症方,以故梳篦二物燒灰服,雲南人及山野人多有此
,猶未以為信。嘗泊舟嚴州城下,茶肆婦人少艾,鮮衣靚妝,銀釵簪花。其門戶金漆
雅潔,乃取寢衣鋪几上,捕虱投口中,幾不輟手。旁與人笑語不為羞,而視者亦不怪
之。乃知方之所云為不妄也。又在劍川,見僧舍凡故衣皆煮於釜中,雖禈褲亦然,虱
皆浮於水上。此與生食者少間矣。其治蚤則置衣茶藥焙中,火令出,則以熨斗烙殺
之。
■事魔食菜,法禁甚嚴,有犯者家人雖不知情,亦流於遠方,以財產半給告人,餘皆
沒官。而近時事者益眾,云自福建流至溫州,遂及二浙。睦州方臘之亂,其徒處處相
煽而起。聞其法:斷葷酒,不事神佛祖先,不會賓客。死則裸葬,方殮,盡飾衣冠。
其徒使二人坐於屍傍,其一問曰:〔來時有冠否?〕則答曰:〔無。〕遂去其冠,逐
一去之,以至於盡。乃曰:〔來時何有?〕曰:〔有胞衣。〕則以布囊盛屍焉。云事
之後致富。小人無識,不知絕酒肉燕祭厚葬,自能積財也。又始投其黨,有甚貧者,
眾率財以助,積微以至於小康矣。凡出入經過,雖不識黨人皆館谷焉。人物用之無間
,謂為一家,故有無礙被之說,以是誘惑其眾。其魁謂之魔王,為之佐者,謂之魔翁
、魔母,各誘化人。旦望人出四十九錢於魔翁處燒香,翁母則聚所得緡錢,以時納於
魔王,歲獲不貲云。亦誦《金剛經》,取〔以色見我為邪道〕,故不事神佛,但拜日
月,以為真佛。其說經如〔是法平等無有高下〕,則以〔無〕字連上句,大抵多如此
解釋。俗訛以魔為麻,謂其魁為麻黃,或云易魔王之稱也。其初授法,設誓甚重,然
以張角為祖,雖死於湯鑊,終不敢言角字。傳云何執中守官台州,州獲事魔之人,勘
鞫久不能得。或云何處州龍泉人,其鄉邑多有事者,必能察其虛實,乃委之窮究。何
以雜物數種問,能識其名則非是,而置一羊角其中,他皆名之,至角則不言,遂決其
獄。如不祀祖先裸葬之類,固已害風俗;而又謂人生為苦,若殺之是救其苦也,謂之
度人。度多者則可以成佛。故結集既眾,乘亂而起,甘嗜殺人,最為大患。尤憎惡釋
氏,蓋以戒殺與之為戾耳。但禁令大嚴,每有告者,株連既廣,又當籍沒,全家流放
,與死為等。必協心同力,以拒官吏。州縣憚之,率不敢按,反致增多。余謂薄其刑
典,除去籍財之令,但治其魁首,則可以弭也。
■余既書此未一歲,而衢州開化縣余五婆者,為人所告,逃於嚴州遂安縣之白馬洞繆
羅家。捕之則阻險為拒,殺害官吏。至遣官軍平蕩,兩州被害,延及平民甚眾。殊可
傷憫。
■南方多梟而比西北絕少,龍泉人亦捕食,云可以治勞疾。漢重五日,以梟羹賜群臣
,可驗其無毒,然醫方不云有治病之功也。
■天下方俗各有所諱,亦有謂而然。渭州潘原諱〔賴〕。云始太祖微時,往鳳翔謁節
度使王彥才,得錢數千,遂過原州,臥於田間,而樹陰覆之不移,至今猶存,謂之〔
龍潛木〕。至潘原與市人博,大勝,邑人欺其客也,毆而奪之。及即位亡,幾欲遷廢
此縣,故以賴為恥,然未知以欺為賴,其義何見。常州諱〔打爺賊〕。云有子為伍伯
而父犯刑,恐它人撻之楚而自施杖焉。雖有愛心,於禮教則疏矣。楚州諱〔烏龜頭〕
。云郡城像龜形,嘗被攻,而術者教以擊其首而破也。泗州多水患,故諱〔靠山子〕
。真州多回祿,故諱〔火柴頭〕。漣水地褊多荒,人以食蘆根為諱。蘇州人喜盜,諱
言〔賊〕。世云范文正乃平江人,警夜者避不敢言賊,乃曰〔看參政鄉人〕,是可笑
也。而京師僧諱和尚,稱曰〔大師〕。尼諱〔師姑〕,呼為〔女和尚〕。南方舉子至
都諱〔蹄子〕,謂其為爪,與獠同音也。而秀州又諱〔佛種〕,以昔有回頭和尚以奸
敗,良家女多為所染故爾。衛卒諱〔乾〕,醫家諱〔顛狂〕,皆陽盛而然。疑乾者謂
健也。俗謂神氣不足為九百,或以乾為九數,又以成呼之,亦重陽之義耳。蜀人諱〔
雲〕,以其近風也。劉寬以客罵奴為畜產,恐其被辱而自殺。浙人雖父子朋友,以畜
生為戲語,而對子孫呼父祖名,為傷毀之極。在龍泉,見村人有刻石而名蠻名嬌之類
,可恥賤者,問之,云欲人難犯,又可怪也。
■天長縣炒米為粉,和以為團,有大數升者,以胭脂染成花草之狀,謂之〔炒團〕。
而反以〔炒團〕為諱,想必有說,特未知耳。
■唐《方伎傳》云,長社人張憬藏技與袁天綱埒,載其相蔣儼等八九事甚異。而《劉
義節傳》云,其從子思禮,少學相人於張憬藏,憬藏謂思禮位至太師。後授箕州刺史
,益喜,以太師位尊,若非佐命,必不可得。乃結綦連耀謀反,斬於市。然則其術不
無中否,但採其中者稱之耳。
■世之以五行星曆論命者多矣。今錄貴而凶終者數人,其盛時未有能言其未至之災也
。以此知陰陽家不足深泥,唯正已守道為可恃耳。張邦昌,元豐四年辛酉七月十六日
亥時;王黼,元豐二年己未十一月初二日卯時;燕瑛,熙寧十年丁巳五月二十六日寅
時;聶山,元豐元年戊午八月初十日卯時;趙野,元豐七年甲子正月十九日丑時;朱
勉,熙寧八年乙卯十月二十六日申時;王寀,元豐元年戊午正月初六日子時;蔡攸,
熙寧十年丁巳某月某日某時;鄧紹密,熙寧六年癸丑九月二十三日戍時。又有同年十
一月而日時如歲者。童貫,皇祐六年三月初五日卯時。
■《漢史》云,燕地,初太子丹賓養勇士、不愛後宮美女,民化以為俗,至今猶然。
賓客相過以婦侍宿,嫁娶之夕男女無別,反以為榮。後頗稍止,然終未改。方南北通
好,每燕夕亦用倡伎,聞半皆良家,以色選差,如中國之庸役更代,不以為恥也。後
復燕山,諸將嘗大會,各指名以召諸娼,莫有至者,怪而問之,云待之輕薄,故不來
。蓋以眾客共要一妓,始為厚也。凡倡皆用子為名,若香子、花子之類。無寒暑,必
繫綿裙。其良家士族女子皆髡首,許嫁方留髮。冬月以括蔞塗面,謂之佛粉。但加傅
而不洗,至春暖方滌去,久不為風日所侵,故潔白如玉也。今使中原婦女,盡污於殊
俗。漢唐和親之計,蓋不為屈也。
■唐李道廣,字太丘,相武後。元紘,字天綱,相玄宗。皆陵之後。韓愈亦頹當之裔
也。見《宰相世系表》。
■《春秋》:〔鄭伯突入於櫟。〕注云:〔鄭別都,今河南陽翟縣。〕陸德明音翟,
徒歷反。《廣韻》乃音宅,魏翟璜、漢翟公,皆同音。至方進則又音狄,未知各何所
據也。
■扁鵲姓,《漢高祖傳》顏師古:〔音步典反。〕《千姓編》乃音辮,云《莊子》有
扁慶子。陸德明音篇,又符殄切。
■長孫順德喪息女,感疾甚,唐太宗薄之,謂房玄齡曰:〔順德無剛氣,以兒女牽愛
至大病,何足恤!〕太宗兒女三十五人,晉陽公主薨,年十二,帝閱三旬不常膳,日
數十哀,因以臞羸。太子承乾廢,欲立晉王,又謂長孫無忌曰:〔公勸我立雉奴,雉
奴仁懦,得無為宗社憂,奈何?〕豈不以兒女牽愛乎?若引佩刀欲堅群臣之心,謂之
權術可也,而日數十哀,當忘〔無剛氣〕之語矣。
■太宗嘗玩禁中樹曰:〔此佳木也。〕宇文士及從旁美歎,帝正色曰:〔魏徵常勸我
遠佞人,不識佞人為誰,今乃信然。〕玄宗在殿庭玩一嘉樹,姜皎盛讚之,帝遽令徙
植其家。二主之相去,以是可知矣。王義方買第後數日,愛庭中樹,復召主人曰:〔
此嘉樹得無欠償乎?〕又予之錢。此又足見廉士之心也。
■李琮,言者謂其〔湛棋廢事〕,罷發運使,笑曰:〔遂與『多酒慢公』為對矣。〕
蓋諺語之著者。而〔多酒〕之言,亦見於《北史》矣。
■宣和壬寅歲,自京師至關西,槐樹皆無花。老農云:〔當應來年之旱與二麥不登矣
。〕已而信然。諺云:〔槐宜來歲麥,棗熟當年禾。〕
■彭城學中有古碑,夜輒有聲如擊磬。劉願恭叔,秦州人,行為徐州教官,云嘗聞之
。原州真寧縣要冊湫廟中,崇寧間眾碑津潤如流,獨一碑否,是歲多疫。宣和中復如
是。
■陝西沿邊地苦寒,種麥週歲始熟,以故粘齒不可食。如熙州斤面,則以掬灰和之,
方能捍切。羊肉亦羶臊。惟原州二物皆美,面以紙囊送四方為佳遺。
■二浙造酒,皆用石灰,云無之則不清。嘗在平江常熟縣,見官務有燒灰柴,歷漕司
破錢收買,每醅一石,用石灰九兩。以樸木先燒石灰令赤,並木灰皆冷投醅中。私務
用尤多,或用桑柴云。樸木,葉類青楊也。李百藥為杜伏威欲殺,飲以石灰酒,因大
利瀕死,既而宿病皆愈。今南人飲之無恙,豈服久反得愈病之功乎?
■鄭州去京師兩程,當川陝驛路,有紀事詩十餘韻。其切當者:
南北更無三坐寺,東西只有一條街。四時八節無筵席,半夜三更有界牌。
延州亦有詩云:〔沙堆套裡三條路,石炭煙中兩座城。〕又云:〔土洞裡頭行十日,
山棚上面住三年。〕謂中倚高山,自過蒲中,行土谷中十程始到也。寧州亦云:〔雞
足斜分三道水,蛇腰慢轉一條街。〕蓋州倚山而立,通衢宛轉其上也。三水會於城下
,故驛名三河。謂九陵、三橋、馬嶺,皆合流於涇。九陵河在東南,出慶州華池縣千
子山,川中九堆如陵,故名;三橋河在城西北,自襄樂界來,不知其源;馬嶺河在城
西,自慶州樂蟠縣界天固府下流至縣。《水經注》云:洛水,一名馬嶺川。俗謂寧州
有三不可:斬闕、蹴踘、曬豆。言地峻不可住也。河南亦有詩云:〔憲州渾如枉死市
,岢嵐彷彿似楊間。〕邠州有十拗,謂雪下炭賤,雨下水貴,出北門遊西湖等。
■建炎三年七月,余寓平江府長洲縣彭華鄉高景山北,白馬澗張氏舍。時山上設烽火
,夕舉以報平安。留月餘,即過浙東,臨行書一絕於壁間云:
昔年隨牒佐邊侯,愁望長安向戍樓。今日衰頹來澤國,又看烽火照長洲。

是年冬金人犯杭、越。明年春,由平江以歸。白馬澗去城十八里,張氏數宅百餘區,
盡被焚燬,獨留余所居。於壁邊題〔耿先生到此不燒〕七字。
■諺云:〔麥過口,不入口。〕靖康元年,麥多高於人者,既熟,大雨,所損十八。
■順昌種穀道人云:〔大風先倒無根樹,傷寒偏死下虛人。〕王恬智叟云:〔犯色傷
寒猶易活,傷寒犯色最難醫。〕王丹元素云:〔治風先治脾,治痰先治氣。〕皆衛生
之要也。
■人家養雞雖百數,獨一擅場者乃鳴,余莫敢應。故諺謂〔一雞死後一雞鳴〕。嘗在
處州斂川,見佑聖僧舍養二雄雞,每啼則更互競發,飲啄棲遊,亦不相鬥。古云〔兩
雄不並棲〕,此豈無所競而然耶?廣南則群雄競鳴,又不可解也。
■小人之相亦多,其易驗者,有一絕載云:〔欲識為人賤,先須看四般。飯遲屙屎疾
,睡易一作重著衣難。〕蓋無不應者也。
■寧州要冊湫廟殿壁山水,皆范寬所畫。土地堂壁有包氏畫虎,趙評事馬,皆奇筆。
廟東興教院人物亦寬畫,張芸叟謂:〔面目大小銳,失王者之相。〕蓋人物非所工者
。後殿有甘草一枝,長二丈餘,其大如臂,亦異物也。
■寧州龍興寺有開元二十二年所寫《華嚴經》,記唐忌辰。文德皇后六月二十一日,
大聖天後十一月二十六日,高宗天皇大帝十二月初四日,而史有遺其崩日者。
■河間老卒云:〔蠶子最耐寒熱,臘月八日或二十三日以新水浴過,至三月間,雖熱
而桑未可採,則以綿絮裹置深密處,則不生。欲令生,則出置風日中。每捶間用生地
黃四兩研汁灑桑葉飼之,則取絲多於其它。〕
■白樂天《地黃詩》云:〔與君啖老馬,可使照地光。〕二者當俱可信也。漢水魚者
取蠶腸以作釣絲,云雖掛千斤亦不斷。長只數寸,蓋皆未吐之絲耳。南人養蠶室中,
以熾火逼之,欲其早老而省食,此其絲細弱,不逮於北方也。《本草》謂蠶婦不可食
,令蠶爛壞。處州人言,此菜家家養蠶,不聞有損。方書有治蠶嚙藥,亦未嘗聞
見被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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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陰尉李仲舒漢臣,山陽人,生平戒殺。云釋教令置虱於綿絮筒中,久亦饑死。有
人教使置青草葉上,經宿沾露,則化為青蟲飛去。嘗試之信然,皆背拆而化去。
■生薑苗鋪薦席下去壁虱,椒葉能辟蚤,狗舌草花亦然。此草葉如狗舌,夏秋生細花
,始白漸黃,無甚香臭。花莖長出葉上,根已枯而葉不枯,俗又名狗蚤花。剉細,以
乾薑滋味和之,作餛飩餅夾食之,已洩利。葉搗如泥,可鍛硫黃。原人裴棐和之云,
嘗用之也。
■本朝借緋紫服者,皆不佩魚。紹聖中,有引白樂天《罷忠州刺史還朝》詩云:〔無
奈嬌癡三歲女,繞腰啼哭覓銀魚。〕自是始並魚皆借。然未赴、已替、在朝皆不服,
出國門乃衣。而唐牛叢以司勳員外郎為睦州刺史,帝面賜金紫。謝曰:〔臣今衣刺史
所假緋,即賜紫為越等。〕乃賜銀緋。豈唐制赴日許服於朝,罷日則否,與今為異乎

■余嘗行役,元日至鄧州順陽縣,家家閉戶,無所得食。令僕叩門糴米,其家輒叫怒
,謂驚其家親,卒不得。賴蔓菁根有大數斤者,烹之甘軟,遂以充腸。寧州臘月八日
,人家競作白粥,於上以柿栗之類,染以眾色為花鳥象,更相送遺。浙人七夕,雖小
家亦市鵝鴨食物,聚飲門首,謂之〔吃巧〕。不慶冬至,惟重歲節。澧州除夜,家家
爆竹,每發聲,即市人群兒環呼曰:〔大熟。〕如是達旦。其送節物,必以大竹兩竿
隨之。廣南則呼〔萬歲〕,尤可駭者。寧州城倚北山,遇上元節,於南山巔維一繩下
達其麓,以瓦缶盛薪火,貫以環索,自上墜下,遙望如大奔星,土人呼為〔彗星燈〕
。襄陽正月二十一日,謂之〔穿天節〕,云交甫解佩之日,郡中移會漢水之濱,傾城
自萬山泛彩舟而下,婦女於灘中求小白石有孔可穿者,以色絲貫懸插於首,以為得子
之祥。湖北以五月望日謂之〔大端午〕,泛舟競渡。逐村之人,各為一舟,各雇一人
凶悍者,於船首執旗,身掛楮錢,或爭駛毆擊,有致死者,則此人甘鬥殺之刑。故官
司特加禁焉。成都自上元至四月十八日,遊賞幾無虛辰。使宅後圃名西園,春時縱人
行樂。初開園日,酒坊兩戶各求優人之善者,較藝於府會。以骰子置於合子中撼之,
視數多者得先,謂之〔撼雷〕。自旦至暮,唯雜戲一色,坐於演武場,環庭皆府宅看
棚。棚外始作高凳,庶民男左女右,立於其上如山。每渾一笑,須筵中哄堂眾庶皆噱
者,始以青紅小旗各插於塾上為記。至晚,較旗多者為勝。若上下不同笑者,不以為
數也。浣花自城去僧寺忘其名,凡十八里,太守乘彩舟泛江而下,兩岸民家絞絡水閣
,飾以錦繡,每彩舟到有歌舞者,則鉤簾以觀,賞以金帛。以大艦載公庫酒,應遊人
之家,計口給酒,人支一升,至暮遵陸而歸。有騎兵善於馳射,每守出城,以奔驟於
前。夾道作棚為五七層,人立其上以觀,但見其首,謂之〔人頭山〕,亦分男左女右
。至重九藥市,於譙門外至玉局化五門,設肆以貨百藥,犀麝之類皆堆積,府尹、監
司皆步行以閱。又於五門之下設大尊,容數十斛,置杯杓,凡名道人者皆恣飲,如是
者五日云。亦間有異人奇詭之事。方太平盛時,公私富實,上下佚樂,不可一一載也
。如澧州作五瘟社,旌旗儀物皆王者所用,惟赭傘不敢施,而以油冒焉。以輕木製大
舟,長數十丈,舳艫檣柁,無一不備,飾以五采。郡人皆書其姓名年甲及所為佛事之
類為狀,以載於舟中,浮之江中,謂之〔送瘟〕。成都元夕,每夜用油五千斤,它可
知其費矣。
■建炎元年秋,余自穰下由許昌以趨宋城,幾千里無復雞犬,井皆積屍莫可飲。佛寺
俱空,塑像盡破胸背以取心腹中物,殯無完柩,大逵已蔽於蓬蒿,菽粟梨棗,亦無人
採刈。至咸平僧舍,有《金剛經》一藏,帶帙皆為人取去,散棄牆壁間。乃大平興國
中所賜,字畫紙飾,頗極精好。後見家人輩私攜其三卷以來,常念欲轉以授人。值歐
陽延世慶長與二弟自海陵過常熟,相遇偶話:泰州近有一士子少年,因遊城隍廟,見
塑婦人而關三木,旁有獄吏展案牘者,乃戲解其縲,於牘上書一〔放〕字。是夕,夢
至廟中,獄吏詰以〔婦人對詞未竟,君輒縱去,當復為我攝之〕。士子讕不敢行。吏
前捉其臂,已覺酸楚,久之,又擊其背,痛苦弗堪。乃告之曰:〔吾能誦《金剛經》
,幸見恕。〕吏即引之見王,召令升殿誦之,但至第四分,曰:〔不能嘿誦,但常讀
耳。〕王命吏取經,頃刻已至,視之乃其家本也。讀至第六,王乃起立,廷下之人無
數,皆合掌嘿聽。至卷終,王語吏云:〔可放其去,失囚當自求之。〕吏乃送士子出
門,以衣袖拂其背,痛即頓除,而喜於得脫,忘使治捉臂之處。即覺,明日命僧諷誦
經廟中,以為陰報,而臂上遂發大疽,破潰月餘方愈。慶長兄弟親所聞見,亦欲持誦
此經,恨無善本,遂以與之。信幽冥之中不可以欺,真實之語,其利為博也。
■《靈棋》卦三上、二中、一下,名曰〔送貨〕,亦曰〔初吉〕。繇文云:〔客從南
來,遺我良財,寶貨珍玩,金碗玉杯。〕晉顏幼明解曰:〔以陰處中,應乎外陽。有
朋遠來,不亦宜乎?南者陽位,故曰南來。寶貨珍玩,貴人之資也。金碗玉杯,良宴
之具也。〕宋何承天亦以為大吉之卦。楊文公在翰院卜得之,忽有金帛之賜。吳幵任
宗正少卿,亦得此卦,遂遷給事中,賜對衣金帶鞍馬。而《南史》載齊江謐,武帝出
為東海太守,未發憂甚,以弈棋占卦,云〔有客南來,金碗玉杯〕。及詔賜死,果以
金罌盛藥鴆之。然則繇文如卦影之象,雖人各有其應,而吉凶特未定也。豈禍福天之
所秘,終不容人推測乎?
■寒食火禁,盛於河東,而陝右亦不舉爨者三日。以冬至後一百四日,謂之〔炊熟日
〕,面飯餅餌之類,皆為信宿之具。又以糜粉蒸為甜團,切破暴乾,尤可以留久。以
柳枝插棗糕置門楣,呼為〔子推〕,留之經歲,云可以治口瘡。寒食日上塚亦不設香
火,紙錢掛於塋樹。其去鄉里者,皆登山望祭,制冥帛於空中,謂之〔擘錢〕。而京
師四方因緣拜掃,遂設酒饌,攜家眷遊。或寒食日陰雨,及有墳墓異地者,必擇良辰
相繼而出。以太原本寒食一月,遂為寒食為〔一月節〕。浙西人家就墳多作庵舍,種
種備具,至有簫鼓樂器,亦儲以待用者。
■《後漢‧禮儀志》:〔立春之日,夜漏未盡五刻,京師百官皆衣青衣。郡國縣道下
至計食令史,皆服青幘青旛,施土牛耕人於門外,以示兆民。〕而今世遂有造春牛毛
色之法,以歲乾色為頭,支色為身,納音色為腹。立春日乾色為角耳尾,支色為脰,
納音色為蹄。至於籠頭韁索與策人衣服之類,亦皆以歲日為別。州縣官吏擊之,以示
勸農之意。而庶民遂碎其牛,又不知何理所在。小人莫不爭奪,而河東之人乃謂土牛
之肉宜蠶,兼辟瘟疫,得少許則懸於帳上,調水以飲小兒,故相競有致損傷者。處處
皆用平旦,而衢州開化縣須俟交氣時刻,有至立春日之夜。而土牛么麼,僅若狗犬,
其陋尤可笑也。漢制又載:季冬之月,立土牛六頭於國都郡城縣外丑地,以送大寒。
今時無有行者。
■《漢文帝贊》云:〔治霸陵,皆瓦器,不得以金銀銅錫為飾,因其山,不起墳。〕
劉向以成帝營昌陵不成,復歸延陵,制度泰奢,上疏諫曰:〔孝文皇帝去墳薄葬,以
儉安神,可以為則。〕而《晉史》愍帝建興三年六月,盜發漢霸、杜二陵及薄太后陵
,太后面如生,得金玉彩幣不可勝紀。時以朝廷草創,服章多闕,敕收其餘以實內府
。而史不言何陵之物,遂使後世疑瓦器為不然。按,赤眉在長安發掘諸陵,取其寶貨
,遂污辱呂後屍。凡有玉匣殮者,率皆如生。宋太祖皇帝即位,自周文武而下,凡掩
三十六陵,而漢文亦在其間,皆唐末五代之所發者。蓋摸金之人,但見巍然大,安
知其中為無有?自非不封不樹,則未有不發之墓也。世雲張耆侍中、晏殊丞相墓皆被
盜,張以所得甚厚,故不傷其屍,而晏以徒勞,遂破其頭顱而去。此乃儉葬之害,是
亦不幸,非常理可論也。今葬者必瘞志文,蓋備其必發。不然,何用置於壙中乎?
■江浙無兔,繫筆多用羊毛,惟明、信州為佳,毛柔和而不攣曲。亦用鹿毛,但脆易
禿。湖南二廣又用雞毛,尤為軟弱。高麗用猩猩毛,反太堅勁也。其用鼠鬚,只一兩
莖置筆心中。如狸毛則見於《唐史》,疑亦太弱。南方春夏梅雨蒸濕,墨皆膠敗滯筆
而無光。徽州世出墨工,多佳墨,云以置灰中,則陰潤不能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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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中靖國初,韓忠彥、曾布同為宰相,曾短瘦而韓偉岸,每並立廷下,時謂〔龜鶴
宰相〕。滕甫亦魁梧,而滕待之厚,遊處未嘗不與之俱,人呼為〔內翰夾袋子〕。秦
觀之子湛大鼻類波斯,而柔媚舌短,世目之為〔嬌波斯〕。有揚州人黎珣,字東美,
崇寧中作郎官監司,又有京師開書鋪人陳詢,字嘉言,皆以貌像呼為〔蝦蟆〕。而瓊
林苑西南一亭,地界近水,俗號〔蝦蟆亭〕。天清寺前多積潦,亦名〔蝦蟆窩〕。都
中近薄子戲詠蝦蟆詩云:
佳名標上苑,窩窟近天清。道士行為氣,梢工打作更。
嘉言呼舍弟,東美是家兄。莫向南方去,將君煮作羹。

■初虞世《必用方》載官片大臘茶與白礬二物,解百毒,以為奇。考之《本草》:茶
茗荈皆一種,俱無治毒之功。後見劍川僧志堅云:〔向遊閩中,至建州坤口,見土
人競採鹽麩木葉,蒸搗置模中,為大方片。問之,云作郊祀官中支賜茶也。更無茶與
他木。〕然後知此茶乃五倍子葉耳,以之治毒,固宜有效。五倍子生鹽麩木下葉,故
一名鹽麩桃。衢州開化又名仙人膽。陳藏器云:〔蜀人謂之酸,又名醋。吳人呼
烏鹽。〕按《玉篇》:字皮秘切。云木名,出蜀中,八月中吐穗如鹽,可食,味酸
美。《本草》云出吳蜀山谷。余疑五倍子乃吳子聲訛而然耳。
■瘡發於足脛骨旁,肉冷難合,色紫而癢者,北人呼為〔瘡〕,南人謂之〔骭瘡〕
,其實一也。然西北之人,千萬之中患者乃無一二,婦人下實血盛,尤罕斯疾。南方
婦女,亦多苦之,蓋俗喜飲白酒,食魚鯗,嗜鹽味。而鹽則散血走下,魚乃發熱作瘡
,酒則行藥有毒。三物氣味皆入於脾腎,而足骭之間二脈皆由之,故瘡之發,必在其
所。《素問》云:〔魚鹽之地,海濱傍水,民食魚而嗜鹽魚者,使人熱中,鹽者勝血
魚發瘡則熱中之性,鹽發熱則勝血之徵。其民皆黑色疏理,其病皆為癰瘍。〕血熱
而弱故喜為。
又《本草》:酒大熱有毒,能行百藥。服石人不可長以酒下,遂引藥氣
入於四肢,滯血化為癰疽。是白酒麴中多用草烏頭之藥,皆有大毒,甚於諸石。釋經
謂甘刀刃之蜜,忘截舌之患。況又害不在於目前者乎?諺謂〔病從口入,禍從口出〕
,信矣!
■杜子美有贈憶李白及寄姓名於他詩者,凡十有三篇。《昔遊詩》云:〔昔者與高李
,晚登單父台。〕又有《登兗州城樓》詩,蓋魯、碭相鄰。而太白亦有《魯郡堯祠送
別》長句,雖不著為誰而作,然二公皆嘗至彼矣。世謂太白惟〔飯顆山〕一絕外,無
與少陵之詩。史稱《蜀道難》為杜而發。二公以文章齊名,相從之款,不應無酬唱贈
送,恐或遺落耳。按工部第二,高適、嚴武諸公皆呼杜二。今白集中有《魯郡東石門
送杜二子》詩一篇,余謂題下特脫一〔美〕字耳。杜贈白詩云〔秋來相顧尚飄蓬〕,
而李有〔秋波落泗水〕,〔飛蓬各自遠〕云。以此考之,各無疑者。俗子遂謂翰林爭
名自絕,因辨是詩以釋爭名之謗。〔醉別復幾日,登臨遍池台。〕後言
何時石門路,重有金樽開。秋波落泗水,海色明徂萊。
飛蓬各自遠,且盡林中杯。

又有《送友人尋越中山水詩》云:
聞道稽山去,偏宜謝客才。此中多逸興,早晚向天台。

少陵《北遊》詩云:
東下姑蘇台,已具浮海航。剡溪蘊秀異,欲罷不能忘。

歸帆拂天姥,中歲貢舊鄉。
李所謂友人者,疑亦杜子美也。
■〔大人〕以大對小而言耳,而世惟子稱父為然,若施之於它,則眾駭笑之矣。今略
舉經史子傳之所云,以證其失焉。《易‧乾卦》:〔九五,飛龍在天,大人造也。〕
註:大人,謂賢人君子。《論語》:〔畏大人。〕註:大人,即聖人。《孟子》:〔
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註:大人,謂國君。〔惟大人為能格君心之非。〕謂輔
臣。〔大人正已而物正。〕謂大丈夫不為利害動者。〔養其小者為小人,養其大者為
大人。〕註:務口腹者為小人,治心志者為大人。如〔大人弗為〕,〔大人者言不必
信〕,義亦類此。惟漢高祖云:〔始大人以臣為亡賴。〕霍去病云:〔不早知自為大
人遺體。〕崔鈞云:〔大人少有英稱。〕晉陳騫云:〔大大大臣。〕唐裴敬彝云:〔
大人病痛無徹然。〕皆呼其父。而疏受叩頭曰:〔從大人議。〕則又名其叔。張博云
:〔王遇大人益解。〕范滂〔惟大人割不忍之恩〕,蓋謂其母。唐柳宗元謂劉禹錫之
母,亦曰:〔無辭以白其大人。〕《蘇章傳》:〔蘇純云三輔,號為大人。〕註:大
人,長者稱,尊事之也。《岑彭傳》:〔韓歆,南陽大人。〕註:謂大家豪右。《高
駢傳》:女巫王奉先謂畢師鐸曰:〔揚州災,有大人死。〕秦彥曰:〔非高公耶?〕
《呼韓邪單于傳》:〔大人相難久之。〕後漢北匈奴大人車利涿,唐蓋蘇文父為東部
大人,則匈奴亦指尊長為大人也。梁元帝《金樓子》云:〔荊間有人名我,此人向父
稱我,向子恆稱名,此其異也。〕又有名子為大人者,此人恆呼子為〔大人〕,此尤
異也。又且鞮侯單于謂:〔漢天子,我丈人行。〕註:丈人,尊老之稱也。故《荊軻
傳》:高漸離〔家丈人召使前擊築〕。杜甫《贈韋濟》詩云:〔丈人試靜聽。〕而柳
宗元呼妻父楊詹事丈人,母獨孤氏為丈母。故今時惟婿呼婦翁為然,亦不敢名尊老,
以畏譏笑。至呼父為爹,謂母為媽,以兄為哥,舉世皆然。問其義,則無說,而莫知
以為愧。風俗移人,咻於眾楚,豈特是而已哉!爹字雖見於《南史》梁始興王憺云:
〔始興王,人之爹,救人急,如水火,何時復來乳哺我。〕荊土方言謂父為爹,乃音
徒我切,又與世人所呼之音異也。
■王逸少愛鵝,曹孟德有梅林救渴之事,而俗子乃呼鵝為〔右軍〕,梅為〔曹公〕。
前人已載尺牘有〔湯燖右軍一隻,密浸曹公兩瓶〕,以為笑矣。有張元裕云:鄧雍嘗
有柬招渠曰:〔今日偶有惠左軍者,已令具面,幸過此同享。〕初不識左軍為何物,
既食乃鴨也。問其所名之出,在鵝之下,且淮右皆有此語。鄧官至待制典荊州,洵武
樞密之子。俗人以太山有丈人觀,遂謂妻母為〔泰水〕,正可與〔左軍〕為對也。

北敵焉知鼎重輕,指蹤原是漢公卿。襄陽只有龐居士,受禪碑中無姓名。

人云呂本中居仁詩也。而其父好問在圍城中,豫請立張邦昌之人,遂為偽楚門下侍郎
。有無名子大書此絕於常山縣驛,云呂本中罵厥頑之作云。
■衢州府江山縣,每春時昏翳如霧,土人謂之〔黃沙落〕。云有沙落於田苗果菜之中
,皆能傷敗,若沾桑葉,尤損蠶,中人亦能生疾。是亦嵐瘴之類也,惟雨乃能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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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州大梅山長老法英,少有道譽,兼通外學,後退居在東都淨因院。嘗有堂僧以十
二時歌贄之。既去,即擲之於地曰:〔是何亂道!〕不謂其僧佇立戶內,皆聞見之。
已而僧自他適,久之,忽大理寺捕法英者付獄,而京師勘鞫初到,皆未示問目,但責
其以何事到官,致有非所治而自狀其過者,英對以不知所犯。於是押足縛之,仰臥牢
上,以書卷令讀,盡僧之法名,凡數千名,問令供孰與相識。閱之累日,乃記贄歌之
人,遂以告獄吏。吏詢遊從因由,即具道素不交關,但嘗一見而有輕笑其文之憾,恐
挾此誣詆。其僧乃張懷素之黨,云與英詰謀入蜀為亂。究之既無實跡,詢其妄引之由
,果見薄之恨也。其僧坐死,英得釋放。傷人之言,深於矛戟,信可為戒。一毀其文
而遽以死逮之,為報之酷,亦太甚矣。
■浙中少皂莢,澡面涴衣皆用肥珠子。木亦高大,葉如槐而細,生角,長者不過三數
寸。子圓黑,肥大,肉亦厚,膏潤於皂莢,故一名肥皂,人皆蒸熟暴乾,乃收。京師
取皂莢子仁煮過,以糖水浸食,謂之〔水晶皂兒〕。車駕在越,北人亦取肥珠子為之
。食者多苦腰痛,當是其性寒故也。《本草》不載,竟不知其為何物哉。或云用以沐
頭則退髮,而南方婦人竟歲才一沐,止用灰汁而已。
■天自東而西為左轉,一晝夜一周;日月自西而東為右行,月一月、日一歲乃周。天
行遠,故日月附天,東出而西沒。古人譬之如蟻行磨上,磨左旋而蟻右動,磨急而蟻
緩,故但見蟻隨磨轉也。釋氏每言偏袒右肩、右跪、右繞。《華嚴經‧淨行品》云:
〔右繞於塔,當願眾生所行無逆,成一切智。〕所謂順者,如右臂之內向,日月之東
行是也。而今僧徒行道與轉輪經藏,皆自東南以至西北,乃左繞而逆行。李長者於《
合論》中亦辨此失。但眾習已久,莫能正之耳。
■寅、午、戌月,世人多齋素,謂之〔三長善月〕。其事蓋出於佛書,云大海之內凡
有四洲,中國與四夷特南贍部一洲耳。天帝之宮有一鏡,能盡見世間人之所作,隨其
善惡而禍福之。輪照四洲,每歲正、五、九月,正在南洲,故競作善以要福。至唐高
祖武德二年,遂詔天下,自今正月、五月、九月不行死刑,禁屠殺。而今世仕宦之人
,以此三月為惡月,不肯交印視事。或謂唐之節度使與刺史,凡有兵者,初至當犒設
,而此三月禁屠故遷避,而它官亦循仿為之也。今又有〔二瓦〕之法,凡數傢俱六位
者,以正月、九月為上瓦,五月為下瓦,瓦或云兀。瓦言其破,兀言其危,忌於臨官
。其八卦者,以巽為上瓦,坤為下瓦,皆以年起月,以月起日,又不知其術自何而有
也。
■高宗南幸,舟方在海中,每泊近岸,執政必登舟朝謁。行於沮洳,則躡芒鞋。呂元
植時為宰相,顧同列戲曰:〔草屨便將為赤舄既。〕而傍舟水深,乃積稻稈以進,參
政范覺民曰:〔稻秸聊以當沙堤。〕
■高衛、黎確為吏部侍郎,孟庾為戶部侍郎,髭髮皆白,而趨朝立班常相隨,時呼為
〔三清〕。孟年未老而早白,給事中洪擬戲之曰:〔公乃借補老君也。〕蓋是時文武
官多借補者。高大忠在待漏舍,忽語黎、孟曰:〔吾三人趨朝,當獨早於它官。〕二
公問其故,曰:〔三老五更,自有故事,尚何疑乎?〕
■趙普以佐命功封韓王,車駕在臨安,趙子畫、韓肖冑、王衣同為貳卿,時人目之為
〔趙韓王〕。
■周蔓,衢州開化縣孔家步人,紹興二年,以特奏名補右迪功郎,授潭州善化縣尉,
待闕。有人以柬與之,往尋周官人家。曼怒曰:〔我是宣教,甚喚作官人?看汝主人
面,不欲送汝縣中吃棒。〕又嘗夜至邑中靈山寺,以知事不出參,呼而捶之曰:〔我
是國家命官,怎敢恁地無去就?〕欲作狀解官,群僧禱之,且令其僕取賂而已。曾乾
曜有《丑收兒》詞十三首,皆詠外州風物。其一云:
驀地廝看時。赤帕那,迪功郎兒。
氣岸昂昂因權縣,廳子叫道,宣教清後,有無限威儀。
先自不相知。取奉著,剷地胡揮。甚時得歸京裡去?
兩省八座,橫行正任,卻會嫌卑。

令觀周所為,則曾詞模寫,已大奈富貴矣。
■油通四方,可食與然者,惟胡麻為上,俗呼芝麻。言其性有八拗,謂雨暘時則薄收
,大旱方大熟,開花向下,結子向上,炒焦壓搾,才得生油,膏車則滑,鑽針乃澀也
。而河東食大麻油,氣臭,與荏子皆堪作雨衣。陝西又食杏仁、紅藍花子、蔓菁子油
,亦以作燈。祖珽以蔓菁子薰目,致失明,今不聞為患。山東亦以蒼耳子作油,此當
治風有益。江湖少胡麻,多以桐油為燈,但煙濃污物,畫像之類尤畏之。沾衣不可洗
,以冬瓜滌之乃可去。色清而味甘,誤食之,令人吐利。飲酒或茶,皆能蕩滌,蓋南
方酒中多灰爾。嘗有婦人誤以膏發,粘結如椎,百治不能解,竟髡去之。又有旁毗子
油,其根即烏藥,村落人家以作膏火,其煙尤臭,故城市罕用。烏子油如脂,可灌
燭,廣南皆用,處、婺州亦有。穎州亦食魚油,頗腥氣。宣和中,京西大歉,人相食
,煉腦為油以食,販於四方,莫能辨也。
■《本草》:麻蕡,一名麻勃,云此麻花上勃勃者。故世人謂塵為勃土。果木諸物,
上浮生者皆曰衣勃。和面而以乾者傳之,亦曰面勃。浙人以米粉和羹,乃謂之米
音佩,而從力者韻無兩音。《大業雜記》載尚食直長謝諷造《淮南王食經》,有《四
時飲》,凡三十七種,並加米。乃知此書如茶飲、茗飲、桂飲、酩音皆然,未知今
日同否也?
■定州織刻絲,不用大機,以熟色絲經於木棦上,隨所欲作花草禽獸狀,以小梭織緯
時,先留其處,方以雜色線綴於經緯之上,合以成文,若不相連。承空視之,如雕鏤
之象,故名〔刻絲〕。如婦人一衣,終歲可就。雖作百花,使不相類亦可,蓋緯線非
通梭所織也。單州城武縣織薄縑,修廣合於官度,而重才百銖,望之如霧著,故涴之
亦不紕疏。鄢陵有一種絹,幅甚狹而光密,蠶出獨早,舊嘗端午充貢。涇州雖小兒皆
能捻茸毛為線,織方勝花,一匹重只十四兩者,宣和間,一匹鐵錢至四百千。又出嵌
石、鐵石之類,甚工巧,尺一對至五六千,番鑷子每枚兩貫。邠、寧州出綿綢。鳳
翔出鞍瓦,其天生曲材者,亦直數十緡。原州善造鐵銜鐙、水繩、隱花皮,作鞍之華
好者,用七寶鏌廁,飾以馬,價殊多者,費直千緡。西夏興州出良弓,中國購得,云
每張數百千。時邊將有以十數獻童貫者。河間善造篦刀子,以水精美玉為靶,鈒鏤如
絲髮。陳起宗為詹度機宜,罷官至有數百副。衢州開化山僻,人極粗魯,而制茶籠、
鐵鎖亦佳。蘇州以黃草心織布,色白而細,幾若羅縠。越州尼皆善織,謂之〔寺綾〕
者,乃北方〔隔織〕耳,名著天下。婺州紅邊貢羅,東陽花羅,皆不減東北,但絲縷
中細,不可與無極、臨棣等比也。
■玄宗初立,姚崇為宰相,張說以素憾懼,潛詣岐王申款。崇他日朝,眾趨出,崇曳
踵為疾狀,帝召問之。對曰:〔臣損足。〕曰:〔無甚痛乎?〕曰:〔臣心有憂,痛
不在足。〕問以故,曰:〔岐王陛下愛弟,張說輔臣,而密乘車出入王家,恐為所誤
,故憂之。〕於是出說相州。開元二十四年,帝在東都欲還長安,宰相裴耀卿等建言
:農人場圃未畢,須冬可還。李林甫陽蹇獨在後,帝問故,對曰:〔臣非疾也,願奏
事。二都本帝王東西宮,往來何所待時?假令妨農,赦所過租賦可也。〕帝大悅,即
駕而西。後竟罷耀卿。李林甫居位十九年,卒蕩覆天下。林甫之術,蓋祖於崇也。以
唐、虞、伊、周之美,而賊亂之人猶假以為惡,況資權譎者乎!
■穎昌府城東北門內多蔬圃,俗呼〔香菜門〕。因更修,見其鐵樞鑄字,云〔風和二
年六月造〕。紀元之名,不見載籍。門西道北有晁錯廟,范忠宣再典許州,有惠政,
邦人為營房祠廟傍,撅地得古井,不以甓甃,而陶瓦作圈,如蒸炊籠床之狀,高尺許
,皆以子口相承而上。世罕此制,亦莫知為何時所創也。余後官五原,鄰郡如鎮戎、
懷德,邊寨皆流沙,不可鑿井,教以此制,遂獲其利。
■陝西地既高寒,又土紋皆豎,官倉積穀,皆不以物藉,雖小麥最為難久,至二十年
無一粒蛀者。民家則就田中作窖,開地如井口,深三四尺,下量蓄穀多寡,四圍展之
。土若金色,更無砂石,以火燒過,絞草緪釘於四壁,盛穀多至數千石,愈久亦佳。
以土實其口,上仍種植,禾黍滋茂於舊,唯叩地有聲,雪易消釋,此乃可知。敵人犯
邊,多為所發,而官兵至彼寨,亦用是求之也。江浙倉庾去地數尺,以板為底,稻連
稈作地收,雖富家亦日治米為食,積久者不過兩歲而轉。地早濕而梅雨郁蒸,雖穹梁
屋間,猶若露珠點綴也。
■杜預好後世名,刻石為二碑,紀其勳績。一沈萬山之下,一立峴山之上,曰:〔安
知此後不為陵谷乎?〕余嘗守官襄陽,求峴山之碑,久已無見,而萬山之下,漢水故
道去鄧城數十里,屢已遷徙,石沉土下,那有出期?二碑之設,亦徒勞耳!今州城在
峴、萬兩山之間,劉景升墓在城中,蓋非古所治也。峴山在東,上有羊叔子廟;萬山
在西,元凱祠在焉。去三顧門四里,山下乃王粲井。石欄有古篆刻,今移在州宅後圃
。過山十餘里即隆中,孔明故居之地,亦有祠。其前小山名作樂,相傳躬耕歌《梁甫
吟》於此。萬山又名小峴,或曰西峴,故子美詩云:〔應同王粲宅,留井峴山前。〕
孟浩然葬鳳林關外,後人遷其墓碑於谷隱寺中,遂失塚所在。習池在鳳林山,北岸為
漢江所嚙,甚邇,數十年之後,當不復見矣。
■衛瓘家人炊飯墮地,盡化為螺,歲餘及禍。石崇家稻米飯在地,經宿皆化為螺,人
以為滅族之應。鄭注未敗前,楮中藥化為蠅數萬飛去。裴楷家炊黍在甑,或變如拳,
或作血,或作蔓菁子,期年而卒。
■《筆談》載陝右以蟹辟瘧鬼。余在安定,嘗會客曹黃中庸,食蝦駒不去殼,齒根皆
傷,遂擲去之。都監楊璋見瓊枝皆撥去,曰:〔不喜食此脆骨。〕遊師雄景叔,長安
人,范丞相得新沙魚皮,煮熟翦以為羹,一縷可作一甌。食既,范問遊:〔味新覺勝
平常否?〕答云:〔將謂是餺飥,已哈了。〕蓋西人食麵,幾不嚼也,南人罕作面餌
。有戲語云:〔孩兒先自睡不穩,更將桿麵杖拄門。何如買個胡餅藥殺著!〕蓋譏不
北食也。建炎之後,江、浙、湖、湘、閩、廣,西北流寓之人遍滿。紹興初,麥一斛
至萬二千錢,農穫其利,倍於種稻,而佃戶輸租,只有秋課,而種麥之利,獨歸客戶
。於是競種春稼,極目不減淮北。
■晉何曾日食萬錢,猶云無下箸處。其子劭亦有父風,一日之供,以錢二萬為限。至
王愷,乃逾於劭,一食十萬錢,猶曰無可下箸處。而唯曾著於世者,以李翰《蒙求》
有〔何曾食萬〕之語也。
■先公元祐中為尚書郎,時黃魯直在館中,每月常以史院所得筆墨來易米。報謝積久
,尺牘盈軸,目之為〔乞米帖〕。後領曹淮南,諸公皆南遷,率假舟兵以送其行。故
東坡到惠州,有書來謝云:〔蒙假二卒,大濟旅途風水之虞,感戴高誼,無以云喻。
方走海上益遠,言之悵焉永慨!〕余池飭寶之。崇寧初,晁無咎嘗跋其後曰:〔明月
之珠,夜光之璧,以暗投人,則莫不按劍而相盼,況嗜好吳越哉?季裕加於人數等矣
!〕又有昭陵於金花盤龍箋上飛白〔清淨〕二字,其六點作魚龍鳥獸之象,乃王著所
獻三百點中所無者。又十幅紅羅上飛白二十字,本牛行王旦相家物,東坡書《白紵詞
》,與四學士各寫其詩詞,凡二十軸,懸之照耀堂宇。為利誘勢脅,於大觀之後,幸
能保守。靖康中,穎川遭金國之禍,化為煙塵。往來於心,迨今不能已已。珠玉可得
,而此不可再得,是可恨也!
■汝陰穎上縣,與壽春六安為鄰,夾淮為二鎮,號東西正陽。其西屬穎,鎮城之中,
有磚浮屠,下葬西域僧佛陀波利。其石刻載其與僧伽俱來,終於正陽。云後若千年,
僧伽緣盡,彼當代其揚化。今亦下臨淮流,雖大漲不過塔基之陛。東坡守穎,有文祭
之。禱雪即應,一方事之甚嚴。建炎元年,泗州浮門內火發,未及普照寺,而塔中已
焰出,一爇皆盡。僧伽真像,僧徒僅能營救,別建殿已庇。方就,而敵寇已來,又皆
燒燬,城中遂成丘墟。或云真像敵人負之北去,疑釋子諱為灰煙也。然劫燒之來,麗
於形質,孰不歸空?數緣既盡,雖云堅固,亦自當滅。豈佛陀之讖,將在是乎?
■管中窺豹,世人唯知為王獻之事,而其原在魏武令中語也。《魏志》註:建安八年
庚申,令曰:〔議者或以軍吏雖有功能,德行不足堪任郡國之選,故明君不官無功之
臣,不賞不戰之士。治平賞德行,有事賞功能。論者之言,一似管窺虎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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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中,罷舒王王安石,配享宣聖,復置春秋博士,又禁銷金。時皇弟肅王使敵,
為其拘留未歸,種師道欲擊之,而議和既定,縱其去,遂不講防禦之備。太學輕薄子
為之語曰:〔不取肅王廢舒王,不殺大金禁銷金。不議防秋治《春秋》。〕其後金人
連年以深秋弓勁馬肥入寇,薄暑乃歸,遠至湖、湘、二浙。古云南北海,風馬牛不相
及也。自是越人至秋亦隱山間,逾春乃出。人又以《千字文》為戲曰:〔彼則寒來暑
往,我乃秋收冬藏。〕時趙明誠妻李氏清照,亦作詩以詆士大夫云:〔南度衣冠欠王
導,北來消息少劉琨。〕又云:〔南遊尚覺吳江冷,北狩應悲易水寒。〕後世皆當為
口實矣。
■唐初,賊朱粲以人為糧,置搗磨寨,謂啖醉人如食糟豚。每覽前史,為之傷歎。而
自靖康丙午歲,金人之亂,六七年間,山東、京西、淮南等路,荊榛千里,斗米至數
十千,且不可得。盜賊、官兵以至居民,更互相食,人肉價賤於犬豕,肥壯者一枚不
過十五千,全軀暴以為臘。登州范溫,率忠義之人,紹興癸丑歲泛海到錢塘,有持至
行在猶食者。老瘦男子,廋詞謂之〔饒把火〕,婦人少艾者名為〔不羨羊〕,小兒呼
為〔和骨爛〕,又通目為〔兩腳羊〕。唐止朱粲一軍,今百倍於前世,殺戮焚溺飢餓
疾疫陷墮,其死已眾,又加之以相食。杜少陵謂〔喪亂死多門〕,信矣!不意老眼親
見此時,嗚呼痛哉!
■吳煇子華中奉云,渠倅嚴州日,太守李裁者信州人,每夕焚《尊勝陀羅尼》以施鬼
神。自言前知萬州,有一妓忽持白紙至郡,視其神色,大異平日。問其所訴,乃云:
〔某乃境內之神,每荷公厚賜,欲以少事相報,願使吏以授其言。〕遂令書之,云:
〔某月日郡界當有災,比鄰境為輕,冀無驚懼。〕欲再詢其名號,則妓已亡,不自知
其來也。至其日,果大風雨,已而震雷大雹,傷害田稼,但循江而過,兩岸所及不廣
。比郡至殺人畜,田之損者十多八九。又嘗自錢塘將還家,泛舟已到桐廬。五鼓欲行
,忽有大大呼尋李太博船。李驚起視之,乃一老人,衣布道袍,云:〔睦州賊發,吾
家所存者三人而已,不可往彼,宜速回也。〕李欲登岸詢其子細,則已不見。因遽還
會稽。乃方臘已至睦州,同行數十舟,往者皆遇害。李後守嚴,盡飾境內神祠。有一
廟,神像皆毀,惟三軀獨存,而吳不記其名。嚴之城隍神乃敕封王爵,亦世所罕有,
吳亦不憶其始因也。則尊勝之利於幽冥,蓋亦不可不信矣。
■建炎之後,以國用窘匱,凡故例群臣錫予,多從廢省,惟從官初除,鞍馬對衣之賜
猶存,而省其半。紹興二年,黎確由諫議大夫除吏部侍郎,見其賜目,後用御寶,而
云〔馬半匹,公服半領,金帶半條,汗衫半領,褲一隻〕,甚可笑也。然皆計直給錢
,但當減半計數可矣。時有司之陋,大抵多類此。
■兩朝誓書,景德二年二月一日,奉聖旨令上石於天章閣。其詞曰:〔維景德元年,
歲次甲辰,十二月庚辰朔,七日丙戌,大宋皇帝謹致誓書於大契丹皇帝闕下:共遵誠
信,虔守歡盟,以風土之宜,助軍旅之費,每歲以絹二十萬匹,銀一十萬兩。更不差
使臣專往北朝,只令三司差人搬送至雄州交割。沿邊州軍,各守疆界,兩地人戶,不
得交侵。或有盜賊逋逃,彼此無令停匿。至於壟畝稼穡,南北勿縱驚騷。所有兩朝城
池,並可依舊存守。淘濠完葺,一切如常。即不得創築城隍,開拔河道。誓書之外,
各無所求。必務協同,庶存悠久。自此保安黎獻,慎守封陲。質於天地神祇,告於宗
廟社稷,子孫共守,傳之無窮。有渝此盟,不克享國。昭昭天鑒,當共殛之!遠具披
陳,專俟報復不宣,謹白。〕報書云:〔維統和二十二年歲次甲辰,十二月庚辰朔,
十二日辛卯,大契丹皇帝謹致誓書於大宋皇帝闕下:共議戢兵,復論通好,兼承惠顧
,時下誓書。云『以風土之宜,其下文同前,至當共殛之』。孤雖不才,敢遵此約。
謹當告於天地,誓之子孫,苟渝此盟,明神是殛!專具咨述不宣,謹白。〕自是兩國
百有餘年,堅守盟書,民獲休息。而宣和中與大金結好,亦有〔不克享國〕之言。後
先渝之,至以失信為責,改立偽楚,四海之人肝膽塗地。孔子以兵食為可去,可見矣
昭陵時,呂夷簡為相,緣西夏事,北人遣劉六符來索故地,又增銀絹各十萬。富鄭
公報使,僅免敗盟,不用獻字而已。

■朝廷在江左,典籍散亡殆盡。省曹、台閣,皆令老吏記憶舊事,按以為法,謂之〔
省記條〕。皆臨時徇私自便。而敵騎自浙中渡江北歸,官軍敗於建康江中,督將尚奏
功,云其四太子幾乎捉獲,亦謂之推賞。時謂以省記條推幾乎賞。
■范覺民為相,事皆委之都司,而郎中王宇、萬格,刻薄苛細,士夫多被其害。時為
之語曰:〔逢宇多齟齬,遇格必阻隔。〕後欲行討論法,乃宥大奸而濫及眾人,竟送
吏部,而范亦緣此被逐。
■紹興中,以財用窘匱,武臣以軍功入仕者甚眾,俸給米麥,雖宗室亦減半支給。其
後半復中損,至於再三,遂至正任觀察使才請兩石六斗。唯統兵官依舊全支。若劉、
韓二開府,張俊太尉、王承宣等,乃為統兵官。如殿前馬步三帥,皆不得預。時步
軍都指揮使蘭整云:〔昔為殿前班長行,請米四石八斗;今作步軍太尉,乃反不如。
〕而又不得為統兵官,是尤可笑也。蓋是時殿前諸軍,數才數百。見殿前帥郭仲云,
窠坐之外三十八人,每入衛宿有從者,只十五人也。

■開府劉光世,延安人,其先以酋豪歸朝。及建炎之後,以功臣檢校太傅,兩鎮節使
,開府部曲皆西人。有鬥將王德,勇悍而醜,軍中目為王夜叉,最為有名。時文士濟
南王冶,字夢良,亦木強少和,言必厲聲,性又剛果,後為大理治獄正,人亦呼之為
王夜叉,以比陰獄牛頭夜叉也。
■昔契以佐禹有功封於商,而賜姓子氏。周封微子啟於宋。後十一世孔嘉父之孫以王
父字為孔氏,其子孔防叔被宋華督之難,奔魯為大夫,因家於魯。其曾孫是為先聖。
而鄭有孔張,出於子孔;衛有孔達,魏有孔悝,出於姬姓,皆在子氏之先,非孔子之
後也。孔子以周靈王二十一年己酉歲十月庚子日生,即魯襄公之二十二年。敬王二十
一年四月乙丑日薨,哀公十六年也。母顏氏之第三女,名徵在。娶宋之開官氏。大中
祥符元年,封父叔梁紇為齊國公,母魯國太夫人,妻鄆國夫人。漢平帝元始元年,追
諡夫子褒成宣尼公。魏文帝太和十六年,改謚文宣尼父。後周宣帝大象二年,追封鄒
國公。唐太宗貞觀十一年,尊為宣父。高宗乾封元年,贈太師。則天天授元年,封隆
道公。明皇開元二十七年,謚文宣王。宋真宗祥符元年,加號玄聖文宣王,續改至聖
。其嗣襲,魏封魯文信君,秦封魯國文通君,漢高祖封奉嗣君,平帝改褒成侯,後漢
明帝改褒亭侯,魏文帝改崇聖侯,晉武帝改奉聖亭侯,宋文帝崇聖侯,後魏文帝崇聖
大夫,孝文帝復為侯,北齊文帝改恭聖侯,周宣帝封鄒國公,隋煬帝紹聖侯,唐太宗
褒聖侯,明皇文宣公,宋仁宗改衍聖公,哲宗改奉聖,崇寧元年復封衍聖公,制云:
〔孔子之後,自漢元帝封其爵為褒成君,以奉其祀,至平帝改為褒成侯,始追諡孔子
為褒成宣尼公。褒成,其國也;宣尼,其謚也;公侯,其爵也。後之子孫,雖更改不
一,而不失其義。至唐去國名而襲謚號,禮之失也。謂宜去漢之舊,革唐之失,稽古
正名,於義為允。宜改封至聖文宣王四十六代孫宗願為衍聖公。〕廟中有孔子手植檜
三株,兩株雙立御贊殿前,高六丈餘,圍一丈四尺。其一在杏壇東南,高五丈餘,圍
一丈三尺。晉永嘉三年枯死,至隋義寧元年復生。唐乾封三年又枯,宋康定年中一枝
復生。蓋千五百餘歲矣。廟中後漢碑三,魏碑三,齊碑一,隋碑二,唐碑十四。林中
篆碑一,在伯魚墓前,漫滅不可讀。漢碑九。孔氏宅除諸位外,祖廟殿廷廊廡尚三百
一十六間。其四十七代之孫傳作《東家雜記》,所載甚詳,此蓋舉其大略者也。
■章誼宜叟侍郎有田在明州,紹興二年出和預買絹三匹,三年增九匹,歎其賦重。從
兄彥武在傍曰:〔此作法自弊之過也。〕初,宜叟為大理卿,戶部侍郎柳庭俊乃其妻
兄,寓居章舍。一日會飲,酣醉晝寢,遂至暮不醒。柳弟來白:〔明當巡對,未有札
子。〕柳驚起,即問章有何事可論。章戲曰:〔方今財用窘匱,將天下官戶賦役同於
編氓,此急務也。〕柳大喜為然。明日陛對,具陳此事,遂即施行。士夫之家,既不
能躬耕以盡地利,分租已薄,又無商賈它業,而與庶民庸調相等。其受害,蓋出於一
言之戲。〔自弊〕之語,誠有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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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有《義鶻行》。張九齡有《鷹圖贊》序曰:〔鳥之鷙者,曰鷹曰鶻。鷹也,名
揚於尚父,義見於《詩》;鶻也,跡隱於古人,史闕其載。豈昔之多識,物亦有遺,
將今而嘉生材無不出,為所呼之變,與所記不同者耶?〕按,古人稱雕鶚,又〔鷙鳥
累百不如一鶚〕。而鶚今不見於世,豈名之變耶?然鶻又不可居鷹雕之右也。
■杜甫《雕賦》云:〔當九秋之淒清,見一鶚之直上。伊鷙鳥之累百,敢同年而爭長
。此雕之大略也。〕則甫蓋以雕為鶚矣。而孟康注《漢書》云:〔鶚,大雕也。〕顏
思古曰:〔鷹,鸇之屬,非雕也。〕《禮部韻》:〔鶚,雕屬也。〕顏思古注《漢書
》云:〔隼,鷙鳥,即今鴙也。說者以為鷂,失之矣。鴙字,音胡骨反,鴙與鶻同。
〕又《貨殖傳》:〔隼亦鷙鳥,即今所呼為鶻者。〕
■唐明皇注《孝經》、《道德經》、《金剛經》,張曲江有賀狀云:〔陛下至德法天
,平分儒術,道以廣其家,僧又不違其願,三教並列,萬姓知歸。〕今《孝經》盛行
,《道德經》亦有石刻,唯《金剛經》罕見於世也。《張文獻集》載《賀上仙公主靈
應狀》云:〔右臣等伏承正月八日,上仙公主靈座有祥風瑞虹之應,爰至啟殯,乃知
屍解。又承特稟請虛,薄於滋味,素含真氣,自不食鹽。洎於遷神,更標奇跡。伏望
宣付史館,以昭靈異。仍望宣示百官。〕詔曰:〔道有嘿仙,謂之形解,古來既爾,
今亦將然。童幼之年,傷其夭促;靈變之理,乃入玄真。且與方外為心,不比人間結
念。所請書諸國史,以襲美元,卿亦史官,任為凡例。兼請宣示者並依。〕而《新史
》不載,豈以其妖妄而削之乎?曲江號為端士,亦復為此,將非林甫輩迫之故耶?至
上仙之語,今雖帝子之貴,不敢用矣!
■釣絲之半,繫以荻梗,謂之浮子。視其沒則知魚之中鉤。韓退之釣魚詩云:〔羽沉
知食駛。〕則唐世蓋浮以羽也。
■唐《張曲江集》載明皇《敕突厥書》云:〔敕兒登裡突厥可汗:天不福善,禍鍾彼
國。苾伽可汗傾逝,聞以惻然。自二十年間結為父子,及此痛悼,何異所生?朕與可
汗先人,情同骨肉。亦既與朕為子,可汗即合為孫。以孫比兒,似疏少許。今修先父
之業,復繼往時之好,此情更重,只可從親。故欲可汗今者還且為兒。〕故其下書皆
呼為兒。而宋朝與契丹,始以年齒約為兄弟,而其主享國之永,至哲宗時遂為大父行
。與謂漢為丈人,唐稱天可汗呼兒,異矣。
■唐高宗召大臣,欲廢皇后,立武昭儀,李績稱疾不入,褚遂良以死爭。它日,績獨
入見,帝問之曰:〔朕欲立武昭儀為後,遂良固執,以為不可。遂良既顧命大臣,事
當且已乎?〕對曰:〔此陛下家事,何必更問外人。〕帝意遂決。武惠妃譖太子瑛、
鄂王瑤、光王琚,帝欲皆廢之,張九齡不奉詔。李林甫初無所言,退謂宦官之貴幸者
曰:〔此人主家事,何必問外人?〕帝猶豫未決。九齡罷相,帝召宰相審之,林甫對
曰:〔此陛下家事,非臣等宜預。〕帝意乃決。德宗欲廢太子,立侄舒王,李泌曰:
〔賴陛下語臣,使楊素、許敬宗、李林甫之徒承此旨,已就舒王圖定策之功矣。〕帝
曰:〔此朕家事,何預於卿而力爭如此?〕對曰:〔天子以四海為家,今臣獨任宰相
之重,四海之內,一物失所,責歸於臣,況坐視太子冤橫而不言,臣罪大矣。〕太子
由是獲免。李績首倡奸言,遂使林甫祖用其策以逢君惡。至德宗便謂當然,反云家事
以拒臣下。則作俑者,可不慎乎?卒之長源能保其家族,而敬業之禍戮及父祖,剖棺
暴屍。忠邪之報,亦可以鑒矣!而蹈覆轍者相接,哀哉!
■《常袞集》有《謝賜緋表》云:〔內給事潘某奉敕旨,賜臣緋衣一副,並魚袋、玉
帶、牙笏等。臣學愧聚螢,才非倚馬。《典墳》未博,謬陳良史之官;辭翰不工,叨
辱侍臣之列。唯知待罪,敢望殊私?銀章雪明,朱紱電映。魚須在手,虹玉橫腰。只
奉寵榮,頓忘驚惕。蜉蝣之詠,恐刺國風。螻蟻之誠,難酬天造。〕則知唐世玉帶施
於緋衣,而銀魚亦懸於玉帶也。
■本朝宗室,凡南班環衛官,皆以皇伯叔侄加於銜上,更不書姓,雖袒免外親亦然。
熙寧中,始有換授外官者,則去皇屬而加姓。宣和中,又並姓除之,時以為非。靖康
中,乃復舊制。《常袞集》載李譓《除秘書監詞》云:〔昔劉向父子代典文籍,今之
秘寶,豈可避親?再從叔正議大夫、守光祿卿同正員、嗣澤王譓,幼嗣藩國,夙彰忠
孝。〕蓋唐世非期親不加皇字,雖出閣外任亦不著姓,而以堂從載於銜上,似為得也
。然本朝宗子皆復名而連字,宗派服屬,見而知之,又漢、唐以來所非逮者。
■柳子厚《龍城錄》載:〔賈宣伯愛金華山,即今雙溪別界。其北有仙洞,俗呼以劉
先生隱身處。其內有三十六寶,廣三十六里。石刻上以松炬照之,云『劉嚴字仲卿,
漢射聲校尉。當恭、顯之際極諫,貶於東陬,隱跡於此,莫知所終』。即進士蕭玉玄
所記也。山口人時得玉篆牌。俗傳劉仲卿每至中元日來降洞中,州人祈福,尋溪口邊
得牌者當巨富。此亦未必為然。然仲卿亦梅子真之徒歟!〕余嘗觀《金華圖經》,劉
孝標居此洞以集《文選》。其謬誤如此。紹興中,歐陽文忠公孫懋守婺,女嘗錄仲卿
事與之,使改正舊失,未知曾革其非否?
■河州鳳林縣鳳林關,襄陽府襄陽縣鳳林山鳳林關,嚴州遂安縣有鳳林鄉,弘農郡隋
改曰鳳林郡。婺州金華縣,梓州射洪縣,皆有金華山。如龍門、丙穴之類,亦有數處

■昔四明有異僧,身矮而皤腹,負一布囊,中置百物,於稠人中時傾寫於地,曰:〔
看,看。〕人皆目為布袋和尚,然莫能測。臨終作偈曰:
彌勒真彌勒,分身百千億。時時識世人,時人總不識。
於是隱囊而化。今世遂塑畫其像為彌勒菩薩以事之。張耒文潛學士,人謂其狀貌與僧
相肖。陳無已詩止云〔張侯便便腹如鼓〕,至魯直遂云:〔形模彌勒一布袋,文字江
河萬古流。〕則東坡謂李方叔〔我相夫子非臞仙〕,蓋廋語矣。
■趙叔問為天官侍郎,肥而喜睡,又厭賓客。在省還家,常掛歇息牌於門首,呼為〔
三覺侍郎〕。謂朝回、飯後、歸第故也。
■范覺民作相方三十二歲,肥白如冠玉。旦起與裹頭、戴巾,必皆覽鏡,時謂〔三照
相公〕。
■二浙舊少冰雪,紹興壬子,車駕在錢塘,是冬大寒屢雪,冰厚數寸。北人遂窖藏之
,燒地作蔭,皆如京師之法。臨安府委諸縣皆藏,率請北人教其制度。明年五月天中
節日,天適晴暑,供奉行宮,有司大獲犒賞。其後錢塘無冰可收,時韓世忠在鎮江,
率以舟載至行在,兼晝夜牽挽疾馳,謂之〔進冰船〕。
■泉、福二州,婦人轎子則用金漆,雇婦人以荷。福州以為僧擎,至它男人則不肯肩
也。廣州波斯婦繞耳皆穿穴帶環,有二十餘枚者。家家以篾為門,人食檳榔,唾地如
血。北人嘲之曰:〔人人皆吐血,家家盡篾門。〕又婦女凶悍喜鬥訟,雖遭刑責而不
畏恥,寢陋尤甚。豈秀美之氣鍾於綠珠而已耶?
■關右塞上有黃羊,無角,色類獐麂,人取其皮以為衾褥。又羌人造嗅酒,以荻管吸
於瓶中。老杜《送從弟亞赴河西判官》詩云:〔黃羊飫不羶,蘆酒多還醉。〕蓋謂此
也。
■劉光世為浙西安撫大使,父延慶本夏人也。參議官范正與除直龍圖閣告詞曰:〔入
幕之賓,以折衝樽俎為任;從軍之樂,以決勝笑談為功。高適受哥舒之知,石洪應重
祚之辟。〕蓋翰與烏皆夷人,且議其樽俎笑談以為功任也。又李擢除工部侍郎詞云:
〔國有六職,百工與居一焉。凡今冬官之屬,以余觀之才二十有八,而五官各有羨數
。考塚宰官府之六屬,各為六十,而天官則六十四,地官則七十,夏官則六十七,秋
官則六十六。蓋斷簡失次而然,非實散亡也。取其羨數,凡百工之事歸之冬官,其數
乃周。汝尚深加考核,分別部居,不相雜廁,則六職者均一,非特可正歷代之違,抑
亦見今日辨治之精且詳也。非汝其誰任?〕此皆洪炎之詞。後洪除在京宮祠,請給人
從班著並依舊。而同列趙思誠繳駁,以謂士指為不廛務中書舍人,其任代言之職,自
有國以來,未有如此之謬者。遂罷為在外宮觀。
■自熙寧中分三省職事,故命令所出,必自中書,宰相進擬差除及應干取旨施行者,
亦由此而始。門下但掌省審封駁,尚書奉行而已。故士夫有求請差遣得判中字者,更
無不得之理。然蔡京為相,欲要時譽,凡有丐乞,皆對其人面書中字。莫不歡欣稱頌
,而有真、行、草之殊。堂吏陰識其旨,得失稽留,不言已喻。至王黼秉政,率作此
中字,必須再呈,其不與者,則加一筆而為申。作偽心勞,遂使真可得者,初亦疑而
不喜。又何要譽之有?
■凡天下獄案讞,其狀前貼方寸之紙,當筆宰相視之,書字其上。房吏節錄案詞大略
,粘所判筆,以尚書有印印之。其案具所得旨付刑部施行,雖繫人命百數,亦以一二
字為決。得〔上〕字者則皆貸,〔下〕字者並依法,〔中〕字則奏請有所輕重,〔聚
〕則隨左右相所兼省官商議。〔三聚〕則會三省同議。不過此數字而已,此豈所以為
化筆歟!
■宋煇,字元實,春明坊宣教公之族子也。腯偉而黑色,無它才能。在揚州嘗掖高宗
登舟渡江,故被記錄,歷發運使,以殿撰知臨安府,士民皆詆惡之,目為〔油澆石佛
〕,甚者呼為〔烏賊魚〕,謂其色黑,其政殘,其性愚也。又作賦云:〔身衣紫袍,
則容服之相稱;坐乘烏馬,因人畜以無殊。〕仍謎以詈之曰:〔臨安府城裡兩個活畜
生:一個上面坐,一個下面行。〕以其嘗乘烏馬故也。嘗有舟人殺士子一家,乃經府
陳狀云:〔經風濤損失。〕煇更不會問,便判狀令執照。後事敗於嚴州,尚執此狀以
自明。鞫之,前後此舟凡殺二十餘家矣。其在臨安,凡兩經遺火,焚一城幾盡。人謂
府中有〔送火軍〕,故致回祿。蓋取其姓名,移析為此語,竟以言者論其謬政而罷。
不數月,即除沿海制置使。終以扶侍之勞,簡在上心也。言者弗置,命乃不行。
■徐稚,豫章南昌人。陳蕃為太守,在郡不接賓客,唯稚來,特設一榻,去則懸之。
蕃傳云:為樂安太守。本名千乘,和帝更名。〔郡人周璆,高潔之士,前後郡守招命
莫肯至,唯蕃能致焉。字而不名,特為置一榻,去則懸之。〕蕃自樂安左轉修武令,
遷尚書,出為豫章太守,則為孺子下榻,乃在孟至之後,而不著者,豈周無他事而徐
有傳,且又載於《世說》與《滕王閣序》,故顯於後世耶?亦猶〔鷙鳥累百,不如一
鶚〕,本鄒陽之書,元初中樊准上疏薦龐參已用之,而人獨稱為孔融薦禰衡之語。〔
手握王爵,口含天憲〕,此劉陶之疏,而世但知為范蔚宗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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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新門裡向氏南宅,乃丞相舊居,後欽聖憲肅別為居第,故有南北之號。其南第
屢經回祿,獨廳事不焚。後因翻瓦,於屋極中得《華嚴經》一卷。余嘗刊《淨行品》
施人,貼於屋柱間,凡數十年,已萬餘本矣。後以遺一司敕令所刪定官張博南叟貼於
竹窗上。紹興二年臘月八日,臨安大火燒數萬家,張氏之居亦盡被焚爇。其竹窗半焚
,至所貼經處而止。其上屋一間亦獨存,是皆可異者也。

■紹興三年七月,朱勝非以右僕射丁母憂,未卒哭,降起複製詞,吏部侍郎、權直學
士院陳與義之文也。以〔茲宅大憂〕四字,令翰林學士綦崇禮貼改為〔方服私艱〕,
陳待罪而放。議者謂麻制中有〔於戲!邦勢若此,念積薪之已然;民力幾何,懼奔駟
之將敗。朕之論相,何可以不備?卿之圖功,亦在於攸終〕。同列惡其言,故以〔宅
憂〕疵之。昔楊文公以真廟御筆改〔鄰壤〕一字,即辭職而去,後許●●作哲宗哀冊
,云〔攀靈輿而增痛〕,上皇改〔攀〕為〔撫〕、〔痛〕為〔愴〕,亦以不稱辭位。
留之再三,竟改禮部尚書。今使它人竄易,止待罪而已。又富鄭公凡十九章,竟不起
,末才一札子,即不許收接文字。皆非故事,蓋時異不得而同也。

■曾鞏子固為越倅,作《鑒湖圖序》曰:〔鑒湖,一曰南湖,南並山,北屬州城漕渠
,東西距江。漢順帝永和五年,會稽太守馬溱之所為也,至今九百七十有五年矣。其
週三百五十有八里,凡水之出於東南者皆委之,溉山陰、會稽兩縣十四鄉之田九千頃
。非湖能溉田九千頃而已,蓋田之至江者,九千頃而已也。其東曰曹娥斗門,曰蒿口
斗門。水之循南堤而東者,由之以入於東江。其西曰廣陵斗門,曰新徑斗門,水之循
北堤而西者,由之以入於西江。其北曰朱儲斗門,去湖最近,蓋因三江之上,兩山之
間,疏為一門,而以時視田中之水。小溢則縱其一,大溢則盡縱之,使入於三江之口
。所謂湖高於田丈餘,田又高海丈餘,水少則洩湖溉田,水多則田中水入海。故無荒
廢之田,水旱之歲也。由漢以來幾千載,其利未嘗廢。宋興,始有盜湖為田者。祥符
之間二十七戶,慶曆之間二戶,為田四頃。當是時,三司轉運司猶下書切責州縣,使
復田為湖。然自此更益慢法而奸民日起。至於治平之間,盜湖為田者,凡八十一戶,
為田七百餘頃,而湖廢盡矣。其僅存者東為漕渠,自州至於東城六十里,南通若耶溪
。自樵風涇至於峒塢十里,皆水廣不能十餘丈。每歲少雨,田未病而湖蓋已先涸矣。
自此以來,人爭為計說〕云云。宣和中,王仲嶷為太守,遂盡籍湖田二千二百六十七
頃二十五畝以獻於官,則民之盜者不復禁戢。其蔣堂、杜杞、吳奎、范師道、施元長
、張伯玉、陳宗言、趙誠復湖之議,與錢鏐之遺法,後世不復可考矣。

■國朝祠令,在京大中小祠,歲中凡五十。立春祀青帝,後亥祭先農,後丑祀風師,
皆於東郊;孟春上辛祈穀,祀昊天上帝,是日祀感生帝,俱於南郊。享太廟、后廟。
仲春上丁釋奠至聖文宣王廟,上戊釋奠昭烈武成王廟,戊日祭太社、太稷,祀九宮貴
神於東郊,祭五龍祠。剛日祭馬祖於西郊。春分朝日於東郊,是日祠東太一宮,開冰
祭司寒於冰井。季春吉已祭先蠶於東郊,立夏祀赤帝於南郊,後申祀雨師、雷師於西
郊,孟夏雩祀昊天上帝於南郊。享太廟、后廟。五年一禘,則停時享。夏至祭皇地祇
於北郊,是日祠中太一宮。季夏土王,祀黃帝於南郊,祀中霤於太廟之廷。立秋祀白
帝於西郊,後辰祀靈星於南郊。孟秋享太廟、后廟。仲秋上丁釋奠於至聖文宣王廟,
上戊釋奠於昭烈武成王廟,戊日祭太社太稷,祀九宮貴神於東郊,剛日祀馬社於西郊
。秋分夕月於西郊,是日祀太乙宮,祀壽星於南郊。季秋大享明堂,祀昊天上帝於南
郊,立冬祀黑帝於北郊。後亥祀司中、司命、司民、司祿於北郊。孟冬祀神州地祇於
北郊。享太廟、後廟。三年一祫,則停時享。祭司寒於北郊,剛日祭馬步於西郊。冬
至祀昊天上帝於南郊,是日祀中太一宮。季冬戌日蠟百神、祭大明、夜明於南郊。臘
太廟、后廟,祭太社太稷,藏冰祭司寒於冰井。右並司天監於一季前,以擇定日供報
太常禮院參詳訖還監,乃牒尚書祠部,具晝日申牒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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