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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4 04:29 | 显示全部楼层
  叶菲姆·彼得罗维奇死后,阿辽沙又在省立中学读了两年书。寂寞无聊的叶菲姆·彼得罗维奇的夫人在丈夫死后,立刻带着都是女性的全家到意大利去长期居住,阿辽沙就到了另两位太太的家里。这两位太太他以前从未见过,是叶菲姆·彼得罗维奇的远亲,他凭什么到她们家里去,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一个特点,甚至是很突出的特点,就是他从不过问自己是靠谁的钱生活的。在这点上,他和他的哥哥伊凡·费多罗维奇完全相反,伊凡在大学里的最初两年吃够了苦,自食其力地生活着,并且从儿童时代就痛心地感到是在受人家的恩惠,吃别人的饭。但是阿历克赛性格上的这种奇怪特点,好象也不能过分严加责备,因为每一个人,只要稍稍熟悉了他,在一旦产生这类疑问时,就会立即相信,阿历克赛一定是那种近似疯僧一类的青年人,即使一旦有了万贯家财,只要人家一开口对他有所请求,或者为了拿去做善事,或者只是碰到甚至一个老滑头向他伸手索取,他也会毫不为难地交出去的。总而言之,他似乎完全不知道钱的价值,自然这话不是从字面的含义来说的。在人家给他一点零用钱的时候(他自己是从来没有请求过的),他不是一连几星期不知怎样把它花掉,就是毫不珍惜,一下子就弄得一文不剩了。彼得·阿历山德罗维奇·米乌索夫是个对于钱财和资产阶级的信用十分看重的人,在注意地观察了阿历克赛以后,有一次对人说过这样一段妙语:“也许这种人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你可以不给他一个钱把他放在一个百万人口的都市的广场上,他也决不会丧命,不会冻饿而死,因为马上就会有人给他食物,把他安排好,即使安排不好,他自己也会很快给自己安排好的,并且这样做他并不需要做多大努力,受任何屈辱,照顾他的人也不感到什么困难,相反地,也许还会觉得这是件乐事。”

  他在中学里没有毕业;还剩一年,他忽然对太太们说,他想到一件事,要到父亲那里去。太太们很怜惜他,舍不得放他走。车票不很贵,他要把表(这是恩人的家属出国以前送给他的)拿去当掉做路费,太太们不许他这样做,便给了他充裕的盘费,还有新的衣裳和内衣。但是他把钱还了她们一半,说他决定要坐三等车。到了我们的小城以后,父亲第一句问话就是:“没有毕业,回来干什么?”他没有直接回答,据说当时不同往常,露出了沉思的样子。不久发现他在寻找母亲的坟墓。他当时甚至打算承认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但是他回来的原因不见得只限于此。大概,他当时连自己也不知道,更不能解释:究竟是什么东西使他忽然心血来潮,把他引到一条陌生的、却已经不可避免的新道路上去,无论如何也拦挡不住。费多尔·巴夫洛维奇不能给他指出第二位夫人的葬身处,因为在棺材入土以后,他从未到她的坟上去过,加上年代久远,已完全记不清她当时葬在何处了。……

[发帖际遇]: 君雅 私房钱被发现,损失 160 元 草币.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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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4 04:29 | 显示全部楼层
  这里顺便谈谈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吧。他有过好长时间没有住在我们城里。第二位妻子死后,过了三四年,他到南俄去,最后到了敖德萨,在那里一连住了几年。据他自己说,他在那里起初认识了“许多犹太佬,女犹太佬,小犹太佬和犹太崽子”,可是后来却不但受到了犹太佬,而且也受到了“犹太人的接待”。可以想见,他正是在一生中的这个时期发展了赚钱捞钱的特别本领。他重返我们城里来久居,不过是在阿辽沙回来以前三年的事,他的老熟人发现他苍老得多了,虽然他年纪并不怎么老。他一举一动不但未显得比从前高尚,却反而更厚颜无耻。譬如说,除了象从前那样自演小丑以外,现在又无耻地一心想把别人也弄得象个小丑。不但仍跟从前一样爱和女人胡缠,甚至好象比以前更加恶劣了。不久他在县里开办了许多新酒店。显然他已经有十万家私,也许稍为少些。很快就有许多本市的、县里的居民来向他告借,自然是有可靠的抵押品的。最近一个时期,他似乎有点老态毕露了,似乎有点丧失了平衡和自觉,甚至流于轻狂浮躁,做事有始无终,行动随心所欲,越来越频繁地狂饮烂醉,如果没有那个仆人格里戈里——那时候也已十分老迈,有时象家庭教师那样服侍着他,——也许费多尔·巴夫洛维奇的生活不免会碰到各种特别的麻烦。阿辽沙的归来,似乎甚至在道德方面也对他发生了影响,在这早衰的老人久已枯萎的心灵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又重新苏醒了过来。“你知道不知道,”他时常注视着阿辽沙说,“你很象她,那个害疯癫病的女人!”他这样称呼自己去世的妻子,阿辽沙的母亲。“害疯癫病的女人”的坟墓终于由仆人格里戈里指给阿辽沙看了。他领他到我们城市的公墓上去,在远远的一个角落里,指给他看一块虽不贵重、却还体面的铁制墓石,上面刻着死者的姓名身分,年龄和死亡年分,底下还刻着四行诗,是古体的,中等人家墓上常用的诗句。令人惊叹的是这块墓石是格里戈里做下的。他自己把它立在可怜的“害疯癫病女人”的坟上,而且是自掏腰包做的,这是在他屡次不厌其烦地向费多尔·巴夫洛维奇提起这坟上的事,而主人不但摇头不管,还挥手赶跑一切回忆,径自动身到敖德萨去以后的事。阿辽沙在母亲坟上并没有显出任何特别的伤感;他只是倾听了格里戈里关于立这块墓石的既郑重又有条理的叙述,垂头站了一会儿,一言不发地走开了。从那以后,几乎整年没有再到坟上去过。但是他上坟的这件小事也对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发生了很奇妙的影响。他忽然掏出一千卢布捐给我们的修道院,以追荐亡妻的灵魂,但是他追荐的不是续弦,不是阿辽沙的母亲,不是“害疯癫病的女人”,而是他的发妻阿杰莱达·伊凡诺芙娜,常打他的那个。那天晚上,他喝醉了酒,当着阿辽沙痛骂修士。他自己决不是虔信的人;也许他从来就没有在神像面前插过五分钱的蜡烛。这类人物身上常会奇怪地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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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4 04: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部 第一卷 一个家庭的历史

  第五节 长老们

  也许读者里有人会猜想,我的这位青年人具有病态的,狂热的,畸形发展的天性,是一个面容惨白的幻想家,痨病鬼或是酒鬼一样的人,然而实际完全相反,阿辽沙这个十九岁的青年,当时却是身材匀称,脸色红润,目光清澈,全身健康的。在那时候,他甚至很漂亮,体态端庄,中等个子,深褐色头发,端正而略长的椭圆脸,两只离得很开的、发亮的暗灰色眼睛。人很深沉,显然也很宁静。也许有人说,尽管脸颊红润,也同样可能是狂信和神秘主义的;但是我却觉得阿辽沙甚至比什么人都现实。自然,他在修道院里笃信奇迹,但是据我看来,奇迹是永远不会使现实派感到不安的。倒不是说奇迹会使现实派接受信仰。真正的现实派,如果他没有信仰,一定会在自己身上找到不信奇迹的力量,即使奇迹摆在他面前,成为不可推翻的事实,他也宁愿不信自己的感觉,而不去承认事实。即使承认,也只是把它当作一件自然的事实,只是在这以前他不知道罢了。在现实派身上,信仰不是从奇迹里产生,而是奇迹从信仰里产生的。如果现实派一有了信仰,则正由于自己的现实主义,他势必也同时会承认奇迹。使徒多马说,他只要不是亲眼得见的就不能相信,但是看到了以后便说:“我的神,我的上帝”,是不是奇迹使他有了信仰呢?大概不是的,他所以相信,只是因为自己愿意相信,也许还在他说“未看到以前不能相信”的时候,在他的内心深处就已经完全相信了哩。

  有人也许要说,阿辽沙性情迟钝,知识不广,中学没有毕业等等。他中学没毕业,那是不假,但是说他迟钝,或者愚蠢,就未免太不公了。我再说一遍上面已经说过的话:他走到这条路上来,只是因为当时只有这条路打动了他的心,代表他的心灵从黑暗超升到光明的出路的全部理想。此外,他已经多少有了我们这个时代的青年人的气质,这就是说:本性诚实,渴望真理,寻求它,又信仰它,一旦信仰了以后就全心全意献身于它,要求迅速建立功绩,抱着为此甘愿牺牲一切甚至性命的坚定不移的决心。然而,不幸这些青年人往往不明白在许多这类事情上牺牲性命也许是一切牺牲中最容易的一种;譬如说,从青春洋溢的生命之中,牺牲五六年光阴去从事艰难困苦的学习、钻研科学,哪怕只是为了增强自身的力量,以便服务于自己所爱的真理,和甘愿完成的苦行,——这样的牺牲就有许多人完全办不到。阿辽沙虽选择了和大家完全相反的道路,但仍带着同样的渴求迅速立功的心情。他刚刚经过严肃的思索后,突然对灵魂不死和上帝的存在产生了确信,就立刻毫无做作地对自己说:“我愿为探寻灵魂不死而生活,决不半心半意。”同样地,如果他一经决定灵魂和上帝是没有的,那他也会立刻成为无神论者和社会主义者(因为社会主义不单单是工人问题,或所谓第四种阶级的问题,主要还是个无神论问题,无神论在现代的具体化的问题,建筑巴比伦高塔的问题,——建筑这个高塔正是不靠上帝,不为了从地上上升到天堂,而是为了把天堂搬到地面)。阿辽沙甚至觉得再照以前那样生活是奇怪而不可能的。圣经上说:“你若愿意作完全人,可去舍掉你所有的……跟从我。”阿辽沙对自己说:“我不能只舍弃两个卢布,以代替‘所有的’,也不能止于做做晚祷,以代替‘跟从我’”。在他的幼年时代的回忆里,也许还保存着关于我们的市郊修道院的一点影子,——当时他母亲也许曾领他到那里去做晚祷。也许神像前落日斜晖的情景发生了影响,——当时他的害疯癫病的母亲曾把他高举到神像的跟前。他这次带着沉思的神情到我们这里来,也许就为了看一看:这里是否真舍弃“所有的”,或者也仅仅只舍弃“两个卢布”,于是在修道院里遇见了这位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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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4 04:29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位长老,我前面已经交代过,就是佐西马长老。但是在这里必须说一下我们的修道院里的“长老”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惜我感觉自己在这方面不够内行,也不够自信。尽管如此,我还是试试用极少的几句话来作一个皮毛的叙述。第一,专门的,内行的人说长老和长老制度出现在俄国修道院里还不很久,还不到一百年,而在所有正教的东方,尤其是在西奈和阿索斯,却已存在了一千多年。有人说,在古时候,我们罗斯也有长老制度,或者说按理应该存在的,但是由于俄罗斯的灾难,由于鞑靼的侵略,叛乱,君士坦丁堡被征服后与东方关系的断绝,这个制度被我们遗忘了,长老也绝迹了。从上世纪末期,一个人们称为伟大的苦修者的巴伊西·魏里契科夫斯基,和他的门徒们,才重新又恢复了这个制度,但是直到现在,甚至过了差不多一百年,它还只不过在很少几个修道院里得到恢复,而且有时几乎还被当作俄罗斯国内前所未闻的新鲜事而遭到压制。在我们罗斯国内,在一个著名的修道院柯泽尔斯克·奥普廷修道院里,这个制度特别发达。在我们市郊的修道院里,什么时候、是谁建立这个制度的,我说不出,但是到最近的一个长老佐西马已经是第三代了,不过他衰弱多病,已经离死不远,而代替他的还不知道是谁。这在我们的修道院来说是很重要的问题,因为我们的修道院,直到那个时候为止,还没有什么特别著名的地方:里面既没有圣徒的骸骨,也没有显灵的神像,甚至没有同我们的历史有关的著名的传说,也数不出什么历史上的功绩和对于祖国的贡献。它的兴盛而且闻名全俄,完全是由于长老的缘故;香客们成群地从全俄罗斯各地,不远千里赶来看他们,听他们讲道。可是,长老是什么呢?长老就是把你的灵魂吞没在自己灵魂里,把你的意志吞没在自己意志里的人。你选定了一位长老,就要放弃自己的意志,自行弃绝一切,完全听从他。对于这种修炼,对于这个可怕的生活的学校,人们是甘愿接受、立志献身的,他们希望在长久的修炼之后战胜自己,克制自己,以便通过一辈子的修持,终于达到完全的自由,那就是自我解悟,避免那活了一辈子还不能在自己身上找到真正自我的人的命运。这种长老制的创立,并不是基于理论,而是基于东方一千多年的实践。受业于长老,可跟我们俄国修道院里一向就有的普通“修持”不同。这里规定一切受业于长老的人要经常不断地向他忏悔,授业者和受业者之间保持着一种牢不可破的约束。举个例子吧,传说有一次,在基督教的远古时代,有一个见习修士没有遵照他的长老的指示完成某种修持而离开修道院出国,从叙利亚到埃及去了。在那里,经过长期重大的苦行以后,终于熬尽磨难,殉道而死。在教会把他尊作圣者,埋葬他的躯壳的时候,教堂执事正喊着:“尚待受洗的人,走出教堂!”忽然那口棺材连同躺在里面的殉道者的躯体离开原地,仿佛被人推出了教堂,抬回来又推出去一连三次。后来才知道这位殉道的圣者曾破坏了修持,离开了长老,因此不经长老给他解除,他是不能被赦免的,不管他有多大的功行也不行。等到原来的长老解除了他的修持以后,这才完成了他的葬礼。自然,这是古代的传说,但还有一种最近的故事:我们现在的一个修士在阿索斯修行,这地方他衷心喜爱,把它当作圣地,当作安静的隐身处,忽然他的长老命令他离开阿索斯,先到耶路撒冷朝拜圣地,再回到俄罗斯北方西伯利亚:“那才是你该去的地方,不是这里。”那个修士满心忧郁,垂头丧气地到君士坦丁堡去见总主教,央求他解除他的修持,总主教回答他说,不但他总主教不能解除他,就是在全世界也没有谁,并且不会有谁拥有可以解除他的修持的权力。这修持既由一个长老加在他的身上,就只有这个长老自己才有解除的权力。所以长老制在某些情况下具有无止境而又不可思议的权力。在许多修道院里,我国的长老制所以在最初几乎遭到压制,就是这个原因。但是在民间,长老们立刻受到了极大的尊敬。比方说,普通人和最高贵的人全都到我们修道院的长老那里,对他们膜拜,向他们忏悔自身的疑虑,自身的罪孽,自身的痛苦,央求他们给予忠告和训示。看到这种情况,反对长老制的人们除了别种攻击外,叫嚷说,这样一来,等于独断而轻率地把忏悔的圣礼贬低了,其实修士或俗人对长老不断地忏悔自己的灵魂,本来就完全不是把它当作圣礼来看待的。然而尽管如此,长老制仍旧维持了下来,而且渐渐地在俄国的修道院里奠定了基础。固然也许不错,这种使人类精神上从受奴役转变到自由和心灵完美的、已经试用过一千年的利器,可能会变成一把也能伤害自身的双刃利剑,也许会把有的人不是引向驯顺和完全的克己,而是相反地引向魔鬼般的骄傲,那就是说,不是得到自由,却是得到了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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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4 04:30 | 显示全部楼层
  佐西马长老六十五岁了,出身地主家庭,在很年轻的时候曾是个军人,在高加索当过尉官。毫无疑问,他有某种心灵的特色使阿辽沙深为惊佩。阿辽沙就住在长老的修道室里,——长老很爱他,让他和自己同住。应该注意的是阿辽沙当时住在修道院里,还没有受什么约束,整天都可以随便出去,穿修道服也是出于自愿,为的是在院内所有的人当中不显得特殊。自然,他自己也喜欢这样,也许经常显示在长老身上的那种力量和声誉强烈地影响到阿辽沙年轻的头脑。大家都说佐西马长老多年接待许多人到他那里来忏悔自己的心事,向他渴求忠告和治病的祝辞,——大量的剖白,痛悔,自承,进入他的心灵,使他终于获得了十分微妙的慧性,只要朝来见他的陌生人脸上看一眼,就会猜出:这人是为什么来的,需要什么,甚至猜得出是什么痛苦刺伤着他的良心。他在来见的人开口以前,先知道了人家的秘密,这使那人惊讶,惭愧,有时几乎使那人害怕。但是阿辽沙看到许多人,几乎是所有的人,第一次到长老那里去密谈,进去的时候怀着恐怖和不安,出来的时候差不多永远是明朗而快乐的,最阴郁的脸会变成幸福的脸。使阿辽沙特别惊讶的是长老并不严厉;待人接物差不多永远是笑吟吟的。修士们说他的心灵专门亲近罪孽较多的人,而凡是作孽最多的人,他也爱得最深。到了长老临去世的时候,修士们里面还有恨他和嫉妒他的人,但是显得少了,只能保持缄默,虽然在他们中也有几个修道院里很著名的重要人物,例如一个老修士,伟大的寡言者和不寻常的吃素人。然而到底有大多数人毫无疑问地拥护佐西马长老,其中很多人是全心全意、热烈而诚恳地爱他;有几个人甚至近于狂信地依恋着他。这类人干脆地,但并不十分大声地说他是圣徒,说这是毫无疑义的事,并且由于看出他已接近死亡,因此期待着将会显示的奇迹,以便在最近将来使修道院获得伟大的名声。对于长老奇迹的力量,阿辽沙是完全相信的,正和他完全相信关于棺材从教堂里飞出去的故事一样。他看见有许多人带来了有病的儿童和成年的亲属,恳求长老抚他们的头顶,为他们读祷词,后来很快地就回家了,有的人第二天就回来,含着眼泪在长老面前跪下,感谢他治愈了他们的病人。到底是真的治愈还是只是病情自然好转,在阿辽沙心目中是不存在这个问题的,因为他已经完全相信师傅的精神力量,师傅的荣誉似乎成了他自身的胜利。特别使他激动心跳、喜气洋洋的,是每当长老出来接见等在修道院大门口的一群普通香客时的情景,——这是些从全俄罗斯各处赶来,特意要见一见长老,求他祝福的人。他们匍伏在他面前,哭泣,吻他的脚,吻他站着的土地,大声哭喊,女人们把自己的孩子捧到他的面前,把害抽疯病的女人领来。长老同他们说话,读简短的祷告词,为他们祝福,把他们打发走了。近来他由于时时发病,有时显得十分衰弱,无力从修道室里走出来,于是香客们在修道院里等他出来一等就是几天。他们为什么这样爱他,他们为什么在他面前匐伏,只要见到他的脸,便感动得下泪?这对阿辽沙是不成问题的。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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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4 04: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部 第二卷 不适当的聚会

  第一节 来到修道院

  八月底的一天是个晴朗暖和的好日子。约定就在做完晚弥撒以后,大约十一点半的时候,和长老会晤。然而,我们的客人并没有来参加弥撒,而是刚好在散场的时候来到的。他们乘了两辆马车;第一辆车十分漂亮,套着一对名贵的马,彼得·阿历山德罗维奇·米乌索夫坐在里面,还带着一个很年轻的远亲,二十来岁的彼得 ·福米奇·卡尔干诺夫。这个青年人准备考大学,不知为什么暂时住在米乌索夫家;米乌索夫劝他一同出国,到苏黎世或耶纳去进大学,完成学业。青年人还没有决定。他好作凝思,老象心不在焉的样子。他面孔漂亮,体格强壮,身材魁梧。他的眼神常显得奇怪地呆板:象所有十分心不在焉的人一样,他有时盯着看你,看了半天,却完全没有看见你。他沉默寡言,举止有点拙笨,然而有时候,——而且准是在同谁单独面对面的时候,他会突然变得特别爱说话,举止急躁,动不动就笑,有时候不知道笑的是什么。但是,他的兴奋会象它突然出现那样,又突然很快地消失。他总是穿得很好,甚至很讲究;他已经有了一笔能自己独立作主的财产,而且还可望得到更多的财产。他同阿辽沙是朋友。

  一辆破旧得轧轧作响但车厢很宽大的出租马车,拉来了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和他的儿子伊凡·费多罗维奇,这辆车套着一对灰红色的老马,被米乌索夫的马车远远抛在了后面。头一天就把日子和钟点通知了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但是他迟迟未到。客人们把马车停在院墙外面的客店里,步行走进修道院的大门。除了费多尔 ·巴夫洛维奇而外,其余的三个人好象从来没有看见过哪一个修道院;米乌索夫更是三十来年也许连教堂都没有进过。他东张西望,带着几分好奇心,却仍然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但是对他那善于观察分析的头脑来说,除了看到一些极平常的教堂和供生活事务用途的建筑物以外,修道院的内部景象一点也没有留下什么印象。最后一批人摘下帽子、画着十字从教堂里走出来。在一些平民中间,也夹有几个较上层社会里的人物,有两三位太太,一个很老的将军;他们全住在客店里。乞丐立刻包围了我们这几位来客,但是谁也没有施舍。只有彼得·卡尔干诺夫从钱包里掏出一个十戈比的银币,不知为什么,慌张而不好意思地赶快塞给了一个乡下女人,急速地说了一句:“你们分一下吧。”其实他的同伴谁也没有注意这件事,他本来完全用不着不好意思;但是觉察到这一点之后,他反倒更加不好意思起来了。

[发帖际遇]: 君雅 发帖时在路边捡到 205 元 草币,偷偷放进了口袋.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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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4 04:30 | 显示全部楼层
  可是很奇怪,按理应该有人迎接他们,也许甚至应隆重相待,因为在他们里面有一位不久以前还捐过一千个卢布,另一位是最有钱的地主,又很有学问,而且关于河里捕鱼的事,在官司打赢以后,所有的人都要受他的节制。但是,主要人员却一个也没出来迎接他们。米乌索夫心不在焉地望着教堂附近的墓碑,想说这些坟墓所属的人家大概花了不少钱才取得在“圣”地下葬的权利,但是他没有说出来,他那种通常的自由派的讽刺几乎很快就要变成了愤怒。

  “见鬼!到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问谁去?……这应该解决一下,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忽然说出口来,好象自言自语似的。

  忽然,一位秃头的老先生走了过来,那人穿着宽大的夏季大衣,一双小眼睛带着谄媚的笑意。他举起帽子,嘴里咬字不清,自我介绍说他就是图拉的地主马克西莫夫。他马上就明白了我们这几个客人想要打听什么。

  “佐西马长老住在隐修庵里,闭门不出,那儿离修道院四百步远,穿过小树林,穿过小树林。……”

  “我也知道要穿过一个小树林,”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回答说,“可就是不记得路了,好久没有来了。”

  “进这个大门,一直穿过林子,……穿过林子。走吧。我亲自……我领你们去……好不好?走这边,走这边。……”

  他们走出大门,向树林走去。地主马克西莫夫是个六十多岁的人,可以说不是在那里走路,而是在旁边跑,带着一阵阵急不可耐的好奇心,观察他们大家。他的眼睛仿佛鼓了出来。

  “您知道,我们是为了私事来见这位长老,”米乌索夫板着脸说,“那就是说,我们是来觐见这位‘人物’的,所以,虽然我们对于您的引路十分感谢,却不能请您一同进去。”

  “我去过了,去过了,我已经去过了,……Un chevalier parfait!①”这位地主说着,用手指朝空中打了个榧子。

  “这chevalier②是谁?”米乌索夫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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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4 04:30 | 显示全部楼层
 “长老,出色的长老,长老,……修道院的荣誉和骄傲。佐西马。这真是位了不起的长老。……”

  ——

  ① 法语:一个十足的骑士!

  ② 法语:骑士。

  ——

  但是,有一个戴着头巾、个子不高、面色惨白、身体羸瘦的小修士,追上客人们,打断了地主那番杂乱无章的话。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和米乌索夫站住了。修士极有礼貌地鞠了一个几乎九十度的大躬,说道:

  “诸位到庵舍里拜访以后,院长敬请诸位先生到他那里吃点东西。时间是一点钟,不要过晚。请您也去。”他对马克西莫夫说。

  “我一定遵命!”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大声说,对于这个邀请大为高兴,“一定去。您知道,我们大家约定,在这里一切都要按规矩办事。……彼得·阿历山德罗维奇,您去不去?”

  “还能不去么?要不是为看一看他们这儿的各种习俗,我到这儿来干什么?我感到为难的,恰恰是我现在必须陪着您,费多尔·巴夫洛维奇。……”

  “是啊,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还没有来。”

  “他要是爽约才好呢。您以为我对你们那套把戏,外加跟您在一块儿作伴,会感到兴趣么?好吧,我们会去吃饭的,请您替我向院长道谢。”他朝小修士说。

  “不,我应当替诸位引路,去见长老。”修士回答说。

  “既然这样,我就上院长那儿去,我现在就去。”地主马克西莫夫嘟嘟囔囔地说。

  “院长现在很忙,不过随您的便吧。……”修士迟疑地说。

  “小老头真讨厌,”在地主马克西莫夫跑回修道院去以后,米乌索夫大声说。

  “象封·佐恩一样,”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忽然说。

  “您只知道这类事情。……他为什么象封·佐恩呢?你亲眼看见过封·佐恩么?”

  “看见过他的小像。虽然脸型不象,但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相象的地方。简直是封·佐恩第二。我只要看见一回脸,就总也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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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4 04:30 | 显示全部楼层
  “也许是这样;您在这方面是内行。不过有一点,费多尔·巴夫洛维奇,你自己刚才说过,我们约好按规矩办事,你可要记住这一点。我先警告您,您要忍耐点儿。您如果又出洋相,我可不喜欢叫这里的人把我和您同样看待。……您瞧,他是怎样的人,”他对修士说,“我就怕同他一块儿去见体面人。”

  在修士没有血色的嘴唇上隐现出一抹无言的微笑,多少还带着一点狡狯的意味,然而他一句话也没有回答,他的沉默显然是出于自视清高的心情。米乌索夫更皱紧了眉头。

  “让这些人全都见鬼去吧,表面上永远装模作样,实际上全是招摇撞骗,胡说八道!”他的脑子里这样想着。

  “我们到了,这就是庵舍!”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大声说,“围墙挡道,大门紧闭。”

  他走到大门上边和大门旁边画着的圣徒像前画了几个大十字。

  “人可要入国问禁,入乡问俗啊。”他说。“这座庵舍里有二十五位圣徒在修行,整天面面相觑,一块儿吃白菜。女人一概不准走进这个大门,真真了不起。这是一点也不假。不过,我听说长老也接见太太们,这是怎么回事?”他忽然对修士说。

  “来的平民里也有妇女,您瞧那边,在回廊旁边躺着,等候着。为上等社会的太太们专在回廊里,不过还是在围墙外面,修了两间小屋,那几个窗户就是,长老在健康的时候,从里面的一条通道走出来见她们,换句话说,还是在围墙外面。现在就正有一位哈尔科夫来的地主太太,霍赫拉柯娃夫人,带着一个病弱的女儿在等着见他。大概他已经答应接见她们了,虽然他近来身子极为衰弱,甚至偶尔在大众前露露面都办不到。”

  “这么说,到底有一道缺口,可以从庵舍通到太太们那里去。神父,您不要以为我有所指,我只是随便说说罢了。您听说没有,在阿索斯不但不许妇女前来随喜,而且一切女性,甚至连阴性的生物,象母鸡,雌火鸡,母牛等等,都根本不许存在。……”

[发帖际遇]: 一个袋子砸在了 君雅 头上,君雅 赚了 344 元 草币.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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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4 04:31 | 显示全部楼层
  “费多尔·巴夫洛维奇,我要回去了,把您一个人扔在这儿,您没有了我,一定会被人倒揪着手撵出去的,我预先警告您。”

  “这又碍你什么事啦,彼得·阿历山德罗维奇。您瞧,”他忽然喊着,走进庵舍围墙里,“你们瞧,他们住在多么美丽的玫瑰花丛里啊!”

  真的,虽然现在并没有玫瑰花,可是有许多稀奇的、美丽的秋花,只要可以栽植的地方,全都栽满了。显然有内行人在莳弄。在教堂的围墙周围,墓地中间,都开辟了花坛。长老修道室所在的那所有门廊的木板平房四周,也都栽满了花卉。

  “以前的长老瓦尔索诺菲在世时,有没有这些东西?听说那位长老不喜欢美丽的东西,时常甚至会跳起来用手杖打女人。”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在迈上台阶的时候说。

  “瓦尔索诺菲长老有时的确显得好象有点癫狂,不过,大家的传说多半是胡说八道。他从来没有用手杖打过任何人。”小修士回答说。“现在,先生们,请等一会儿,我去通报一下。”

  “费多尔·巴夫洛维奇,我再一次提醒您自己答应过的条件,听见没有。请您自加检点,要不然我可要对您不起。”米乌索夫赶紧又低声说了一句。

  “我真莫名其妙, 您干吗着这么大的急, ”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嘲笑着说,“是不是担心所犯的罪孽?据说,他一看眼睛,就知道哪一个人为什么事来的。可您何必把人们的话这样当真?您这位巴黎人,先进的人士,您真叫人奇怪,真的!”

  还没容米乌索夫回答这些讽刺话,已经有人来请他们进去了。他进去的时候,有点感到激怒。……

  “嗯,现在我自己可以料到,我会生气,争辩,……发起脾气来,既降低身分,又贬低原则。”他脑海里闪过了这个念头。

[发帖际遇]: 君雅 发帖时在路边捡到 301 元 草币,偷偷放进了口袋.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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