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天的故事【11.16.二百九十七楼更新，全文结束】

醉笑陪君三万场

      一会过来一个人拉着我去厕所。我知道，他们要给我验尿。

     我坦然而行，两个警察跟着，到了厕所给我打开手铐，俩警察一边一个，扶着我尿尿。撒尿都有俩人扶着，这牛X。我解开牛仔裤的扣子的时候，差点哼出小曲儿来。
　　
　　回到门厅，坐在地上。听警察来来往往的打招呼。
　　
　　许久，我有点饿了，估计快到中午了，忽听有人叫了一声：老四。
　　
　　我没动。一个人走过来，弯下腰问我：“你就是老四吧？”
　　
　　我装傻，说“我不叫老四。”
    “你不叫老四”？我没回答，心里琢磨丫什么意思。从警察的对话里，我知道他姓田，是个什么队长，都叫他“田队”。
　　
　　透过黑T恤，我看到他手里拿着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是从我住所搜出来的东西，他翻看着，又问：“你是东北的吧”？我说是。
　　
　　田队说：“你们东北人都很爽快，都是汉子，是吧？那就有什么说什么，把事情说清楚，敢作敢当，没啥大不了的，是吧”。

醉笑陪君三万场

      当我弱智啊？靠。

    我看见他在抽烟，跟丫抖个小机灵，拿出很江湖的语气：”我这套着脑袋呢，怎么跟你说啊“？好像要交代点什么。
　　
　　田队上前一步，伸手拉下我头上的T恤。
　　
　　蒙了一上午的头，这才看清楚，大厅里十几个警察，大部分都穿着便衣，押着犯人，往来穿梭。犯人也不都套着脑袋，不过都带着手铐，看来我的待遇比他们要高些。
　　
　　田队中等身材，黑脸膛，小眼睛，板寸头，一身休闲装，腋下夹个包，很精神。
　　
　　我抬起带着手铐的双手：给我颗烟抽可以吗？
　　
　　田队很配合我，也换上一副很江湖的表情：可~以。说着掏出一盒苏烟，点上一颗，抽一口，递到我手上。这一套动作蛮帅气的。
　　
　　我有些迟疑，心说这北京警察这么好忽悠么。接过烟来使劲吸了两口，看着田队的小眼睛里闪着光，我心里得意，又使劲吸了两口，然后低下头作犹豫不决状，心想：丫一会非揍我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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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犹豫不决，田队往前凑了凑，俩小眼睛加一起还没我一个眼睛大呢，使劲的睁着，掩饰不住的急切，不失时机地鼓励我：“老四，我最佩服你这样的，你们东北人都是纯爷们，好汉做事好汉当，是吧”？
　　
　　边上又凑过来两个小警察，以敬佩的眼神谄媚着田队，似乎田队的攻心战术即将成功。
　　
　　我使劲吸了几口烟，毅然抬起头，一脸无辜的看着田队的俩小眼睛：“我到现在还没弄明白，你们为什么抓我”？
　　
　　。。。。。。
　　
　　田队往后退了一步，表情一呆，旋即恢复了警察看到犯人时特有的王八犊子表情，而脸色比方才又黑了些。
　　
　　“装他妈孙子”！
　　
　　“给他背铐”！
　　
　　随着田队一声怒喝，那两个眼神谄媚的部下伸手打掉我手上的烟头，把黑色T恤又套回我头上，打开手铐，把我双手背到后面铐起来。
　　
　　田队可能觉得不解气，过来把我头上的T恤又使劲绕了一圈，勒紧了些。
　　
　　“你们东北人啥毛病你知道不”？我不答话，在黑T恤里偷着乐。
　　
　　“都他妈找抽”！田队扭头走了，没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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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警察是全中国最文明的，这一点我始终很佩服。往南三十里，出了北京进河北，敢这么玩警察，不抽死你丫的。这要是在东北，我也不敢这么犯贫。
　　
　　东北的警察可不惯着你，一旦进了警察局，别说我这么犯贫了，看你不顺眼就先打你个鼻青脸肿。
　　
　　可这背铐，还不如抽我几下呢。
　　
　　没戴过手铐的人可能一辈子都不明白背铐有什么厉害，平时我们也经常背着手，没觉得有什么。
　　
　　一两个小时没事，时间一长就难受了，两个肩膀开始酸痛麻木，总想活动一下。越活动手铐越紧，用不了多久，手铐就深深的勒进手腕的肉里。
　　
　　这时候才让人领教，手铐的那种凌厉的坚硬。
　　
　　最要命的是，从被背铐起来，头上脸上脖子上开始发痒，但你够不到。人都有个心理反应，越是够不到的地方越爱发痒，所谓“痛可忍，痒不可忍”。而你知道，警察叔叔是不会给我们抓痒痒的。呵呵。
　　
　　抽了田队的半颗烟，我一直“背铐”了十五、六个小时。摘下手铐的时候，手腕上勒的一道紫一道青的，十多天才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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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队刚走，我随即被带到地下一层的一个审讯室，开始了跟警察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审讯室很小，中间被一道不锈钢的栅栏横着隔开。靠近门这边，是两张办公桌。
走过一道门，栅栏里面，右墙上挂着一个板报，上书“犯罪嫌疑人权利告知书”。还有一个挂钟，时间是10:50。头顶一个日光灯，迎面两个射灯。警察身后有个摄像头，房间顶棚角落还有个摄像头。
正中间放着一个审讯专用的椅子，焊死在地上的。北京犯人都把它叫做“老虎凳”。其实就是铁制的扶手椅，前面加个横档门，打开，犯人坐进去，再锁上。
如果不是背铐，这凳子蛮舒服的。
我背铐着，被锁在老虎凳上。审我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抓我的黄T恤。另一个是个小伙子，说话贼冲。
先问姓名性别年龄住址籍贯学历政治面貌家庭成员，手机号码。后面无论问到任何人，都反复询问电话号码，这是跟过去的警察审讯最显著的区别。也是警察最新的侦查手段——GPS定位。
那个年轻的警察问：“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
：你有什么违法行为？
：没有。
：你以前有过犯罪记录吗？
：没有。

：你吸毒吗？
：不吸毒。
：以前吸过毒吗？
：没有。

他们始终围绕着毒品问题，我已经知道对方的底细，有恃无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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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许久。两个警察翻看从我家搜出来的东西，翻看我的手机。黄T恤从塑料袋中拿出天平，问我：这是什么？
：天平。
：干吗用的？
：天平自然是称重量的。
：称什么东西？
：戒子，手表，打火机。。。

那个年轻的警察生气了，一拍桌子：你少他妈胡说八道！拿我们警察当傻逼呢？
我反问他：你想让我说什么？
年轻的警察说：你别跟我们装孙子！以为你不说实话就能逃过去？既然抓你，就有确凿的证据。

老生常谈。

我用沉默表示不屑。

他指着天平说：只要你称过毒品，我们就可以检测出来，你不承认照样可以定罪。
黄T恤说：你买这个天平，就为了称手表打火机？
我冲他笑了笑，说：这个天平不是我的。
：谁的？
：捡的。
两个警察瞪着眼，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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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警察哑口无言。

呵呵，捡来的，你从上面检测出任何东西，什么毒品，炸药，放射物，就算它称过原子弹，称过本*拉登，都不关我事——我捡的。我说称过手表之类，因为我知道天平上面有我的指纹。

这时进来一个穿制服的小警察，换他们俩轮流吃饭的，一进来就瞪着眼呵斥我：把腿放下！
我才发现我不知什么时候翘起了二郎腿。
得意忘形。
这时我才感觉到，手铐已经深深的勒紧我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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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黄T恤说：警官，我要去厕所。
黄T恤过来看了看我的手铐：是铐子太紧了吧？你丫没犯罪记录？你可是个老油子了。

对付”背铐“的唯一办法是”内急“。
如果你要求松铐子，或者挠痒痒，警察是不会理你的，背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打你不骂你，就靠这个折磨你。但再凶恶的警察，也不能不让你拉屎、撒尿。
我对着他莞尔一笑。
：你丫还笑得出来？
其实，我压力非常大，我很清楚我面临的是什么。当时的笑，其实是为了缓解一下自己的压力。


去了趟厕所，打开手铐活动一下肩膀，揉了揉手腕上青紫色的深沟。我并不怜惜自己肉体的痛苦，因为精神压力太大，也并不觉得很痛苦。
我也不恨警察。我跟他们素不相识，无爱无恨，他们不过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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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是办事处的专政工具。没有上级的指令，他们既不会随便抓人，也不会随便放人。
办事处是个庞大的机器，警察只是这个庞大无比的国家机器上的末梢上的一个零件，这两个警察，受上一级控制系统的指派，抓人，审问，别的他们不管，也无权管。他们抓人初审之后，就把嫌犯交给下一个部门，我的事，跟他们就毫无关系了。
我面对的不是某一个警察，某一个部门，而是办事处的整个执法机制。他们哪一个人也左右不了我的命运，左右我命运的只有我自己。

有个寓言说：一只猎犬追赶一只受伤的兔子，没追上，让兔子跑掉了。主人耻笑这只猎犬：你真笨蛋，连个受伤的兔子都追不上。猎犬说：这很正常。对我来说这只是一顿晚饭而已，没必要太玩命，但对兔子来说，这关乎他的性命，所以兔子玩命的跑。
警察是那只猎犬，我就是那只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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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警察吃饱了，继续审问。
这次警察拿出了杀手锏。黄T恤拿着一个手机走过来，让我看屏幕上的一个人头像，是用这部手机拍的照片：认识这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