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9月5日,我回到已经阔别整整3年的九连。当我从公交车上下来,沿着那条曾经不知道走过多少回的小路,那条两侧有着一排排钻天杨的营区之路走的时候,心里泛起了无数的回忆。我是不会忘记的,这几排高大的钻天杨里,有哪几棵是我亲手种下去的。
我沿着这条路默默走着,我要去看看自己曾经住了整整八个年头的那间小屋。
我记得非常清楚,那是从南边数,靠西边那一溜第二排的西头第一间屋。我就是在那间屋子里,同蔡波平、张跃炎、吕彭共同生活了和战斗了整整八年!
营房里是那样的宁静,静的有点死气沉沉,再也不会有那往日的喧腾了。都走了。几乎所有的知青都已经通过各种方式和手段返城了。只有不足10%的城市知青留了下来,有的是因为提干,也有因为已经在当地安家,娶了老职工家的闺女做媳妇,或者是嫁给了老职工家的儿子。原来近200号人的九连,如今只剩下不到50人。大秋还没有结束,大家都下地去了,这空荡荡的营房显得格外的冷落,甚至有几分凄凉。
我找到曾经住过的那间小屋。
也许因为50人住不了原来200多人的住房?这一排房子竟都是空着!门窗大开,窗户上的玻璃早就没有了,只剩下窗户框子,在风里被吹得乒乓乱响。门也只剩几块破板子勉强的掩着。屋子里一片狼藉,到处是废弃的垃圾和家禽家畜的粪便。床板是早已被拆走了,只剩下几个搭床板的砖墩子。
我记得那样清楚,这些砖墩子都是我亲手砌的,那是我的一个发明。
知青不愿意睡大通铺,可在那种环境哪里来床?我们就偷偷搬回了大渠上的水闸板。两米长,40公分宽,5公分的厚度,实在是上好的铺板。然后砌上六个砖墩子,再在上面横着担上一截厚板子,把水闸板往上一铺,就是一张非常完美的单人床。
我忽然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发酸,眼泪忍不住流下来。这就是我曾经奉献过八年大好年华的兵团!这就是消磨了我八年青春的小屋?如今竟会是这样的一番景象吗?
人去楼空!一片疮痍!
我忍不住拿起门外一把破扫帚,走了进去……
两个小时以后,我一身尘土的走出那间小屋。
窗户和门也都修好了,屋子的地上干干净净。
其实,我心里很明白,我的行为什么意义也没有。我只是一种自我安慰,可我还是去做了。
我拍拍一身尘土,然后心满意足的走到后面那井台去打水洗脸。
那是我太熟悉的井台,一个我曾经每天都要来的井台。一点没有变,还是老样子。木头架子的井框,旁边是一只辘轳。
原是没有这个井框的,只有一眼光秃秃的井,连个盖子也没有,旁边就是一架辘轳。
就是在那年猫崽掉到了井里以后,这眼井才做了个架子,加上了盖子。
站在井旁,当年的情景历历在目…… |