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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4 11:12 | 显示全部楼层
[size=+2]卷七
作詞應究心詞律
詞有平仄可以通融者,有必不可以通融者。一字偶乖,便不合拍。究心於詞律,自
無不協之弊。

詞律先在分別去聲
詞之音律,先在分別去聲。不知去聲之為重,雖觀詞律,亦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知猶不知也。(斯編之作,專在直揭本原。聲調之學,有詞律在,餘弗贅論。偶
拈一條示人,以究詞律之捷徑耳。)

初學宜先多讀唐宋詞
詞中本原,初學難於驟得。宜先多讀唐宋之詞,以植其基。然後上溯風騷,下逮國
初,以竟其原委,窮其變態。本原所在,可不言而喻矣。

學詞貴在能詩之後
詩詞一理。然不工詞者可以工詩,不工詩者斷不能工詞。故學詞貴在能詩之後。若
於詩未有立足處,遽欲學詞,吾未見有合者。

詞由詩入門
古人詞勝於詩則有之,(如少游、白石皆然。)未有不知詩而第工詞者。王碧山、
張玉田輩詩不多見,然必非不工詩者。即使碧山輩詩未成家,不能卓立千古,要其
為詞之始,必由詩以入門。斷非躐等。

東坡詞勝詩文
人知東坡古詩古文,卓絕百代。不知東坡之詞,尤出詩文之右。蓋仿九品論字之例
,東坡詩文縱列上品,亦不過為上之中下。(七言古為東坡擅長,然於清絕之中雜
以淺俗語,沉鬱處亦未能盡致。古文才氣縱橫而不免霸氣,總不及詞之超逸而忠厚
也。)若詞則幾為上之上矣。此老生平第一絕詣,惜所傳不多也。

古人詞多無題
古人詞大率無題者多。唐五代人,多以調為詞。自增入閨情閨思等題,全失古人託
興之旨。作俑於花庵、草堂,後世遂相沿襲,最為可厭。至清綺軒詞選,乃於古人
無題者,妄增入一題。誣己誣人,匪獨無識,直是無恥。

碧山詠物詞空絕古今
詠物詞至王碧山,可謂空絕古今。然亦身世之感使然,後人不能強求也。竹垞茶煙
閣體物集二卷,縱極工致,終無關於風雅。

其年長相思
其年長相思〔贈別楊枝〕云:〔漱金卮。擱金卮。不是樽前抵死辭。今宵是別離。
〕愈樸直,愈婉曲,愈沉痛。艷詞非其年所長,然此類亦見別緻。

晏小山長相思
晏小山長相思云:〔長相思。長相思。若問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見時。長相思、長
相思。欲把相思說似誰。淺情人不知。〕此亦小山集中別調,與其年贈別楊枝之作
,筆墨相近。

其年瑞龍吟
其年瑞龍吟後半云:〔春夜見壁間三弦子,是:云郎舊物,感而填詞。〕〔記得蛇
皮弦子,當時妝就,許多聲價。曲項微垂流蘇,同心結打。也曾萬里,伴我關山夜
。有客向潼關店後,昆陽城下。一曲琵琶者。月黑楓青,輕攏細砑。〕游絲落絮之
情,雲湧風飛之筆,亦一時之雄也。

竹垞言情勝文友
竹垞艷詞,言情者遠勝文友。而體物諸篇,則文友為工。此亦各有所長,不可相強
。如美人額、美人齒等篇,竹垞非不工巧,然不及文友之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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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4 11:12 | 显示全部楼层
學詞應究本原
文友為詞中之妖,然卻有妖之神通。後人為艷詞,更欲勝之,亦非易易。故余願學
詞者,各究其本原之所在。本原既得,不獨蓉渡為糟粕,即烏絲、載酒,亦成旒綴


溫厚和平詞之根本
溫厚和平,詩教之正,亦詞之根本也。然必須沉鬱頓挫出之,方是佳境。否則不失
之淺露,即難免平庸。

風騷為詩詞之原
風騷為詩詞之原。然學騷易,學詩難。風詩祇可取其意,楚詞則並可擷其華。

楚詞有本有末
幽深窈曲,瑰瑋奇肆,楚詞之末也。沉鬱頓挫,忠厚纏綿,楚詞之本也。捨其本而
求其末,遂託名於靈均,吾所不取。

蒿庵詞與風騷相表裡
千古得騷之妙者,惟陳王之詩,飛卿之詞。為能得其神,不襲其貌。近世則蒿庵詞
,可與風騷相表裡。此外鮮有合者。

蒿庵可繼飛卿
楚詞二十五篇,不可無一,不能有二。宋玉效顰,已為不類。兩漢才人,踵事增華
,去騷益遠。惟陳王處骨肉之變,發忠愛之忱。既憫漢亡,又傷魏亂。感物指事,
欲語復咽。其本原已與騷合。故發為詩歌,覺湘間澤畔之吟,去人未遠。嗣後太白
學騷,虛有形體。長古學騷,益流怪誕。飛卿古詩有與騷暗合處,但才力稍弱,氣
骨未遒。可為騷之奴隸,未足為騷之羽翼也。惟菩薩蠻、更漏子諸詞,幾與騷化矣
。所以獨絕千古,無能為繼。繼之者,其惟蒿庵乎。

李杜不同
或問杜陵何以不學騷。余曰:此不可一概論也。大約自風騷以迄太白,皆一線相承
。其間惟彭澤一源,超然物外。正如巢、許、夷、齊,有不可以常理論。至杜陵,
負其倚天拔地之才,更欲駕風騷而上之,則有所不能。僅於風騷中求門戶,又若有
所不甘。故別建旗鼓,以求勝於古人。詩至杜陵而聖,亦詩至杜陵而變。顧其力量
充滿,意境沉鬱。嗣後為詩者,舉不能出其範圍,而古調不復彈矣。故余謂自風騷
以迄太白,詩之正也,詩之古也。杜陵而後,詩之變也。自有杜陵,後之學詩者,
更不能求風騷之所在,而亦不得不以杜陵為止境。韓、蘇且列門牆,何論餘子。昔
人謂杜陵為詩中之秦始皇,(言其變古也)亦是快論。(此下六條論詩之正變,偶
與論風騷連類及之。)

世人論李杜多不知本原
世人論詩,多以太白之縱橫超逸為變。而以杜陵之整齊嚴肅為正。此第論形骸,不
知本原也。太白一生大本領,全在古風五十五首。今讀其詩,何等樸拙,何等忠厚
。至如蜀道難、行路難、天姥吟、鳴皋行等篇,粗而不精,枝而不理,絕非太白高
作。若杜陵忠愛之忱,千古共見。而發為歌吟,則無一篇不與古人為敵。其陰狠在
骨,更不可以常理論。故余嘗謂太白詩,謹守古人繩墨,亦步亦趨,不敢相背。至
杜陵乃真與古人為敵,而變化不可測矣。固由讀破萬卷,研琢功深。亦實為古今邁
等絕倫之才,斷不能率循規矩,受古人羈縛也。但可為知者道,難與俗人言。

升庵論李杜優劣
今之尊李抑杜者,每以李之劣處,為李之優。而以杜之優處,為杜之劣。不獨非杜
之知己,並非李之知己矣。楊升庵其甚焉者也。

杜陵變古後不能復古
詩有變古者,必有復古者。(如陳伯玉掃陳、隋之習是也。)然自杜陵變古後,而
後世更不能復古。(自風騷至太白同出一源。杜陵而後,無敢越此老範圍者,皆與
古人為敵國矣。)何其霸也。不知古者,必不能變古,此陳、隋之詩所以不競也。
杜陵與古為化者也。惟其與古為化,故一變而莫可復興。

杜詩變古
杜陵之詩,洗脫漢魏六朝面目殆盡,亦非敢於變風騷也。特才力愈工,風雅愈遠。
不變而變,乃真變矣。

茗柯蒿庵復古
自溫、韋以迄玉田,詞之正也,亦詞之古也。元、明而後,詞之變也。茗柯、蒿庵
,其復古者也。斯編若傳,輪扶大雅,未必無補。

詞至元明猶詩至陳隋
詞至元、明,猶詩至陳、隋。苟柯、蒿庵猶陳射洪、張曲江也。嗣後誰為太白,收
前古之終。誰為杜陵,別出旗鼓,以開來學哉。(朱、陳不能與古化,雖敢於變古
,終無少陵手段,不足範圍後學也。)

飛卿河傳
河傳一調,最難合拍。飛卿振其蒙。五代而後,便成絕響。

飛卿佳句
〔江上柳如煙,雁飛殘月天。〕飛卿佳句也。好在是夢中情況,便覺綿邈無際。若
空寫兩句景物,意味便減。悟此方許為詞,不則即金氏所謂雅而不艷,有句無章者
矣。

稼軒粉蝶兒
稼軒粉蝶兒《落梅》起句云:〔昨日春如十三女兒學繡。〕後半起句云:〔而今春
如輕薄蕩子難久。〕兩喻殊覺纖陋,令人生厭。後世更欲效顰,真可不必。

最不易工之詞調
詞中如西江月、一翦梅、釵頭鳳、江城梅花引等調,或病纖巧,或類曲唱,最不易
工。(難得大雅)善為詞者,此類以不填為貴。

詞中最上乘
入門之始,先辨雅俗。雅俗既分,歸諸忠厚。既得忠厚,再求沉鬱。沉鬱之中,運
以頓挫,方是詞中最上乘。

易安雋句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慼慼。〕易安雋句也。(並非高調)〔鶯鶯燕燕
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風風韻韻,嬌嬌嫩嫩,(四字尤不堪)停停當當人人。
〕喬夢符效之,醜態百出矣。然如雙卿鳳凰台上憶吹簫一闋,疊至四五十字,而運
以變化,不見痕跡。長袖善舞,誰謂今人不逮古人。

易安聲聲慢
易安聲聲慢詞,張正夫云:〔此乃公孫大娘舞劍手。本朝非無能詞之士,未曾有一
下十四疊字者。〕後疊又云:〔到黃昏點點滴滴,又使疊字,俱無斧鑿痕。怎生得
黑,黑字不許第二人押。婦人有此詞筆,殆問氣也。〕此論甚隔。十四疊字,不過
造語奇雋耳。詞境深淺,殊不在此。執是以論詞,不免魔障。

雙卿詞怨而不怒
雙卿詞怨而不怒,可感可泣。吳蘋香則怨而怒矣,詞不逮雙卿。其情之可憫則一也


西湖老僧詞
僧之能詞者,除西湖老僧點絳唇一闋外,鮮有佳者。(此詞亦非正聲,然其中有一
片化機,未可淺視。)

雲韶集中議論
癸酉、甲戌之年,余初習倚聲,曾選古今詞二十六詞卷,得三千四百三十四首,名
曰《雲韶集》。自今觀之,殊病蕪雜。然其中議論,亦有一二足採者。如云:〔北
宋詞,詩中之風也。南宋詞,詩中之雅也。〕又云:〔東坡不可及處,全是去國流
離之思,卻又哀而不傷,怨而不怒,所以為高。〕又云:〔方回筆墨之妙,真乃一
片化工。〕又云:〔張文潛謂方回詞『妖冶如攬嬙、施之袪,盛麗如入金、張之堂
,幽索如屈、宋,悲壯如蘇、李』,此猶論其貌耳。若論其神,則如雲煙縹渺,不
可方物。〕又云:〔稼軒詞非不運典,然運用雖多,而其氣不掩,非放翁所及。劉
氏並譏辛、陸,謬矣。〕劉潛夫云:〔放翁、稼軒,一掃纖艷,不事斧鑿。高則高
矣,但時時掉書袋,要是一癖。〕又云:〔詞至張仲舉後,數百年來,邈無嗣響南
宋者。〕又云:〔詞衰於元,然猶未亡也。至明而詞乃亡矣。〕又云:〔竹垞詞艷
而不浮,疏而不流,工麗芊綿中而筆墨飛舞。〕(此亦第論其面目。)又云:〔其
年詞以氣勝,然亦是以情勝。蓋有氣以達情,而情愈出。情為主,貴得其正。氣為
輔,貴得其厚。後人徒學其矜才使氣,殊屬無謂。〕(此亦第論形骸。其年詞亦未
能到此地步,然其說自可取。)又云:〔詞家之病,首在一俗字。破除此病,非讀
樊榭詞不可。〕又云:〔稼軒詞,精者直似一座鐵甕城。堅而銳,銳而厚,縱饒千
軍萬馬,亦衝突不入。板橋、心餘輩,一擊瓦解矣。〕又云:〔五代人詞,不著力
而意自勝,而俚淺處亦不少。〕以上數條,雖不必盡然,亦未為無見。

詞中連用疊字皆非正道
詞中連用疊字,或句句用春字,或句句用愁字,句句用聲字、兒字、秋字、間字之
類,皆非正道。有志於古者,必不屑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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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4 11:13 | 显示全部楼层
皇甫子奇詞
唐人皇甫子奇詞,宏麗不及飛卿,而措詞閑雅,猶厚古詩遺意。唐詞于飛卿而外,
出其右者鮮矣。五代而後,更不復見此種筆墨。

飛卿詞託詞帷房
飛卿詞大半託詞帷房,極其婉雅而規模自覺宏遠。周、秦、蘇、辛、姜、史輩,雖
姿態百變,亦不能越其範圍。本原所在,不容以形跡勝也。

碧山詠蓴
碧山詠蓴云:〔碧芽也抱春洲怨,雙捲小緘芳字。〕下云:〔江湖興,昨夜西風又
起。年年輕誤歸計。如今不怕歸無准,卻怕敵人千里。〕玉田長亭怨云:〔故人何
許。渾忘了、江南舊雨。〕下云:〔如今又、京國尋春,定應被、薇花留住。〕自
甘終隱,而亦不願其友之枉道徇人,同一用意忠厚。

碧山醉落魄
碧山醉落魄云:〔垂楊學畫蛾眉綠。年年芳草迷金谷。如今休把佳期卜。一掬春情
,斜月杏花屋。〕婉麗中見幽怨,殆亦借題言志耶。

兩賦蝶戀花
〔鎮日雙蛾愁不展。隔斷中庭,羞與郎相見。十二欄杆閒倚遍。鳳釵壓鬢寒猶顫。
昨日江樓簾乍捲。零亂春愁,柳絮飄千點。上已湔裙人已遠。斷魂莫唱蘋花怨。〕
此余蝶戀花詞也。怨而不怒,尚有可觀。越二日,又賦一闋云:〔誰道蓬山天外遠
。曉起開簾,重見芙蓉面。?髻籠雲眉翠斂。低頭不覺朱顏變。避入花陰藏不見。
細拾殘紅,不語思量遍。小院新晴寒尚淺。秋風先已捐團扇。〕決絕如此,未免怨
而怒矣。

乙酉鄉試後賦詞
乙酉鄉試,洩瀉委頓,草草完卷,歸舟望月,秋氣泬寥,曾賦臨江仙云:〔八月西
風吹客袂,初程少駐征鞍。雁聲嘹唳碧雲端。高城天共遠,回首淚欄杆。短荻長蘆
秋瑟瑟,水邊紅蓼花殘。冰輪寂寞夜江寒。回潮如有恨,嗚咽繞前灘。〕意不勝而
情勝。明日阻雨,又賦洞仙歌一闋。上半闋云:〔荒江晚泊,艤蒹葭深處。回首高
城墮煙霧。正酒懷落寞,旅夢淒迷,愁欲絕、況是短篷疏雨。〕亦即上章之意,詞
境皆淺,聊寄吾懷而已。

舊賦鷓鴣天
詞有信筆寫去,若不關人力者,而自饒深厚,此境最不易到。余曾賦鷓鴣天一闋云
:〔一夜西風古渡頭。紅蓮落盡使人愁。無心再續西洲曲,有恨還登舴猛舟。殘月
墮,曉煙浮。一聲欸乃入中流。豪懷不肯同零落,卻向滄波弄素秋。〕書以俟教我
者。

陳西麓詠西湖十景
題詠西湖十早,惟陳西麓感時傷事,得風人之正。草窗木蘭花慢十闋,泛寫景物,
了無深義。張成子應天長十章,才氣不逮草窗,而時有與西麓暗合處。如蘇隄春曉
云:〔草色舊迎雕輦,蒙茸暗香陌。〕麴院荷風云:〔田田處,成暗綠。正萬羽、
背風斜矗。亂鷗去,不信雙鴛,午睡猶熟。〕花港觀魚云:〔禹浪未成頭角,吞舟
膽猶怯。湖山外,江海匝。怕自有、暗泉流接。楚天遠,尺素無期,枉誤停楫。〕
下云:〔濠梁興,歸未愜。記舊伴、袖攜留摺。指魚水、總是心期,休怨三疊。〕
南屏晚鐘云:〔歡娛地,空浪跡。漫記省、五更聞得。〕柳浪聞鶯云:〔昆明事,
休更說。費夢繞、建章宮闕。〕兩峰插云云:〔喚醒睡龍蒼角,盤空壯商翼。西湖
路,成倦客。待倩寫、素縑千尺。〕此類皆有亡國之感。不及西麓之深厚,固勝似
草窗作。趙聞禮錄入陽春白雪集中,未為無見。

趙聞禮陽春白雪
趙聞禮輯陽春白雪八卷,頗能擷兩宋人之精。而雜入游詞亦不少。未能盡善也。

陸務觀風流子
陸務觀風流子云:〔佳人多命薄,初心慕、德曜嫁梁鴻。記綠窗睡起,靜吟閒詠,
句翻離合,格變玲瓏。更乘興、素紈留戲墨,纖玉撫孤桐。蟾滴夜寒,水浮微凍,
鳳箋春麗,花砑輕紅。人生誰能料,堪悲處、身落柳陌花叢。翻羨畫堂鸚鵡,深閉
金籠。向寶鏡鶯釵,臨妝常晚,繡茵牙版,催舞還慵。腸斷市橋月笛,燈院霜鐘。
〕蓋放翁傷其妻作也。詞不必高,而情極哀怨。選本皆不登此篇,惟《陽春白雪集
》載之。

江開之菩薩蠻
〔商人重利輕別離〕,白香山沉痛語也。江開之菩薩蠻《商婦怨》云:〔嫁郎如未
嫁。長是淒涼夜。情少利心多。郎如年少何。〕俚極笨極,真是點金成鐵。

許魯齋沁園春
許魯齋云:〔儒者以治生為急務。〕真通達之論。其沁園春《墾田東城》云:〔為
農換卻為儒。任人笑、謀身拙更迂。念老來生業,無他長技,欲期安穩,敢避崎嶇
。達士身名,豪家驕蹇,此好胸中一點無。歡然處,有膝前兒女,几上詩書。〕亦
即治生之義,非泛作農家語。元草堂詩餘載之,而詞則未為超妙。

魯齋效竹山
竹山詞云:〔萬誤曾因疏處起,一閒且向貧中覓。〕自是閱歷語,而詞筆甚雋。魯
齋書懷詞云:〔萬事豈容忙裡做,一安惟自閒中得。〕效顰無謂。

學詞應守繩墨
學以礪而後成,苟違繩墨,何憚釽摫。若以水濟水,則亦何益之有哉。古人詩詞不
盡可法,善於運用,何難化腐為奇。若理解不明,貞淫未辨,妄竊古人成語,以為
己有。膠柱者寶其唾餘,改弦者失其宗旨。古人亦安恃此知己也。

辛稼軒詞用唐人詩句
辛稼軒詞運用唐人詩句,如淮陰將兵,不以數限,可謂神勇。而亦不能牢籠萬態,
變而愈工,如腐遷夏本紀之點竄禹貢也。

姚雲文艮岳詞
元草堂詩餘,載江村姚雲文艮岳詞云:〔《摸魚兒》渺人間、蓬瀛何許,一朝飛入
梁苑。輞川梯洞層崖出,猶帶鬼愁龍怨。窮遊宴。談笑裡、金風吹折桃花扇。翠華
天遠。悵莎沼螢黏,錦屏煙合,草露泣蒼蘚。東華夢,好在牙檣琱輦。畫圖歷歷曾
見。落紅萬點孤臣淚,斜日牛羊春晚。摩雙眼。看塵世鰲宮,又報鯨波淺。吟鞭拍
斷。便乞與媧皇,化成精衛,填不盡遺憾。〕慨當以慷,亦陳經國之亞匹也。

彭元遜解佩環
元人彭元遜解佩環《尋梅不見》云:〔江空不渡。恨蘼蕪杜若,零落無數。遠道荒
寒,婉娩流年,望望美人遲暮。風煙雨雪陰晴晚,更何須、春風千樹。盡孤城、落
木蕭蕭,日夜江聲流去。日晏山深聞笛,恐他年流落,與子同賦。事闊心違,交淡
媒勞,蔓草沾衣多露。汀洲窈窕餘酲寐,遺佩環、浮沉灃浦。有白鷗、淡月微波,
寄語逍遙容與。〕憂深思遠,於兩宋外,又辟一境。而本原正見相合。出自元人手
筆,尤為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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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4 11:14 | 显示全部楼层
彭元遜警句
元草堂詩餘,錄彭元遜詞最多。其警句如臨江仙云:〔自結床頭麈尾,角巾坐枕孤
松。片雲承日過山東。起聽荷葉雨,行受豆花風。〕蝶戀花云:〔無復捲簾知客意
。楊花更欲因風起。〕語爽朗而意深遠,在元代定推作手。

菉斐軒詞韻
菉斐軒詞韻,以上、去、入三聲均隸於平韻中。蓋專為北曲而設,決非宋人所訂正。
惜大晟樂府久已失傳,無從考證其謬。樊榭遽以為宋人詞韻,失之未考也。

張玉田詞源
玉田詞源二卷,上卷精研聲律,探本窮源,繪圖立說。審音者執此以求古樂不難矣
。下卷自音譜以至雜論。選詞不多,別具只眼,洵可為後學之津梁。陳眉公誤以下
卷為樂府指迷。雲間姚培謙、張景星輯為樂府指迷一卷,而刪其十之二三,蓋仍眉
公之誤也。

詞源小疵
劉改之詠美人指甲、美人足沁園春兩篇,玉田詞源錄附姜史詠物之後。謂兩詞亦工
麗,但不可與前作同日語。余謂宋人詠物佳篇極多,何必錄此兩詞,有污大雅。此
詞源之小疵,不得以玉田所賞而諱其失。

作詞之要
作詞氣體要渾厚,而血脈貴貫通。血脈要貫通,而發揮忌刻露。居心忠厚,託體高
渾,雅而不腐,逸而不流,可以為詞矣。

作詞之難
雄闊非難,深厚為難。刻摯非難,幽鬱為難。疏逸非難,沖淡為難。工麗非難,雅
正為難。奇警非難,頓挫為難。纖巧非難,渾融為難。古今不乏名家,兼有眾長鮮
矣。詞豈易言哉。

李後主晏叔原詞情勝
李後主、晏叔原皆非詞中正聲,而其詞則無人不愛,以其情勝也。情不深而為詞,
雖雅不韻,何足感人。

晏元獻歐陽文忠出小山下
晏元獻、歐陽文忠皆工詞,而皆出小山下。專精之詣,固應讓渠獨步。然小山雖工
詞、而卒不能比肩溫、韋,方駕正中者,以情溢詞外,未能意蘊言中也。故悅人甚
易,而復古則不足。

詞宜熟讀
熟讀溫、韋詞,則意境自厚。熟讀周、秦詞,則韻味自深。熟讀蘇、辛詞,則才氣
自旺。熟讀姜、張詞,則格調自高。熟熱碧山詞,則本原自衛,規模自遠。本是以
求風雅,何必遽讓古人。

向子諲梅花引
向子諲梅花引《戲代李師明作》云:〔花如頰。梅如葉。小時笑弄階前月。最盈盈
。最惺惺。閒愁未識,無計說深情。一年空省春風面。花落花開不相見。要相逢。
得相逢。須信靈犀,中自有心通。同杯杓。同斟酌。千愁一醉都忘卻。花陰邊。柳
陰邊。幾回擬待,偷憐不成憐。傷春玉瘦慵梳掠。拋擲琵琶閒處著。莫猜疑。莫嫌
遲。鴛鴦翡翠,終是一雙飛。〕此調頗不易工,古今合作,僅此一首。蓋轉韻太多
,真氣必減。且轉韻處必須另換一意,方能步步引人入勝。作者多為調所窘。此作
層層入妙,如轉丸珠。又如七寶樓台,不容拆碎。(此詞余錄入閒情集。)賀方回
三闋,陳其年二闋,專集古語以為詞,可稱別調。(賀、陳詞余錄入別調集。)

張元幹樓上曲
張元幹樓上曲云:〔樓外夕陽明遠水。樓中人倚東風裡。何事有情怨別離。低鬟背
立君應知。東望雪山君去路。斷腸迢迢盡愁處。明朝不忍見雲山。從今休傍曲欄杆
。〕意味深長,音調古雅,艷體中陽春白雪也。

黃石牧痦堂詞
黃石牧香屑集,古艷古香,集句神境。痦堂詞二卷,亦多幽怨之音。如翠樓吟《魂
》云:〔月魄荒唐,花靈彷彿,相攜最無人處。欄杆芳草外,忽驚轉、幾聲杜宇。
飄零何許。似一縷游絲,因風吹去。渾無據。想應淒斷,路傍酸雨。日暮。渺渺愁
餘。覺黯然銷者,別情離緒。春陰樓外遠,入柳煙、和鶯私語。連江暝樹。願打點
幽香,隨郎黏住。能留否。只愁輕絕,化為飛絮。〕慘戚憯淒,迷離惝恍,非深於
情者,不能道隻字。

寇萊公點絳唇
寇萊公點絳唇云:〔像尺薰爐,拂曉停針線。愁蛾淺。飛紅零亂。側臥珠簾捲。〕
遣詞淒艷,姿態甚饒,自是北宋人手筆。

范文正御街行
范文正御街行云:〔愁腸已斷無由醉。酒未到,先成淚。殘燈明滅枕頭欹,諳盡孤
眠滋味。都來此事,眉間心上,無計相迴避。〕淋漓沉著。西廂長亭襲之,骨力遠
遜,且少味外味。此北宋所以為高、小山、永叔後,此調不復彈矣。

張忠武臨江仙
張忠武臨江仙《憶舊》云:〔千古武陵溪上路,桃花流水潺潺。可憐仙侶剩濃歡。
黃鸝驚夢破,青島喚春還。回首舊遊渾不見,蒼煙一片荒山。玉人何處倚欄杆。紫
簫明月底,翠袖暮雲寒。〕清詞麗句,不減晏、歐諸賢。從古大英雄,必非無情者
,吾於仲疇益信。

馮正中拋球樂詞
〔燒殘紅燭暮雲合,飄盡碧梧金井寒。〕馮正中拋球樂詞也。拗一字,更覺宮商一
片。知音者原不拘於調。

陳與義擬法駕導引
詩以窮而後工,倚聲亦然,故仙詞不如鬼詞。哀則幽鬱,樂則淺顯也。宋代惟白玉
蟾脫盡方外氣。陳與義擬法駕導引三章,亦稱佳構。原序云:〔世傳頃年都下市肆
中,有道人攜烏衣椎髻女子,買斗酒獨飲,女子歌詞以侑。凡九闋,皆非人世語。
或記之問一道士,道士驚曰:此赤城韓夫人所制水府蔡真君法駕導引也,烏衣女子
疑龍雲。得其三而亡其六,擬作三闋。〕其一云:〔朝元路,朝元路,同駕玉華君
。千乘載花同一色,人間遙指是祥雲。回望海光新。〕其二云:〔東風起,東風起
,海上百花搖。十八風鬟雲半動,飛花和雨著輕綃。歸客碧迢迢。〕其三云:〔煙
漠漠,煙漠漠,天澹一簾秋。自洗玉舟斟白體,月華微映是空舟。歌罷海西流。〕
以清虛之筆,寫闊大之景,語帶仙氣,洗脫凡艷殆盡。

王香雪天仙子
王香雪天仙子《曉發尚湖》云:〔遠樹驚烏飛不定。煙中漸吐青山影。犬聲荒店未
開門,西風緊。霜華凝。半湖殘月蘆花冷。〕全首寫景,亦是詞中變格,後人不必
效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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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4 11:14 | 显示全部楼层
[size=+2]卷八
東坡詞全是王道
東坡詞全是王道。稼軒則兼有霸氣,然猶不悖於王也。其年則竟似老瞞、石勒一流
人物。板橋、心餘輩,不過赤眉、黃巾之流亞耳。後之學詞者,不究本原,好作壯
語,復向板橋、心餘詞求生活,則是鼠竊狗偷,益卑鄙不足道矣。

其年題珂雪詞
其年題珂雪詞云:〔萬馬齊暗蒲牢吼,百斛蛟螭囷蠢。算蝶拍、鶯簧休混。多少詞
場談文藻,向豪蘇膩柳尋藍本。吾大笑,比蛙黽。〕夫柳誠不足重,蘇則何可厚非
。一概抹煞,此蓋其年自道其詞,而特借珂雪一發之也。然竟是老瞞、石勒聲口。
其年能作壯語,然悲者多而麗者少。惟《送三韓李若士省親之楚金縷曲》一闋,(
若士尊公,時提督湖廣。)最為壯麗。詞云:〔秋到離亭暮。羨風前、珊鞭玉靶,
翩然竟去。借問此行何所向,笑指巴煙郢樹。是烏鵲、慣南飛處。路入南荒休騁望
,有陶公、戰艦空灘雨。釃熱酒,浪花舞。嚴君坐擁貔貅旅。壓下流、一軍下瀨,
目無黃祖。昨夜月明親饗士,要奏新填樂府。都不用、陳琳阮瑀。手掣紅旗翻破陣
,看郎君、下筆驚鸚鵡。猿臂種,氣如虎。〕雄闊壯麗。然在迦陵,自是屈意之作


迦陵以詞受累
西河詞話云:〔禮部某郎中無子,適其妾有身。已產女矣,?鄰園尼僧,向城東育
嬰堂,懷一血胎內之,遂許言生一男。於彌月宴客,座間各賦賀詞。予同官陳迦陵
賦桂枝香曲二闋。其首闋前截云:〔泛蒲未既,蘭湯重試。若非釋氏攜來,定是宣
尼抱至。〕郎中疑迦陵知其事,故誚之。即次闋前截云:〔懸弧宅第,充閭佳氣。
試聽戶外啼聲,可是人間恆器。〕凡人間戶外,皆類誚詞,遂大恚恨。其後凡禮部
於翰林院衙門有所差擇,必厚抑迦陵,竟至淹滯。始知文字之隙,原有檢點所不及
者,然不可不慎也。〕按此二詞,迦陵集中不載。先生以詞自豪,竟以詞受累。何
造化之善弄人耶。

用語助入艷詞
彭駿孫《金粟詞話》云:〔詞人用語助入詞者甚多,入艷詞者絕少。惟秦少游『悶
則和衣擁』,新奇之甚。用則字亦僅見此詞。〕按此乃少游惡劣語,何新奇之有。
至用則字入詞,宋人中屢見。如拌則而今已拌了,忘則怎生便忘得。又憶則如何不
憶之類,亦豈謂之僅見。董文友詞云:〔暗笑那人知未,薄倖從前既。〕押既字穩
而有味,似此方可謂善用語助入艷詞者。

少游為詞心
讀古人詞,貴取其精華,遺其糟粕。且如少游之詞,幾奪溫、韋之席,而亦未嘗無
纖俚之語。讀淮海集,取其大者高者可矣。若徒賞其〔怎得香香深處,作個蜂兒抱
〕等句,(此語彭羨門亦賞之,以為近似柳七語。尊柳抑秦,匪獨不知秦,並不知
柳。可發大噱。)則與山谷之〔女邊著子,門裡安心〕,其鄙俚纖俗,相去亦不遠
矣。少游真面目何由見乎。東坡、稼軒、白石、玉田高者易見。少游、美成、梅溪
、碧山高者難見。而少游、美成尤難見。美成意餘言外,而痕跡消融,人苦不能領
略。少游則義蘊言中,韻流弦外。得其貌者,如鼷鼠之飲河,以為果腹矣。而不知
滄海之外,更有河源也。喬笙巢謂他人之詞詞才也,少游詞心也。可謂卓識。

著作不以多為貴
聲名之顯海,身份之高低,家數之大小,只問其精與不精,不繫乎著作之多寡也。
子建、淵明之詩,所傳不滿百首。然較之蘇、黃、白、陸之數千百首者,相越何止
萬里。詞中如飛卿、端已、正中、子野、東坡、少游、白石、梅溪諸家,膾炙人口
之詞,多不過二三十闋,少則十餘闋或數闋,自足雄峙千古,無與為敵。近人以多
為貴,卷帙裒然,佳者不獲一二闋。吾雖以之覆酒甕,覆醬瓿,猶恐污吾酒醬也。
吾願肆志於古者,將平昔應酬無聊之作,一概刪棄,不可存絲毫姑息之意。而後真
面目可見,而後可以傳之久遠,不為有識者所譏。然則蒿庵四十闋,較古人為已多
,正不病其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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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4 11:18 | 显示全部楼层
小倉山房詩可鄙
小倉山房詩,詩中異端也。稍有識者,無不吐棄之。然亦實有可鄙之道,不得謂鄙
之者之過。假令簡齋當日刪盡蕪詞,僅存其精者百餘首,(多存近體,少存古體,
不必存絕句。極多以百餘首為止,更不可再多。)傳至今日,正勿謂不逮阮亭、竹
垞諸公也。惟其不能割捨,誇多鬥靡,致使指摘交加,等諸極惡不堪之列,亦其自
取。習倚聲者,尤不可不察。

趙蔣詩不如袁
小倉山房集,佳者尚可得百首。忠雅堂詩,甌北詩鈔,百中幾難獲一。蓋一則如粗
鄙赤腳奴,一則如倚門賣笑倡也。近人懾於其名,以耳代目。彼不知駝峰熊掌為何
物,宜其如鴟之嚇腐鼠也。哀哉。

袁趙蔣詩無可貴
袁、趙、蔣盛負時名,而其詩實無可貴。洪稚存、吳谷人等詩,愈趨愈下,僅可不
觀。無足深論。

聰明語不足重
詩詞中淺薄聰明語,余所痛惡。一染其習,動輒可數十首。無論其不能傳,即僥倖
傳之後世,亦不過供人唾罵耳。何足為重。

詩詞貴精不貴多
余友嘗語余云:〔有全唐詩,不可無全宋詞。有能為是舉者,固是大觀。且不患其
不傳也。〕然余謂藉以傳一己之名詞可,欲以教天下後世之為詞者則不可。蓋兵貴
精不貴多,精則有所專注,多則散亂無紀。如全唐詩九百卷,多至四萬八千首。精
絕者亦不過三千首,可數十卷耳。(余久有唐詩選之意,約得三千首,此舉至今未
果。)餘則僅備觀覽,供彩掇,資諧笑而已。雖不錄無害也。倚聲一途,既有朱氏
詞綜,兩宋精華,約略已具,而蒿庵猶病其蕪。更欲集全宋詞,則亦不過壯觀鄴架
,於本原無涉,亦可不必。

宋六十家詞蕪雜
宋六十家詞,已病蕪雜,識者宜分別觀之。吳氏宋元百家詞,竹垞時已失全書,近
更無從採訪。然宋、元兩代詞,高者不過十餘家,次者約得三十餘家。合五十家足
矣。錄至百家,下乘必多於上駟。博而不精,終屬過舉。

宋詞精絕者約五百餘首
兩宋詞,精絕者約略不過五百餘首。足備揣摩,不必多求也。

詞宜窮正始
白石仙品也。東坡神品也,亦仙品也。夢窗逸品也。玉田雋品也。稼軒豪品也。然
皆不離於正。故與溫、韋、周、秦、梅溪、碧山同一大雅,而無傲而不理之誚。後
人徒恃聰明,不窮正始,終非至詣。

東坡一派無人能繼
東坡一派,無人能繼。稼軒同時,則有張、陸、劉、蔣輩,後起則有遺山、迦陵、
板橋、心餘輩。然愈學稼軒,去稼軒愈遠,稼軒自有真耳。不得其本,徒逐其末,
以狂呼叫囂為稼軒,亦誣稼軒甚矣。

唐宋名家流派不同
唐宋名家,流派不同,本原則一。論其派別,大約溫飛卿為一體,(皇甫子奇、南
唐二主附之。)韋端已為一體,(朱松卿附之。)馮正中為一體,(唐五代諸詞人
以暨北宋晏、歐、小山等附之。)張子野為一體,秦淮海為一體,(柳詞高者附之
。)蘇東坡為一體,賀方回為一體,(毛澤民、晁具茨高者附之。)周美成為一體
,(竹屋、草窗附之。)辛稼軒為一體,(張、陸、劉、蔣、陳、杜合者附之。)
姜白石為一體,史梅溪為一體,吳夢窗為一體,王碧山為一體,(黃公度、陳西麓
附之。)張玉田為一體。其間惟飛卿、端己、正中、淮海、美成、梅溪、碧山七家
,殊途同歸。餘則各樹一幟,而皆不失其正。東坡、白石尤為矯矯。

汪森詞綜序
汪玉峰(森)之序詞綜云:〔言情者或失之俚,使事者或失之伉。鄱陽姜夔出,句
琢字煉,)此四字甚淺陋,不知本原之言。)歸於醇雅。於是史達祖、高觀國羽翼
之。張輯、吳文英師之於前,趙以夫、蔣捷、周密、陳允平、王沂孫、張炎、張翥
效之於後。譬之於樂,舞箾至於九變,而詞之能事畢矣。〕此論蓋阿附竹垞之意,
而不知詞中源流正變也。竊謂白石一家,如閒雲野鶴,超然物外,未易學步。竹屋
所造之境,不見高妙,烏能為之羽翼。至梅溪則全祖清真,與白石分道揚鑣,判然
兩途。東澤得詩法於白石,卻有似處。詞則取徑狹小,去白石甚遠。夢窗才情橫逸
,斟酌於周、秦、姜、史之外,自樹一幟,亦不專師白石也。虛樂府,較之小山、
淮海,則嫌平淺。方之美成、梅溪,則嫌伉墜,似郁不紆,亦是一病,絕非取徑於
白石。竹山則全襲辛、劉之貌,而益以疏快。直率無味,與白石尤屬歧途。草窗、
西麓兩家,則皆以清真為宗。而草窗得其姿態,西麓得其意趣。草窗間有與白石相
似處,而亦十難獲一。碧山則源出風騷,兼採眾美,託體最高,與白石亦最異。至
玉田乃全祖白石,面目雖變,託根有歸,可為白石羽翼。仲舉則規模於南宋諸家,
而意味漸失,亦非專師白石。總之,謂白石拔幟於周、秦之外,與之各有千古則可
。謂南宋名家以迄仲舉,皆取法於白石,則吾不謂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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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4 11:18 | 显示全部楼层
詞不必分南宋北宋
詞家好分南宋北宋。國初諸老幾至各立門戶。竊謂論詞只宜辨別是非,南宋北宋,
不必分也。若以小令之風華點染,指為北宋。而以長調之平正迂緩,雅而不艷,艷
而不幽者,目為南宋,匪獨重誣北宋,抑且誣南宋也。

北宋有俚詞南宋多游詞
北宋間有俚詞,南宋則多游詞。而伉詞則兩宋皆不免。選擇不可不慎。學者貴求其
本原所在,門戶之見自消。否則各執一是,互相攻詆,溯厥本原,卒無託足處。宜
乎不得其通也。

古今二十九家詞選
余擬輯古今二十九家詞選,(附四十二家)約二十卷。有唐一家,(附一家)溫飛
卿。(附皇甫子奇)五代三家,(附四家)李後主、(附中宗)韋端己、(附牛松
卿、孫光憲。)馮延巳。(附李珣)北宋七家,(附六家)歐陽永叔、(附晏元獻
)晏小山、張子野、蘇東坡、秦少游、(附柳耆卿、毛澤民、趙長卿。)賀方回、
周美成。(附陳子高、晁具茨。)南宋九家,(附八家)辛稼軒、(附朱敦儒、黃
公度、劉克莊、張元幹、張孝祥、劉改子、陸放翁、蔣竹山。)姜白石、高竹屋、
史梅溪、吳夢窗、陳西麓、周草窗、王碧山、張玉田。元代一家,(附二家)張仲
舉。(附彭元孫、末附金之元遺山。)國朝八家,(附二十一家)陳其年、(附吳
梅村、曹潔躬、尤悔庵、鄭板橋。)曹珂雪、(附彭駿孫、徐電發、嚴藕漁。)朱
竹垞、(附李分虎、李符曾、王阮亭、董文友。)厲太鴻、(附黃石牧)史位存、
(附王小山、王香雪。)趙璞函(附過湘雲、吳竹嶼。)張皋文、(附張翰風、李
申耆、鄭善長。)莊中白。(附蔣鹿潭、譚仲修。)自溫飛卿至馮延巳為第一卷。
歐陽永叔至張子野為第二卷。蘇東坡至秦少游為第三卷。賀方回至周美成為第四卷
。辛稼軒為第五卷。姜白石至史梅溪為第六卷。吳夢窗為第七卷。陳西麓至周草窗
為第八卷。王碧山為第九卷。張玉田至張仲舉為第十卷。陳其年為第十一卷、第十
二卷、第十三卷。曹珂雪為第十四卷。朱竹垞為第十五卷、第十六卷。厲太鴻為第
十七卷。史位存為第十八卷。趙璞函為第十九卷。而殿以張皋文、莊中白為第二十
卷。詞中原委正變,約略具是。(此選大意,務在窮源竟委,故取其正,兼收其變
,為利於初學耳。非謂詞之本原即在二十九家中,漫無低昂也。惟殿以皋文、中白
,卻寓深意。)

皋文蒿庵為風雅正宗
溫、韋創古者也。晏、歐繼溫、韋之後,面目未改,神理全非,異乎溫、韋者也。
蘇、辛、周、秦之於溫、韋,貌變而神不變。聲色不開,本原則一。南宋諸名家,
大旨亦不悖於溫、韋,而各立門戶,別有千古。元、明庸庸碌碌,無所短長。至陳
、朱輩出,而古意全失,溫、韋之風,不可復作矣。貞下起元,往而必復。皋文唱
於前,蒿庵成於後。風雅正宗,賴以不墜。好古之士,又可得尋其緒焉。

為詞宜直溯風雅
杜陵變古之法,不變古之理。故自杜陵變古後,而學詩者不得不從杜陵。縱有復古
者,亦不過古調獨彈,無與為應也。陳、朱變古之理,而並未能盡變古之法。故雖
敢於變古,不能必人之中心悅而誠服其詞。且不能禁人之復古。有志為詞者,宜直
溯風騷,出入唐、宋,乃可救陳、朱之失,勿為陳、朱輩所囿也。

知稼翁詞合東坡碧山為一手
黃公度知稼翁詞,氣格高遠,語意渾厚,直合東坡、碧山為一手。所傳不多,卓乎
不可企及。

趙以夫龍山會
趙以夫龍山會《九日》云:〔西北最關情,漫遙指、東徐南楚。黯銷魂,斜陽冉冉
,雁聲悲苦。〕感時之作,但說得太顯,不耐尋味。金氏所謂鄙詞也。感時傷事者
,必熟讀碧山詞,而後可以作不平鳴。

詩詞宜沉鬱
詩之高境在沉鬱。其次即直截痛快,亦不失為閃乘。詞則捨沉鬱之外,即金氏所謂
俚詞鄙詞游詞,更無次乘也。(非沉鬱無以見深厚,唐、宋諸名家,不可及者正在
此。)

白石長亭怨慢
白石長亭怨慢云:〔閱人多矣,誰得似長亭樹。樹若有情時,不會得青青如此。〕
白石諸詞,惟此數語最沉痛迫烈。此外如〔最可惜一片江山,總付與啼鷢。〕又,
〔文章信美知何用,漫贏得、天涯羈旅。〕皆無此沉至。

白石少年遊
〔別母情懷,隨郎滋味,桃葉渡江時。〕白石少年遊戲平浦詞也。隨郎滋味四字,
似不經心,而別有姿態。蓋全以神味勝,不在字句之間尋痕跡也。

碧山語無泛設
詩外有詩,方是好詩。詞外有詞,方是好詞。古人意有所寓,發之於詩詞,非徒吟
賞風月以自蔽惑也。少陵詩云:〔甫也南北人,早為詩酒污。〕具此胸次,所以卓
絕千古。求之於詞,旨有所歸,語無泛設者,吾惟服膺碧山。

蒿庵論元以後詞不可入目
蒿庵曾語余云:〔唐以後詩,元以後詞,必不可入目,方有獨造處。〕此論甚精。
然余謂作詩詞時,須置身於漢、魏、〔指詩言〕唐、宋〔指詞言〕之間,不宜自卑
其志。若平時觀覽,則唐以後詩,元以後詞,益我神智,增我才思者,正復不少。
博觀約取,亦視善學者何如耳。

詞以溫厚和平為本
溫厚和平,詩詞一本也。然為詩者,既得其本,而措詞則以平遠雍穆為正,沉鬱頓
挫為變。特變而不失其正,即於平遠雍穆中,亦不可無沉鬱頓挫也。詞則以溫厚和
平為本,而措語即以沉鬱頓挫為正,更不必以平遠雍穆為貴。詩與詞同體異用者在
此。

蒿庵知碧山
無論詩古文詞,推到極處,總以一誠為主。杜詩韓文,所以大過人者在此。求之於
詞,其為碧山乎。然自宋迄今,鮮有知者。知碧山者惟蒿庵。即皋文尚非碧山真知
己也。知音不亦難哉。(此條以誠字立論,明乎此,則無聊之酬應與無病之呻吟皆
可不作矣。惜不得起蒿庵一證之。)碧山有大段不可及處,在懇摯中寓溫雅。蒿庵
有大段不可及處,在怨悱中寓忠厚。而出以沉鬱頓挫則一也。皆古今絕特之詣。

古人為詞自抒性情
情有所感,不能無所寄。意有所郁,不能無所洩。古之為詞者,自抒其性情,所以
悅己也。今之為詞者,多為其粉飾,務以悅人,而不恤其喪己。而卒不值有識者一
噱。是亦不可以已乎。

姜史張王詞有真氣
白石、梅溪、碧山、玉田詞,修飾皆極工,而無損其真氣。何也,列子云:〔有色
者,有色色者。〕知此,可以言詞矣。

論歷代詞
詞有表裡俱佳,文質適中者,溫飛腳、秦少游、周美成、黃公度、姜白石、史梅溪
、吳夢窗、陳西麓、王碧山、張玉田、莊中白是也。詞中之上乘也。有質過於文者
,韋端己、馮正中、張子野、蘇東坡、賀方回、辛稼軒、張皋文是也。亦詞中之上
乘也。有文過於質者,李後主、牛松卿、晏元獻、歐陽永叔、晏小山、柳耆卿、陳
子高、高竹屋、周草窗、汪叔耕、李易安、張仲舉、曹珂雪、陳其年、朱竹垞、厲
太鴻、過湘雲、史位存、趙璞函、蔣鹿潭是也。詞中之次乘也。有有文無質者,劉
改之、施浪仙、楊升庵、彭羨門、尤西堂、王漁洋、丁飛濤、毛會侯、吳園次、徐
電發、嚴藕漁、毛西河、董蒼水、錢保芬、汪晉賢、董文友、王小山、王香雪、吳
竹嶼、吳谷人諸人是也。詞中之下乘也。有質亡而並無文者,則馬浩瀾、周冰持、
蔣心餘、楊荔裳、郭頻伽、袁蘭村輩是也。並不得謂之詞也。論詞者本此類推,高
下自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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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4 11:19 | 显示全部楼层
東坡白石具有天授
稼軒求勝於東坡,豪壯或過之,而遜其清超,遜其忠厚。玉田追蹤於白石,格調亦
近之,而遜其空靈,遜其渾雅。故知東坡、白石具有天授,非人力所可到。東坡、
稼軒,同而不同者也。白石、碧山,不同而同者也。

古人論詞之善無過玉田
有長於論詞,而不必工於作詞者。未有工於作詞,而不長於論詞者。古人論詞之善
,無過玉田。若公謹之浩然齋雅談、絕妙好詞等編。所論與所選,均多未洽,其所
自作可知矣。吾於南宋諸名家,不得不外草窗。

張氏詞選為古今善本
作詞難,選詞尤難。以我之才思,發我之性情,猶易也。以我之性情,通古人之性
情,則非易矣。竹垞詞綜,備而不精。皋文詞選,精而未備。然與其不精也,寧失
不備。古今善本,仍推張氏詞選。若選本之盡美盡善者,吾未之見也。

花間草堂尊前諸選背謬
花間、草堂、尊前諸選,背謬不可言矣。所寶在此,詞欲不衰得乎。

詩詞體裁易混
詩詞源流曰:〔詞之紇那曲、長相思,五言絕句也。柳枝、竹枝、清平調引、小秦
王、陽關曲、八拍蠻、浪淘沙,七言絕句也。阿那曲、雞叫子,仄韻七言絕句也。
瑞鷓鴣,七言律詩也。欸殘紅,五言古詩也。體裁易混,徵選實繁。故當稍別之,
以存詩詞之辨。〕余於大雅集中,近五七言絕句者,概不入選。惟別調集,登皇甫
子奇採蓮子一首,浪淘沙一首,劉采春羅嗊曲兩首而已。

玉田謂詞不宜和韻
詩詞和韻,不史強己就人。戕賊性情,莫此為甚。張玉田謂詞不宜和韻,旨哉斯言


賀老小詞工於結句
賀老小詞,工於結句。往往有通首渲染,至結處一筆叫醒,遂使全篇實處皆虛,最
屬勝境。如浣溪沙云:〔夢想西池輦路邊。玉鞍驕馬小輜軿。春風十里鬥嬋娟。臨
水登山漂泊地,落花中酒寂寥天。個般情味已三年。〕又前調云:〔閒把琵琶舊譜
尋。四弦聲怨卻沉吟。燕飛人靜畫堂深。欹枕有時成雨夢,隔簾無處說春心。一從
燈夜到如今。〕妙處全在結句,開後人無數章法。

集句詞
石孝友浣溪沙集句云:
宿醉離愁慢髻鬟。(韓偓)綠殘紅豆憶前歡。(晏幾道)
錦江春水寄書難。(晏幾道)紅袖時籠金鴨暖,(秦觀)
小樓吹徹玉笙寒。(李璟)為誰和淚倚欄杆。(李煜)
集成語尚能自寫其意。然如竹垞之浣溪沙《同柯寓匏春望集句》云:
煙柳風絲拂岸斜。(雍陶)遠山終日送餘霞。(陸龜蒙)
碧池新漲浴嬌鴉。(杜牧)閬苑有書多附鶴,春城無處不飛花。馬啼今去入誰家。
(李商隱、韓翃、張籍。)
又,前調《惜別集句》云:
惜別愁窺玉女窗。(李白)遙知不語淚雙雙。(權德輿)
綺羅分處下秋江。(許渾)暮雨自歸山悄悄,(李商隱)
殘燈無焰影幢幢。(元稹)仍斟昨夜未開缸。(李商隱)
又,前調《春閨集句》云:
下二層樓敞畫簷。(杜牧)偶然樓上卷珠簾。(司空圖)
金爐檀炷冷慵添。(劉兼)小院回郎春寂寂,(杜甫)
朱欄芳草綠纖纖。(劉兼)年年三月病懨懨。(韓偓)
又,採桑子《秋日度穆陵關集句》云:
穆陵關上秋雲起,(郎士元)習習涼風。(蕭穎士)
於彼疏桐。(宋華)摵摵淒淒葉葉同。(吳融)
平沙渺渺行人度,(劉長卿)垂雨濛濛。(元結)
此去何從。(宋之問)一路寒山萬木中。(韓翃)
又,鷓鴣天《鏡湖舟中集句》云:
南國佳人字莫愁。(韋莊)步搖金翠玉搔頭。(武元衡)
平鋪風簟尋琴譜,(皮日休)醉折花枝作酒籌。(白居易)
日已暮,(郎大家)水平流。(白居易)
亭亭新月照行舟。(張祜)桃花臉薄難藏淚,(韓偓)桐樹心孤易感秋。(曹鄴)
又,玉樓春《畫圖集句》云:
劉郎已恨蓬山遠。(李商隱)金谷佳期重遊衍。(駱賓王)
傾城消息隔重簾,(李商隱)自恨身輕不如燕。(孟遲)
畫圖省識東風面。(杜甫)比目鴛鴦真可羨。(盧照鄰)
一生一代一雙人,(駱賓王)相望相思不相見。(王勃)
又,瑞鷓鴣《閨思集句》云:
春橋南望水溶溶。(韋莊)半壁天台已萬重。(許渾)
心寄碧沉空婉孌,(劉滄)語來青鳥許從容。(曹唐)
更為後會知何地,(杜甫)難道今生不再逢。(韓偓)
是憶當時留咽處,(呂溫)桐花暗澹柳惺忪。(元稹)
又,臨江仙《汾陽客感集句》云:
無限塞鴻飛不度,(李益)太行山礙并州。(白居易)
白雲一片去悠悠。(張若虛)饑鳥啼舊壘,(沈佺期)
古木帶高秋。(劉長卿)永夜角聲悲自語,(杜甫)
思鄉望月登樓。(魏扶)離腸百結解無由。(魚玄機)
詩題青玉案,(高適)淚滿黑貂裘。(李白)
又,漁家傲《贈別集句》云:
花面鴉頭十三四。(劉禹錫)調箏夜坐燈光裡。(王諲)
行到階前知未睡。(無名氏)揮玉指。(閻朝隱)
弦弦掩抑聲聲思。(白居易)會得離人無限意。(鄭谷)
杯傾別岸應須醉。(羅隱)曾向五湖期范蠡。(韋莊)
幾千里。(盧仝)如何遂得心中事。(劉言史)
諸篇皆脫口而出,運用自如,無湊泊之痕,有生動之趣,出古人之右矣。

竹垞蕃錦集
黃石牧香屑集,具有化工,為計中集句絕技,可謂專門名家矣。詞則竹垞蕃錦集,
亦極集句能事。然視石牧之集詩,不可同日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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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4 11:19 | 显示全部楼层
詩詞難於詠物
瀋陽時樂府指迷云:〔詩難於詠物,詞為尤以。體認稍真,則拘而不暢,摹寫差遠
,則晦而不明。要須收縱聯密,用事合題。一段意思,全在結尾聲,斯為絕妙。〕
此論亦確當。然如碧山詠物諸篇,則大矣化矣。又不僅在結尾聲寓意也。讀白石、
梅溪、碧山、玉田詞,如飲醇醪,清而不薄,厚而不滯。元以後詞,則清者失真味
,濃者似火酒矣。言近旨遠,其味乃厚。節短韻長,其情乃深。遣詞雅而用意渾,
其品乃高,其氣乃靜。

詩詞所以寄感
詩詞所以寄感,非以恂情也。不得旨歸,而徒騁才力,復何足重。唐賢云:〔枉拋
心力作詞人。〕不宜更蹈此弊。

唐五代詞以婉約為宗
唐五代小詞,皆以婉約為宗。長調不多見,亦少佳篇。至宋乃規模大備矣。詩至於
唐亦然。

宋詞不能越溫韋
唐詩可以越兩晉、六朝,而不能越蘇、李、曹、陶者,彼已臻其極也。宋詞可以越
五代,而不能越飛卿、端己者,彼已臻其極也。雖曰時運,豈非人事哉。

宋無名氏題項羽廟詞
宋無名氏《題項羽廟》調念奴嬌云:〔鮑魚腥斷,楚將軍、鞭虎驅龍而起。空費咸
陽三月火,鑄就金刀神器。垓丁兵稀,陰陵道狹,月暗雲如壘。楚歌喧唱,山川都
姓劉矣。悲泣。喚醒虞姬,為伊死別,血刃飛花碎。霸業銷沉騅不逝。氣盡烏江江
水。古廟頹垣,斜陽紅樹,遺恨鴉聲裡。興亡休問,高陵秋草空翠。〕勁氣直前,
不留餘地,此宜興之祖也。

蔣竹山賀新郎
蔣竹山賀新郎云:〔夢冷黃金屋,歎秦箏、斜鴻陣裡,素弦塵撲。化作嬌鶯飛歸去
,猶認窗紗舊綠。正過雨、荊桃如菽。此恨難平君知否,似瓊台、湧起彈棋局。消
瘦影,嫌明燭。鴛樓碎瀉東西玉。問芳蹤、何時再展,翠釵難卜。待把宮眉橫雲樣
,描上生綃畫帽。怕不是、新來妝束。彩扇紅牙今都在,眼無人、解聽開元曲。空
掩袖,倚寒竹。〕似此亦磊落可喜。竹山集中,便算最高之作。乃秀水龍謂其傚法
白石,何異癡人說夢耶。

放翁蝶戀花
放翁蝶戀花云:〔早信此生終不遇,當年悔草長楊賦。〕情見乎詞,更無一毫含蓄
處。稼軒鷓鴣天云:〔卻將萬字平戎策,換得東家種樹書。〕亦即放翁之意,而氣
格迥乎不同。彼淺而直,此郁而厚也。

東坡八聲甘州
東坡八聲甘州《寄參寥子》結數語云:〔算詩人相得,如我與君稀。約他年、東還
海道,顧謝公雅志莫相違。西州路,不應回首,為我沾衣。〕寄伊鬱於豪宕,坡老
所以為高。

王阮亭浣溪沙
王阮亭浣溪沙《紅橋懷古》云:〔北郭清溪一帶流。紅橋風物眼中秋。綠楊城郭是
揚州。西望雷塘何處是,香魂零落使人愁。澹煙芳草舊迷樓。〕遣詞琢句,較五代
人更覺苕雅。邱季貞和之云:〔清淺雷塘水不流。幾聲寒笛畫城秋。紅橋猶自倚揚
州。五夜香氏殘月夢,六宮花落曉風愁。多情煙樹戀迷樓。〕婉雅芊麗。漁洋一闋
外,斷推此為佳構。然兩詞皆文過於質。其傳誦一時者,正以文勝也。

詞曲體異
詩詞同體而異用。曲與詞則用不同,而體亦漸異。此不可不辨。

五代人詞去取宜慎
五代人詞,高者升飛卿之堂,俚者直近於曲矣。故去取宜慎。花間、尊前等集,更
欲揚其波而張其焰。吾不解是何心也。

詞不可浮艷鄙陋
文采可也,浮艷不可也。樸實可也,鄙陋不可也。差以毫釐,謬以千里矣。

詞貴婉而善諷
情以郁而後深,詞以婉而善諷。故樸實可施於詩。施於詞者,百中獲一耳。樸實尚
未必盡合,況鄙陋乎。

韋辛詞有樸實處
韋端己菩薩蠻四章,辛稼軒水調歌頭、鷓鴣天等闋,間有樸實處。而伊郁即寓其中
。淺率粗鄙者,不得藉口。

五代詞不及兩宋
六朝詩,所以遠遜唐人者,魄力不充也。魄力不充者,以纖穠損其真氣故也。當時
樂府所尚,如子夜、捉搦諸歌曲,詩所以不振也。五代詞不及兩宋者,亦猶是耳。
余選希聲集六卷,所以存詩也。大雅集六卷,所以存詞也。

詩衰於宋詞衰於元
詩衰於宋。詞衰於元。然自乾嘉以還,追蹤正始者,時復有人。是衰者可以復振,
亡者猶有存焉者也。

詩詞皆有境
詩有詩境。詞有詞境。詩詞一理也。然有詩人所辟之境,詞人尚未見者,則以時代
先後遠近不同之故。一則如淵明之詩,淡而彌永,樸而愈厚,極疏極冷,極平極正
之中,自有一片熱腸,纏綿往復。此陶公所以獨有千古,無能為繼也。求之於詞,
未見有造此境者。一則如杜陵之詩,包括萬有,空諸倚傍,縱橫博大,千變萬化之
中,卻極沉鬱頓挫,忠厚和平。此子美所以橫絕古今,無與為敵也。求之於詞,亦
未見有造此境者。若子建之詩,飛卿詞固已譏之。太白之詩,東坡詞可以敵之。子
昂高古,摩詰名貴,則子野、碧山,正不多讓。退之生鑿,柳州幽峭,則稼軒、玉
田,時或過之。至謂白石似淵明,大晟似子美,則吾尚不謂然。然則詞中未造之境
,以待後賢者尚多也。(皆境之高者,若香山之老嫗可解,盧仝、長吉之牛鬼蛇神
,賈島之寒瘦,山谷之桀驁,雖各有一境,不學無害也。)有志倚聲者,可不勉諸


榮翰自束髮受業於亦峰舅氏,親承指受者有年。乙亥歲,補弟子員,旋食廩餼。舅
氏喜榮為可造,由是舉業外,兼課詩詞雜藝,時得聞其緒論。然舅氏於書無所不覽
,凡習一藝,必造精微,而於詞學為尤深且邃。所著詞話八卷,一本溫柔敦厚,以
上溯國風、離騷之旨,可謂發前人之所未發,俾後學奉為圭臬,卓卓乎詞學之正宗
矣。榮請付梓,以公諸世。舅氏不許,謂於是編歷數十寒暑,識與年進,稿凡五易
,安知將來不更有進於此者乎。則舅氏之浸潤沈潛於此道,豈尋常詣力所能造也耶
。壬辰歲,舅氏遽歸道山。榮懼是編久而散佚,亟與同學諸子刊而傳之。嗚呼,舅
氏天資卓越,豐於才而嗇於年,著作林立,是編特其緒餘。榮懼不獲卒業,以底於
成,而不能忘諄諄耳提面命時也,悲夫。

受業甥包榮翰謹識。

先師陳亦峰先生,宅心孝友,卓然有以自見。既歾二年,太夫子鐵峰先生整其遺著
,得若干帙,正詩與同門王雷夏諸君子因有剞劂之請。而鐵峰先生謙抑至再,以為
不足傳,僅許刻其詞話八卷,並詩詞附焉。嗚呼,此雖不足傳先生,要亦可為諸編
之嚆矢,先生有知,慰耶悲耶。刊既成,敬疏其緣起如右,蓋泫然不知涕泗之何從
矣。

光緒二十年夏六月,門下士海寧許正詩謹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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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际遇]: 上官明月 发帖时在路边捡到 290 元 草币,偷偷放进了口袋.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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